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伦春语的并列结构及类型特征
丛 珊
(中国社会科学院 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北京 100081)
[摘 要] 运用语言类型学理论视角，以田野调查所获第一手自然语料为基础，描写分析鄂伦春语的并列结构及其类型特征。鄂伦春语并列结构的连接类型丰富，无连接词标记为主要连接手段，虽然表示并列关系的连接词数量较少，但是对三种并列语义类型的选择和表现各有特点。伴随性连接和总结性连接是鄂伦春语的两种并列连接策略，其伴随标记有向名词性并列标记演化的趋势。
[关键词] 鄂伦春语；并列结构；连接类型；形态句法；类型学
并列结构(coordination)是指同一类型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语法单位组合成一个更大的单位，并且与周围其他成分具有相同语义关系的句法结构，并列成分包括词、短语、小句等[1]34。作为一种句法关系，并列结构要求其并列成分在句法和语义角色上保持等同的地位[2-3]。跨语言研究表明，并列结构普遍存在于世界语言中，不同语言在并列结构的形式表现方面具有类型学上的诸多共性特征。
鄂伦春语属于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北通古斯语支。使用鄂伦春语的鄂伦春族是我国东北地区人口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据2010年全国人口普查统计，鄂伦春族人数为8 659人，主要聚居于内蒙古呼伦贝尔市和黑龙江省的大、小兴安岭地区。就形态类型而言，鄂伦春语是使用后附成分的粘着型语言，形态变化丰富复杂。作为句法结构的重要形式之一，鄂伦春语的并列结构鲜少使用分析性连接手段，连接成分较少，无连接词标记是连接并列成分的主要方式。有关鄂伦春语并列结构的相关研究仅见于少数鄂伦春语的系统描写著作中[4-7]，已有研究采用传统描写语言学视角，由于提供的语料较少，缺乏详细的描写，故难以考察鄂伦春语并列结构的全貌。
农业科技的发展是推进农业现代化的源源动力。加强与农业机械生产单位之间的合作：一方面，由玉米种植农户为农业机械生产单位提供更多的基础数据，使之在农业科技发展、农业机械生产方面获得更多的实践经验；另一方面，农业机械生产单位也要充分考虑到玉米种植农户的实际需求，严把农业机械设备的质量关，提高农业机械与北地区农业生产的匹配度，扩大农业机械的适用范围，确保农业机械应用效果，进而引导农户改良自身的玉米种植习惯，加速玉米生产全程机械化的进程。
本文在功能类型学理论指导下，以田野调查所获自然语料为基础，系统介绍鄂伦春语的并列结构，考察其连接类型、语义分类、并列策略以及并列成分的缺省情况，并简要讨论表示并列语义关系的几种特殊句法结构。本文涉及语料均来源于笔者于2016年以来的浸入式田野调查，调查地点为内蒙古呼伦贝尔市鄂伦春自治旗托扎敏乡的希日特奇猎民村和木奎猎民村。
一、鄂伦春语并列结构的连接类型
从类型学角度来看，并列结构的语义—句法类型与连接方式的选择有关，由小品词或词缀表示的连接词是许多语言连接并列成分的主要手段之一。Haspelmath基于连接词(coordinator)的语序和类型特征，将世界语言的并列结构大致分为：无连接词标记类型(asyndetic)、单连接词标记类型(monosyndetic)以及双连接词标记类型(bisyndetic)[8]6。在并列成分的类别方面，名词性短语并列和事件并列(动词性短语或从句)的连接方式往往存在差异。
鄂伦春语并列结构的连接类型较为丰富，包括无连接词标记、连词、附缀等形式手段。但是由于连接词的数量较少、使用频率较低，在多数情况下，采用无连接词标记的意合法表示并列关系。同时，不同类别的并列成分在连接方式上也有所不同。
(一)无连接词标记类型
使用无连接词标记类型(意合法)的并列结构在世界语言中非常普遍，这种形式也是连接鄂伦春语并列成分的基本手段之一。并列成分之间是一种纯线性连用，不借助任何形式标记，仅依靠成分之间意义上的联系表达并列关系。
①i
khthmoolikhth
要做好金融扶贫工作，对相关风险的监测与管控力度要加强。一是要加强相关客户风险分析，要紧密关注农产品价格变化，做好风险管控预案。二是要防止农产品过剩风险。由于农产品不便保存的特点，要高度关注其市场趋势，加强监测，对发现的问题及时汇报、分析并解。
稠李子 山丁子
当下高速发展的社会经济是一把双刃剑，不仅可以促进供电企业的发展，也可以致使部分企业丧失市场竞争力，如何应对电力需求量不断增加的挑战，确保电力营销抄核收工作的准确性，是企业长期发展的目标。电力营销抄核收工作作为供电流程中的重要环节，企业应该及时针对存在的问题，进行模式改革、创新，正确处理管理模式落后、抄表系统不健全、核收有漏洞等约束企业发展的问题，灵活运用高科技技术和先进设备，提高抄核收系统的自动化和智能化水平，不断健全企业内部的管理体系，提升电力企业的输出质量和运输效率，努力使得供电能力满足逐渐增加的用电需求，完善电力服务工作。
稠李子和山丁子
② kthkhun kutʃmukti kh
khaan
名字-定指宾格 我 忘-陈述.过去.1单
聪明可爱的孩子
③ min-i akh
n-w nkhun-iw ʃ
than-tn-tʃh.
