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文化与中国古典小说,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古典小说论文,中国论文,民俗论文,文化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风俗,是历代相传、因袭积淀而成的社会风尚与民间习俗,包含着丰富的文化意识。以叙事写人为主旨的中国古代小说,在特定的自然环境与社会环境中,就常常展现出一幅幅绚烂多彩的风俗画面,成为刻画人物,表现主题的文化背景。当然,世风民俗是极其丰富的,其在中国古代小说中的反映也是多样的,这里择其要者加以论述。
节日风俗画面的形象展现
节日风俗是世风民俗的综合性体现,是民族文化的重要现象,既有统治阶级的意志和趣味习尚、宗教精神,又有一般民众的思想意识与兴趣爱好。在我国古代,由于风俗、节气、宗教、人文等因素,仅在汉族生活的地区就形成了18个节日,即元旦、人日、上元、社日、寒食、清明、花朝、上巳、浴佛节、端午、伏日、七夕、中元、中秋、重阳、冬至、腊日、除夕等。上述古代节日的风俗、礼仪及其文化创造,除了作为风俗习惯因袭流传外,见诸文字记载不多,只有一些史书和笔记中作些概括性的记载,但其丰富多彩的活动却在中国古代小说中有形象的反映。综观而论,有下列特点。
一是对节日活动形象生动的描写,将其画面活现出来,具有“史”迹的价值。其中最引古代小说家注目的是元宵、清明、端午、中秋、除夕等。《金瓶梅》就有四回书写了元宵节,可以说是小说写元宵节最出色者。十五回“佳人笑赏玩月楼”,是描写西门庆的妻妾到刚刚死去丈夫的李瓶儿家楼上赏月的情景,其间既有“暗暗请西门庆那日晚夕赴席”的奸情密约,又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潘金莲“接着半截身子,口中磕瓜子儿,把磕了的瓜子皮儿都吐下来,落在人身上”的轻浮举动。二十四回“经济元夜戏娇姿”首先写了西门庆张挂花灯,合家欢乐饮酒的家宴,又写陈经济带领潘金莲、李瓶儿、宋惠莲,“来安、画童两个小厮,打着一对纱吊灯跟随”,“须臾走过大街到灯市里”观灯活动。这说明了书上实写的晚明之时,妇女也可以大摇大摆地到大街灯市里去观赏游玩,封建礼教对妇女内闱之禁已相当开放。四十二回“豪家栏门玩烟火,贵客高楼醉赏灯”中,更加详细写了西门庆家及其亲朋元宵家宴与游玩的盛况,是一幅幅有序进层次的元宵图。四十六回“元夜游行遇雪雨”,重点写了元宵的曲艺演出活动。其它古代小说,如《水浒传》、《红楼梦》等也写过元宵节,但皆不如《金瓶梅》全面。《红楼梦》十八回“荣国府归省庆元宵”,写了贾府在元宵节迎接贵妃元春“归省”的盛典,“接驾”的礼仪胜过节日风俗,只用了“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光相映,时时细乐声喧,说不尽这太平气象,富贵风流”几句简单描写,表现出贵族与宫廷的气派,与《金瓶梅》反复描写的市井元宵之况相映成趣。五十三回“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用了近两回书写了贵族之家欢度元宵的过程,重点表现了人的活动。《镜花缘》第三十一回“看花灯戏言猜哑谜”中所描写的智佳国的元宵节时间却是八月十五:“不多时,进了城,只听炮竹声喧,市中摆列许多花灯,作买作卖,人声喧哗,极其热闹。林之洋道:‘看这花灯,倒像俺们元宵节了。’多九公道:‘却也奇怪!’于是找人访问。原来此处风俗,因正月甚冷,过年无趣,不如八月天高气爽,不冷不热,正好过节,因此把八月初一日改为元旦,中秋改为上元。此时正是元宵佳节,所以热闹……”除此而外,古代小说对除夕、清明、端午、中秋等重大节日都有详细描写,记录着丰富的节日历史资料。
