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句子语块序列的认知研究和交际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序列论文,句子论文,认知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H146.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7365（2002）02－0013－11
§0 引言
研究句子语序就是研究句子中各种“成分”的排列顺序。为此，我们在1986年“第四次现代汉语语法学术讨论会”的论文中提出：汉语句子的“句法成分”有〔主语〕〔宾语〕等；句子的“语义成分”有〔施事〕〔受事〕等；句子的“语用成分”有〔话题〕〔焦点〕等。［7 ］后来为了跟词义分析中的“语义成分”相区别，就把〔施事〕〔受事〕改称“语意角色”（semotactic roles），把〔话题〕〔焦点〕改称“语用话位”（pragmatic places）。这有助于从认知的角度来进行研究。
多年来我们在汉语语法方面主要进行了三个小课题的研究：
（1）探索句子“语意角色”的分类系统。 列出只包括“配价角色”的“基本句模”的排序规律，即研究汉语里层句子的“意念自足序列”（参见文献［10］和［11］）。
（2）探索不受语境影响时， 既包括“配价角色”也包括“非配价角色”的“里层句子”的排序规律，即研究汉语里层句子的“事理常规序列”。
（3）探索有语境影响时， 说话者按语境需要来调整各种“语用话位”而生成“表层句子”的排序规律，即研究汉语表层句子的“交际实用序列”。
也就是说：谓词有固定配价，配价有确定角色，角色有常规序位，序位按语用调整。本文主要讨论角色有常规序位（事理常规序列）以及序位按语用调整（交际实用序列）。
由于笔者水平有限，所提的看法很不成熟，敬请批评指正。
§1句子语序研究的理论基础
1.1 汉语句子的语序要从“认知”和“交际”两个角度进行研究
语言是人类对认知世界的编码系统和进行交际的表达方式。我们应该把从“认知”角度对“常规句”的研究跟从“交际”角度对“实用句”的研究结合起来。
1.2汉语句子语序的基本单位是“语块”
1.2.1研究句子语序时，要明确“造句单位”是“语块”（chunk）而不是“词”（word）。
“Chunk”是美国著名的心理学家米勒（G.Miller）在研究人脑记忆时提出的心理学术语。米勒指出：人脑的短时记忆限度是（7±2）个“chunks”。我们1986年把这个心理学术语chunk译为“语块”，引入汉语的语法研究之中，作为汉语的“造句单位”。汉语句子最合适的长度也是（7±2）个语块。超过了（7＋2＝）9个语块， 就会出现“记住后半句，忘了前半句”的现象。
1.2.2“语块”长度确定，边界清晰，一次到位， 便于三个平面的同构分析。语块只有两种：
（1）中枢语块VC＝（M）＋V＋（R）＋（P） 其中：M＝辅词，V＝谓词，R＝补充词，P＝助词。
（2）周边语块NC＝（K）＋（A）＋N＋（P） 其中：K＝介词，A＝修饰词，N＝体词，P＝助词。
1.3汉语句子中的“语块”分别担任不同的“语意角色”（semotactic roles）
每个单句（事件）有一个“中枢角色”和若干个“周边角色”。周边角色的分类：
（1）主体（施事、当事、感事、领事） （5）情由（缘由，意图）
（2）客体（受事、致事、结果、内容） （6）时空（时间，空间）
（3）系体（属事、分事、类事） （7）状况（方式，工具、材料）
（4）邻体（涉事、源事、经事、向事、范围）（8）幅度（数量、历时、频次）。［10］
1.4汉语句子的“序位”
句子的“有序位置”叫做句子的“序位”（sequential position）。汉语的句子分为“内层结构”（inner construction）和“外层结构”（outer construction）。共有七个序位。［8］
1.4.1“基本句模”（只包括“配价角色”）位于内层结构，只有5个序位：
句子序位句首句颈句心句股句足
句法成分主语状语述语补语/近宾语 (远)宾语
语意角色主体状况/前邻体中枢 幅度/后邻体
客体/系体
例句哥哥 三十块钱 买了瓜农 十六个西瓜.
