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的哲学观与马克思哲学的核心主题,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马克思论文,哲学论文,核心论文,主题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要解答马克思的思想中有没有哲学的问题、要理解马克思哲学研究的主题,要理解马克思哲学中现实性与超越性的关系的思想就必须考察马克思的哲学观。只有理解了马克思的哲学观,我们才有可能弄清马克思哲学的核心主题和他解决问题的思路。
一、马克思的哲学观的变革和“独立的哲学”的扬弃
一个哲学家在哲学史上的地位是与他对于哲学的新理解分不开的。马克思的哲学的历史地位也应该从马克思在哲学观上的变革来理解。只有把握了马克思对哲学的理解,我们才能回答马克思的思想中有没有哲学,这个哲学是什么样的哲学的问题。
不可否认的是,马克思在自己的著作中常常以否定的口吻来说哲学或哲学家,比如,在谈到异化问题的时候,他说,用哲学家的语言来说,叫异化[1] (P86),同样,在谈到历史发展的时候,马克思又批判人们用哲学的观点来考察历史[1] (P118),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来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恩格斯也说,费尔巴哈如果不用哲学家的眼睛来观察感性,就束手无策[1] (P76)。这样的说法,在马克思的著作中还有很多。人们很容易由此得出结论,马克思对哲学持一种否定的态度。但是,如果仔细考察马克思的有关说法,我们就会发现,马克思所否定的哲学是有所指的,他并没有一般地否定哲学,或者说,他并不是一般地否定哲学这个学科的研究。从马克思对于德国古典哲学和当时德国哲学的态度中,我们可以看出,虽然他不一般地否认哲学,但是他的哲学却与他们的哲学有很大的不同。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说,马克思在哲学观上发生了一个重要的革命性的变革。对于哲学的革命性变革首先就是对于哲学观的变革,就是对于哲学的对象,范围和作用的理解上的革命性变革。哲学的发展在很大的程度上就是在哲学观的变革中发展的。这就如同自然科学中的许多领域也是在对于科学研究领域的变革中得到发展一样。如果说在十八世纪人们对于物理学和化学还有严格的区分的话,那么在现代却有物理化学等新学科的出现。
那么马克思在哲学观上实现了怎样的变革呢?或者说,马克思是如何重新理解哲学的呢?人们常常用马克思早年所说的,“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2] (P220)这个说法来说明马克思对于哲学的理解。严格地说,马克思在这里,并不是对哲学进行定义,而是要说明哲学与历史时代的关系。马克思完全是一个比喻的说法。实际上,我们既无法给时代精神给出严格的规定,也无法说明,哪一种东西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我们没有区分精华和非精华的标准。尽管如此,马克思在早期的这个说法还是为他后来深刻认识哲学与社会历史现实的关系指明了方向。
马克思在哲学观上的变革是通过“对费尔巴哈、布·鲍威尔和施蒂纳所代表的现代德国哲学的批判”而实现的。以鲍威尔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被马克思辛辣地讽刺为“神圣家族”。这个神圣家族致力于构造思辨概念的逻辑推演。他们把从现实世界中抽象出来的一般概念看作是独立的自我运动的东西。他们从现实的果实中抽象出“一般的果实”,从现实的人中抽象出“一般的人”;从现实的思想中抽象出“一般的思想”。然后,他们又把这些概念、思想同现实世界割裂开来,把思想和观念看作是能够独立运动和自我发展的东西。因此对于他们来说,哲学的研究就是进行概念的逻辑构造和思想中的自由推演。他们是概念的生产者,是玄学家,是哲学家[1] (P101)。对于他们来说,现实世界的运动不过是思想的实现。在他们那里,思想统治着世界。
从马克思对他们的批判中我们可以看到如下两个方面:
第一,马克思在哲学观上反对把哲学看作是一种独立的思想运动。在他看来,那种所谓的一般思想运动都是从现实的不同思想的历史联系中抽象出来的。它们不能同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割裂开来。思想的运动、概念范畴的运动等都是人的现实物质活动的升华。这样一来,思想、概念、范畴就没有独立存在的形式。马克思指出,“道德、宗教、形而上学和其他意识形态,以及与它们相适应的意识形式便不再保留独立性的外观了。它们没有历史,没有发展”。[1] (P73)(着重号为引者所加)因此,对于马克思来说,哲学没有独立于社会历史条件和社会历史运动的存在形式,没有独立于社会历史条件和社会历史运动的历史和发展。马克思说,哲学等意识形态“没有历史,没有发展”不是阿尔都塞在结构主义意义上说的意识形态没有历史,而是说哲学没有独立于现实发展的历史。哲学总是在现实的历史运动的基础上发生的。我们认为,在这里,马克思在哲学观上发生了一个革命性的变革。这就是。马克思消解了一种独立于现实的历史活动的哲学。对于马克思来说,如果我们致力于认真研究现实的历史及其活动,那么“对现实的描述会使独立的哲学失去生存环境”。[1] (P73)(着重号为引者所加)在这里,我们看到,马克思不是从根本上否定了哲学,而是扬弃了“独立的哲学”,使哲学回归到它的现实基础上。对于马克思来说,那种在思想的天国中自由翱翔的猫头鹰必须双脚立地,回到人间的世俗生活的基础上。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说,“德国哲学从天国降到人间,和它相反,这里,我们是从人间升到天国。”[1] (P73)马克思没有否定思想中的天国,没有否认哲学王国的存在,没有“消灭哲学”,而是保留了思想中的天国,不过这个思想中的天国是建立在人间的生活的基础上的。因此,我们认为,马克思所要消灭的不是一般的哲学,而是那种脱离实际的概念推演和思想上自我编织的幻想。
第二,马克思重新理解了哲学和历史现实的关系。在这里,马克思与青年黑格尔派在哲学观上产生了另一个根本分歧。青年黑格尔派与黑格尔一样把思想看作是支配世界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思想、观念、想法一直是产生、规定和支配现实世界的。”[3] (P5)如果说,现实世界有什么发展的话,那么这不过是哲学思想在现实中的实现。而在马克思看来,这彻底颠倒了哲学和现实的关系。马克思认为,世界的变迁不是哲学的实现,而是相反,哲学的变迁是现实世界的发展的表现。不是哲学支配世界,而是世界支配哲学。哲学的历史是哲学与现实世界互动的结果。哲学家以及哲学的历史地位是由现实社会历史发展的需要所决定的,而并不是像青年黑格尔派那种玄学家和哲学家所说的那样,哲学家和思维着的人自古以来就是在历史上占统治地位的[1] (P101)。哲学家之所以在哲学史上获得特殊的历史地位,这一方面是由意识形态的研究和物质生产活动的社会分工所产生的结果;另一方面是统治阶级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自己的思想说成是普遍思想而产生的必然结果。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普遍的东西”、哲学的思想才有可能被说成是占统治地位的东西[1] (P101)。马克思对于哲学思想和现实的关系的这种理解,实际上就是要对于哲学的历史地位进行重新定位。哲学不应该在思想和概念的自我推演中设计未来社会的蓝图,哲学家不要把自己看作是社会的导师,不要做一个脱离实际的社会规划者。
马克思对哲学与世界的关系的重新理解使马克思超越了同时代的其他哲学家,从而为他重新理解哲学的内涵提供了理论基础。哲学是在现实的历史基础上发生的,不能脱离社会历史的基础。因此哲学的问题总是在现实基础上产生的。现实问题总是哲学问题思考的背景,甚至是其中的直接内容。
我们认为,马克思对于哲学内涵的理解,可以用如下几个命题来说明:
第一:“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1] (P2)“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 (P61)在这里,马克思明确地规定了哲学研究的任务。这就是要揭示现实社会中的问题和矛盾,解决社会历史中的现实问题,为社会历史进程服务。因此,马克思不是像费尔巴哈那样,拘泥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而是要积极参与到变革世界的活动中,在揭露旧世界中,建设新世界。