翻译活动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无论是电视或杂志广告、药品介绍，或是街头标语，但由于译者水平的参差不齐，出现了大量质量低劣的译文。其中的原因除了译者自身水平不足之外，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译者的译者伦理意识的缺失。商务英语翻译和其他翻译不同，需要更多的兼顾顾客和译者之间的关系，在满足顾客或委托人意愿的同时也要遵循作为一个译者的基本操守。
我-领格 哥哥-1单 弟弟-1单 学校-与格 去-陈述.过去.3
我的哥哥和弟弟去上学了。
④
w-turtʃheen pjthal-tʃaatʃhaan-a khkεε-ja
atamal-a murutʃhun-ri-ʃl-w-n-tʃha.
以前-与格 鄂伦春 人 桦树皮-工具格 桦皮盆-非定指宾格 桦皮篓-非定指宾格
第二个转变是在原来清洁服务基础之上，开展了居家护理业务，涉及月嫂、育儿嫂、保姆、老人陪护、病人陪护；为了提升技术培训水平，2010年8月，成立了家道家政职业培训学校；为了筹建信息平台，2015年11月，家道控股投资成立了家务帮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16年9月，家道家政再次投入资金800万进入互联网洗衣行业，在德阳市范围内同行业中第一个完成节能环保改造升级。2017年6月，进军母婴集中服务的高端领域，推出了德阳首家月子会所“弥月湾月子中心”，再次引领了德阳市家政服务行业的发展。
桦皮箱-非定指宾格 桦皮帽盒-非定指宾格 这-复数-定指宾格-3 做-陈述.过去.3
以前鄂伦春人用桦树皮做桦皮盆、桦皮篓、桦皮箱、桦皮帽盒这些东西。
名词性词或短语充当并列成分在鄂伦春语的并列结构中最为常见。由于两个谓语动词不能在同一小句中共现，因此，表达并列语义关系的动词需采用非限定形式，并非并列句法结构(见下文)。与名词性成分的并列标记方式相似，小句之间也可以采用无连接词标记形式构成并列复句。虽然并列小句之间没有连接词成分，但实际上复句内部也存在一些帮助连接的方式，比如：并列小句的句式较为整齐或呈对称分布，如下面例句(1) 本文人称领属标记和一致关系标记语法信息使用缩写标注，例如：“1单”表示第一人称单数领属标记或一致关系标记；“2单”表示第二人称单数领属标记或一致关系标记；“3”表示第三人称领属标记或一致关系标记，无单复数区别。人称领属标记位于名词性成分后；一致关系标记则粘附在谓语动词词干上。 所示。
利用小型榨油机榨取油脂，其出油率在21.1%～24.6%，其中三层模式的出油率平均最高，达到23.5%，此时毛叶山桐子油料最终含水量在8%，这与其他油料作物（如油菜）安全水分相近[12]。榨取的毛油酸价和过氧化值分别在 3.1～3.4 mg/g，2.1～2.9 mmol/kg，并且各处理各干燥层数值无显著差异（p＞0.05），均低于国家对菜籽、油茶籽等毛油的品质标准规定，优于崔艳南等人[13]研究的未处理的工厂化毛叶山桐子毛油品质，这与干燥前处理与设备均有关系。
因此，使用茶叶防伪溯源系统即可以减轻消费者对的茶叶食品安全问题的顾虑，又可以降低买到假冒伪劣产品的可能性，具有广阔的市场应用价值。
我-领格 父亲-1单 查尔巴奇 山-与格 打猎-趋向体-陈述.过去.3 但是
以前-与格 男 人 地方-位格 打猎-陈述.过去.3 媳妇 人
(2)thm“因此、那么”主要表示并列小句的承接关系或因果关系。
家-领格 里面-与格-3 许多 干活-陈述.过去.3
以前男人在外面打猎，女人在家干很多活。
⑥tharnaatʃurkhkhn-tu tʃkhth-jluthi-tʃh
那 姑娘 小伙子-与格 饭-非定指宾格 做(饭)-陈述.过去.3
tʃ-wa-nrki-tʃhtʃhaj-a ujili-tʃh.