“基本句模”的5个“序位”中， 每个“序位”只能容纳一个“语块”。汉语“基本句模”共有122个，详见《现代汉语基本句模》一文。［11］
1.4.2“里层句子”（扩充了“非配价角色”）也位于内层结构。在它的5个“序位”中，“句颈”可以扩充到容纳5个“语块”，即一个句子最多可容纳（7＋2＝）9个语块。
句子序位句首句颈 句心句股句足
句法成分主语状语 述语补语宾语
语意角色施事 缘由 时间 方式 源事 中枢向事受事
例句哥哥 为图便宜 昨天 三十块钱 从瓜园 买回来 十六个西瓜.
1.4.3“表层句子”所增加的“外层结构”的2个序位（句冠、句履），分别位于内层结构的前后。句子的外层结构和内层结构总共有7个序位（句颈可容纳5个语块），似乎可能容纳11个语块，但由于“短时记忆”的限制，一个表层句子实际上最多只能容纳（7＋2＝）9个语块。
句子序位句冠句首句颈句心句股句足 句履
句法成分导语主语状语述语补语宾语 追语
语意角色 涉事 受事施事 方式 源事 中枢向事数量 涉事
语用话位 引子 话题前衬 前衬 前衬 前衬前衬焦点 后衬
例句 妈妈! 西瓜, 哥哥三十块钱 从瓜园 买 回来
十六个, 你看.
1.5汉族人的认知模式与汉语的语序规律
汉族人对客观世界的认知模式的特点是“整体的、具象的、辩证的”。
这种认知模式映射到汉语上表现为“摹象性”（iconicity）， 就是在汉语的语言编码系统中，临“摹”客观世界的“象”（icon），包括具体事物的“形象”和抽象事理的“序象”。
汉语常规语序的原则是“摹象性”，交际语序的原则是“应境性”。我们在戴浩一［19］、谢信一［21］、沈家煊［14］、徐通锵［16］、潘文国［12］等先生的研究基础上，归纳出下列语序规律：
（1）时空事理先后律：时空早的先说，时空晚的后说； 原因条件先说，结果推理后说。
（2）时空地位大小律：时空大的先说，时空小的后说； 地位高的先说，地位低的后说。
（3）信息旧新轻重律：旧知信息先说，新传信息后说； 次要信息先说，重要信息后说。
规律（1）、（2）体现的是不受“语境”影响只按“语意”基础排序的规律。对此，戴浩一（Tai,James H－Y 1985）、谢信一（Hsieh，Hsin－I 1989）有详细的论述。戴浩一提出汉语的“时间顺序原则”，即“两个句法单位的相对顺序取决于它们所表示的概念世界里的状态的时间先后”。徐通锵（2001）指出：这条原则只适用于话题是［＋有生］的，如果话题是［－有生］的，则取决于言者的观察顺序。徐先生举出了《白杨礼赞》作者对“白杨树”的描写顺序。我们赞同徐先生的论述，只是觉得该把话题的［±有生］改为［±动物］。作为植物的“白杨树”也有生命，即［＋有生］，但是句子却受作者观察顺序的制约。如果认为“白杨树”是［－动物］，则比较容易解释。再深入思考，仍然觉得不妥。即使话题是［＋动物］，如果自身静止不动（如“动物园里睡着的老虎”），仍受观察顺序的制约。可见，［±动物］还该改为［±动象］。如果句子的话题是［＋动象］（如“火车从北京开到了上海”），则临摹事物的“运动时间顺序”；如果句子的话题是［－动象］（如“昏迷的病人头上缠着绷带”），则临摹言者的“观察时间顺序”。经过这一番思考，我们区别了“动象时间顺序原则”和“静象时间顺序原则”。总之，汉语的“里层句子”如果是“动象句”，则其常规序列遵守规律（1）“时空事理先后律”；如果是“静象句”，则其常规序列遵守规律（2）“时空地位大小律”。 这就是“事理常规序列”（详见§2）。
规律（3）体现的是：受到“语境”影响， 并按照交际意图和优化交际效果而进行的“语用移位”的规律。这就是“交际实用序列”（详见§3）。
§2 汉语里层句子的“事理常规序列”
2.1一个里层句子表示一个“事件”， 各个句子序位都对应不同的“语意角色”。
