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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名士号七贤,魏晋清谈说三贤。”
走进南京博物馆的六朝园林公园,人们可以看到在翠竹红墙的掩映下,有七位姿态各异,神情迥异的长袍文人。他们或坐,或立。有席地抚琴的,有仰天长啸的,有品酒微熏的,有颔首凝思的,有鼓琴高歌的,更有醉卧草间而不知醒的。身居其间,令人恍然时空倒转。似乎回到了魏晋时期,过起了归隐山林,纵酒高歌的日子。而面前的这七个人,却是七尊栩栩如生的石雕。这那种傲然世外,狂放不羁的精神气质便告诉了我们,他们的名字——竹林七贤。
新世纪之初,南京市博物馆兴建六朝园林公园,在全社会征集招标一组雕塑设计稿。南京艺术学院美术学院的设计稿在众多的参选作品中脱颖而出,一举中标。而当时学院的投标作品正是这组《竹林七贤》。经过实地考察发现:六朝园林公园是自然形成的丘陵地貌,有着多年自然生态的山林植被。整个公园树木丰茂,郁郁葱葱,与朝天宫青砖红瓦的古建筑群相映成趣。园中大片竹林迎风摇曳,隐隐透出山林野趣的古风。在如此环境中放置雕塑,一方面要与环境相得益彰,一方面要体现出“六朝”的文化底蕴。这样才能形神合一,形成一个情趣盎然的景点。经过反复筛选题材,最终把视角选定为六朝历史上最为有名的一组文人——竹林七贤。
在设计专家组中擅长国画人物画的画家担任最初的图稿绘制工作。由张友宪副教授设计的《竹林七贤》,突破了历史人物雕塑“写实”的大众思路,大胆地把国画中的大写意手法引入到这组石雕上来。《竹林七贤》不拘泥于写实,充分挖掘了人物的精神气质,生动体现了东方艺术的魅力。在设计过程中,对竹林七贤人物和生平做了认真缜密的研究,查阅了大量的资料,经过反复构思,最终决定把握住以魏晋风度“豪放不羁”“旷达自然”的形象刻画作为主调,同时吸取墓砖壁画,砖雕,以及中国古代一些雕塑的表现手法,以“浑然天成,内聚而外张,神先而形其次”为艺术创作思路,从而构建出《竹林七贤》的基础创作风格。
确定了平面图稿之后,王浩辉副教授便着手泥塑小样的创作,使竹林七贤从二维的空间转化为三维的空间,进一步完善了竹林七贤的雕塑设计稿。小样的制作遵循了原图的创作思路追求似与不似,重在精神。完整地再现了图稿的意图,并通过酣畅淋漓的雕塑手法使小样显示出了比图稿更强,更直观的艺术表现力。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完成的小样交给了学院所属的雕塑工厂进行制作。几近完成时,发现放大之后的泥塑虽然在造型上遵循了雕塑小样的面貌,也刻画的比较精细。但是,整个雕塑在对人物精神气质的把握和雕塑艺术语言的追求上,并没有充分体现出雕塑小稿的创作意图。为了保证作品的艺术质量,经过慎重考虑,张友宪、王浩辉、徐建明、陈世宁等亲自上阵,把泥稿全部推翻重来。他们在六七月份的高温天气下,加班加点,挑灯夜战。终于在主创人员及专家教授和着汗水与泥水的手下,图稿的最初意图得到了完美的体现,甚至超越了小稿的预期效果。艺术家们此时已不是把《竹林七贤》雕塑当作一个经济合同来完成,而是把艺术质量摆在了首位。以严谨与精益求精的认真态度来创作一件艺术精品。
阮藉
这一组雕塑无论在创意还是在雕塑手法上,都已完全脱离了现今许多城雕的“俗”、“匠”、“板”的窠臼。在人物造型的刻画上,精神气度的把握上,与环境的协调统一上,都以一种清新古朴的姿态呈现在众人面前,显示了很高的艺术成就。
《竹林七贤》在历史上作为魏晋文人雅士的代表,表现出追求自己与个性解放的鲜明个性。他们生活放诞,不拘礼法,喜好虚无之谈,主张清净无为。所以在雕塑造型的处理上必须与人物的思想和性格保持一致。《竹林七贤》充分发掘中国古代环境艺术中的“天、地、人”三位一体的精髓,在环境中达到了天人合一,物我相融的状态。在六朝园林公园幽雅的环境中既找到了合适的母体表现空间,又充分传达了雕塑的意境。
稽康 竹林七贤(群雕)张友宪 王浩辉 徐建明 陈世宁
走进公园,循音而去,先可见一位散发长须之人席坐于地,眉头轻蹙,双眼微阖,膝前放置一古琴。十指轻轮,旋律激昂慷慨的《广陵散》便倾泻而出。他便是竹林七贤中以“学不受师,博览无不该通”而最为出名的嵇康。
山涛
嵇康可谓魏晋奇才,精于笛,妙于琴,擅音律。在音乐上有极高的天赋。尤其是他对琴及琴曲的嗜好,为后人留下了种种迷人的传说。而嵇康在音乐上的巨大成就便促成了雕塑选择“抚琴”这一动作的原因。而群雕《竹林七贤》中的每一个人物都是抓住了他们最为著名的事迹或最具特点的个性来进行表现。使熟悉竹林七贤历史的人们一看便知。
向秀
第二位人物阮籍,在造型上左手捻须,张口纵天而啸。这个形象依据便是来自《晋书·阮籍传》中对他“嗜酒能啸”、“纵酒徉狂”的记载。这个人物在造型的处理上整个衣纹均走大面,躯干部分统一整体,着重点放在这样一个夸张的表情,与其余几个雕塑含蓄微妙的表情迥然不同。让人似乎感受到阮籍正酒后凭吊楚汉战场,感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员”的浩然气度。
