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验研究方法在我国政治学研究中应用的现状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政治学论文,在我国论文,现状分析论文,经验论文,方法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任何科学理论都需要科学的研究方法来支撑。对于恢复和重建后的中国政治学研究方法应作怎样的评价？如果从中国政治学发展的历程来看，就不能不承认，近些年来我国政治学研究在方法论上确实是“比过去大大前进了一步”。凝聚国内政治学界集体智慧的《中国大百科全书·政治学卷》认为，“从单一方法研究走向多种方法的研究”已是中国政治学的一大发展趋势，系统论、信息论和控制论等已被引入政治学研究，调查研究、定量分析、经验设计、个案研究等具体方法也程度不同地被运用。（注：《中国大百科全书·政治学卷》，第19页，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2年版。）还有学者认为，中国政治学正开始走向多学科、交叉学科研究，除了运用传统的研究方法外，已广泛吸收、借鉴和运用当代国外政治学研究的一些新方法以及当代科学发展中其他学科的新成就。（注：汝信：《继往开来，开创中国政治学研究新局面》，《政治学研究》，2001年第1期。）
然而，我国政治学研究在方法论上“还处于一种比较落后的状态”。（注：俞可平：《中国政治学百年回眸》，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政治学》2001年第2期。吴玉宗：《中国政治学研究应“四深入”》，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政治学》1996年第6期；吴大英：《政治学的研究状况与发展趋势》，载杨海蚊主编《新中国政治学的回顾与展望》，世界知识出版社2000年版；童国栋：《试析政治学方法论研究的几个原则》，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政治学》1997年第3期；王金洪、郭正林：《21世纪中国政治学的总体性转换》，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政治学》1998年第1期；王浦劬：《我国政治学的建设应该着力于三个方面的发展与突破》，《政治学研究》1998年第1期；陈振明：《科学化、现实性与跨学科研究》，《政治学研究》1998年第1期；林尚立：《政治学与政治发展：中国政治学发展20年》，《政治学研究》1998年第2期；程竹汝：《21世纪中国政治学的历史使命》，《政治学研究》1998年第4期；金太军：《当代中国政治学的发展现状与前景展望》，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政治学》1999年第4期。）有的学者认为，我国政治学尚缺乏学科化的基本研究方法。（注：谭君久、童之伟：《中国政治学应进一步加强自身建设》，《政治学研究》，1997年第1期。）有学者提出，我国政治学研究实际上存在着“对马克思主义分析方法的运用流于形式的问题”。（注：王邦佐：《政治学的繁荣和发展需要理论创新》，《政治学研究》，2001年第1期。）在具体的研究方法上以规范研究、定性研究为主，而经验研究、特别是定量分析严重缺乏。如有学者指出，“我国政治学的研究目前大多仍然遵循着哲学思辨、经典解释、规范性定性研究、制度和机构描述以及历史探索的方法，因此，政治学研究方法的更新任务尤其艰巨。”（注：王浦劬，前引文，第16页。）“目前中国政治学需要和缺少的正是对政治的实证研究。”（注：程竹汝，前引文，第48页。）
关于政治学研究的方法论，国内学者有不同的表述。有学者提出“基本研究方法”的概念（注：如前引谭君久、童之伟文，第41页；程竹汝文，第48页。），有的则认为主要是“方法论基础问题”和“基本方法及技术问题”（注：陈振明，前引文，第21页。）。本文按照《中国大百科全书·政治学卷》的解释，将它分为以下三个层次：
一是“根本方法”，在我国即为“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而在西方国家为“社会哲学”（注：梁文韬认为，西方国家将社会哲学作为政治学研究的“根本方法”。）。二是“具体方法”，有“规范研究”和“经验研究”两大类。三是“分析手段与技术”。如规范研究的分析手段主要是质化研究，而经验研究的分析手段主要是量化研究，“如观察法、调查研究法、实验研究法、模拟研究法、分类和测量等”。
本文不拟对“根本方法”的应用和研究情况进行分析，而将集中地检视和讨论各篇论文所使用的“具体方法”和“分析手段”。它们即构成本文分析的基本框架。为了便于分析，我们对分析变量作了以下设定，其具体指标为：