家-定指宾格-3 收拾-陈述.过去.3 茶叶-非定指宾格 烧-陈述.过去.3
那个姑娘给小伙子做饭，收拾屋子，烧茶水。
(二)连词
在语序类型方面，连词可以分为前置连词和后置连词两类。Stassen指出，连词的位置与语言的基本语序有关，后置连词往往出现在OV语序的语言中[9]26。鄂伦春语是典型的OV语序类型语言，虽然连词数量较少，但是有后置连词和前置连词之分，并且鄂伦春语的连词只能用于连接并列小句。下面，本节对鄂伦春语的两类连词进行列举分析。
1.后置连词
跨语言研究表明，后置连词比前置连词更具有依附性，也被称为连接助词。鄂伦春语的后置连词tʃaaln“虽然”通常位于前一个小句的末尾，用于表示转折关系的并列复句中，结构标注类型为：A-co B。
⑦nkhtʃhaan ʃlakh-ttʃawa-ph-tʃha tʃaaln pajtha-ja
鸭子 狐狸-与格 抓-被动-陈述.过去.3 虽然 事情-非定指宾格
aatʃhn nkhtʃhaan tʃn-tʃha.
教师需要基于教学目标、学生实际，将学生需要了解的知识、技能进行巧妙的设计，使其转变为具有启发性质的导学问题，通过学习任务单的模式来引导学生学习，让学生快速、高效、自主、合作探究教材，解决基本问题，生成重、难点和疑惑点。
没有 鸭子 想-陈述.过去.3
虽然鸭子被狐狸抓住了，(但是)鸭子想没事的。
⑧akhn-n kthkhun tʃaaln nkhun-tukh-in-ʃi-n thr-r.
自杨诚一、杨灏生父子进士，到“吉林三杰”的成多禄、徐鼐霖，再到阎魁、吴瀚涛、王沂暖、纪鹏、袁思民、杨子忱、林少华……在饮马河畔琅琅的读书声中，九台文脉默默传承至今。感谢我的祖先孟子，让我作为一个文化人，并有信仰地活着；感谢脚下的这片土地，让世世代代生于斯、长于斯的人们有着可贵的文化情怀！
哥哥-3 聪明 虽然 弟弟-离格-3 不-陈述.现在-3 胜-现在分词
哥哥虽然聪明，(但是)比不上弟弟。
2.前置连词
与后置连词相比，鄂伦春语前置连词的数量稍多，主要位于后一个小句的句首，标记并列小句之间表示承接、因果、转折等不同的语义关系，结构标注类型为：A co-B。常见的前置连词包括：thikhʃ“然后”、thm“因此、那么”、thatw“但是”。
(1)thikhʃ“然后”主要连接合取关系的并列结构，表示承接关系，例如：
⑨tharpjumukhʃu-iltn-t-n tʃhaphtʃh-ra-n thikhʃthar-wa
那 人 冰-领格 旁边-与格-3 砍-陈述.现在-3 然后 那-定指宾格
inii-r-n.
背-陈述.现在-3
那个人砍冰的旁边，然后背它(冰)。
⑩mrkn tʃuur kiptʃhn-waa-tʃha thikhʃtʃ-laa-w
三十年如一日，郑州先科脚踏实地，以为农服务为初心，以创新发展为核心驱动力，走过了属于郑州先科的不平凡的30年，也取得了诸多成就，获得了与会领导嘉宾的高度肯定。他们认为，当前行业发展面临着诸多压力，无数企业退出，先科能够在30年中始终保持良好的发展势头很不容易，也定有其过人之处。未来，希望先科能够不忘初心、创新发展，一如既往地为我国“三农”事业的发展贡献力量。
莫日根 二 狍子-非定指宾格 杀-陈述.过去.3 然后 家-位格-反身.单
公路的发展对我国的经济发展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针对公路在建设过程中出现的软土路基问题，目前通过强夯的技术得以解决。通过对强夯技术的原理以及施工过程中的七大步骤的详细介绍，希望能够对其他公路建设工作起到借鉴作用。
nu-tʃh.
