“动词+其他/it+定量化短语”结构分析_语义分析论文

“动词+他/它+数量短语”结构的构式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动词论文,短语论文,数量论文,结构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零、引言

学界对“X打碎了他四个杯子”这类现象的研究由来已久,学者们对该句法结构是双宾结构还是表领属关系的单宾结构争论不休,分别从传统语言学、生成语言学、构式语法等角度提出了支持各自论点的证据(马庆株1983;徐杰1999;刘乃仲2001;陆俭明2002;张伯江1999/2006等),然而这些争论忽视了“动词+他/它+数量短语”结构所包含的句法歧义,在“骗他三百块钱”与“睡他三天三夜”中“他”在结构中的语法作用显然是不同的。熊学亮(2006)针对后者提出了一类“V+他/它+N”的构式义——表宣泄,同时指出该种句式的构式义含量与句式中动词与“他/它”的语义冲突成反比。但该文并未对“他/它”在该构式中的句法语义作用、该构式的种种变体及构式的语义限制等方面进行深入讨论,本文旨在弥补这些不足,并在此基础上发掘与该构式具有促动关系的其它构式以体现构式间的系统传承性。

一、“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存在的理据

Goldberg(1995)提出,构式是独立于词汇语义规则之外的语法事实,有独立的语义。话语意义是构式意义与词汇意义共同作用的结果。当构式义与词汇义间无冲突时,自然生成话语意义;当二者间存在冲突时,则二者间产生压制,且往往构式义胜出。

对于什么样的结构可以成为构式,Goldberg(1995)给出了下面的定义:

设C是一个形式和意义的结合体,当且仅当Fi或Si的某些特征不能严格地从其自身的组成成分或其他先前建立的构式中预测出来时,C独立成为一个构式。

本文探讨“动词+他/它+数量短语”结构中的一种——“他/它”无实际词语意义、作为虚指论元仅携带语用意义的情况,我们认为其构成一个独立构式,是通过上述检验的结果。其一,该结构的构式义(表宣泄、强调)不能单独由动词与“他/它”再与数量短语的组合推导出来;其二,该结构中出现的动词往往不受其所能携带的题元数及对题元的语义要求的限制,即该结构的形式不能从对动词的配价分析中预测出来,如“逛他两天北京城”中动词“逛”本身是二价动词,只能带施事与客事两个题元成分,且客事作为“逛”的对象,语义上要求是非生命的表处所的名词,而在该结构中该动词却可以多带一个成分“他”,这只有放在构式中才能解释清楚;此外,虽然该结构与双宾构式的某些子类在表层形式上重合,但该结构中“他/它”的句法、语用意义及整个结构自身所表示的意义很难从双宾构式中不无牵强的推演出来。

二、“动词+他/它+数量短语”的构式义

2.1 基本构式义

“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的基本意义是X意欲施为至Y程度,换句话说,即行为者主观意欲实施动词所表达的动作至数量短语所限定的程度,同时伴有决意者的宣泄情绪。宣泄原因在于意欲实施的行为的异常性或难得性,这种异常性由数量短语所表达的程度导致。如对携带基本构式义的典型例句“我想睡他三天三夜”,我们可作如下分析:

图1 睡他三天三夜

由上图中的论元角色可以看出,携带该构式基本构式义的句式是动补结构,数量短语补充说明动词所示动作发生的程度,“他/它”无论在构式的论元结构中还是动词的题元结构中均为虚指成分,无实际的词汇意义,仅行使语用功能:一方面表达宣泄的情绪;另一方面突显、强调数量短语在该构式中的焦点作用。

2.2 多重意义变体

除上述所说的基本构式义外,该构式还可体现与基本义相关的其它一些语义。

X意欲实施行为Y至Z程度,如“咱哥俩喝它十瓶”。该句中主语“咱哥俩”是施事,实施“喝”的行为,受事“十瓶”在句中作宾语,实为“十瓶酒”的省略,“酒”虽被省略,但在句中仍是突出成分,在语境中可以被补足出来,Goldberg(1995)称这种补充成分为定指零成分。

尽管表面上看该例句属于动宾构式,有别于上文的动补结构,但此处虚指论元“他/它”起到突显数量程度作焦点的作用,使焦点由被喝物转移到其物量程度上,由此数量短语作宾语的功能减弱,补语功能加强,体现了该构式强调动作实施程度并表宣泄的意义,如下图所示:

