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灵宝经中的葛仙公(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灵宝论文,葛仙公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六朝中期以后,在江南地区,道教的造经活动(曾)非常盛行。当时所造道经中,有很多属于灵宝(系统)。这些灵宝系道经的主要部分,应该就是陆修静〈灵宝经目〉著录的灵宝经。见于敦煌抄本宋文明〈通门论〉(伯2861—2、伯2256)卷首的〈灵宝经目〉,把所录道经分成两类(“元始旧经”和“新经”),并在(所录道经)经名后记入了卷数(“元始旧经”后还记入了“已出”或“未出”等细节)。大渊忍尔、小林正美、柏夷(Stephen R.Bokenkamp)和王承文等学者,已就(〈灵宝经目〉所录)道经的问题(如道经的撰者、成书年代、文献特色及是否与现存道藏本或敦煌抄本相当、相合等问题),作过深入研究①。通过研究,六朝灵宝经的文献实态已变得相当明了。可是,研究者之间,还是留下了分歧点和有待解决的疑难问题。
葛仙公或葛玄(之名),经常出现在灵宝经中。出现在灵宝经中的葛仙公,一般认为,即是《抱朴子》著者葛洪和(《真诰》卷十九言及的)灵宝经“造构”者葛巢甫的祖先。陆修静〈灵宝经目〉,曾分别对“元始旧经”和“新经”,作过解说:如“十部妙经(元始旧经)三十六卷,皆剋金为字,书于玉简之上,题其篇目于紫微宫南轩。太玄都玉京山亦具记其文”和“葛仙公所受教戒诀要及说行业新经”等。(从解说中可知),灵宝经(由天界)开示人间时,葛仙公作为受经者,发挥了受经的作用。实际上,《道教义枢》等道书亦已就(天界真人向葛仙公传授灵宝经等)灵宝经的传授谱系作过记述。由此可说,考察与葛仙公有关的灵宝经,或可成为灵宝经研究的一个重要切入点(视点)。本稿想结合《真诰》等上清派文献的相关记述,考察和探讨与葛仙公有关的灵宝经,由此去思考(这些道经的)造经者和造经者所持的思想、立场和观点等问题。
一、灵宝经的传授谱系
考察灵宝经的传授谱系时,《道教义枢》卷二〈三洞义第五〉〈洞玄〉的记述,或可成为(考察和探讨的)参照点。《道教义枢》卷二〈三洞义第五〉所见〈洞玄〉部的记述,从“洞玄是灵宝君所出,高上大圣所撰”开始,先言及了洞玄经的出世(“洞玄经万劫一出”)和灵宝篇目的十部妙经(“元始天王告西王母太上紫微宫中金格玉书、灵宝真文篇目十部妙经合三十六卷”),后又记述了“黄帝”、“帝嚳”、“夏禹”所受灵宝法的问题。《道教义枢》所述,实即〈灵宝经目〉提到的十部三十六卷“元始旧经”和流传在江南地区而冠以灵宝之名的(灵宝系)道术。此后,《道教义枢》又以“《真一自然经》云”的形式,阐述了始于太极真人徐来勒的灵宝经传授谱系:
(《真一自然经》)又云,徐来勒等三真以己卯年正月一日日中时,于会稽上虞山传仙公葛玄。玄字孝先,于天台山传郑思远、吴主孙权等。仙公升天,合以所得三洞真经一通传弟子,一通藏名山,一通付家门子孙,与从弟少傅奚,奚子护军悌,悌子洪。洪又于马迹山诣思远盟受。洪号抱朴子,以晋建元二年三月三日,于罗浮山付弟子海安君望世等。至从孙巢甫,以晋隆安之末,传道士任延庆、徐灵期之徒,相传于世,于今不绝。(《道教义枢》卷二、六a—b)
这里引用的《真一自然经》,一般认为与〈灵宝经目〉所录《太上太极太虚上真人演太上灵宝威仪洞玄真一自然经诀上》相关,即与被拟为《太上太极太虚上真人演太上灵宝威仪洞玄真一自然经诀上》的敦煌抄本伯2452相关②。在被拟为《太上太极太虚上真人演太上灵宝威仪洞玄真一自然经诀上》的敦煌抄本伯2452的卷末,现见有这样的记述:
太极真人称徐来勒,以己卯年正月一日日中时,于会稽上虞山,传太极左仙公葛玄,字孝先。玄于天台山传郑思远、沙门竺法兰、释道微、吴先主孙权。思远后于马迹山传葛洪。仙公之从孙也。号曰抱朴子,著外内书典。郑君于时说,先师仙公告曰(衍字?)我曰,所受上清三洞太真道经,吾去世之日,一通副名山洞台,一通传弟子,一通付吾家门子弟,世世缘(录?)传至人。门宗子弟,并务五经,驰骋世业,志在流俗,无堪任录传者,吾当以一通封付名山五岳,及传子弟(弟子?)而已。吾去世后,家门子弟,若有好道思存仙度者,子可以吾今上清道业众经传之。当缘子度道,明识吾言。抱朴子君,建元六年三月三日,于罗浮山付,世世传好之子弟。
如把前出《道教义枢》引文与敦煌抄本伯2452引文相对照,就可看出,《道教义枢》引文中“至从孙巢甫”以后的记述,不见于敦煌抄本伯2452(即拟《真一自然经》原文)。所以,《道教义枢》引文中“至从孙巢甫”以后的部分,应该是后人添加的③。《云笈七签》卷六〈三洞经教部〉亦见有引自《真一自然经》的相关记述。可是,《云笈七签》的记述,似乎由《道教义枢》和敦煌抄本伯2452的记述综合、整理而成。