卡尔·马克思说，根据人们对待爱情的态度可以判断整个人类社会的文明程度①。爱情之于女人有种远超于男人的重要意义，一种比生命更重要的意义。黑格尔也说：“爱情在女子面前显得更美，因为她把全部的精神生活与现实生活都集中在爱情里和推广成为爱情，她只有在爱情里才能找到生命的支持力②。”
回去-陈述.过去.3
莫日根打了两个狍子，然后回家了。
tʃ-t-t-n paran krp-tʃh.
thuwrin-tu kuruuʃun pj-i tlkan-ma-n krpwa-t
冬天 时间-与格 动物 人-领格 声音-定指宾格-3 远 地方-与格
tlt-ra-n thmpjwaa-m-ʃi-nth-r.
thar-wa nkan〈t〉n puu-khl！
该指标常用于度量两个聚类结果的相近程度.设U和V是对N个样本数据的分配情况，两种分布的熵(代表不确定程度)分别为：
冬天的时候，动物在远处能听见人的声音，所以不能打猎。
nkann tharmεεthakhaan-ma mant ajaw-ra-n thm
他 那 狍皮帽-定指宾格 非常 喜欢-陈述.现在-3 那么
听-陈述.现在-3 所以 人 杀-联合副动 不-陈述.现在-3 能-现在分词
那-定指宾格 〈与格〉他 给-祈使.2单
他非常喜欢那顶狍皮帽，那么(你)就给他吧！
(3)thatw“但是”主要用于转折关系的并列结构中。
min-i amn-w tʃhaalpatʃhur-tu pju-n-tʃhthatw
⑤w-trj pjpwa-laa aana-tʃha aʃpj
j-j=khth-tʃhpakha-ra.
什么-非定指宾格=小品词 不-陈述.过去.3 得-现在分词
我的父亲去查尔巴奇山打猎了，但是什么也没得到。
pii tharthirkhtʃhn-tʃi pakha-lt-tʃha-w pitʃhthatwnkan〈〉n
我 那 老头儿-伴随格 得-共动-陈述.过去-1单 助动 但是 他〈领格〉
krpi-wpiitʃh-w.
聪明 可爱 孩子
我和那个老头儿见过面，但是我忘了他的名字了。
通过调查发现，上述用于连接并列小句的前置连词和后置连词并不具有强制性，省略并列复句中的连词，仅依靠并列小句之间意义上的联系，在句法和语义方面也不会造成歧义。
(三)后置附缀
在现存鄂伦春语中，有一部分连接词必须依附于并列成分才能出现，语音独立性较弱，在形式上与所粘附成分的元音保持松紧上的元音和谐关系[10]，表现为不同的变体形式，比如：thkatʃh/thiktʃhi“或者”、jmaa/joom“或者/还是”等。
其中，thkatʃh/thiktʃhi“或者”粘附于前一个并列成分后，标记类型为：A-co B； jmaa/joom“或者/还是”是双连接词类型，需要同时标记两个或多个并列成分，即：A-co B-co，并且仅限于疑问句中。实际上，这些连接成分在功能上是指向并列小句或短语等并列成分的，与所依附词干并没有直接的结构关系，因此，根据语音特点和形态句法表现，本文将其看作“后置附缀”。
thmaana nkann ur-lmlaa-ra-n=thkatʃhpra-khaan-tlaa
明天 他 山-位格 背(柴)-陈述.现在-3=或者 河-小称-位格
khtʃhn-waa-ra-n.
鱼-非定指宾格 杀-陈述.现在-3
明天他或是去山上背柴，(或是)去小河里抓鱼。
ʃii arakh-jam-n=jmaa=w-ʃi-ni
你 酒-非定指宾格 喝-陈述.现在.2单=或者=语气 不-陈述.现在-2单
m-na=jmaa=w?
喝-现在分词=或者=语气
你喝酒啊，还是不喝啊？
二、鄂伦春语并列结构的语义分类
并列结构中的并列成分在句法上是等立的，整合度较低，并列成分之间的逻辑关系却可以呈现出不同语义类型。Haspelmath将并列结构归纳为三种语义类别，包括：合取关系(conjunction)、析取关系(disjunction)和转折关系(adversative coordination)[8]22。以上述分类为依据，本节对鄂伦春语并列结构的语义类别进行考察。
(一)合取关系
合取关系，也称“和”类并列关系(and-coordination)。狭义的合取关系是两个并列成分在意义上平行，相互独立，没有先后、相属等逻辑关系，并列成分之间互换位置并不影响全句的意义。在鄂伦春语中，表示合取关系的并列成分主要采用无连接词标记的意合法手段。每个并列成分的语义角色和语法范畴表现都相同。
tharurkhkhn thlin khopi-jthrkh-ult-j
那 小伙子 刚才 柳蒿牙-非定指宾格 野猪-领格 肉-非定指宾格
tʃp-tʃh.