图2 喝它十瓶

该构式义还可以延伸至另外两个子构式:“动词+他/它+数量名短语”和“动词+他/它+数量短语 +名词”。前者即动宾结构中宾语里的名词与数量词同现的情况,如“闷闷坐定抽它几颗烟”,数量短语“几颗”作名词“烟”的定语,结合成为数量名短语,共同作动词“抽”的受事宾语。与体现动宾构式的句子“抽几颗烟”不同,进入“动词+他/它+数量名短语”构式的话语必然会将焦点分配给施为程度,由此,定语加中心词的结构原来的焦点是中心词,进入该构式后焦点就转到了限定程度的数量短语上,由强调“抽烟”转变为了强调“抽几颗”,数量名短语的句法作用偏离了宾语性质,而趋向于补语,也正因如此,我们可以说“抽它几颗”,而不能说“抽它烟”。这种焦点转移主要由构式中的虚指论元“他/它”提供,当焦点原本就落在施为程度上的词语组合进入该构式时,“他/它”仅起到突显或进一步强调焦点的作用;当焦点原本在别处的词语组合进也该构式后,“他/它”则起到重新分配焦点的作用,如下图所示:

图3 抽它几颗烟

“动词+他/它+数量短语+名词”一类的子构式语义上届于X意欲实施行为Y至Z程度,但在句法上却更接近“动词+他/它+数量短语”表达核心义时的句法结构,即数量短语在句中作补语,如“我要看看天安门、中南海,要美美逛他几天北京城”。该句子为动补宾结构,“几天”和“北京城”分别为“逛”的补语和宾语,而其二者间并不存在句法关系,不构成数量名短语,然而无论最初词语组合的结构和焦点分配情况怎样,进入构式后数量短语表施为程度的焦点作用必然被突显。

X意欲施为,如“他执意豁出去拼他一回”中的“拼他一回”可作如下分析:

图4 拼他一回

此处“拼”是一价动词,带一个论元,即施事主体,“一回”作补语表动量,虽与表构式基本义的句式相同,均为动补结构,但在语用义上是有差别的。被“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突显的焦点从根本上说是施事主体意欲达到的目标,即构式中的目标论元,该目标引发了意欲实施的行为的异常性、难得性,导致宣泄情绪的传达。由于截至目前所讨论的情况都是由数量短语携带目标论元,所以焦点都落在了数量短语上。然而此处的施为目标并非反映在施为的程度上,而取决于施为本身,即由“拼”这一动作本身体现的异常性足以构成宣泄的根源,可以说语句的目标论元隐藏在了施为动词“拼”自身之中,由此,整句的焦点不再是数量短语所表达的程度,而是动词所传达的行为本身。故起通过突显焦点来传达宣泄义作用的虚指论元成分“他/它”不再为数量短语分配焦点,而是突显体现在施为动词中的隐性目标论元。值得注意的是,其后的动量补语虽在决定施为目标方面的作用下降,却仍是该构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它还起到了使非终结动词(atelic verb)终结化(telic)的作用,为延续性无终点的“拼”动作强加了终点。

Y发生至Z程度会对X产生影响,如“一个月有它三五千块,学校就可以办下去”。此类句子的主语不是动作行为的施事,而是受影响者,对事件发生至数量短语表达的程度无施为能力,却受其影响。“他/它”在此处突显事件发生的程度及由此引起的被影响者的宣泄情绪。进入该构式的词语组合本身可能并不存在影响与受影响的语义,主语受到数量短语所表达含义的影响的意义可以完全由该构式赋予,此例句原有意义只是“占有者占有一定数量的某物”,另一重含义,即“占有者会因占有该数量的占有物而受到影响”,是构式义在原有义基础上的叠加。受该附加义的影响,不同于“有三五千块”,“有它三五千块”往往不能独立成句,因为还有一个论元——受影响的结果在本构式中无法体现,通常需要在接下来的话语中补足,如此例中的“有它三五千块”,图解如下。

图5 有它三五千块

三、“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的语义限制

3.1 对主语的语义限制

通过上述分析可见,该构式主语的论元成分可以是行为者、施事和被影响者。不言而喻,前两种论元成分均要求主语有施为能力且具有主动性,即具有主动施为的意愿;第三类论元虽不要求主语具有施为能力,只要求能够承担影响,但由于构式中虚指论元“他/它”成分的存在,要求构式传达表宣泄情绪的语用义,而能够发表宣泄的被影响者亦必须具有[+生命]、[+意愿性]的语义特征,由此可知,“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对其主语的语义限制是[+人]。此外,由于构式要求宣泄的发出者是构式的主语,而宣泄情绪更自然的发出者是发话人,因此该构式的主语最常见的是第一人称,即发话人与构式主语重合。