如归纳前出引文,可见灵宝经传授谱系大致如下:
从上述谱系中可看出,在灵宝经传授关系中,太极左仙公葛玄(葛仙公),正位于(灵宝经)从天界传向人间的接点上。
(现存)灵宝系道经,有很多言及了葛仙公。现把言及葛仙公,又为〈灵宝经目〉著录的灵宝系道经列举如下④:
1《洞玄灵宝玉京山步虚经》(《道藏》1059册)
2《太上无极大道自然真一五称符上经》(《道藏》352册、敦煌抄本伯2440)
3《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道藏》177册)
《太上玄一真人说劝诫法轮妙经》(《道藏》177册)
《太上玄一真人说三途五苦劝戒经》(《道藏》202册)
《太上玄一真人说妙通转神入定经》(《道藏》177册)
4《太上灵宝五符序》(《道藏》183册)
5《上清太极隐注玉经宝诀》(《道藏》194册)
6《太上太极太虚上真人演太上灵宝威仪洞玄真一自然经诀上》(敦煌抄本伯2356、2452、2403)
7《太极真人敷灵宝斋戒威仪诸经要诀》(《道藏》295册)
8《太上洞玄灵宝智慧本愿大戒上品经》(《道藏》177册、敦煌抄本伯2468、2400)
9《太极左仙公请问经》(敦煌抄本斯1351)
《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宿缘经》(《道藏》758册)
10《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道藏》758册、敦煌抄本伯2454)
根据〈灵宝经目〉的分类,上述道经中,1、2、3属“元始旧经”,4至10属“新经”。〈灵宝经目〉说“新经”所述为“葛仙公所受教戒诀要”及其“行业”,所以,“新经”言及葛仙公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实际上,“元始旧经”也常言及葛仙公。在1、2、5、6、7中,葛仙公主要是作为(补足和解说老君、“道”和太极真人教说的)道经解说者出现在道经中的。在2《太上无极大道自然真一五称符上经》中,葛仙公作为老君教说的解说者,出现在十几处注记中。如在该经“能致灵宝”“天下清安”一文后,就附有“仙公曰,古者以来,至道皆授国王。道士有仙名者,乃当值见是经耳。崇奉必得神仙,白日升天,王侯供养,保全身命,益寿算,保宗庙,安国家,永享元吉,吾言至矣”等注记(卷上、二b)。7《太极真人敷灵宝斋戒威仪诸经要诀》,亦见有几处与葛仙公有关的注记。注记亦始于“仙公曰”,篇幅较短,均为葛仙公对(太极真人所授)灵宝斋法所作的解说。此外,在8、9中,还见有仙公主动向太极真人请教、提问,并接受教诲的记述。也就是说,在这些道经中,葛仙公不仅是道经解说者,还成了道经中(道经构成上)一个不可缺少的人物(角色)。不过,在这些道经中,太极真人仍是主角,葛仙公仅是随从和配角。与此相对,在10《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中,太极真人没有出现,葛仙公成了主角,葛仙公接受下位仙人的提问,并阐述了自己的教说。这样的道经,应该说是专为葛仙公造构(撰写)的。
除了2、4、5外,上述道经(几乎)都见有(以某种形式)与灵宝经传承谱系相关连的记述。如前引6敦煌抄本伯2452,就记述了灵宝经的传承谱系,见于1《洞玄灵宝玉京山步虚经》的相关记述,亦与敦煌抄本伯2452大致相同。此外,3的四部道经⑤(次节将作详述),都详述了太极真人向葛仙公授经的情况,同时都没触及葛仙公以后的问题。另外,7《太极真人敷灵宝斋戒威仪诸经要诀》卷末,载有“南岳先生郑君”和“抱朴子”名义的言说,言说传述了“先师仙公”的言行。《太极真人敷灵宝斋戒威仪诸经要诀》所载“南岳先生郑君”的言说,有些与敦煌抄本伯2452重合。同样,8《太上洞玄灵宝智慧本愿大戒上品经》卷末,亦载有一则仙公自述。自述从“仙公告弟子郑思远曰”开始,叙述了仙公的修行和把道书传给后世的方法(参照本稿第五节)。在9《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宿缘经》中,太极真人言及了自己和先师的名、字,值得注目。就如前述,10《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是专为葛仙公造构的道经,道经详述了仙公的前世行迹和释道微、竺法兰、郑思远、张泰成为仙公弟子的原委。