句子的“句心”是事件的【中枢】，表示事件的“发生”，位于句子的“中部”。
句子的“前部”是这个事件发生的“前因”。〔主体〕是事件的发起者，应该排在“句首”；〔情由〕是事件起因，应排在“句颈”前列；〔时空〕是事件客观环境，排在“句颈”中列；〔状况〕是事件发起者的主观态度〔方式〕或事件的客观凭借〔工具、材料〕，排在“句颈”中后列；有标记的〔前邻体〕是事件发生前所“预计”（anticipate）的事物，排在距【中枢】最近的“句颈”后列。
句子的“后部”是事件发生后涉及的“后果”。〔幅度〕是事件发生的次数或持续时段，应排在距【中枢】最近的“句股”；无标记的〔后邻体〕是【中枢】所涉及的近邻，应排在距【中枢】较近的“句股”；〔客体〕或〔系体〕应排在距【中枢】较远的“句足”。句子的“后部”最多只能有2个语块，而“前部”最多可以达到6个语块。所以汉人说话时，如果【中枢】后将出现3个语块， 就会把其中的一块或两块加上标记移到【中枢】之前：
张勇【送过】李芳 一束玫瑰花→张勇 给李芳【送过】好几次 玫瑰花。
2.2“时空事理先后律”制约着汉语的语序，英语未必如此。
2.2.1事件发生时间的先后：
① a.他 乘公共汽车 来这儿。
事实是：“乘公共汽车”（坐在公共汽车上）在先，“来这儿”在后，符合临摹性。
b.He came here by bus.
事实是：“by bus”在先。但是英国人认为“came here ”更重要，应该先说。
2.2.2事件经过空间的先后：
汉语不仅仅临摹“时间”顺序，而且临摹事件先后经历的“空间”顺序。
② a.他们从上海 经郑州来北京。
〔施事〕 〔源事〕〔经事〕【中枢】〔向事〕
汉族人认为：首先是“从上海”，其次是“经郑州”，最后是“来北京”。
b.Theycameto Beijing from Shanghai via Zhengzhou.
〔施事〕【中枢】 〔向事〕 〔源事〕 〔经事〕
英国人认为：“came to Beijing”更重要，应该先说。
2.2.3事理因果的先后：
汉族人认为：世界上的事情都有“前因后果”，应该先说“因”，后说“果”。
2.2.3.1有两个以上的事件时，叙述“前因”的事件先说， 叙述“后果”的事件后说：
（1）在述补结构中：先说〔述语〕，后说〔补语〕。
③李华喝醉了。（“喝”为因，先说；“醉”为果，后说）
（2）在因果复句中：先说〔原因〕，后说〔结果〕。
④刘芬的孩子病了，她今天没来上班。
“孩子病了”是〔原因〕，“没来上班”是〔结果〕，符合常规顺序，无标记（unmarked）。
⑤刘芬今天没来上班，因为她的孩子病了。
此句违反常规顺序，有标记（marked），需加标记“因为”。
（3）在条件复句中：先说〔条件〕，后说〔推论〕。
⑥明天我能抽出空儿来，一定去帮你搬家。
“明天能抽出空儿”是〔条件〕，“帮你搬家”是〔推论〕，符合常规顺序，无标记（unmarked）。
⑦明天我一定去帮你搬家，假如我能抽出空儿来的话。
此句违反常规顺序，有标记（marked），需加标记“假如…的话”，听起来缺乏诚意。
2.2.3.2在一个事件中，各种“语意角色”的顺序， 仍按前因后果的顺序。
（1）在一切的“因”之中， 最根本的“因”就是事件的〔主体〕，汉语里层句应最先说〔主体〕。而〔客体〕是【中枢】所涉及的，应排在【中枢】之后。（日语的〔客体〕在【中枢】之前）
⑧王鹏 看 彗星。（“王鹏”是〔施事〕先说，“彗星”是〔内容〕后说）
⑨秋风 扫 落叶。（“秋风”是〔当事〕先说，“落叶”是〔受事〕后说）
（2）然后就是事件的〔情由〕， 也就是引起事件的〔缘由〕或〔意图〕，应该排在里层句的第二位。而事件的〔结果〕是【中枢】所造成的，应该排在【中枢】之后。
⑩哥哥 争取入团〔意图〕 写了 申请书〔结果〕。