吃-陈述.过去.3
那个小伙子刚刚吃了柳蒿牙和野猪肉。
w-t arpan urtʃheen-tu ththi-j-tʃha
以前-与格 政府 鄂伦春人-与格 衣服-非定指宾格 做-陈述.过去.3
tʃkhth-jpuu-tʃhʃthan-tra-tʃha.
饭-非定指宾格 给-陈述.过去.3 学校-与格 送-陈述.过去.3
以前，政府给鄂伦春人做衣服，给(鄂伦春人)食物，送(鄂伦春人)上学。
由以上两个例句可知，鄂伦春语表示合取关系的并列结构在语义功能和句法结构方面具有高度的相似性。在例中，充当直接宾语的并列结构为khopi thrkh-i ult“柳蒿牙和野猪肉”，需要在每个并列成分后粘附非定指宾格标记-jV(2) 鄂伦春语的元音和谐规则对元音共现有严格的限制，根据元音和谐规则，松元音/i，ii，u，uu，ee，o，oo，，/和紧元音/，，，，εε，，，a，aa/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词中，附加成分内的元音要与前面词干最后一个音节的元音保持松紧上的一致。“V”代表词缀内部受词干元音和谐规则制约的元音变体。 。例中的三个并列小句的谓语动词都表现为相同的陈述式范畴和过去时范畴，而同一个施事arpan“政府”和受益者urtʃheen“鄂伦春人”在后两个并列小句中可以省略。
除了使用无连接词标记手段以外，在合取关系的并列复句中还可以插入个别语法化程度尚未虚化到连词阶段的副词或关联性短语，例如：
tharathrkhaatʃhaan thal-tʃkhkεε-ja-ra-n naan
那 老太太 桦树皮-工具格 桦皮篓-非定指宾格 做-陈述.现在-3 也
khamr-ja-ra-n.
桦皮背筐-非定指宾格 做-陈述.现在-3
那个老太太做桦皮篓，也做桦皮背筐。
thar tʃuur pj omon-in khalptaa-ra-n takhn omon-in mkhtʃhaan-a
那 二 人 一-3 划船-陈述.现在-3 另 一-3 枪-非定指宾格
tʃawa-tʃha-ra-n.
抓-持续体-陈述.现在-3
那两个人一个在划船，一个持着枪。
(二)析取关系
析取关系，也称选择并列关系(or-coordination)，表示说话者提出多个可选项而并未选定的并列关系。鄂伦春语表示析取关系的并列结构主要由后置附缀标记连接，jmaa/joom“或者/还是”通常用于选择疑问句；thkatʃh/thiktʃhi “或者”位于陈述句的情况较多。
ʃii urtʃheen pj=joom=wuuwunkhi pj=joom=wuu？
你 鄂伦春 人=或者=小品词 鄂温克 人=或者=小品词
你是鄂伦春人还是鄂温克人？
thmaanartʃii-tum-ni=joomʃin-i nkhun-iw
明天 早晨 你 这-与格 来-陈述.现在.2单=或者 你-领格 弟弟-1单
m-r-n=joom？
来-陈述.现在-3=或者
明天早晨你来这里？还是你的弟弟来？
nkann ʃuru-r-n=thiktʃhi pii suru-m.
他=或者 走-陈述.现在-3=或者 我 走-陈述.现在.1单
他走或者我走。
表示析取关系的并列成分也可以采用无连接词标记手段，一般适用于选择疑问句中。鄂伦春语的选择疑问句属于高基频语调类型，并列成分的末尾都呈上升语调模式，就可以与相同句法结构的陈述句区别对立，比如，上述例可以变换为：
a ʃii urtʃheen pj↗wunkhi pj？↗
你 鄂伦春 人 鄂温克 人
你是鄂伦春人还是鄂温克人？
(三)转折关系
从语言类型学的角度来看，表示转折关系的连接词在大多数语言中普遍存在。鄂伦春语表示转折关系的连词有前文提到的后置连词tʃaaln“虽然”、前置连词thatw“但是”等。此外，无连接词标记手段也是表达转折并列关系的重要方式之一。
ri mkhtʃhaan mantkrphthtʃaaln pajthalaa-ra-taja.
这 枪 非常 旧 虽然 用-现在分词-与格 好
这杆枪虽然非常旧，(但是)好用。
thuwrin-turi pwa mantiin thatwjaʃatʃhajamakhaan.
冬天 时间-与格 这 地方 非常 冷 但是 样子 漂亮
冬天的时候，这地方非常冷，但是很漂亮。
khkhkʃ-wa-n khrka-m-ʃi-nth-ratʃhkhtʃhaan-a
猫 箱子-定指宾格-3 嗑-联合副动 不-陈述.现在-3 能-现在分词 老鼠-非定指宾格
tʃawa-ra-t aja mrkn.