在这里,我们顺便讨论一下费尔巴哈在马克思的思想发展中的作用: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思想难道在马克思的思想转变过程中没有发挥作用?费尔巴哈难道没有历史唯物主义的萌芽?马克思指出,当费尔巴哈是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时候,历史在他的视野之外,在探讨历史的时候,他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1] (P78)。马克思对费尔巴哈的这个批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说的,当费尔巴哈看到人类社会的矛盾的时候,他只是诉诸于抽象的人的观念,诉诸于“类的平等化”,没有看到这是由工业和社会结构所产生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才说,历史的研究是在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的视野之外的。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费尔巴哈思想中就没有任何历史唯物主义的要素。恩格斯曾经指出,费尔巴哈关于皇宫中的人和茅屋中的人所想的是不同的[4] (P237)。那么,问题在于如何来看待费尔巴哈思想中的这些东西。马克思强调,在费尔巴哈那里,这些东西“始终不过是一些零星的猜测,而且对费尔巴哈的总的观点的影响微乎其微,以致只能把它们看作是具有发展能力的萌芽。”[1] (P75)费尔巴哈的思想中包含的有发展能力的萌芽究竟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其中的人本学吗?在他的神学的本质就是人本学的思想中难道就不包含唯物主义的要素吗?这两者之间能够完全割裂开来吗?马克思在评价费尔巴哈的这个思想的时候说,“费尔巴哈是从宗教上的自我异化,从世界的二重化为宗教世界和世俗世界这一事实出发的。他做的工作是把宗教世界归结于它的世俗基础。”[1] (P55)把宗教归结于世俗基础是不是唯物主义的?可以说,这是一种人本学的唯物主义。马克思对于哲学的任务的理解恰恰是从费尔巴哈的这个基础上开始的。费尔巴哈只是完成了工作的一半,还有一半没有完成,这就是,世俗世界为什么会从自身的基础上分裂出一个独立的宗教世界。这就要分析世俗世界的自我分裂和自我矛盾。马克思强调,他的哲学研究就是要分析这个“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他强调,这是他的哲学研究的任务。马克思用历史唯物主义取代了费尔巴哈的人本学的唯物主义,用现实的人及其关系的分析取代了他的抽象的人。如果联系到马克思对于哲学和现实的关系的理解,我们可以进一步理解费尔巴哈在马克思哲学观的变革中的意义。费尔巴哈发现,神圣的东西要归结到世俗的基础上,正是借助于费尔巴哈的这种启发,马克思则进一步发现,那种包括神的思想观念在内的一切意识形态等都应该归结到他的世俗基础上来。遗憾的是,虽然费尔巴哈在唯心主义占主导地位的德国有这样的伟大发现,但是他的思想却由于人本学的制约,而无法像马克思那样,更深入地发掘现实社会中的矛盾。这个工作只能由马克思来完成。
第二个命题是:“旧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市民社会,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是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1] (P57)如果说马克思关于哲学和现实关系的理解在哲学观上把自己和各种唯心主义区分开来,那么马克思的这个命题又把自己的哲学和十七、十八世纪以来的旧唯物主义区分开来,并通过这个命题表明了自己对于唯物主义哲学内涵的理解。要理解马克思这里所提出的市民社会和人类社会就必须理解马克思在《论犹太人问题》一文中所论述的政治解放和人类解放。在马克思看来,十七、十八世纪以来的法国唯物主义是现代资产阶级革命的启蒙者。他们所提出的社会契约论等资产阶级的政治理论就是要为刚刚发展起来资本主义经济作辩护,为私人自由交换和平等权利作辩护。更具体地说,他们要求,以经济自由为核心的私人生活领域从封建国家控制中摆脱出来。为此,他们所提出的人权、自由、平等等都是资产阶级权利(市民社会中的个人权利)。资产阶级的政治解放,也就是“市民社会从政治中得到解放”[5] (P187)。旧唯物主义所关注只是市民社会中的个人权利。因此,马克思说,这种唯物主义,“至多只能达到对单个人和市民社会的直观”[1] (P57)。马克思则倡导人类解放。在马克思看来,资产阶级的国家的建立,使人的公民的普遍权利和私人权利发生了分裂。它一方面把人理解为利己的、独立的个体,另一方面又把人理解为公民,理解为法人[5] (P189)。人类解放就是要把利己的人和公民统一起来。