一是作者姓名。
二是作者单位。我们将其分为7个类别：高等院校，中国社科院，省市社科院，党校与行政学院，政府机构，民间研究机构，在以上六类单位之外的其他单位。
三是研究主题（或文章类型）。对政治学研究主题的分类，如美国学者德怀特·沃尔多在分析美国政治学杂志的文章时，曾将它分为13类：“规范性和描述性理论，比较政府与政治，国际政治、国际组织和国际法，立法事务，政治、政党和压力集团，公共舆论、投票和选举，总统，组织和行政，美国政府（联邦政府除外），公共政策分析（实际的），司法事务，公法和法学，政治学研究。”（注：格林斯坦、波尔斯比编：《政治学手册精选》，第106页（表1）竺乾威、周琪、胡君芳译，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在汉译本中，表1中的“国际政治”被印成“国际关系”，但从第108页的后续解释看应是“国际政治”。）《中国大百科全书·政治学卷》则对“政治学的范围”归纳了7个主要方面，即：政治理论，中国政治，比较政治，公共政策，公共行政，国际政治，政治学方法论。（注：《中国大百科全书·政治学卷》，第1页，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2年版。）本文将依据百科全书《政治学卷》中的七种分类来界定论文的研究主题。同时为了分析的需要，对“中国政治”类的研究文章，我们进一步离析出三个次要方面即政党和政治团体、司法研究、基层民主，作为上述七个主要方面的并列项。
四是研究类型。对政治学研究的类型，《中国大百科全书·政治学卷》曾区分为“理论研究与应用研究、宏观研究与微观研究、静态研究与动态研究”等层面，而“理论研究”包括了规范的理论研究和经验的理论研究两类。（注：《中国大百科全书·政治学卷》，第2页，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2年版。）社会学家詹姆斯·S.科尔曼认为，所谓“理论研究”是指建立旨在一种理论体系（或概念体系）但又不以经验资料加以验证的研究，而“经验研究”又可分为“应用研究”（旨在解决实际问题）和“学科理论研究”（旨在用经验资料建立或检验学科知识的研究）两大类。（注：詹姆斯·S.科尔曼：《社会理论的基础》，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9年版，第23章。）这里，我们将政治学研究进一步分为三个类型：1)“纯理论研究”，即关于政治和政治学的一般概念、原则、理论和范畴的研究，如权力、民主、精英理论等；2)“学科理论研究”，涉及政治学、政策学、行政学等学科建设的内容；3)“应用研究”，是指直接可用以指导、规范具体的政治活动和关系的经验研究，如人大建设、行政机构改革、反腐问题、基层民主建设等均纳入该种类型之中。第一种类型，我们又称之为“规范研究”；后两种类型，一并归入为“经验研究”。
五是研究的规范性。一般地，社会科学研究的程序有四个阶段：1)研究课题的系统化，如选择课题、提出假设；2)确定研究计划和研究工具；3)资料的收集；4)结果的分析与阐释。（注：贝蒂·H.齐斯克：《政治学研究方法举偶》，第33-60页，沈明明、贺和风、杨明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年版。）本文所说的“研究的规范性”，指研究的程序是否合乎基本的规范。在这里，我们主要根据以下四个方面对论文研究的规范性进行评估。1)是否有理论预设（或称理论假设）；2)是否有明确的问题意识，即有没有提出需要加以论证或验证的问题；3)是否有文献评论即有无对现存的有关文献加以评价；4)文献引用情况如何，这涉及到四种情况：a.党政文献；b.学术成果，c.综合性文献，即既有党政文献又有学术成果的引用；d.无文献引用。
六是经验研究方式。主要借鉴社会学对经验研究方式的划分，将其分为实地调查、统计调查、文献研究等方式。（注：林彬、王文韬：《对当代中国社会学经验研究及研究方法的分析与反思》，《社会学研究》，2000年第6期。）其中文献研究方式再细分为四种情况：1)党政文献研究；2)历史文献研究；3)现存统计资料研究，如统计年鉴资料研究；4)学术文献研究。
七是样本类型。这是有关分析样本特点及其选择方法的问题，计有普遍调查、个案调查、随机调查和非随机调查等指标。（注：林彬、王文韬：《对当代中国社会学经验研究及研究方法的分析与反思》，《社会学研究》，2000年第6期。）
八是资料收集方法。即资料获得的途径，包括参与观察、问卷调查、深度访谈、文献收集等方法。（注：林彬、王文韬：《对当代中国社会学经验研究及研究方法的分析与反思》，《社会学研究》，2000年第6期。）
九是资料分析方法。包括实地调查定性分析、文献定性分析、统计文献分析、文献内容分析、二次分析、简单统计分析（分类、百分比、单变量分析等）、中级统计分析（相关、回归、双变量分析等）、高级统计分析（多变量分析、统计模型等）等。（注：林彬、王文韬：《对当代中国社会学经验研究及研究方法的分析与反思》，《社会学研究》，2000年第6期。）
