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政的经济功能初探，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宪政论文,功能论文,经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宪政的经济功能的涵义和意义
宪政的经济功能是宪政功能中的一种作用形式。宪政的功能是宪政不可缺少的内容，无功能则无宪政可言，宪政的完善和发展本身就是不断地改进其功能。功能的研究在宪法学中是重要的研究途径〔1〕。 根据社会的、政治的、经济的和文化的系统水平和角度，宪政具有社会功能、政治功能、经济功能和文化功能等。宪政的经济功能也称宪政的经济作用，即宪政对于经济产生特定影响的表现形式和由此形成的结果。
对宪政经济功能的研究，实际上是从宪政——经济的动态系统中把握宪政对经济的作用方式和影响机制。从总体说来，宪政作为上层建筑，要受到经济基础和经济状况的制约，但它并不是完全消极被动的，它也可以反过来作用于经济，促进自身与经济之间的动态平衡的形成。这也是宪政相对独立性的表现之一。诚如恩格斯所言：“经济状况是基础，但是对历史斗争的进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着这一斗争的形式的，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阶级斗争的各种政治形式和这个斗争的成果——由胜利了的阶级在获胜以后建立的宪法等等。”〔2 〕宪政的经济功能既是经济对宪政的必然要求的反映，又是宪政相对独立性和能动性的突出特点之一。“这是两种不相等的力量的交互作用：一方面是经济运动，另一方面是追求尽可能多的独立性并且一经产生也就有了自己的运动的新的政治权力。总的说来，经济运动会替自己开辟道路，但是它也必定要经受它自己造成的并且有相对独立性的政治运动的反作用。”〔3〕经济有自己的发展规律和运动方式，要求政治系统以一定的方式适应它。一定水平的生产力状况、一定形式的所有制形式和特定的经济体制要求政治系统以宪政的方式适应它。只有适应了经济的要求，宪政——经济的动态平衡方可形成。另一方面，宪政又通过自身的作用能力来影响、制约经济活动和经济关系，促成宪政与经济的良性互动和平衡，以促进经济的发展。
研究宪政的经济功能有重要的意义和价值：
第一，对宪政经济功能的研究是科学认识和分析宪政的有效途径之一。事物都是在普遍联系或关系中存在的。在社会生活、社会历史上，由于经济是政治的基础，所以不能不从经济功能方面去认识和把握宪政；又由于经济总是在宪政或非宪政的环境中发展运动的，所以，也不能不从宪政功能方面去认识和把握经济。正如政治学家柏森斯所主张的，社会系统的组成部分只有在整体的系络（Context）中才能理解， 而这种理解是不能脱离功能上的相互联系。他说：“成功的动态分析的最基本条件就是不断地和系统地把每个问题与作为整体的这个系统的状态联系起来……功能的意义在这种系统中内在地是目的论的。”〔4 〕功能作为自身作用能力体现了事物的本能，体现了事物的能动性，是事物彼此作用导致发展的自身动力。宪政对经济执行着什么样的功能？对于经济发展有何特别的贡献？这种贡献的内在机制是什么？研究这些问题并非主要去分析孤立的宪政的独立意义，而是主要地对宪政和社会系统中的其它部分的联系。市场经济的确立和发展既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又为民主宪政奠定了基础。而宪政对经济活动和经济关系的作用亦是非常明显的。这在两种不同类型的宪政对各自生产力发展的促进、对各自经济关系的巩固和保障中表现得十分突出。人们甚至认为，在一定条件下，民主宪政能起到左右一国家经济活动的作用。通过研究宪政经济功能，我们有可能从一个新的角度探求到宪政的规律和真谛。
第二，对宪政的经济功能的研究有助于把握结构和功能的辩证关系。宪政与所有制、经济体制及生产力水平之间的联系产生了政治——经济或法律——经济的社会结构。正如其他许多社会现象一样，宪政是这种结构的要素之一，同样，这种结构也是宪政的决定因素之一。而结构——功能的分析是准确把握事物发展的又一重要方法。一般说来，结构决定功能，结构不同，功能也就不同。而功能也会反作用于结构，功能的优化、进化会影响结构的有序进化，功能的退化则会导致结构的退化或消失。宪政的经济功能是由宪政与经济要素的匹配结构所制约的，例如在计划经济体制下，即使建立了宪政，其功能也会受这种结构的制约而逐渐退化，出现计划经济——非宪政体制的结构。我认为，结构决定功能，意味着宪政的经济功能只能在包含市场经济体制在内的经济要素与宪政的匹配结构中才有意义，才是现实的。在包含计划经济的结构中，宪政难以生存，更谈不上发展，故其功能势必退化，乃至消失。而改变原有结构，则又可能激发其功能，如市场经济取代计划经济，对宪政则有优化作用。
二、宪政经济功能的发生机理
首先，任何一种经济运动，总是要在一定的政治形态的包容下才得以展开。马克思主义在分析人类社会的基本矛盾运动时指出，人们在自己生活的社会生产中，必然要发生一定的必然的、不以他们的意志为转移的生产关系，并由与之相适应的上层建筑竖立其上〔5〕。可见，离 开了政治法律等基本框架，经济不仅无法运转，甚至无从谈起。就近现代各国的经济发展来说，总是在宪政或非宪政的政治法律环境中运转，宪政或非宪政的政治法律环境总是会对它们所包容的经济运动发生作用。以资本主义国家经济在宪政结构中的发展来看，资产阶级在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过程中，一方面在政治上强化军事官僚机器，另一方面也在不断加强政治民主化，如扩大公民的政治权利，进一步完善议会制度，扩大选民范围，承认无产阶级政党的合法地位，颁布各项工人立法，改善工人劳动生活条件，实行义务教育制度，进行文官制度改革等，使其统治更加“精巧”有效。正如列宁所分析的，资产阶级政治民主化“并不是由于个别人的恶意，也不是由于什么偶然原因，则是由于它本身的根本矛盾性。正常的资本主义社会要顺利发展下去，就不能没有稳固的代议制度，就不能不使人民有相当的政治权利，人民在文化方面也不能不具有较高的要求”〔6〕。