二是描写了节日的文化活动和文化设置,揭示出节日的文化价值。节日具有宗教、文化、自然气候、生活习俗的多种因素,其文化意义居于主导地位。可以说,节日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中国古代小说在描写节日过程中大都把文化作为重要素材。如上述《金瓶梅》四次描写元宵节,写了庆祝时演唱的戏曲唱词、表演状况,花灯的样式、戏赏的盛况,形象生动地反映出晚明之时一个县城元宵节的文化景观。《红楼梦》第二十七回描绘了大观园芒种节的文化景观:“至次日乃是四月二十六日,原来这日未时交芒种节。尚古风俗:凡交芒种节的这日,都要设摆各色礼物,祭饯花神,言芒种一过,便是夏日了,众花皆卸,花神退位,须要饯行。然闺中更兴这种风俗,所以大观园中之人都早起来了。那些女孩子们,或用花瓣柳枝编成骄马的,或用绫锦纱罗叠成干旄旌幢的,都用彩线系了。每一颗树上,每一枝花上,都系了这些物事。满园里绣带飘飘,花枝招展,更兼这些人打扮得桃羞杏让,燕妒莺惭,一时也道不尽。”向“花神”饯行,用花瓣柳枝编成花环之手工品,挂系在树上,形成花枝招展的景观,创造出花的文化形态。“除夕”祭祖拜年的风俗是盛大的节日活动,《红楼梦》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写了封建贵族之家祭祖的盛典,反映出古代“祭祖拜年”的礼仪形态与文化景观。
三是节日引发出的故事。节日大都有公共活动的方式、时间与场所,也有经济活动。既有娱乐性的欢乐,也会有种种悲剧和矛盾斗争的产生。《红楼梦》第一回交待,甄士隐的独生女儿英莲(即香菱)是在“元宵佳节”丢失的:“夫妻二人,半世只生此女,一旦失落,岂不思想,因此昼夜啼哭,几乎不曾寻死。”第七十五回“开夜宴异兆发悲音”中,正当贾府“开怀赏月作乐”之时,“忽听那边墙下有人长叹之声。大家明明听见,都悚然疑畏起来。贾珍忙厉声叱咤,问:‘谁在那里?’连问几声,没有人答应……一语未了,只听得一阵风声,竟过墙去了。恍惚闻得祠堂内槅扇开阖之声。只觉得风气森森,比先更觉凉飒起来;月色惨淡,也不似先明朗。众人都觉毛发倒竖……”这种“异兆”之声,似鬼使神差,实际是贾府衰败的征兆。在花好月圆、赏月作乐之时,偏偏发出“悲音”,是人事的曲折反映。《水浒传》上梁山好汉攻打大名府和李逵大闹东京汴梁城,都发生在元宵佳节之夜。
婚俗描写中的人文精神
婚姻是人类进化到文明时代后的一种重要社会现象,并形成了相应的制度、礼仪和行为方式,也就有了各式各样的婚姻风俗。中国古代小说对婚姻的反映,着重点在制度、礼仪、风俗上,刻画出一幅幅多姿多彩的婚俗风景画。其要有下列几点。