从前述考察中可知,前出道经所述传授谱系,内容上虽无太大龃龉,可顺序和详略各有不同。3(的四部道经中的)《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对太极真人(向葛仙公)授经的问题记述最详。10《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对仙公与弟子的关系及仙公行迹记述最详。本稿后面的第二、第三、第四节,将重点考察这些道经。
二、太极真人(向葛仙公)授经
首先,想就太极真人向葛仙公授经的问题,对《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作些考察。《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属“元始旧经”,经文很短,仅为五页(《道藏》洞玄部本文类字九页1—页5)。经文经归纳,其概要如下:
太极左仙公于天台山静斋烧香忏谢念道时,一百日中,神明髣髴若存,云光曲照斋堂。仙公自觉与天真遥相感应,志励殊勤。斋未一年,遂致感通,上圣垂降。元正之月庚寅日夜,八景玉舆浮空而来。三真人在龙、鸾、凤、狮、鹤和仙童玉女千万人陪伴下,一起垂降。三真人为太上玄一第一真人郁罗翘、太上玄一第二真人光妙音和太上玄一第三真人真定光。三真人项有圆光,映照十方。左右侍官,皆把华旛,焚名香,立空青案,备八色之巾,请《真一劝诫法轮妙经》。仙公稽首作礼,自陈,唯愿心欢神畅,伏听戒言。
由此,太上玄一第一真人郁罗翘告仙公曰:子捐身救物,开度有生,乃有至德,名已记金阙上清宫。太上命太极真人徐来勒,保汝为三洞大法师。今复命我来为子作第一度师,告子《开度法轮劝戒要诀》,使子知有宿命先身罪福致今之报。
其次,太上玄一第二真人光妙音告仙公曰:子轮回生死,与善结缘,又念道,行长斋,精感遐微,故名标上清,太上命我为子第二度师,告子《三途五苦生死命根劝戒要诀》,使子知神魂苦痛从何而来。
接着,太上玄一第三真人真定光告仙公曰:子七世有惠,割口救穷,仁及鸟兽,福流后代,润洒子身。子又积勤躬奉,耐苦不替,故项生奇光,位与仙卿。太上命我为子第三度师,今当告子《无量妙通转神入定劝戒要诀》。
然后,太上玄一真人曰:天地建立,空洞以气为宗,宗生于始,始生于元,元生于玄,三生万物。四方无极世界尘沙而来之真人,无数劫以来,皆从师来受上清三洞宝经而得道。儒教学问,皆以师训,才致明达。况子今学上清之道。子欲登太极之宫,须备三师劝戒。
太上玄一真人又曰:《太上真一劝诫法轮妙经》,四万劫一出。太上虚皇,昔传太上大道君,道君传太微天帝君,天帝君传后圣金阙上帝君,今付仙卿、仙公、仙王等已成真人者。此经藏六合紫房之内,仙童仙女,恒宝秘侍。非仙公之质,不得参闻。轻泄漏慢,谤毁圣文者,考罚尔身,罪福报对,明慎之焉。
最后,太上玄一真人告仙公曰:吾昔受太上无极大道君《真一劝诫法轮妙经》,奉师奉经,切励备经,位登太上玄一真人。今复被师命,为子作三度法师。子能如我不。若能如我者,我当为子说经。
仙公顿首谢礼上告太上玄一真人三度师曰:弟子有幸,得仰对天颜,加以师训。自惟闇昧,愧所不胜。誓心三光,情无退转,尊奉法教。
以上即是《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的概要。从概要中可知,该经中垂降葛仙公处的,是太上玄一三真人,不是太极真人徐来勒。该经仅提到,太上命太极真人徐来勒保葛仙公为“三洞大法师”。三真人总称太上玄一真人。可是,如从该经开首“太上高玄太极三宫法师玄一真人”的称呼来看,三真人实际亦是太极宫⑥真人,亦是广义的太极真人。《洞玄灵宝玉京山步虚经》,见有“太上太极五真人于会稽山(或为“上”字之误)虞山,授葛仙公洞玄灵宝经,各吟一颂”的记述(八a),并收载了五真人(太上太极真人、太上玄一第一真人、太上玄一第二真人、太上玄一第三真人和正一真人无上三天法师张天师等)吟咏的颂⑦。从这些记述中可知,《洞玄灵宝玉京山步虚经》把太上玄一三真人列入“太上太极五真人”中,显然亦把三真人看成是太极宫真人(即太极真人)。
《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宿缘经》属“新经”,见有“盖真人之名字亦难究矣。此名字多是隐语也。我名徐来勒,字洪元甫”和“夫学道宜知先师,我师是太上玉晨大道虚皇,道之至尊也。……我师名波悦宗,字维那诃”等记述(十三b),记述中出现了太极真人徐来勒和其先师太上玉晨大道虚皇的名和字⑧。从该经前出引文中可看出,太极真人先师的名(波悦宗)和字(维那诃),具有梵语和西域风格。《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宿缘经》所见太极真人先师的名、字特征,显然暗示了造经者肯定和理解佛教,积极地把自己的思想与佛教结合起来的倾向⑨。在前出论述中,亦可看到《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所见太上玄一三真人的梵语和汉译佛典风格的名字:郁罗翘、光妙音、真定光。在此亦可说,《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所见(太上玄一三真人的)名字特征,同样也反映了造经者(类似)的思想倾向。