表1 作者单位分布情况表
作者单位类型文献篇数 全部论文总数的频率(n=293)
有单位标示文章的
频率(n=204)
无作者单位标示89 30.4
高等院校 14750.973.0
中国社科院16 5.5 7.8
省市社科院8 2.7 3.9
党校和行政学院23 7.8 11.3
政府机构 7 2.4 3.4
民间研究机构 0 0
0
其他 1* 0.3 0.5
二
（一）作者队伍情况
在293篇论文中，除了89篇文章不能确定作者的服务单位外，其余文章中有149篇来自高等院校，占有单位标示文章的73.0%；16篇出自中国社科院，占有单位标示文章的7.8%；而来自各省市社科院的文章仅有8篇，占有单位标示文章的3.9%；来自党校和行政学院系统的文章有23篇，占有单位标示文章的11.3%；有7篇文章来自政府机构，占有单位标示文章的3.4%；未见有来自民间研究机构的文章。以上数据显示，作者群主要来自高等院校，高校是我国政治学研究的一个主要阵地。（见表1）
（二）研究主题格局分析
表2 研究主题格局表 n=293
研究主题类型文章篇数
频率
政治理论 149 50.9
中国政治 37
12.6
政党和政治团体7 2.4
司法研究 3
1.0
基层民主 18
6.1
公共政策 13
4.4
公共行政 45
15.4
比较政治 12
4.1
国际政治与国际关系5 1.7
政治学研究方法4
1.4
从中可见，政治理论的研究占了全部文章的一半，居所有研究主题之首；其次是中国政治研究（含政党和政治团体、司法研究和基层民主研究），共有65篇，占22.1%；再次是公共行政研究，有45篇文章，占15.4%；其他的研究主题如公共政策、比较政治、国际政治与国际关系以及政治学研究方法等主题所占份额极少。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有关政治学研究方法的研究文章仅4篇，只占1.4%，对方法论研究的轻视于此可见一斑。此外，当前在我国政治学研究中，存在着对政治理论研究关注过多而严重忽视现实研究的倾向。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呼吁要加强对现实政治的研究。如有的学者提出，政治学研究工作者应“能够立足于中国现实，深入下去，脚踏实地做大量艰苦的调查研究工作……要熟悉中国国情，再研究问题，才能弄清问题的症结所在”（注：赵宝煦：《中国政治学百年历程》，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政治学》2000年第3期。）。
（三）研究类型分析
从检索结果看，有196篇文章属于规范研究，占所有文章的2/3强；而属于经验研究（包括学科理论研究和应用研究）的文章仅占1/3弱，共计97篇文章，其中属学科理论研究的文章29篇，占9.9%，属应用研究的文章相对多些，有68篇，占23.2%。 规范研究远远多于经验性的实证研究（见表3）。这与上述所示“政治理论研究”占半壁河山的状况是一致的。
表3 研究类型分布表n=293
研究类型规范研究学科理论研究应用研究
频率 66.99.9023.2
（四）研究的规范性分析
表4显示，在规范研究的四个指标中，无理论预设、无明确的问题、无文献评论占了相当大的比重，分别有292、285、246篇文章，各占99.7%、97.3%和84%。这组数据充分说明，当前的政治学研究在从问题或假设的提出到论证的形成、检验和发展的整个过程中，存在着严重缺损关键环节、关键步骤的倾向，研究的规范性成为一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至于文献引用，统计表明，有38篇文章无任何文献引用，占所有文章的13%，仅仅引用党政文献的占5.8%。在某种程度上，无任何文献评论或引用，容易导致重复研究。引用文献，原本不仅是学术积累与理论创新的需要，更是对学者品格的一种检验。文献评论和引用上的严重缺失，不利于学术积累和学科发展。
三
已如前述，在我们分析的论文样本中，属于经验研究的文章有97篇。对这部分论文作进一步的分析，有助于我们对中国政治学经验研究的状况有一个较为全面的了解和把握。
（一）经验研究方法的运用
经验研究方法在其生命力上特别要求取得大量可靠的第一手资料，并进行科学的分析。只有依靠对多方面广泛的经验材料的研究，才能在反复的经验验证中得出具有普适性的理论。
表4 研究的规范性分析表n=293
研究的规范性
否 所占频率是 所占频率
1.是否有理论预设
292 99.7
1
0.3
2.是否有明确的问题 285 97.3
8
2.7
3.是否有文献评论
246 84.0
47 16.0
4.是否有文献引用
38 13.0
25587.0
其中：仅引用党政文献 17 5.8
仅引用学术成果18563.1