其次，从近现代世界历史来看，在近百年曲折的政治变革中促成产业革命的英国革命史，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完成经济变革的法国革命史，在独立战争的胜利旗帜下建构的美国革命史，在政治改良促成经济发展的日本维新史以及在艰难的政治与经济变革中奋起的东方巨人——中国革命史都昭示着一个历史的真理：民主宪政和市场经济是近现代社会变革和发展的大趋势，民主宪政是促成经济发展的强有力的杠杆。这一真理既是历史的，也是现实的，现代国家的任何进步性的社会变革，必将以此为核心。同时，它又是未来的，在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命题的提出，在社会主义发展史上具有开天辟地的意义。然而，如何走出计划经济的理论束缚和实践樊篱，推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建立，却是十分艰巨的任务。这一任务之所以艰巨，是因为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变，并不仅仅意味着经济体制和经济运行方式的变革，十分重要的也是政治体制的改革，而其核心是宪政改革和宪政发展的问题。宪政改革和宪政发展已成为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必不可少的过程，充分重视宪政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中的功能发挥已成为我国政治体制改革的主旋律。
再次，人类社会的发展是一个自然历史过程，这一过程是由社会基本矛盾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推动的。在这种矛盾运动和发展中有两种作用机制，第一种作用机制是“看不见的手”，即经济和社会领域中自发起作用的客观规律。本世纪30年代以前资本主义国家所崇奉的自由放任原则和个人主义原则是这种作用机制在经济领域中的表现。第二种作用机制是“看得见的手”，即一定社会共同体（如氏族社会、国家、政党组织等）用以约束其成员和管理事务的规范，是体现一定共同体主导利益要求的规矩。这种机制是人类自我控制和自主精神的现实反映。市场经济已被证实为现代经济发展的成功之路。而它作为人类社会经济发展这一自然历史过程中的特有形态，必然会受到对人类社会发展的自然历史过程起作用的两种机制即规律机制和规范机制的作用〔7〕。宪政是规范机制中十分重要的成功手段。市 场经济在受到规律机制作用的同时要求有超越时空的一致性和稳定性规范机制，而宪政具有稳定性、一致性和灵活性相统一、相平衡的工具性的工具性价值及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目的性价值，它以宪法的最高权威达成秩序的合理、稳定和一致，使人们在宪治的前提下实现目标合理的社会行动，达成自身的利益。在经济生活中，规范机制中的人治导致了秩序的紊乱、不可预测和急剧变化，使经济主体难以对未来作合理的安排，他们将花费过量的时间和金钱为不同的权威和无常的政治秩序所孕育的意外情况制定计划，极大地增加了社会成本，降低了经济效益。而宪政所具有的优势将为经济发展节约很大的社会成本。在保持一致和稳定的同时，宪政还具有灵活和宽容的功能，能适应新情况和变化的社会潮流。宪政对人权的尊重和维护，必定能提高个人潜能，增强大众对国家的责任感，培养奋发向上的社会氛围，从而为经济发展奠定积极的人文环境和向上的社会动力。总之，在市场经济的发展过程中，宪政作为规范机制中的“看得见的手”，与“看不见的手”的规律机制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二者必须结合在一起。本世纪30年代起资本主义国家盛行的政府干预和中国目前在市场经济建设中国家的宏观调控都属于“看得见的手”中的一只，无论是政府干预或国家宏观调控，都必须在宪治的轨道上运行方能奏效。
尽管目前越来越多的国家认识到市场是迄今为止支配社会资源的最为有效的手段，从而把市场经济体制作为社会经济运行的基本模式，但人们也程度不一地认识到，市场经济绝不意味着国家或政府在市场面前完全无所作为。事实上，即使是最推崇市场经济的思想家，也没有放弃排斥国家或政府对于市场经济的积极作为；即使是实行最完善的市场体制的国家，也没有放弃政府对于市场经济正常运转应尽的责任。这是因为，市场机制也有它不可避免的缺陷。纯粹的没有政府调节的市场经济，由于价值规律的作用，在自发地进行资源配置、刺激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同时，会因商品生产者随市场行情变化盲目地扩大或缩小生产，不可避免地造成生产力的浪费和破坏，即市场经济不能自行保持宏观总量的平衡和经济的稳定增长，不可能自发地使经济朝着某一战略目标发展，不能解决外部经济与不经济的问题，同时还会极端地扩大收入分配的差距。而收入分配的合理化，总量平衡以及对规模经济的反垄断措施，只有国家政府才能作出。本世纪30年代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使资本主义改变了原先政府对经济奉行的“无为而治”、“自由放任”的做法，纷纷推行凯恩斯革命，强调政府宏观调控。