从前出概要中可知,《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提到了了太上玄一三真人传告仙公的三部〈要诀〉。从经文所举诀名来看,三部〈要诀〉,可看成《法轮经》第二、第三、第四经的〈要诀〉,也就是说,可看成《太上玄一真人说劝诫法轮妙经》、《太上玄一真人说三途五苦劝戒经》、《太上玄一真人说妙通转神入定经》等三经的〈要诀〉。这三部道经,含有释尊四门出游等内容,明显受到了汉译佛典的影响。
在考察《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时,特别需要注意的是,该经所见上清派宗教活动的影响。本来,上清派真人传记,如〈内传〉类典籍(与上清经形成密切相关),就常见有仙界真人垂降授经的记述⑩。太极真人之名,亦常出现在〈内传〉类典籍中。如《南岳魏夫人传》就见有太极真人安度明和东海大师方诸青童垂降魏华存处的记述,《清灵真人裴君传》亦记述了裴君飞游太极宫诣见太极四真人的情形(11)。此外,在《真诰》中,还见有把太极真人与老君、道德经连结起来的记述。如《真诰》卷五就见有“老君者太上之弟子也,年七岁而知长生之要。是以为太极真人”(卷五,一b)、“太极有四真人,老君处其左,佩神虎之符,带流金之铃,执紫毛之节,巾金精之巾”(卷五,一b)等记述,卷九亦见有“太极真人云,读道德经五千文万遍,则云驾来迎。万遍毕未去者,一月二读之耳,须云驾至而去”(卷九,二十三a)等记述。《真诰》所述,把太极真人与老君、道德经连结起来,值得注目。综合前出论述可看出,《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所见太极真人的(太上玄一真人等)神名和(太极)真人垂降授经的构想,似乎受到了上清派的影响(12)。
顺便说一下,《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所见神名和仙界的传承谱系(太上大道君→太微天帝君→后圣金阙上帝君),也常为上清派所用,亦常出现在上清派道经中(13)。
另外,在《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所见太上玄一第三真人真定光所授诰语中,也可看出上清派宗教活动的影响。《真诰》卷四载有与许迈、许谧七世祖许肇(子阿)有关的记述:“吾七世父许子阿者,积仁著德,阴和鸟兽。遇凶荒之年,人民饥馑。加之疫疠,百遗一口。阿乃施散家财,拯其众庶。亲营方药,勤劳外舍。……度脱凶年,赖阿而全者,四百八人。仁德不坠,后当钟我等”(卷四,十一a—b)。如把《真诰》的记述,与《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太上玄一第三真人真定光)所授诰语“子七世有惠,割口救穷,仁及鸟兽,福流后代,润洒子身”(三a—b)作比较,就可看出,《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的造经者,很可能意识到了《真诰》卷四的记述。此外,《真诰》卷四还记述说,因许氏七世祖阿“根流宗泽,廕光后绪”,使子孙“生而好仙,应得度世者五人,登升者三人”(卷四,十一a—b)。许氏,无疑指主持茅山降神活动的许迈、许谧兄弟。茅山降神活动是上清派宗教活动的起点。《真诰》卷四的记述认为,许氏子孙因七世祖“仁德不坠”,遂得“度世”“登升”。在此可说,《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的造经者提到葛仙公七世祖(14)时,可能亦强烈意识到了句容许氏,可能认为,与许氏一样,葛玄也因七世祖的仁德,才获得了太极左仙公仙位。