抓-现在分词-与格 好 莫日根(好猎手)
猫不会嗑箱子，(但是)抓老鼠的时候是个好猎手。
三、鄂伦春语的并列策略
跨语言研究表明，世界上不同语言的连接手段可以呈现出多样化的形式类型，其中，许多语言并列结构中的连接标记与伴随标记同形。此外，还存在不同于标准并列模式的并列策略，比如：包容性连接策略(inclusory conjunction)、总结性连接策略(summary conjunction)等[8]28。在鄂伦春语的名词性并列结构中，除了无连接词标记和连接词这两种基本并列方式以外，也有两种并列策略能够表示特定的并列关系，分别为伴随性连接策略和总结性连接策略。
(一)伴随性连接策略
Stassen以260种语言为调查样本，考察连接名词性成分时可以使用伴随性连接手段(with-languages)的语言，主要分布在撒哈拉以南非洲、东亚、东南亚和太平洋群岛等地区[9]31。世界上许多语言的名词性成分并列连接标记与伴随标记相同，如伴随介词、格范畴标记等。鄂伦春语的伴随结构采用格范畴的标记手段。通过调查发现，这种伴随性连接手段在少数情况下也可以用于并列结构中，但是适用范围和频率极为有限。
在鄂伦春语的伴随结构中，有生名词后通常粘附工具伴随格标记-tʃi/-tʃ，表示与小句主语发生共同性质的某一动作行为的伴随者或偕同者[11]。谓语动词词干后面接缀的一致关系标记与小句主语在人称和数范畴方面保持一致，例如：
pii athrkhaatʃhaan-tʃ-wʃmlaa-m.
我 老太太-伴随格-反身.单 经常 背柴-陈述.现在.3
我经常和我的老伴儿背柴火。
w-t puu ʃaktpj-ʃl-tʃi aana-tʃha-wn.
以前-与格 我们 老 人-复数-伴随格 打猎-陈述.过去-1复(排除)
以前，我们跟着老人打猎。
ri khkhaa-khaan jjthjthj-tʃi-wi a-khtha-ra-n.
这 孩子-小称 爷爷 奶奶-伴随格-反身.单 跟-泛动体-陈述.现在-3
这个小孩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以上例句中的伴随结构都可以表达并列语义关系，但是小句的谓语动词不与伴随名词有人称和数范畴方面的联系，仅与小句的核心论元pii“我”、puu“我们”和ri khkhaakhaan“这个小孩”保持一致关系。因此，上述伴随结构不能被看作并列句法结构。
值得注意的是，在所调查的自然语料中，个别含有伴随结构的句子较为特殊，小句主语和伴随名词共同与谓语动词在人称和数范畴上保持一致关系。但是这种小句的数量极少，并且小句的谓语动词只能为共动态形式。
pii ʃin-tʃi xajlar-tlaan-lti-k-l！
我 你-伴随格 海拉尔-位格 去-共动-祈使-1复(包括)
我跟你一起去海拉尔吧！
在例中 ，谓语动词n-“去”并没有与小句主语pii“我”保持人称和数范畴的对应关系，而是在动词词干末粘附第一人称复数包括式的一致关系标记-l，将小句主语pii“我”与表示伴随的非核心论元ʃii“你”视为谓语动词共同的施事者。从形态句法角度来看，该例句中谓语动词的施事成分是并列连接结构，而非伴随结构。
跨语言研究表明，从伴随标记到并列连接标记是一种常见的语法化路径[9]18。鄂伦春语的工具伴随格标记-tʃi/-tʃ也符合Haspelmath提出的并列连接标记的语义演化路径[1]19，即：
鄂伦春语的工具伴随格-tʃi/-tʃ接无生名词时，表示动作行为使用的工具或方式，如例
；接有生名词时主要标记协同进行动作行为的伴随者或参与者，如例—。鄂伦春语的伴随性连接策略则体现了语法标记-tʃi/-tʃ从伴随标记向名词性并列连接标记演化的趋势。
khkhaa-ʃal khramkh-tʃkhtʃhn-ktalaa-ra-n.
孩子-复数 鱼叉-工具格 鱼-非定指宾格 叉-陈述.现在-3
许多孩子用鱼叉叉鱼。
phthurtʃheen pju-th-tʃirk-wl irki-tʃh.