(11)弟弟 粗心大意〔缘由〕 踩了 一脚屎〔结果〕。
在一个事件中，〔缘由〕和〔意图〕不能同现，只能出现二者之一。
（3）再往后就是事件的〔时空〕， 即事件的〔时间〕和〔空间〕。
(12)哥哥 争取入团 今天下午〔时间〕 写了 申请书。
(13)弟弟 粗心大意 在厕所里〔空间〕 踩了 一脚屎。
在一个事件中，〔时间〕和〔空间〕可以同现，一定是〔时间〕在先，〔空间〕在后。
(14)哥哥 争取入团 今天下午〔时间〕 在教室里〔空间〕 写了 申请书。
(15)弟弟 粗心大意 昨天晚上〔时间〕 在厕所里〔空间〕 踩了 一脚屎。
（4）再往后就是事件的〔状况〕，即事件的〔方式〕、 〔工具〕、〔材料〕，应该排在句子的第四位。其中，〔工具〕和〔材料〕在“句颈”中相互排斥，不能同现。（必要时，〔材料〕可移至“句足”）
(16)李师傅 用板刷〔工具〕 刷 大立柜。
(17)李师傅 用黄漆〔材料〕 刷 大立柜。
*(18)李师傅 用板刷〔工具〕 用黄漆〔材料〕 刷 大立柜。
但是〔方式〕可分别跟〔工具〕或〔材料〕在“句颈”中同现，一般是〔方式〕在先。
(19)李师傅 亲自〔方式〕 用刷子〔工具〕 刷 大立柜。
(20)李师傅 亲自〔方式〕 用黄漆〔材料〕 刷 大立柜。
（5）再往后就是事件的〔邻体〕，即〔涉事〕、〔源事〕、 〔经事〕、〔向事〕、〔范围〕。事件〔邻体〕实际上分为两种：〔前邻体〕（有标记的邻体）和〔后邻体〕（元标记的邻体）。按说，〔邻体〕是【中枢】所涉及的，应排在【中枢】之后。但是有时〔邻体〕是事件发生前必须预计的，这就是有标记的〔前邻体〕，应该排在句子的前部，即排在距【中枢】最近的“句颈”末端；至于无标记的〔后邻体〕，则应排在【中枢】之后的“句股”。
例如：【看齐】的〔邻体〕是必须预计的，如果不预计“向谁”【看齐】，就无法实施【看齐】这个行动。所以，【看齐】带的是〔前邻体〕，应该排在“句颈”。
(21)大家 向英雄 看齐。 *大家 看齐 英雄。
同理：【着想】的〔邻体〕也是必须预计的，如果不预计“为谁”【着想】，也就无法实施无边无际的【着想】。所以，【着想】带的也是〔前邻体〕，应该排在“句颈”。
(22)妈妈 为女儿 着想。 *妈妈 着想 女儿。
（6）最后是事件的〔系体〕，即事件的〔属事〕、〔分事〕、 〔类事〕，永远排在句子的最末端。
2.3“时空地位大小律”制约着汉语的语序，英语未必如此。
在汉族人的认知模式中，要寻找一件物品时，从时间顺序上看，总是先进人物品所在的显眼的“大空间”，然后到达物品所在的不显眼的“小空间”，最后才找到这个物品。如：
(23)你 去 后院 北屋里 床底下 垫板上 拿来 一双拖鞋。
汉语说“桌子上边的苍蝇。”因为汉族人认为：“桌子”占有显眼的大空间，该先说。英语说“a fly on the table.”因为英国人认为：“fly”是最重要的，应该先说。
2.3.1空间单位的先后：
汉语对于空间单位按“显眼性”排序，严格遵守“从大到小”的顺序。
“自然空间”如：中国 北京 东城区 朝内南小街 51号。
“社会空间”如：教育部 语言文字应用研究所 计算语言学研究室。
从汉族人的信封上跟英国人的信封上可以看到空间单位排列的相反顺序。
2.3.2时间单位的先后：
汉语对时间单位的排序跟空间单位的先后一样，也严格遵守“从大到小”的顺序。如：“在1933年6月28日上午11时24分35秒”。 英语并非如此。
2.3.3整分关系的先后：
汉族人认为：“整体”相当于“大空间”，该先说；“部分”相当于“小空间”，该后说。
汉语：卡车的轮子 桌子的腿
英语：wheels of the truck legs of the table
2.3.4领属关系的先后：
汉族人认为：“他的书”（领属关系）、“他的手”（整分关系）是一致的。“他”相当于“大空间”，“手”和“书”都相当于“小空间”。所以，应该“领事”先说，“属事”后说。如：