前面已提到,仙公葛玄和抱朴子葛洪同属葛氏家族。葛氏家族与上清派许氏,同为丹阳郡句容县土著豪族,又是世代姻亲(15)。茅山降神活动是上清派宗教活动的起点。许翙之子许黄民(361—429),从许谧、许翙处继承了茅山降神记录文书。许黄民曾娶葛万安(“抱朴子第二兄孙”)女儿为妻(16)。《真诰》卷十九曾记述说:葛巢甫“造构”的灵宝经,(在江南地区)非常流行,王灵期对此深感嫉妒,便前往许黄民处求授上清经。王灵期获得上清经后,又自加损益,张开造制,此后,上清经亦在江南地区广为流行(17)。因前出《道教义枢》卷二,把葛巢甫看作抱朴子葛洪的从孙,所以可认为,葛巢甫与葛万安(在葛氏家族中)辈分相同,生存年代亦应相近。从这些情况中可看出,东晋末年灵宝经和上清经(的造经和传授活动),似乎与(居处相邻又血缘相近的)句容葛氏、许氏有很深的关系。在此可以说,如想研明灵宝经所见葛仙公(的思想实态),首先就必须把葛氏和许氏的关系置入(考察的)意识中。
前面已指出,《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所见太极真人(向葛仙公)垂迹授经的记述,与上清派道经和〈内传〉类典籍有很多关联。由此可以认为,《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的造经者,应该是在上清派宗教活动的刺激和影响下,才形成了太极真人向葛仙公垂迹授经的造经思路的。
前面已提到,与《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相同,《洞玄灵宝玉京山步虚经》亦见有太极真人(向葛仙公)垂迹授经的记述,不过,记述与《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有些不同。在《洞玄灵宝玉京山步虚经》中,向葛仙公授经的,不是“太上玄一真人”,而是“太上太极五真人”(太上太极真人、太上玄一第一真人、太上玄一第二真人、太上玄一第三真人和正一真人无上三天法师张天师)。《洞玄灵宝玉京山步虚经》把“正一真人无上三天法师张天师”列入“太极五真人”中,显然暗示了灵宝经与天师道的关系。本稿拟在第四、第五节中,考察和探讨灵宝经造经者与天师道的关系。
三、葛仙公的“本行因缘”
如一般所知,《抱朴子》和《神仙传》等文献记载了若干与葛玄有关的材料。如《抱朴子》〈金丹〉篇就见有葛玄(向郑隐等)传授金丹术的记述:东汉末年,左慈避乱移居江南,向葛玄传授了金丹术和丹经。葛玄把道经和道术传给了郑隐(思远),郑隐又传给了葛洪(18),〈释滞〉篇和〈地真〉篇亦记载了葛玄所行的“闭气胎息”和“分形”等道术,《神仙传》又记载了葛玄用神符驱鬼治病、行分身术和为吴主孙权降雨等传说。从这些记述和传说中可知,葛玄是三国时吴国名士,长于道术,并与道术的传承有关。同时,从前出文献中还可知,葛玄在《抱朴子》〈金丹〉篇和〈释滞〉篇中,就已被称作仙公(如“余从祖仙公”和“葛仙公”等)。
本稿第一节曾提到,在言及葛玄的灵宝经中,《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19),对葛玄言行记述最详。《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属“新经”,主要记述了葛玄的“本行因缘”,也就是说,记述了葛玄的前世行迹及其报应。本节拟在下面部分,按经文顺序,分段对经文进行考察。《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卷首部分(从卷首到二a第9行)的概要如下:
吴赤乌三年正月一日,仙公登劳盛山静斋念道,日中时,地仙道士三十三人诣座烧香礼经,并请问仙公曰:吾等学道至今已六百年,尚散迹于山林间。师尊始学道,幸早被锡为太极左仙公,登玉京,入金阙,礼无上虚皇。不审夙因作何功德,爰受天职致此。愿为启说,宿命所由,因缘根本。仙公告曰:夫一气由虚无而生,二仪由一气而分,清者为天,浊者为地。人受中气而生,与天地参为三才。初无凡圣之异,寿夭之殊,混混沌沌,不假修为而道自居。既而,混沌既凿,大朴既散,人事错错而道违矣。子辈前世学道受经,少作善功,唯欲度身,不念度人。唯自求道,不念人得道。不信大经弘达之辞,不务斋戒,不尊三洞法师,好乐小乘。故得地仙之道,长生不死,但未得超度三界,游乎十方,仰瞻太上玉京金阙。子欲使法轮速升,飞行上清诸天者,当更立功,救度国土民人灾厄疾苦。大功德满,太上锡迎子矣。故(学道)升仙及尸解托形者,多显迹于世,国人所称,名书经传者少矣。