一是对婚礼习俗的社会因素与伦理意识的描写。古代小说对婚姻中的求婚、订婚、迎送、抢亲、婚礼、洞房等程序中的伦理习俗都有形象生动的描写。《红楼梦》多次写过求婚的情节,如第五十五回“尤三姐思嫁柳二郎”中由贾琏代三姐向柳湘莲求婚,第七十九回“薛文龙悔娶河东狮”中薛家向夏家求婚,同一回“贾迎春误嫁中山狼”中孙绍祖以欠债相逼向贾府求婚,第一百回“悲远嫁宝玉感离情”中镇海总制向贾府求娶贾探春,都有不同礼仪的描写。第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中通过老尼向凤姐口述的故事,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李衙内向财主的女儿张金哥求婚,但她家已受了原任长安守备公子的“聘定”。结果喜事形成了难事。那张家急了,只得着人上京来寻门路,赌气偏要退定礼。不上京城求门路便罢,求到凤姐门下,反而由难事变成了悲事:“谁知那张家父母如此爱势贪财,却养了一个知义多情的女儿,闻得父母退了前夫,他便一条麻绳悄悄自缢了。那守备之子闻得金哥自缢,他也是个极多情的,遂也投河而死,不负妻义。张、李两家没趣,真是人财两空。这里凤姐却坐享了三千两……”求婚之中,贪财求势而退前聘定礼,造成两个青年的悲剧。《三国演义》是一部描写封建社会政治斗争与军事计谋的小说,其中穿插描写了几件婚聘之事,皆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渗染着浓重的政治计谋与军事策略色彩。第八回“王司徒巧使连环计”中,欲处死“贼臣董卓”的司徒王允,运用“连环计”,先将府中歌伎貂蝉“许嫁吕布,后献与董卓”,以达到“谍间他父子反颜,令布杀卓,以绝大恶”的政治目的。第五十四回“吴国太佛寺看新郎”中,周瑜以孙权之妹许嫁刘备,“说刘备来入赘”,以达到既夺回荆州,又杀死刘备的目的,是一条“美人计”,结果弄巧成拙,以假成真,周瑜、孙权的“美人计”化为泡影。
二是对婚姻活动中礼仪习俗与娱乐活动的反映。婚礼是婚姻中的盛典,也是婚姻方式最重要的一环,我国各民族中有不同的方式与规模。古代小说在这方面有精彩而充分的描写。古代青年男女婚配,完全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其婚前的商定过程,《歧路灯》第四回“孔谭二姓联姻好”中,对祥符县两家名门望族谭孝移与孔耘轩为儿女订婚有详细描写。两家的父亲为儿女订婚后,书上写道:“嗣后谭孝移怎的备酒奉恳潜斋、嵩淑作大宾;怎的叫王中买办表里首饰;自己怎的作了一纸‘四六’启稿,怎的潜斋改正一二联;怎的烦账房阎相公小楷写了;怎的择定吉日同诣孔宅,孔宅盛筵相待;怎的孔耘轩亦择吉日置买经书及文房所用东西,并‘四六’回启到谭宅答礼,俱不细述。”虽不“细述”,订婚的礼仪过程全点到了。《红楼梦》第九十七回“薛宝钗出闺成大礼”中,对宝玉与宝钗结婚礼仪过程有简要的描写:“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见新人蒙着盖头,喜娘披着红扶着……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请贾政夫妇登堂,行礼毕,送入洞房。还有坐床撒帐等事,俱是按金陵旧例。”上面所说的“坐床撒帐”大约是从宋代兴起的结婚时一种礼仪,新婚夫妇拜完天地之后,入了洞房坐在床上,女向左,男向右,礼官用彩果或五谷撒掷,口中念着早已约定的套词,名为“撒帐”。宋元平话《快嘴李翠莲记》对此有详细的描写。