同样是立姿的另外两尊阮咸和山涛,人物表情处理上却显得细腻而有趣味。阮咸左手持琴,右手弹拨,一幅洋洋自得,乐在其中的感觉。衣饰处理上着重于层层叠叠自然下垂的宽大衣袖。而山涛右手放在胸前,左手拿着一个盛满酒的小碗。头向右下方倾斜,醉眼惺松,似乎“饮酒至八斗,醉矣。”
剩下的三个人物刘伶、向秀、王戎的共通之处在于远远望去,自然放置在绿草丛中,好似天然顽石一般。而走近一看,却是表情生动,个性鲜明。这三尊雕塑依石成形,未做过多人为的加工,只是以阴线刻出衣纹走向,手或脚都隐没在刀斧凿出的大面之中,与四周错落的石块、草坪竹林浑然一体。
《竹林七贤》在艺术上最大的成就就在于它突破了中国传统造像中求“实”求“像”,而是追求一种儒家精神中的虚实相生,造型上的似与不似。而在这次的雕塑创作中,除了几位在雕塑方面颇有建树的艺术家以外,还有一部分来自于国画、油画、壁画等专业的艺术家,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有趣组合,更便于突破雕塑创作的固有程式,把各个专业的优势进行了充分的发挥和高度的综合,使得“竹林七贤”既具有雕塑语言,又具有国画的气韵,更在手法方面显示出一种油画笔触的韵味。《竹林七贤》雕塑已经不仅仅是作为投标目的出现的一组普通意义上的城雕,而是成为了能够充分展示南京六朝气质,显露古都文化底蕴,体现金陵艺术水准的一件精品之作。
回过头来再看看《竹林七贤》的艺术风格,我们会发现在艺术表现力上《竹林七贤》抓住了“致广大、尽精微”的艺术原则,这一原则也是自古以来我们评判艺术作品的一个重要原则。所谓“致广大”意为艺术作品的思想文化载体要博大深沉;“尽精微”则表现在艺术作品的外在形象刻画上的细致精妙。明代陈洪绶也曾说过:“凡诗文书画不必十分到位,力见天趣乃成。”这也体现了中国古代艺术在创作意境方面的一个追求:即在把握住整体的同时,又能作细节局部的深入,形成一种“大”与“小”,“主”与“次”的范畴。而《竹林七贤》在主题的选择上正是体现了“致广大”的原则,以魏晋以来的千年文化为载体,使雕塑意境深厚博大;在雕塑的手法上又遵循了“尽精微”的原则,使《竹林七贤》在人物造型风格上姿态不同,神情各异,丰富而准确地传达了雕塑所要表现的气度。
另一方面,我们发现雕塑《竹林七贤》由于有了画国家的参与,在雕塑中隐见“气韵生动”之势。气韵作为六法之首,数千年的积淀已使人们在观赏一件作品的时候最先注意到的是作品的“精”、“气”、“神”。而“象”与“不像”此时的意义似乎已不在于雕塑中人物外貌的准确与否,而是把着眼点放在人物是否“活”,是否生动感人之上。《竹林七贤》石雕从造型看去好象是天然石料进行了微加工,单纯从雕塑实体角度来看不似传统观念里的“像”。但是这一组雕塑却能在意象上引申出观者对人物的联想。它们或雄壮,或雅秀,或因于形体,或因于造型,均能给人一种精神上的引导。而体现出前文中所说的“浑然天成,内聚而外张,神先而形其次”的气度。
《竹林七贤》从古典雕塑中汲取了精华,这组雕塑在人物造型上只用了三分的刻画,却显出了七分的气势。试想,如果《竹林七贤》把精力都放在写实的塑造之上,只是考虑“像”与“不像”的问题,那么所谓精准的造型便会遏制了雕塑的生机和神采。竹林七贤的真实面貌无从考证,也无须考证。因为世人印象中的竹林七贤的精神状态已经深入人心,个人心中自有对他们相貌的想象,且因人而异。所以《竹林七贤》把重点放在形体的似与不似之上,外型是夸张的,甚至是变形的,而其神采气韵却通过这种恰到好处的夸张使内在的生机和气韵自然流露,第一眼看上去便能够充分感觉到《竹林七贤》的神采,有了精神作铺垫,自然会越看越像。从而感受到这件艺术作品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艺术魅力。
阮咸
如何让这一组雕塑既体现艺术水准又做到“耐看”,并为普通大众所欣然接受。是专家们放在创作首位来考虑的。反复商榷后得出一致的意见是:创作要既继承古代雕塑的优良传统,吸取民族精华,又要创新求美,体现时代精神。在汉唐以来的雕塑作品的深沉博大中注入鲜明的现代风格。《竹林七贤》由于其鲜明的精神个性特征,如果循常例做写实的处理,就会离现在的艺术成就相去甚远。而最后的这种技术处理上的“无为而无不为”、“不经意而经意”就使得雕塑具有了引人遐思而又经久耐看的恒久艺术魅力。
王戎
《竹林七贤》摆放在六朝园林公园已经有一年多了,这一年来,许多业内人士以及无数慕名而来的游客都对这一组雕塑作出了高度的评价。认为《竹林七贤》雕塑不仅仅代表了南京雕塑界的水平,也是南京艺术学院艺术水准的一次综合展示。但其意义并不止于此,在创作过程中艺术家们对待艺术的严谨态度以及在艺术上的不断创新突破的精神才是最为可贵的。艺术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不仅仅是单纯的艺术问题,而更多的是在于创作出优良作品的“人”。《竹林七贤》的诞生只是新世纪的一个开始,有了这样的一批艺术有,相信会有更多的艺术精品源源不断地涌现在江苏大地上。
刘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