他说:“只有当现实的个人把抽象的公民复归于自身,并且作为个人,在自己的经验生活、自己的个体劳动、自己的个体关系中间,成为类存在物的时候,……,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人的解放才能完成。”[5] (P189)那个时候马克思把人类社会或者社会的人类理解为孤立的个人和普遍的、作为类的存在的人的统一。马克思后来称之为“自由人的联合体”。这就是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把这种新唯物主义称为实践的唯物主义,或共产主义[1] (P75)。既然这是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那么,我们可以说马克思主义的新唯物主义哲学就是在这个立脚点上展开的。离开这个立脚点抽象地讨论马克思的唯物主义思想是不符合马克思关于新唯物主义的构想的。
如果把马克思对于哲学任务的理解与马克思对于新唯物主义哲学的构想结合起来,那么可以说,马克思哲学研究就是要,通过对于市民社会自我分裂和矛盾的分析来,为建立未来的自由个人的联合体服务。对于他来说,哲学是以社会历史观为核心、以理性思维方式建构起来的思想体系。按照这样的理解,我们可以说,新唯物主义就是关于每个人的自由解放的唯物主义。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研究的核心问题是社会历史问题,而不是一般的世界观问题。
二、从天国降到人间还是从人间升到天国
马克思批判以往的哲学在哲学观上的错误,其目的就是要揭示以往的各种哲学也是在一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基础上产生的,哲学思想的变迁可以从社会历史变迁中得到理解。可是以往的哲学家在思想上不是自觉地意识到历史条件的制约,而是被动地接受现实的历史条件。当然,这并不是说,以往的哲学不关注现实问题,而是说,他们所关注的重点是“哲学中的问题”。他们以解决哲学问题为出发点,并通过对于“哲学中的问题”的解答来分析“问题中的哲学”。如果我们用马克思的话来概括他们的思想路线的话,那么他们是从“天国降到人间”。而马克思则不同,马克思的哲学在思想上主动地研究现实社会问题,并把现实社会问题作为自己研究的重点。从这个意义上说,“问题中的哲学”是马克思哲学关注的焦点。但是这也不意味着马克思就不思考“哲学中的问题”。对于马克思来说,“哲学中的问题”都是从“问题中的哲学”提升出来的。用马克思自己的话来说,这就是“从人间升到天国”。可以说,虽然马克思与其它哲学家,包括他所批判的青年黑格尔派一样,既研究“问题中的哲学”,也研究“哲学中的问题”,但是马克思和他们的差别在于,从“问题中的哲学”出发,还是“从哲学中的问题”出发。马克思明确地把自己的哲学理解为从“问题中的哲学”出发,并通过对于现实问题的求解中解答“哲学中的问题”。而德国哲学的出发点是“从哲学中的问题”出发,通过哲学中的思辨的思考,解答“哲学中的问题”,并把思想王国中所得到的结论用于解答现实的问题。这是两种根本对立的思路。正是这种思路上的差别,决定了马克思的哲学和其他哲学的根本差别。
马克思的哲学研究之所以能够从人间上升到天国,这就是由于,天国中的问题本来就是从人间产生的。但是,人间的问题一旦成为天国中的问题,就被许多人看作是与人间的生活无关的,看作是一种纯粹的理论问题。他们遨游在纯粹的理论王国中,并认为只有对纯粹理论王国中的普遍问题的解答才能“唯一合乎理性的、有普遍意义的思想”[1] (P100)。只有这种有普遍意义的思想才能普遍性地解决现实问题。实际上,马克思深刻地指出,这种普遍性的追求正是统治阶级意识的需要。这种普遍的思考不可能也无法普遍地解决现实问题。当马克思从人间的问题出发,并把人间的问题,把“问题中的哲学”,提升为天国中的问题,提升为“哲学中的问题”的时候,马克思恰恰就是要借助于哲学史的理论成就来为现实问题的解答寻求帮助。从一般哲学的高度,“哲学中的问题”的解答之所以能够帮助我们解答“问题中的哲学”恰恰是因为,“哲学中的问题”也是来源于“问题中的哲学”。因此,我们说,马克思在哲学观上进行了革命性的变革,但是,马克思的变革又没有脱离哲学史,没有脱离哲学。