3.2 对动词、数量短语与“他/它”间语义关系的限制

在该构式中“他/它”无实际词汇意义,也不起任何句法作用,仅具有语用义,即“他/它”不作动词或数量短语的任何语法成分,正是这一点使得该构式免于目前语言学界对“吃他三个苹果”这类句式属双宾还是单宾结构的讨论。我们认为,汉语中的“动词+他/它+数量短语”结构是句法歧义结构,无法单纯的统摄于一种构式,同一个句子在不同语境中会为“他/它”分配不同的论元成分,归属不同的构式,必须对它们分别研究,以“好好吃他一顿”为例:

①a.今天我发工资,咱别做饭了,出去吧!好好吃他一顿。

b.那次小王可是把我宰苦了,难得今天他请客,我也要好好吃他一顿。

例①a句中“他”无语义所指,不与动词或其后的数量短语发生任何句法关系,是个虚指论元,起宣泄与强调的作用;而b句中“好好吃他一顿”的“他”则回指上文出现过的“小王”,是动词“吃”的接受者论元,接受施事(即发话人)对其索取受事(即一顿饭),在句法上起间接宾语的作用。这两个句子虽表层句法表现形式相同,实际被赋予的意义却有很大出入,正是由于这种相同表层体现、不同句法语义语用含义的现象的存在,使我们不得不对其仔细分析、区别对待,采用两种构式分别对其加以解释,本文探讨前者,并为其定名为“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后者则属于索取类的双宾构式,不在本文研究对象之列。

3.3 对动词的语义限制

由于“他/它”在构式中只作为虚指论元存在,进入该构式的动词不能跟其发生语义关系,而“他/它”在进入构式前自身原本携带指称意义,因此一个语言表达形式符合该构式的句子能否进入构式就取决于对“他/它”本身词汇意义的压制(coercion)情况,能进也该构式的句子都是“他/它”的本义被成功压制的结果。一方面,该意义压制可能取决于语境因素,另一方面,有些动词自身的语义特征会使得其所携带的“他/它”论元具有抗压制的能力,而无法进入该构式,如“给”、“送”等。“给”作为三价动词是双宾构式的典型动词,当“他/它”等自身携带指称意义的代词置于其后时,必然会被分配为间接宾语,没有选择的余地,对“他/它”的意义虚化无法敌过动词的语义角色分配,压制不能成功,“给他三个苹果”只能属于双宾构式,不可能体现“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典型的需要接具有[+人]语义特征的论元作间接宾语的动词不被“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所容许;相反,越是自身对间宾分配能力不强、往往要依靠双宾构式才携带上人称宾语的动词越有可能使对“他/它”自身指称意义的压制成功,也就越有可能体现“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而对于“闹”(闹他几天)、“搏”(搏他几个春秋)之类甚至几乎完全不能带人称代词作宾语的动词,在其后接“他/它”与数量短语时,“他/它”意义被虚化,语义压制成功的几率最大,最容易进入“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

另外,进入该构式的动词往往要具有[-结果]的语义特征(表“Y发生至Z程度会对X产生影响”意义的情况除外),能明确表达某动作在实施后被完成的结果意义的动词不能进入该构式,试比较以下四组句子:

②a.摔他/它十个杯子摔十个杯子

b.*打碎他/它十个杯子 打碎十个杯子

c.喝它/它半斤 喝半斤

d.*喝干他/它一桶 喝干一桶

上面例②中“摔”、“打碎”、“喝”、“喝干”四个动词后都可以直接加数量短语,然而只有“摔”与“喝”两个动词可以进也“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打碎”、“喝干”因为具有表结果的意义而无法与表达宣泄语用义的“他/它”联用。这一现象可以由致使的直接性、间接性来解释,施为者只能对其能直接作用的事件宣泄,而“碎”与“干”分别是“摔”与“喝”的结果,是施为者施为后间接导致的后果,不是其直接作用的对象,因此这种情况无法表达宣泄。值得注意的是,[+结果]这一语义特征并不影响动词进入双宾或单宾构式,当“他/它”表达其自身的指称意义时,“打碎他十个杯子”、“喝干他一桶”是完全成立的。