汉语：我的两本书半导体的导电率
英语：two books of mineconductivity of semiconductor
2.3.5修饰关系的先后：
汉族人认为：“张三的手臂”（整分关系）、“张三的石斧”（领属关系）、“沉重的石斧”（修饰关系）在语序上应该一致。即“修饰关系”的“修饰词”也该先说，“被修饰词”后说。如：
汉语：床底下的猫站在那里的男孩
英语：a cat under the bed
the boy standing there
2.3.6地位高低的先后：
汉族人认为：跟空间单位有“大”有“小”相仿，事物的地位也有“高”有“低”。应地位“高”的先说，地位“低”的后说。如：官兵、师生、父子；大小、长短、好坏、强弱。
(24)总统和外交部长出席了签字仪式。（“总统”的级别“高”，应该先说）
(25)他春节打电话给爷爷和叔叔拜年。（“爷爷”的辈份“高”，应该先说）
2.4汉语跟英语的里层句子在语序原则上有区别。
汉语里层句子语序的总原则是“摹象性”，即“前因后果，先发生的先说”。
英语里层句子语序的总原则是“重要性”，即“主谓紧连，最重要的先说”。
汉语说“一A就B”，因“A”先发生，“B”后发生。如“他一听到消息就出发”。“A”是“听到消息”（先发生的先说），“B”是“出发”（后发生的后说）。
英语说“B as soon as A”，是因“B”相对而言比较重要，“A”相对而言是次要的。如“He started as soon as he received the news.”其中“B”是“started”（重要的先说），“A”是“received the news”（次要的后说）。 英语正是有“谓语动词最重要”的认知心理，才映射到句法上：谓语动词必须要跟主语“保持一致关系，紧密相连”，不希望“状语”插在主谓之间。
汉语无形态，无主谓一致关系，按“事理常规语序”恰恰是“状语”插在主谓之间。
2.5 汉语里层句子中各种周边角色统一遵守下列的“事理常规序列”。
下面的实例从A到Z共26行，分别对应着中枢角色的26 个小类：［10］
A.存在、B.特征、C.态度、D.感受、E.思想、F.领属、G.包括、H.类同、I.关联、J.变化、K.进展、L.移动、M.活动、N.遭受、O.对待、P.作用、Q.控制、R.创建、S.促使、T.改变、U.探亲、V.传播、W.索取、X.给予、Y.交易、Z.搬移。
（注）当句子中不足9个语块时， ⑤〔状况〕和⑦〔前邻体〕之间还可加一个语块⑥。
英汉机器翻译可以按以下构思来进行：
（1）在英语句子的“语块”上贴“语意角色”的标签。
（2）标签上带有序号（①—⑨）。
（3）按序号排列汉语句子的语块顺序，就成为合格的汉语句子。
§3 汉语表层句子的“交际实用序列”
里层句子是事理常规序列，不考虑语境，只按认知理据排列“语意角色”的顺序。
表层句子是交际实用序列，要适应语境，应按交际意图调整“语用话位”的顺序。
3.1句子的“语用话位”（pragmatic places ）在语境中的交际功能
3.1.1“话位”先分为“主位”和“述位”，下面再分为“话题”、“焦点”等等。
3.1.2“引子”未必出现，“话题”可以省略， “焦点”不可省略，“前衬”可有多个。
(26)据说〔引子〕 张强〔话题〕 把李勇〔前衬〕 打了〔焦点〕一顿〔后衬〕。
(27)张强〔话题〕 把李勇〔前衬〕 狠狠地〔前衬〕 打了〔焦点〕 一顿〔后衬〕。
(28)李勇〔话题〕 被张强〔前衬〕 打了〔焦点〕。
(29)张强〔话题〕 打了〔前衬〕 李勇〔焦点〕。
(30)问题：张强〔话题〕 打了〔前衬〕 谁〔焦点〕？
全答：张强〔话题〕 打了〔前衬〕 李勇〔焦点〕。
简答：李勇〔焦点〕。