以上即是(该经所见)仙公与地仙道士最初的对话。从前出记述中可知,《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开首,就把仙公与地仙道士的对话时间和地点,设定在吴赤乌三年(240年)正月一日和劳盛山。据陶弘景〈吴太极左宫葛仙公之碑〉(《华阳陶隐居集》卷下,《道藏》726册)、元谭嗣先《太极葛仙公传》(《道藏》201册)的记述,葛玄在赤乌七年(244年)八月十五日仙去(《太极葛仙公传》作“年八十一”)。如据前出碑铭和传记,则《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设定的时间,应为葛玄辞世前四年。此外,《洞玄灵宝千真科》(《道藏》1052册)亦见有与葛仙公有关的记述,记述设定的场面,与《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相同,亦为“吴赤乌三年正月一日日中时”、“劳盛山”和“地仙道士三十三人”。由此说明,《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的场面设定,对以后的戒律文书也产生了影响(20)。
在前出记述中,仙公把“度身”(济度自身)和“度人”(济度他者)作了对比,把“念人得道”、“务斋戒”、“尊三洞法师”和“救度国土民人灾厄疾苦”看成获得天仙高位之道,把“度身”看成“小乘”,看成通往地仙和尸解仙之道。从前出记述中可知,葛仙公把修道方法与仙位的高低联系起来,由所达仙位来排比修道方法。在《真诰》和上清派〈内传〉类经典中,常能见到此类方法(21)。《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虽袭用了同类方法,可是在方法中加入了大、小乘观念(22)和斋戒等新因素。
《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后面的部分,又叙述了葛仙公的前世行迹。(二a第9行至三a第5行的)经文内容,概括如下
时,仙人有姓纪字法成,仙公相之曰:彼即我前世弟子也。其未见宿命之根耳。吾能令汝见前世时事也。法成曰:弟子暗塞,未识本行,愿垂愍矣。仙公曰:昔帝尧之世,汝随我入嵩高山学道,汝志小望速,每讥吾虚诞,所期辽远。复笑许由、巢父绝尚箕山,能辞尧禅。常劝法成学上清道,其于不从。巢、许早升太极宫,吾今又方登左仙公之任,汝独为地仙,但不死而已。于今乃知我言之有徵信而不欺矣。法成惭悦,忆此未久,心中了然。昔不奉教,此难可得,愿见拔度,侍给云车,执御亲对天颜,故是弟子宿缘之会矣。仙公曰:汝超卓高举,裁可升天而已,那得随我之太极宫,朝太上玉京金阙乎。
从前出记述中可知,《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中,出现了名为纪法成的虚构人物(仙人或学道者)。灵宝经中,常见有这样的虚构人物。如“元始旧经”《太上洞玄灵宝赤书玉诀妙经》(《道藏》178册)卷上的“精进学士王龙阳”(一a),卷下的“精进贤者王福度”和女儿“阿丘会”(一b),“新经”《太上洞玄灵宝智慧本愿大戒上品经》的“太极侍经仙人刘文静”(三a)等。前出概要,曾提到飞升“太极宫”的巢父和许由。实际上,上清派道士对巢、许那样的古人现居仙界、鬼府何处的问题最感兴趣,他们还为此发挥了丰富的想象。《真诰》等上清派典籍,随处能见到具体的例证(23)。
此后,《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又从葛仙公接受纪法成“宿世本行为尽是耶,未竟者,愿教之”的询问开始,继续由仙公自述前世行迹。从记述中可知,仙公所述前世行迹,冗长单调,内容多为由“罪福轮转”引起的六道轮回(三a第5行—五a第4行)。经中所见转世轮回的顺序,如用原文词语记述,大致如下:贵人→地狱→小人→福堂→富家→地狱→下使→福堂→贵人→地狱→猪羊→下贱人→地狱→牛→中人→福舍→贵家→地狱→福堂→贵人→天堂→贵人→福堂→中士→女人→男子→天堂。从前列顺序中可看出,《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用列举转世行迹的方法,叙述了葛仙公的经历(“本行因缘”)。“元始旧经”《太上灵宝诸天内音自然玉字》(《道藏》49册)卷四(二十一b-二十三b)见有“天真皇人”的传记。从《太上灵宝诸天内音自然玉字》的记述中可知,“天真皇人”负有奉元始天尊之命解释“诸天内音”(上天的秘密)的使命,是“元始旧经”中的重要神祇。从该经中还可看出,“天真皇人”的传记,(与葛仙公传记相同)亦以列举转世行迹的方式缀成(24)。“天真皇人”传记的记述方法,显示出灵宝经(造经者),吸收了佛教(展现在数亿劫中的)因果轮回的思想法则,也就是说,吸收了佛教“罪福轮转”的思想法则,并把其置于教理中心(的努力和倾向)(25)。同样,《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列举葛仙公转世行迹,也显示出,造经者把葛玄获得左仙公仙位,看成是前世行业累积的结果。