三是抢亲、纳妾等特殊婚俗的描写。《水浒传》第五回“小霸王醉入销金帐”中,描写了桃花山的山大王周通到桃花庄主刘太公家抢亲的情状。刘太公“迎亲”之时是在天“黑了”之时,地点是在“打麦场”而不是院庭之内,接亲之人又是“一簇人马飞奔庄上来”,足见非一般“娶亲”之时间、地点、行状,“抢亲”之行状充分显现出来。《金瓶梅》中西门庆纳娶过三个妾——孟玉楼、潘金莲、李瓶儿,即第七回“薛嫂儿说娶孟玉楼”、第九回“西门庆计娶潘金莲”、第十六回“西门庆谋财娶妇”。单从回目上的“说娶”、“计娶”、“谋财娶妇”之词,就见出非一般“娶亲”之举动。“说娶孟玉楼”,实际上是“骂娶”、“抢娶”,在孟玉楼的前夫之姑妈杨姑娘与其舅张四舅唇枪舌剑地大骂一阵之后,居然动用“众军牢”,将孟玉楼的家“七手八脚”“一阵风都搬去了”,抢亲与抢物同步进行。
葬俗中文化意识的揭示
“国之大事,祀居其一”,由于封建伦理观念的因素,中国古代丧葬礼节特别讲究,哭泣有法,吊丧有序,祭奠有辞,出殡有日,墓地有规,其中又有招魂、超度、沐浴、大敛、小敛之礼仪。上述之礼法,虽贵贱有别,只是繁简而已。至于居丧时限与名称,皆有定例,大都以三年为例,父母之丧叫制丧,也叫“丁忧”,君王之丧叫方丧,老师之丧叫心丧。由于隆重繁杂的礼仪,相应地派生出多式多样的丧葬风俗。中国古代小说既然把描写人的生命现象作为重要的素材,对丧事丧俗也多有反映,使丧葬文化得到形象而全面的展示。
一是丧葬礼仪的形象反映。丧礼是丧事最隆重的程序。中国古代小说中,描写丧事用笔最多,描写详尽,具有典型意义者当推《金瓶梅》对李瓶儿丧事和《红楼梦》对秦可卿丧事的描写。两部书写两个女人的丧事都用了三回书的篇幅,对人死、治丧、吊祭、出殡的全过程加以详细描写,溶进了极其丰富的生活内容与人文精神。《金瓶梅》写李瓶儿之死与丧事,从六十二回“西门庆哭李瓶儿”后半回开始,一直写到六十五回“吴道官迎殡颁真容”上半回,从中见出晚明之时一个五品提刑官之妾的丧礼是多么气派,礼节多么讲究,许多方面超越了应有的礼制,说明随着时代的变革,丧葬之礼也在变化。《红楼梦》对秦可卿之死的丧葬之礼,从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到十五回“王凤姐弄权铁槛寺”,详细写了一个贵族少妇人死丧葬事的全过程,殡葬之礼更加浩大气派,形象地反映了封建统治阶级上层殡葬礼仪及其文化。
二是殡葬文化的真实描绘。殡葬是一种行为方式,并且是有规范化礼仪的行为方式,因而也就形成一种文化模式。随着历史的发展与传统的积淀,殡葬文化的内容越来越丰富。从小说的反映来看,它大致可分为器物的、文字符号的两个方面。古代小说描写殡葬文化的器物层面,如《红楼梦》上贾珍为儿媳秦可卿“灵幡经榜”写上更“风光些”的名称,用一千五百两银子“捐”了“龙禁尉”的职位,用一千两银子买来一付樯木棺木。李绿原在《歧路灯》第六十三回“谭明经灵柩入土”中描写了具有象征殉葬品的器物:“扛夫一声喊,黑黝黝棺木离地。孝眷两队分,乱攘攘哀号动天。打路鬼眉目狰狞,机发处手舞足蹈。显道神头脑颟顸,车行时衣动带飘……纸糊的八洞仙,这个背宝剑,那个敲渔鼓,竟有些仙风道骨。帛捏的小美人,这个执茶注,那时捧酒盏,的确是桃面柳眉。马上衙役,执宝刀、挎雕弓,乍见时,并不知镰嵌是纸。杠上头夫,抬金箱、抬银柜,细审后,方晓得髭髯非真。五十对彩伞,满缀着闺阁奇巧。十二副挽联,尽写着缙哀言。两张书案,琴棋书画摆就了长卷短轴。一攒阴宅,楼阁厅房画定的四户大窗。鹿马羊鹤,色色都像,车马肩舆,件件具新……”上述的仙人、美人、衙役、头夫、彩伞、挽联、书案、阴宅、鹿马、车马等,都是人造的殉葬工艺品。古代小说中描写的殡葬语言符号形态是多方面的,如灵幡上的文字,灵牌上的死者称谓,祭奠时宣念的祭文(或叫祝文)。古代小说中的祭文在《金瓶梅》上有完整的四篇,其它小说中难以读到。一篇是第六十四回“合卫官祭富室娘”中周守备、荆都监、张团练、夏提刑等人祭奠李瓶儿写的“祝文”,以四六句的语言格式对死者的“美德”加以夸张性的颂扬。第二篇是第六十五回“吴道官迎殡颁真容”中吴道官为李瓶儿“迎殡”所“高声宣念”的“祝文”,是一篇充满着道家思想、具有广泛适用性的文字。第三、四篇是祭奠西门庆时,应伯爵、谢希大、花子由、祝日念、孙天化、常时节等人的“祭文”和报恩寺僧官“说西门庆一生始末”的“偈文”。