所以在当今世界上完全不要政府干预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并不存在。但不适当地推行凯恩斯的财政货币干预政策以及企业的国有化政策不仅没有解决市场失败问题，反而又带来了“政府失败”的危害，故布坎南等人从公共选择的角度提出了“宪法革命”的主张，实质上是要求政府干预须在宪政条件下方能补弥市场失败，使两者相得益彰。中共十四大所正式确立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就是使市场在社会主义国家宏观调控下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而不是起全部作用。即是说，政府在市场自发调节基础上和前提下对市场经济必须进行宏观调控。这一内容反映在宪法修正案第7条之中。政府 宏观调控的权限、运作程序只有在以宪法为基础的法治规限下，才能对市场经济的发展真正起到引导、控制、协调和服务的作用。可以说，宪政对市场经济的功能发挥是使“看不见的手”与“看得见的手”两手并重的需要。
第四，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和价值属性决定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不同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其集中表现就是共同富裕。邓小平同志指出：“社会主义原则，第一是发展生产；第二是共同富裕。”〔8 〕“社会主义本身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方面。第一，要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的经济……第二，决不能导致贫富两极分化。”〔9 〕我们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还必须坚持邓小平提出的三条标准，即“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10〕。所以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有别于资本主义市场经济的最集中表现是由政治制度和所有制基础所决定的共同富裕原则。这其中，社会主义的宪政必然要发挥其能动的反作用。
第五，就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立的过程来说，绝非一蹴而就。一方面，从传统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轨，对国有权力结构本身而言就是一个宪政重塑的过程，它要求政经分开、政企分开、政社（会）分开，重新在国家、公民和社会组织之间合理配置权力和权利，强化民众对国家的监督。可以说，在我国进行市场经济的建设过程中，既有必要对传统计划经济下国家权力予以必要的限制和弱化，又有必要重视加强和改善国家政权建设。即限制一般行政权力的同时，强化市场经济所要求的公共权力的职能。我们应当适应市场经济的客观要求，把传统习惯和个人魅力为合法性基础的传统政治权威转变为以宪法和法律为合法性基础的现代政治权威。具体来说，就是把权力的无限权威转变为宪治下的有限权威，把任性的权威转变为法理型的权威，把个人式权威转变为民主制度化的权威。这一切，都是宪政建设的主旨。只有在宪政意义上，在宪法至上的前提下才有现实的民主政治和健全的市场经济。
三、宪政经济功能的全面性特点
全方位地考察宪政的经济功能，它具有全面的特点，具体分析有：
1.从宪政经济功能的作用对象上看，宪政既直接对经济关系、经济运动起作用，又对影响经济发展的政治、文化和社会等领域起作用。
2.在功能范围上，宪政既对自己的经济基础起保护作用，又对相适应的经济体制起优化作用，同时它还对国家发展国民经济的政策起指导、规制作用。它也是经济改革和经济发展过程中的最高权威、最高依据，它通过自身的调节来适应经济的发展。
3.在功能的效能上，总的说来，宪政作为近现代人类的理想追求，对经济的功能发挥是积极的、正面的。当然不可否认，由于立宪者对客观事物的认识偏差，尤其是对经济规律的错误认识，导致宪法科学性的降低，由此而来的宪政效果不佳也是存在的。我们在充分肯定宪政经济功能的积极的一方时，也要关注各种复杂情况，发掘宪政经济功能失效或“梗塞”现象的原因，不断完善发展宪政，使其积极作用得以充分发挥。
4.在功能作用的层级上，宪政既通过最高的根本法途径来对经济产生全面影响，又通过它包含的各种宪政行为、人权保障机制等影响经济。
5.在功能的力度上，宪政的经济功能是稳定的、深远的和持久的。
6.在功能发挥的手段上，宪政的经济功能具有全面性，既有法治的手段，又有民主政治和人权保障机制，同时也有精神文明的升华发展手段。
注释：
〔1〕〔2〕〔3〕〔美〕柏森斯著：《论纯粹的和实用的社会学理论》，纽约自由出版社1949年版，第21页。
〔4〕参阅《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第82页。
〔5〕《列宁全集》第16卷，第349页。
〔6〕在经济学里，一般认为市场经济受制的客观规律有价值规律、市场主体利益导向规律、供求规律和竞争规律。
〔7〕〔8〕〔9〕《邓小平关于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论述专题摘编》，第49、93—94、60—6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