在前出部分之后,葛仙公又叙述了自己升入天堂以后的情形(五a第4行至五b第8行的概要):
寻生国王家,为太子,时快引道士、贤儒、学人,行礼讲道修斋,国安民丰,肃然无争。是时,三侍臣同发愿,后生愿作道士,我愿作隐士。释道微、竺法兰愿为沙门,郑思远、张泰愿为道士,皆志升仙度世。死迳入天堂,我后生为隐士,兰、微为沙门,张、郑为道士。吾后为诸人作师,志大乘行,常斋诫读经,并从诸大法师受三洞大经,供养礼愿,斋诫行道。因缘未尽,命过太阴,即生贤家,复为道士沙门,复得同学,相为师徒,复受大经,斋诫行道。是故,上圣盻目,觑真降教于我。尔时,兰、微、张、郑皆侍座,今日相随,是宿世之缘愿。
在前出葛仙公的陈述中,出现了郑思远、竺法兰、释道微和张泰等人的行迹(26)。从本稿第一节的论述中可知,兰、微、张、郑四人,也出现在灵宝经的传承谱系中。四人中,释道微的情况不详。郑思远,无疑就是《抱朴子》(〈金丹〉篇等)提到的葛玄弟子和葛洪之师,所以,郑思远(以弟子身份)出现在葛玄谈话中,是理所当然的。张泰,或为《神仙传》〈葛玄〉传所见仙公弟子“张大言”。就如柏夷(Stephen R.Bokenkamp)所说,如从支谦译经与灵宝经的(千丝万缕的)关系来看,葛玄提到的竺法兰,不应是汉明帝时与摄摩腾同来洛阳的僧人,而应是《出三藏记集》卷十三〈支谦传〉提到的竺法兰道人(27)。支谦在吴主孙权时,拜为博士,“辅导东宫”,后“隐于穹隆山,不交世务,从竺法兰道人更练五戒”(《出三藏记集》卷十三〈支谦传〉)。葛洪祖父葛系(奚)仕吴,曾任“太子少傅”,官至大鸿胪(《抱朴子》〈自叙〉篇)。葛系(奚),即前出《道教义枢》所引《真一自然经》言及的葛玄“从弟少傅奚”。《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所述葛仙公转世行迹,当然为虚构,可记述中出现了“太子”和“竺法兰”,说明该经或与葛氏家族世代相传的葛玄传说有某种关联。
从前出记述中可知,仙公前世,曾是“隐士”,又为“诸人”作师,“志大乘行”,“斋诫读经”,从“大法师”受“三洞大经”,又为“道士沙门”。由此可知,葛仙公既没象郑、张那样成为道士,又没有象微、兰那样成为沙门,而是成了“隐士”和“道士沙门”。这里提到的“隐士”、“道士沙门”,值得玩味。从“隐士”、“道士沙门”的表述中似乎可看出,葛仙公没有把自己定位在一般道教(道术)和佛教的层面上,而是定位在超越和包容佛教、道教的更高的(思想)层面上(28)。
到此为止,仙公结束了自己(叙述“本行因缘”)的冗长谈话,后续经文记述了众人对仙公的赞颂。(未完待续)
注释:
①Ofuchi Ninji"On Ku Ling-pao-ching"(ACTA ASIATICA 27,1974)、大渊忍尔《道教とその经典》(创文社,1997年)第二章〈灵宝经の基础的研究〉、小林正美〈刘宋にぉけ ゐ灵宝经の形成〉(《东洋文化》第六二号,1882年。后为《六朝道教史研究》创文社,1990年,所收)、Stephen R.Bokenkamp "Sources of the Lingpao Scriptures" (Tantric and Taoist studies in honour of R.A.Stien.ed.by M.Strickmann.Institut Belge des Hautes Etudes Chinoises.Bruxelles,1983)、王承文《敦煌古灵宝经与晋唐道教》(中华书局,2002年)。
②参照大渊忍尔《敦煌道经·图录编》(福武书店,1979年)P.119—P.121和同《敦煌道经·目录编》(福武书店,1978年)P.77—P.79的记述。
③注①所揭大渊书91页认为,该部分为《玄门大义》撰者所加。
④关于〈灵宝经目〉所录道经与现存《道藏》本、敦煌抄本的关系,参照注①所揭大渊书P.122—P.157的论述。
⑤根据大渊忍尔的研究,四部道经,原连为一体,相当于〈灵宝经目〉“元始旧经”第六篇目所见“法轮罪福一卷”,亦与敦煌抄本斯1605和斯1906相应。参照注①所揭大渊书P.141—P.142的论述。
⑥《真诰》卷五(十五a):“昆仑上有九府,是为九宫。太极为太宫也”。
⑦《洞玄灵宝玉京山步虚经》所见《太上太极五真人颂〉,亦为〈太上洞玄灵宝授度仪〉(二十三b一二十五a)所载,题为〈五真人颂〉。
⑧法琳《破邪论》所引《灵宝法轮经》,作葛仙公师名、字。《破邪论》卷上:“灵宝法轮经云,葛仙公生始数日,有外国沙门,见仙公两手抱持而语仙公父母曰,此儿是西方善思菩萨,今来汉地教化众生,当游仙道白日升天。仙公自语子弟云,吾师姓波阅宗,字维那诃,西域人也”(《大正藏》五二,477C)。
⑨参照注①所揭王承文书P.43—P.44的论述。