3.2“信息旧新轻重律”制约着汉语的语序，英语未必完全如此。
3.2.1旧新信息的先后：
汉族人的认知模式为“已知→未知”。所以该先说“旧知信息”，后说“新传信息”。“始发句”中，言者选择跟听者的“共知信息”作〔话题〕，以“待传信息”重点作〔焦点〕。在“回答句”中，言者以“问句”的〔话题〕作为“答句”的〔话题〕，以“问句”的〔焦点〕作为“答句”的〔焦点〕。这就是交际的“合作原则”，否则就“所答非所问”。
（1）话题要排在句子前端。
话题是“谈话的题目”。汉族人总把〔话题〕排在句子前端，就像作文先写“标题”，做事先立“名目”，以求“名正言顺”。汉族人先说〔话题〕，让听者知道下边的话是说“某某”的，使听者脑子里产生一个悬念：“某某怎么了？”然后围绕此〔话题〕像流水一样地说下去。
(31)刘大娘，小伙子们经常帮她挑水。
本来这句话是“小伙子们经常帮刘大娘挑水”。为了表明以下的谈话要以“刘大娘”为〔话题〕，谈话要围绕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譬如“刘大娘是个受尊敬的英雄的母亲”等等，所以要把“刘大娘”移到句子前端，在“语迹”（trace）之处补上个代词。又如：
(32)你哥哥他最近干什么呢？
例(32)可以说“你哥哥最近干什么呢？”似乎不必说“他”。因为“你哥哥最近干什么呢？”这句话能一口气说完，“你哥哥”跟“最近干什么呢？”之间没有停顿，所以，“你哥哥”作为〔话题〕的地位就不突出。实际上，例(32)等于说“你哥哥呐，他最近干什么呢？”这样在〔话题〕之后就有了停顿，从而“你哥哥”作为〔话题〕的地位也就突出了。
汉族人总是把〔话题〕排在句子前端以凸显其“话语标题性”。但英语特指疑问句前端的“疑问词”就不是〔话题〕而是〔焦点〕，因为英语句子前端凸显的是“信息重要性”。
（2）引子要排在话题之前。
汉语把〔引子〕排在〔话题〕之前，起到“呼应、承转”的作用。
语用平面上的〔引子〕，在句法平面上相当于〔导语〕，包括〔称呼语〕、〔应答语〕、〔感叹语〕、〔衔接语〕等等。它们不是〔话题〕却必须排在〔话题〕之前。
(33)妈妈，我明天要去参加夏令营。（“妈妈”是〔称呼语〕，作〔引子〕）
(34)哎，我们马上就下去。（“哎”是〔应答语〕，作〔引子〕）
(35)啊！祖国多么伟大！（“啊”是〔感叹语〕，作〔引子〕）
(36)总而言之，知识就是财富。（“总而言之”是〔衔接语〕，作〔引子〕）
3.2.2轻重信息的先后：
“新传信息”中可分“重要信息”〔焦点〕（focus ）和“次要信息”〔辅衬〕（foil）。〔焦点〕在新传信息中是“新中之新、重中之重”。
（1）焦点要排在句子末端，形成“句末焦点”（end－focus）。
汉族人尽量把〔焦点〕排在句子末端，产生由“听觉暂留”造成印象加深的效果。
汉语的音节绝大多数都是元音结尾的“绝对开音节”，西方语言的音节绝大多数是辅音结尾的“闭音节”，所以，汉语的音节要比西方语言的音节响亮，并适于延长。
句子末端之后有较长的语音停顿，位于句末的音节因为没有后边的语音来“覆盖”而产生了“听觉暂留”的效应，给大脑以较长时间的语音刺激，留下了更为深刻的印象。
相传古代有一位将军在边疆一连打了几个败仗，奉诏回京汇报。将军在准备向皇帝口头汇报的草稿中写道：“臣自出征以来，屡战屡败。”军师看见之后对将军说，这样皇帝听了是要问罪的，应该改为：“臣自出征以来，屡败屡战。”果然，皇帝听完后不仅没有问罪，反而下令犒赏三军。为什么呢？
从听觉信息的角度分析：“屡”的余音被“战”覆盖，“战”的余音被“屡”覆盖，“屡”的余音被“败”覆盖，而“败”的余音没有任何语音所覆盖，由于“听觉暂留”的效应，留在皇帝脑中的是：“败！败！败！……”。所以皇帝必然会感到“这个将军屡打败仗，再战必败！”当然是要恼怒问罪的。而改成了“屡败屡战”之后，句末焦点变成了“战”。由于“听觉暂留”，最后留在皇帝大脑中的印象是：“战！战！战！……”。于是皇帝就感到“虽然这个将军打了败仗，但他斗志昂扬，再战即可胜！”犒赏三军就很自然了。