三是埋葬方式与习俗的具体刻画。殡葬的方式因地域、民族风俗与时代的不同,其方式是不同的。《金瓶梅》对武大尸体的火化是在城外:“来到城外化人场上,便教举火烧化棺材,并武大尸首烧得干干净净,把骨殖撒在池子里。”这表明先把尸首装入棺材内,然后再用柴火烧化。自缢而死的宋惠莲:“自买了一具棺材,讨了一张红票。贲四、来兴儿同送到门外地藏寺,与了火家五钱银子,多架些柴薪,才待发火烧毁……”这说明,佛教寺院有专门的火化场所,也有专门的殡葬人员“火家”,要凭官府验证后发给“红票”。李瓶儿死前向西门庆说:“你休要信着人,使那憨钱,将就使十来两银子,买副熟材料儿,把我埋在先头大娘坟旁,只休把我烧化了,就是夫妻之情。”李瓶儿提出要埋葬,不要火化,说明了晚明之时存在着埋葬与火葬两种方式。
饮食与服饰描写中的文化形态
饮食与服饰是人类生存的物质基础,也是物质财富创造的重要方面。在饮食与服饰之中蕴含的文化精神,即饮食与服饰文化。有的学者认为饮食文化内容丰富,包含有六门学科,即烹调学、食品制造学、食疗学、饮食民俗学、饮食文艺学、饮食资源学,此外,还应有饮食品名、装璜和饮食方式学。服饰也是如此,它除了人的遮体、温暖的人生需求外,还有美观的需求。也就是说除了物的使用价值外,还有存在于物体之中的精神、意识、审美、习尚,即文化的价值。中国古代小说对饮食与服饰的物的物质与文化形态都有反映,为我们塑造了丰富多彩的饮食与服饰文化风尚形态。
一是饮食文化描写中的习俗与风尚。小说只要写的是人,反映人的生活,就会涉及到人的吃与喝,在饮食方式和饮食本体的描写中透露出世风民俗特点来。首先,中国古代小说在饮食方式的描写中反映出等级思想和伦理观念。如《金瓶梅》第二十一回在西门庆的一次家宴上,“惟孙雪娥跪着接酒,其余都平叙姊妹之情”,说明此时孙雪娥到了名为妾实为仆的地步。《红楼梦》上贾府的家宴更是等级森严。如第五十三回“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荣国府元宵夜宴席的桌次坐位都有严明的序列,贾母“将自己这一席设于榻旁,命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坐着……只算他四人是跟着贾母坐。故下面方是邢夫人、王夫人之位,再下便是尤氏、李纨、凤姐、贾蓉之妻。西边一路便是宝钗、李纹、李绮、岫烟、迎春姊妹等……廊上几席,便是贾珍、贾琏、贾环、贾琮、贾蓉、贾芹、贾芸、贾菱、贾菖等。”而且,斟酒也要有序列规矩:“贾母又命宝玉道:‘连你姐姐妹妹一齐斟上,不许乱斟,都要叫他干了。’宝玉听说,答应着,一一按次斟了。”其次,在饮食描写中反映出丰富多彩的文化趣味。在饮宴时,往往有音乐、戏曲相伴,有开宴的祝辞、有行酒令等文化内容的节目,使饮食的宴会成了一种娱乐性的活动。《金瓶梅》第十回“妻妾宴赏芙蓉亭”中,“安排酒席齐整,叫了一起乐人吹弹歌舞”;第十二回上“到第二日,西门庆正生日。有周守备、夏提刑、张团练、吴大舅,许多官客饮酒。拿轿子接了李桂姐并两个唱的,唱了一日”;第十五回“佳人笑赏玩月楼”中,“到午间,李瓶儿客位内设四张桌席,叫了两个唱的董娇儿、韩金钏儿,弹唱饮酒”。《红楼梦》在这方面的描写最精彩,如第四十回“史太君两宴大观园”中,贾母、少爷小姐们与刘姥姥行的“酒令”就大相异趣,不断引起笑声。