四、对“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中二论元的分析

4.1 对虚指论元“他/它”的分析

一个构式之所以成为独立的构式,其条件之一就是构式义不能由其组成成分间的词义组合预测出来。对“动词十他/它+数量短语”构式而言,虚指论元“他/它”的虚指、无实际语义、仅传达宣泄语用义就是该构式中最不可预测的一部分,正是这一点确定了该构式独立存在的必要性。另外,话语义由构式义与词汇义结合而成,当二者间发生冲突时,相互间会发生压制,确定一组词汇组合是否能进入“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就是判断“他/它”的虚指作用是否能压制住其本身的指称意义。

然而,“他/它”如何会起到如此重要的作用呢?首先,由于本构式最主要的意义是传达宣泄的情绪,而宣泄的根源在于对事件发生的异常性或难得性的情绪表达,而事件发生的异常或难得性除少数由动词所表达的行为本身的异常性致使外,更主要的是动词表达的行为被实施的程度,这种程度往往由补语来表达,然而除了表达“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基本义的典型句例是动补结构外,许多情况下符合该构式表层形式的句子均为省略掉名词宾语的动宾或动补宾结构,在动宾结构中数量名短语的中心词往往是最后的名词成分,此类结构要进入“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就必须做出焦点调整,使中心词由名词转为数量词,以满足该构式对表达程度的补语的要求,虚指成分“他/它”就起到了焦点分配的作用,使指称性的名词短语变成表数量意义的数量短语,整体宾语程度下降,补语功能增强,数量表达的程度满足异常难得性标准,进而引发情绪宣泄。此处若“他/它”是具有指称意义的独立论元,则其自身就需占据一定的焦点位置,更无法为数量短语分配焦点,因此该构式中“他/它”的语义虚化是必然的。同样,在动补宾结构中,虚指论元“他/它”亦会将原本分配给宾语部分的焦点转移到数量短语所作的补语成分上,使对动词表达的行为实施程度的强调更为突出,使表宣泄的构式义有理可依。

4.2 对数量短语语义、语用作用的分析

数量短语在“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中起双重作用,一方面用以满足宣泄对事件发生程度的要求并承担构式焦点,该作用上文已有详述,此处仅作一点补充说明:由于该构式中数量短语主要起表程度的作用,而非表实际数量,因此常可以见到其数词由虚数表达的形式,如“逛它几天”、“贩它几次”、“读它十年八年”、“赚它三五千”等,而越精确的数量反而越难进入该构式,如“。读它三年六个月零七天”。

数量短语在该构式中的另一重作用——对动词终结化的作用,这一作用往往易被忽视。上文提到的该构式对动词的语义限制作用中有一点是动词不能具有[+结果]的语义,然而这并不是说该构式所表达的动作都无完成意义,虽不能通过对动作结果的限定间接达到对施为自身的限定,该构式却利用数量短语对行为者的施为动作或施事的施为对象直接进行了限定,使所有进入该构式的动作都具有了终结意义。如“喝它十瓶”、“逛它三天”中的“喝”、“逛”本无终结意义,但其后的数量短语“十瓶”、“三天”分别在物量与时量上为两个动词表示的行为做了终结。在这些例句中数量短语表示施为程度的作用部分掩盖了其对动词的终结作用,使该作用往往被忽视;在动词表达的动作自身足以满足宣泄对异常性、难得性的要求的情况下,数量短语不需体现足以引发宣泄的施为程度、也不再承担焦点作用,此时使动词终结化的作用便是其最突显的作用。

五、结论

由上文对“动词+他/它+数量短语”的构式分析,我们得出以下几点结论:(1)在汉语中构式义不仅可以压制动词意义,还可以压制某特定论元的意义,如本文探讨的虚指论元“他/它”;(2)不同于英语等形合语言,汉语由于更重意合,导致汉语中句法歧义的现象远比英语多,在用构式解释汉语问题时有时就会出现多个构式表层体现形式相同的情况,因此对构式的判断本身需诉诸语用因素,即汉语构式研究具有高出英语很多的语境依赖性;(3)“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虽从表面上看跟双宾构式很接近,但其实二者间有本质差异,前者事实上更接近于动补构式;(4)由上述研究可以预测,“动词+他/它+数量短语”构式除了与“动词+他/它+数量名短语”及“动词+他/它+数量短语+名词”两个下级构式间有促动关系外,还与“动词+他/它+个+形容词”等构式(如:喝他/它个痛快)具有平级促动关系,它们又共同统摄于一个更高层的、借助虚指论元表宣泄义的“动词+他/它+X”构式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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