引用综合性文献53 18.1
未引用任何文献38 13.0
表5 经验研究方式运用情况表 n=97
经验研究方式 否
频率是频率
1.有否实地调查
89
91.88 8.2
2.有否统计调查
86
88.71111.3
3.有否文献研究
19
19.67880.4
表5显示，在97篇属于经验研究的文章中，运用文献研究方式的有78篇，占80.4%；运用统计调查方式的，有11篇，占11.3%；运用实地调查方式的，有8篇文章，占8.2%。这表明，近些年来，经验研究多限于文献研究方式，而实地调查方式、统计调查方式相对薄弱。文献研究方式的高发现象，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学者们大多倾向于坐在书斋里做学问，深入社会、深入实际去做深入细致的调查研究工作偏少。（注：王金洪、郭正林：《21世纪中国政治学的总体性转换》，中国人民大学复印报刊资料《政治学》1998年第1期。）
（二）文献研究的情况
表6 文献研究情况表 n=78
文献研究情况文章篇数
所占频率
党政文献
9 11.5
历史文献
2 2.6
现存统计资料
2 2.6
学术文献
6583.3
表6显示，在文献研究中，最显著的特征是学术性文献研究偏重，有65篇，占83.3%。其次，党政文献研究所占份额较大，占11.5%。
（三）经验研究中具体方法的运用
经验研究具体方法，如抽样调查、资料收集、资料分析等。
1.样本类型分析
表7显示经验研究过程中样本类型情况。结果表明，抽样调查方法的运用不容乐观。
表7 样本类型情况表
n=97
样本类型
文章篇数 所占频率
普遍调查 1
1.0
个案调查 8
8.2
非随机调查0
0
随机调查 1
1.0
无明确的样本交代 87 89.7
就抽样对象而言，个案研究的文章有8篇，占8.2%；普遍调查1篇，仅占1%。就抽样方法而言，随机调查1篇，占1%；非随机调查的运用则无。抽样调查服务于研究目的和研究内容，并直接关系到资料的收集、整理与分析，因而是经验研究的一个重要步骤。（注：袁方、王汉生：《社会研究方法教程》，第199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版。）然而，抽样调查方法的缺失，凸显了我国政治学倚重宏观政治学研究、忽视中观和微观政治学的研究现状。
2.资料收集方法分析
表8 资料收集方法情况表 n=97
收集方法 参与观察 问卷调查 深度访谈 文献收集 无资料收集
文章篇数3 2 1 74 17
频率3.12.1
1.0 76.3
17.5
表8是97篇文章获得研究资料途径的一览表。该表显示，文献收集的方法使用频率最高，有74篇，占76.3%，运用参与观察、问卷调查、深度访谈等途径获取资料的方法，分别占3.1%、2.1%和1%。
3.资料分析方法分析
表9反映了97篇文章中资料分析方法的运用情况。
表9 资料分析方法运用情况表 n=97
资料分析方法 文章篇数 频率
1.实地调查定性分析 6
6.2
2.文献定性分析 63 64.9
3.统计文献分析 3
3.1
4.文献内容分析 6
6.2
5.二次分折 0
0
6.简单统计分析 4
4.1
7.中级统计分析 0
0
8.高级统计分析 0
0
9.其他 15 15.5
表9表明，运用文献定性分析方法进行经验研究的文章数最多，有63篇，占64.9%；其次是实地调查定性分析方法和文献内容分析方法的运用，各有6篇，各占6.2%；其他，依次是简单统计分析方法和统计文献分析方法的运用，文章数分别是4和3。二次分析、中级统计分析和高级统计分析等方法的运用则为零。由此可见，研究者们对资料分析方法的运用仍相当欠缺，在经验研究中原本应主要使用的是量化分析手段，但使用更多的却是定性分析，即表9中的前四类，合计占80.6%。
四
综上所述，在中国政治学研究中，规范研究偏重而经验研究不足；研究的不规范性现象较为突出。一是规范研究不规范，如，缺乏理论预设、问题意识，文献引用、评论不规范；二是经验研究不似经验研究，资料获取途径单一、资料分析方法单调；三是研究方法陈旧单一的局面并未打破。
我们以为，要摆脱政治学研究方法的落后状态，推进中国政治学的新发展一个当务之急是要大胆地借鉴、运用和创新研究方法。首先，进行方法论上的“补课”，如开展普及性训练和方法论研讨等。其次，政治学研究的专业学术刊物应发挥好标尺和导向作用，大力推行匿名审稿制度，倡导刊发论文的规范性。再次，组织翻译、编著有关政治学研究方法论方面的著作、教材。（注：至2001年底，国内学者中仅出版了张铭、严强主编的《政治学方法论》（苏州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一部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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