二是服饰刻画中的时尚与爱好。服饰是人类的遮体与防寒之物,随着人类的进步与物质文明发达,服饰也在发展。质地的提高,款式的讲究,颜色的多姿多彩,是其发展变化的趋向,其中就有了文化成份,体现出审美思想、等级意识、伦理观念、风俗习尚。首先,中国古代小说在服饰描写中体现出时尚的变化。如《金瓶梅》通过对服饰款式和色彩多样化的描写,反映出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经济势力对社会生活的冲击,在衣冠服饰上越礼逾制的时代潮流。书中在十五回“佳人笑赏玩月楼”、第二十四回“经济元夜戏娇姿”、第四十一回“豪家栏门玩烟火”等回中,对西门庆的妻妾及其丫环们的服饰进行细致的描写,每次都是一次华服美装的大展示,体现着浮华尚侈的风尚。还有一点,喜欢白颜色成了当时女性的普遍的爱好,潘金莲、李瓶儿等人平日爱穿白色衣服。李瓶儿送给妓女吴银儿“一套上色织金缎子衣服”,她都不愿意要,“实和娘说:我没个白袄儿穿,娘收了这段(缎)子衣服,不拘娘的甚么旧白縤袄儿,与我一件儿穿罢”。连以色相事人的妓女也对白色衣物有强烈的喜好。晚明之时的女性崇尚白色,具有反传统的意义。在上古时代,商朝尚白,周人尚赤。西汉初年仍然崇尚红色,到了汉武帝时才为之一变,崇尚黄色。东汉初,钦定的《白虎通·德伦》讲到五行关系,突出了“土居中央”,因而土之黄色成为尊贵的象征。可见《金瓶梅》的女性崇尚白色,与风行千余年的尊贵黄色大相异趣,是逆传统的一种时尚。其次,古代小说对服饰有多方面的描写,如礼服、官服、盛装、便服、敞衣、内衣、帽子、鞋靴等,从中映现出时代的风尚与个人的趣味。话本《蒋兴哥重会珍珠衫》中的“祖传之物”珍珠衫、《苏知县罗衫再会》中的“老母所制”的罗衫,成了两个话本故事主人公悲欢离合、生死相逢的信物。《红楼梦》第四十九回写道:“黛玉换上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皮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二人一齐踏雪行来。只见众姊妹都在那边,都一色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独李纨穿一件青哆罗呢对襟褂子,薛宝钗穿一件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邢岫烟仍是家常旧衣,并无避雪之衣。”上述大观园的小姐与少妇们在雪天的穿着衣饰,体现着各人的身份与地位。林黛玉与众姊妹穿着富丽华贵,李纨穿着朴素单调,是与她的寡居心境有关,邢岫烟是家常旧衣,是因为她的家境寒酸。
上面我们结合具体作品,论述了中国古代小说中体现出的节俗、婚俗、葬俗、饮食与服饰习俗的特点。当然,古代小说反映出的世风民俗并不止于此,内容是非常广泛的,如宗教习俗、人情习俗、青楼习俗、江湖风俗、市井习俗、乡野风俗、行会习俗等等。可以说,人世间所有的民风世俗都能在古代小说中找到,古代小说中积淀着形象生动、丰富多采的民族风情习俗大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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