以前 鄂伦春 打猎-现在分词-工具格 命-反身.复 养-陈述.过去.3
以前鄂伦春人以打猎为生。
(二)总结性连接策略
许多语言可以通过数词、量词或表示范围限定的副词来总结合取并列关系，这种形式手段被称为总结性连接策略，如蒙古语、古典藏语等。在少数情况下，鄂伦春语的名词性并列成分也可以与数量词搭配组合，后置于并列成分的数量词起到总结合取语义关系的作用。在形态上，只有数词能够接缀与名词性并列成分相同的语法范畴标记。
pajrtʃhεεn khlthjirtʃheen tʃuur
白依尔千 柯尔特依尔千 二
白依尔千和柯尔特依尔千(鄂伦春族的两个姓氏)
w-turtʃheen pjkhukhin-kata-ra-kh-n mrn
以前-与格 鄂伦春 人 儿媳妇-非定指宾格 要-现在分词-假定-3 马
thrkharakh-jalan-wa-n puu-tʃh.
野猪 酒-非定指宾格 三-定指宾格-3 给-陈述.过去.3
以前鄂伦春人娶儿媳妇的话，给马、野猪和酒这三样。
wrin-tu urtʃheen-i kharamta ʃuun tʃhkham
以前 时间-与格 鄂伦春-领格 夏季狍皮袄 冬季狍皮袍 半高狍皮靴
mεεthakhaan-a urkhnin kiptʃhkhʃ-tʃi-ra-n.
狍皮帽-非定指宾格 全都 狍皮-工具格 做-陈述.现在-3
以前，鄂伦春人的夏季狍皮袄、冬季狍皮袍、狍皮靴和狍皮帽全都是用狍皮做的。
四、鄂伦春语并列成分的缺省情况
在跨语言分布中，许多语言的并列结构内部都存在不同程度的缺省现象，等同成分通常无需重复出现，这符合语言的经济性原则。鄂伦春语省略等同论元的现象较为常见，同时，也有部分等同成分受到省略规则的限制或不能删略。下面，本节从两个方面对鄂伦春语并列成分的缺省情况进行简要列举。
(一)可以省略的等同成分
从类型学视角来看，并列结构中的省略现象可分为前向省略(analipsis)和后向省略(catalipsis)[8]39。不同语序类型语言所表现的并列结构内部的省略情况存在类型差异。在鄂伦春语的并列结构中，如果并列小句含有等同论元，比如：主语、直接宾语、间接宾语等，那么，第二个并列小句中的等同论元以省略为常，这种并列成分的缺省现象属于前向省略，例如：S[O]V+S[]V； [S]OV+[ ]OV。
min-ikhin-iw tʃaanta-ra-wa ajaw-ra-n pii naan
我-领格 姐姐-反身.单 唱歌-现在分词-定指宾格 喜欢-陈述.现在-3 我 也
ajaw-m.
喜欢-陈述.现在.1单
我的姐姐喜欢唱歌，我也喜欢。
amn-w arakh-ja jj-tu-wi puu-tʃhtʃhkhnaan
父亲-1单 酒-非定指宾格 爷爷-与格-反身.单 给-陈述.过去.3 叔叔 也
puu-tʃh.
给-陈述.过去.3
父亲给爷爷酒了，叔叔也给了。
ʃii min-i tʃ-wrki-n-ni min-tu
你 我-领格 屋子-反身.单 收拾-趋向体-陈述.现在.2单 我-与格
tʃkhth-jluthi-ni.
饭-非定指宾格 做(饭)-陈述.现在.2单
你收拾我的屋子，给我做饭。
(二)不能省略的等同成分
在鄂伦春语的并列复句中，等同谓语动词的省略情况受句中其他论元成分的限制。当并列小句中的宾语不相同时，谓语动词不能缺省，如例
。当并列小句中的等同谓语动词为不及物动词时，该谓语动词必须出现，如例
，如果省略第一个小句的不及物动词，并列复句就会变成含有名词性并列成分的简单句，整个句法结构发生改变。
min-i nkhun-iw thkhʃa-ra-wa ajaw-ra-n pii
我-领格 弟弟-1单 跑-现在分词-定指宾格 喜欢-陈述.现在-3 我
olpo-tho-wo aja-w-m.
游泳-现在分词-定指宾格 喜欢-陈述.现在.1单
我的弟弟喜欢跑步，我喜欢游泳。
thmaanartpalt-ʃalm-r-n kutʃhu-ʃl naanm-r-n.
明天 早晨 亲戚-复数 来-陈述.现在-3 朋友-复数 也 来-陈述.现在-3
明天早晨，亲戚来，朋友也来。
thar-uth-n ʃthan-tn-tʃhmin-inaatʃ-w
那-领格 儿子-3 学校-与格 去-陈述.过去.3 我-领格 姑娘-反身.单
naann-tʃh.