⑩参照小南一郎〈《汉武帝内传》の成立(下)〉(《东方学报》京都第五三册,1981年,后为《中国の神话と物语ヮ》岩波书店,1984年,所收)第七节和拙著《六朝道教思想の研究》(创文社,1999年)第一篇第三章《上清经の形成とその文体〉P.158—P.165的论述。
(11)《南岳魏夫人传》(顾氏文房小说本):“夫人心期幽灵,精诚弥笃,二子粗立,乃离隔室,于齋于别寝。将逾三月,忽有太极真人安度明、东海大神方诸青童、扶桑碧阿阳谷神王、景林真人、小有仙王清虚真人王褒来降”。《清灵真人裴君传》(《云笈七签》卷一百五,十a):“乃乘飞云中辇,复北游诣太极宫,见太极四真人”。注①所揭大渊书211页注(20)指出,《太上洞玄灵宝真一劝诫法轮妙经》所见太极真人垂迹授经的构想,似乎受到了《南岳魏夫人传》的影响。
(12)“玄一真人”,在《真诰》中仅见一例:“(范伯慈)后服还丹,白日升天,今为玄一真人”(卷十四,十二a)。
(13)参照注⑩所揭拙著第一篇第三章〈上清经の形成とその文体〉P.168—P.169的论述。
(14)陶弘景〈吴太极左宫葛仙公之碑〉(《华阳陶隐居集》卷下):“仙公姓葛讳玄字孝先,丹阳句容都乡吉阳里人也。本属琅耶。后汉骠骑僮侯庐,让国于弟,来居此土。七代祖艾,即骠骑之弟,袭封僮侯”。《抱朴子》〈自叙〉篇,亦言及了骠骑僮侯葛庐及其弟,但,弟名作“文”。
(15)参照吉川忠夫〈《抱朴子》世界(上)〉(《史林》第四七卷第五号,1964年)、注①所揭柏夷(Stephen R.Bokenkamp)论文。前注所引陶弘景〈吴太极左宫葛仙公之碑〉,言及了葛氏的本籍。《真诰》卷二十(四b):“谨按,许长史六世祖,名光,字少张,即司徒许敬之第五子也。……光惧患及,以中平二年乙丑岁,来渡江,居丹阳之句容县都乡吉杨里”。
(16)《真诰》卷二十(十b):“掾子黄民,字玄文,升平五年辛酉生。……妻西阳令葛万安女。(陶弘景注:万安是抱朴子第二兄孙也)”。
(17)《真诰》卷十九(十一b—十二a):“复有王灵期者,才思绮拔,志规敷道,见葛巢甫造构灵宝,风教大行,深所忿嫉,于是诣许丞,求受上经,丞不相允。王冻露霜雪,几至性命。许感其诚到,遂复授之。王得经欣跃,退还寻究,知至法不可宣行,要言难以显泄,乃窃加损益,盛其藻丽,依王魏诸传题目,张开造制,以备其录,并增重诡信,崇贵其道。凡五十余篇。……今世中相传流布,京师及江东数郡,略无人不有。但江外尚未多尔”。
(18)《抱朴子》〈金丹〉篇:“昔左元放于天柱山中精思,而神人授之金丹仙经。会汉末乱,不遑合作,而避地来渡江东,志欲投名山以修斯道。余从祖仙公,又从元放受之。凡受太清丹经三卷及九鼎丹经一卷金液丹经一卷。余师郑君者,则余从祖仙公之弟子也。又于从祖受之,而家贫无用买药。余亲事之,洒扫积久,乃于马迹山中立坛盟受之,并诸口诀诀之不书者。江东先无此书。书出于左元放,元放以授余从祖,从祖以授郑君,郑君以授余。故他道士了无知者也”。
(19)敦煌抄本伯2454〈太上洞玄灵宝仙人请问本行因缘众圣难经第十五〉,与《道藏》本《太上洞玄灵宝本行因缘经》基本相同,仅文字有若干异同。此后的记述,从《道藏》本。
(20)《洞玄灵宝千真科》(一a):“尔时太极左仙公以吴赤乌三年正月一日,登劳盛山,精思念道。是日中时,有地仙道士三十三人,诣坐烧香。儵尔之时,乃有天钧伎乐万锺乐作……”。关于《洞玄灵宝千真科》,参照都筑晶子《道观にぉけゐ戒律の成立——《洞玄灵宝千真科》と《四分律删繁补缺行事钞》〉(麦谷邦夫编《中国中世社会と宗教》道气社,2002年)。
(21)如《紫阳真人内传》(五a—b)等。在《紫阳真人内传》中,见有“与太极真人为友”,可为“上仙”等记述。
(22)灵宝经所见大乘或大、小乘等用语,可参照注①所揭大渊书P.191—P.195的论述。
(23)参照注⑩所揭拙著第一篇第一章〈《真诰》につぃて〉P.33—P.52的论述。
(24)参照拙稿〈六朝灵宝经に見之ゐ本生谭〉(麦谷邦夫编《中国中世社会と宗教》道气社,2002年)。
(25)参照拙稿〈灵宝经と初期江南道教——因果应报思想老中心に〉(《东方宗教》第91号,1998年)。
(26)四人之名,敦煌抄本伯2454〈太上洞玄灵宝仙人请问本行因缘众圣难经第十五〉作“其道微、竺法开、郑思远、张泰”,法琳《破邪论》所引《仙人请问众圣难经》(《大正藏》五二,477c)作“释道身、竺法开、张太、郑思远”。
(27)参照注①所揭柏夷(Stephen R.Bokenkamp)论文P.466—P.467的论述。
(28)注①所揭王承文书45页认为,(此类表述说明)由葛玄传承的灵宝经,可见有既包容了佛教又超越于佛教之上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