（2）前衬和后衬要分别排在焦点的前后。
〔前衬〕和〔后衬〕都是“次要信息”，要分别排在〔焦点〕的前后。
3.3 句子中的语块移位是在一定“语境”中实现交际意图的重要手段。
里层句子中不在句子前端的语块要成为“话题”时，就将此语块移到表层句子前端实现“话题化”（topicalization）。不在句子末端的语块要成为“焦点”时，就将此语块移到表层句子末端并加上句子重音而实现“焦点化”（focusalization）。
3.3.1一个单句之内的“语块移位”（chunk movement）：
（1）“整块移位”指的是因语用需要而调整语序时，移动的是完“整”的语“块”。
(37)a.八个旅客 住一个小房间。 （意在强调“房间少”）
〔话题〕 〔前衬〕
〔焦点〕
b.一个小房间住 八个旅客。（意在强调“旅客多”）
〔话题〕 〔前衬〕 〔焦点〕
（2）“裂块移位”是把一个语块分“裂”为两“块”， 并移至两处。
(38)a.爷爷买了二十箱苹果。
〔话题〕 〔前衬〕 〔焦点〕
以“爷爷”为话题，以“二十箱苹果”为焦点，意在强调：“爷爷买了”什么。
b.苹果，爷爷买了二十箱。
〔话题〕 〔前衬〕 〔前衬〕 〔焦点〕
以“苹果”为话题，以“二十箱”为“焦点”，意在强调：“所买的苹果”是多少。
（3）“复指移位”是在移出语块的原处补上一个“复指”代词。
(39)a.张勇给刘大妈 修过 电视机。
〔主位〕 〔 述位 〕
此句意在表明“给刘大妈修过电视机”〔述位〕是对“张勇”〔主位〕的述评。
b.刘大妈， 张勇 给她 修过 电视机。
〔主位〕 〔 述
位 〕
此句以“刘大妈”为〔主位〕，以“张勇给她修过电视机”为〔述位〕。在〔述位〕中必须有“给她”，“她”指“刘大妈”，“给”指明“刘大妈”的语意角色是〔涉事〕。
3.3.2主从复合句内由“从句”提升（raise）到“主句”的语块移位：
（1）整块移位
(40)a.检查员 发现 这个铸件 内部有气眼。
〔话题〕 〔前衬〕 〔 焦
点 〕
此复合句中，“这个铸件内部有气眼”是〔宾语从句〕。
b.这个铸件，检查员发现 它内部有气眼。
〔话题〕 〔前衬〕 〔前衬〕 〔 焦 点 〕
此复合句中，将宾语从句中的一个语块“这个铸件”移位到复合句前端作〔话题〕。
（2）裂块移位
(41)a.妹妹 说她 喜欢 大红的裙子。
〔话题〕〔前衬〕 〔 焦
点 〕
此复合句中，“她喜欢大红的裙子”是〔宾语从句〕。
b.裙子，妹妹 说她 喜欢 大红的。
〔话题〕 〔前衬〕 〔前衬〕〔 焦 点 〕
此复合句中，将宾语从句中的语块的一部分“裙子”移位到复合句前端作〔话题〕。
（3）复指移位
(42)a.我听说刘芬 给谭部长 送过 许多礼品。
〔话题〕〔前衬〕 〔 焦 点 〕
此复合句中，“刘芬给谭部长送过许多礼品”是〔宾语从句〕
b.刘芬，
我 听说
她 给谭部长 送过 许多礼品。
〔话题〕〔前衬〕 〔前衬〕〔 焦 点 〕
此复合句中，将宾语从句中的一个语块“刘芬”移位到复合句前端作〔话题〕。
c.谭部长， 我 听说 刘芬 给他 送过 许多礼品。
〔话题〕 〔前衬〕 〔前衬〕 〔 焦 点 〕
此复合句中，将宾语从句中的一个语块“谭部长”移位到复合句前端作〔话题〕。
总而言之，汉语句子的语块序列取决于“认知理据性”和“交际调整性”的综合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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