也 去-陈述.过去.3
他的儿子上学了，我的女儿也上学了。
五、表示并列语义关系的其他句法结构
Comrie指出，许多语言中能够表示并列语义关系的特定结构，在句法构造上实为从属结构，即一个动词形式(包括其论元和修饰语)依附于另一个动词形式，不能独立充当小句谓语[12]。阿尔泰语系语言中的动词性并列成分所采用的副动结构就属于这种类型。鄂伦春语的动词性并列语义结构主要由并列副动、联合副动等副动形式来表示。在句法结构上，副动形式所充当的副词性小句是主句的修饰语，不能独立成句；在语义功能上与主要小句的谓语动词构成并列的语义关系，相关例句如下所示。
tharʃaktpjitʃhukhun iikh-khn-tu-wi muu-jokho-nokhon
那 老 人 小 锅-小称-与格-反身.单 水-非定指宾格 倒-并列副动
phnthu-wlu-r-n.
鹿茸-定指宾格 煮-陈述.现在-3
那位老人一边往小锅里倒水一边煮鹿茸。
tʃuur athrkhaatʃhaan tamka-ja m-nakhan khkεε-khaan-a
二 老太太 烟-非定指宾格 抽(烟)-并列副动 桦皮篓-小称-非定指宾格
-ra-n.
做-陈述.现在-3
两个老太太一边抽烟一边做小桦皮篓。
numintʃheen naan ʃmrkh-la-mnurki-tʃh.
诺敏千 也 斯木克-位格 跟-联合副动 搬-陈述.过去.3
诺敏千也跟着搬到斯木克。
由以上例句可知，表示并列语义关系的副动形式在句法结构和语义功能表现上并不是严格的一对一的对应关系。Haspelmath没有界定含有并列语义关系的副动形式所属的从属或并列的性质[8]47。以并列结构的句法表征为判定标准，标记鄂伦春语动词性并列结构的副动形式，只能用于主从复句中，充当主句的副词性小句。这种表示并列语义关系的常见句法结构并不属于并列结构，将另文讨论。
六、小结
本文运用功能类型学理论视角，对鄂伦春语的并列结构及其类型特征表现进行了较为系统的描写分析。鄂伦春语并列结构的连接类型丰富，但是表示并列关系的连接词(连词和附缀)数量较少，并且不具有强制性，无连接词标记方式是鄂伦春语并列结构最主要的连接手段。并列结构的三种语义类型对连接方式的选择也各有特点，析取关系和转折关系并列结构更倾向于采用连接词标记手段。此外，伴随性连接和总结性连接两种并列策略也可以表示鄂伦春语特定的并列语义关系，其中，伴随性连接策略体现了格范畴标记-tʃi/-tʃ从工具伴随标记向名词性并列连接标记演化的趋势。表示动词性并列语义关系的副动结构则反映了句法结构与语义功能并非一对一的对应关系。
从跨语言视角来看，鄂伦春语的并列结构在句法构造和语义功能方面都表现出粘着型语言的类型特征，同时也符合类型学上的诸多共性特点。本文对鄂伦春语并列结构及其类型特征的考察，为进一步认识鄂伦春语乃至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的句法结构系统提供了事实参考。诚然，有关鄂伦春语并列结构的连接类型方式及其标记表现等方面仍需进一步调查梳理并深化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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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oordinate Construction of Oroqen Language and its Typ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Cong Shan
(Institute of Ethnology and Anthropology, 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 Beijing 100081)
[Abstra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inguistic typology, based on the first-hand natural corpus obtained from immersion fieldwork, this paper describes and analyzes the coordinate constructions and typological characteristics of Oroqen language.The coordinate constructions of Oroqen language are rich in conjunction types, and asyndetic coordination is the primary means of coordinate constructions. Although the number of coordinators is limited,the choice and performance of three coordinate semantic subtypes have their own characteristics.Comitative conjunction and summary conjunction are two strategies of conjunction in Oroqen language, and the comitative marker has a tendency to evolve into nominal conjunction marker.
[Key words ]Oroqen language; coordinate construction; conjunction types; morphosyntax; linguistic typology
[中图分类号] H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1-5140(2019)06-0133-10
[收稿日期] 2019- 09- 07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中国民族语言形态句法类型学研究”(项目编号：18ZDA298)
[作者简介] 丛珊，女，在站博士后，主要从事语言类型学、满—通古斯语族语言研究。
(责任编辑 张瑞珊 责任校对 张瑞珊)
标签：鄂伦春语论文; 并列结构论文; 连接类型论文; 形态句法论文; 类型学论文;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