马克思在哲学观上的变革使有些人觉得马克思的哲学似乎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哲学。我们认为,从人间升到天国的哲学也是哲学,不过,这不是马克思所说的“德国哲学”意义上的哲学,不是那种从天国来到人间的哲学。由于马克思的哲学是从人间上升到天国的哲学,因此,马克思的哲学在形式和内容上不同于从天国来到人间的哲学。马克思的哲学存在于对历史事件的深入分析和描述上,存在于对于现实的经济关系的分析中,存在于对社会历史发展进程的分析中。对于从天国降到人间的哲学家来说,这种哲学配不上“哲学”的美名,算不上“真正”哲学。于是,人们似乎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马克思那里没有哲学。这是因为,只要人们戴上“从天国降到人间”的哲学家的那副眼镜,那么,马克思的思想就怎么也算不上哲学了。在他们看来,“真正”的哲学研究就应该是“哲学中的问题”的研究。于是凡是研究“哲学中的问题”的哲学家,都是“真正”的哲学家,他们所做的研究,都是“真正的”哲学研究,他们所取得的成果具有“真正”的哲学意义。按照这样的标准,那么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进行的研究怎么也不能算是“真正”的哲学研究。这样的标准和结论无疑忽视了马克思在哲学观上的变革。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在概念的王国中,在思辨的王国中盘旋的哲学才配得上哲学的美名。正是在这样的理论背景下,许多学者要求马克思主义哲学有超越性,要致力于解答“哲学中的问题”,而不是研究“问题中的哲学”。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当然要研究“哲学中的问题”,但是对于“哲学中的问题”的研究的出发点是什么,是从“哲学中的问题”出发,从概念出发还是“问题中的哲学”出发,从现实出发。这才是问题的关键。马克思从“问题中的哲学”出发,并把它上升到“哲学中的问题”。这才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不同于其他哲学研究的根本特点。
马克思从“问题中的哲学”出发研究“哲学中的问题”,开辟了现代哲学研究的新的思路。我们看到现代哲学的发展中,许多哲学家把现实问题直接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比如,法兰克福学派在吸收传统哲学成果的基础上结合现代各种社会科学的研究成果,分析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问题。他们为当代哲学的发展贡献了自己的力量。在当代世界林林总总的哲学派别中,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有它自己的历史地位和现实价值就在于,它从“问题中的哲学”出发来研究“哲学中的问题”。它不同于拒斥形而上学的分析哲学,也不同于对于人的存在状况进行深入学理探究的存在主义哲学。如果用分析哲学的哲学观来看待马克思主义哲学,用存在主义的哲学观来看待马克思主义,那么马克思主义哲学似乎就是非哲学了。如果有人因为马克思的哲学没有从纯粹的理论的角度分析形而上学问题,缺乏西方哲学传统中的存在论研究,就觉得马克思哲学的超越性不够,就觉得马克思哲学不是“真正”的哲学,那么,我们必须理直气壮地说,这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根本特点。当代哲学发展有多种多样的思路,我们不能用某种思路来否认其他的哲学研究思路。按照分析哲学的研究思路,那么存在主义所进行的形而上学的研究是毫无意义的胡话。维特根斯坦当年就是要揭示形而上学研究中所包含的各种胡说,并为形而上学的研究找到出路,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要为捕蝇瓶中的苍蝇寻找出路[6] (309节)。而形而上学的研究者则认为,用这种科学主义的思路来否认形而上学的做法,实际上是在现代科学主义占上风的条件下,对于一切不符合科学主义思路的思想的否定。这本身就是固执于一种思路,而不是什么价值中立的东西。[7] (P285)这表明,在现代哲学发展的大背景下,我们不能限于自己的立场,而完全否认其他哲学研究思路,而要承认其他哲学研究思路的特殊价值和意义。正如我们不能用分析哲学的思路来否认存在主义的哲学特性一样,或者用存在主义来否认分析哲学的哲学特性一样,我们也不能用现代西方哲学的某种思路来否认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具有的“真正”哲学的特点。当然,在这里,我们对于这样的说法持保留态度:“拒斥形而上学”实际上也是形而上学。以维特根斯坦为代表的分析哲学,拒斥形而上学。这种对于形而上学的拒斥所提出的思想当然也是“真正”的哲学,但是这种哲学绝不是他所拒斥的那种形而上学意义上的形而上学,而是要从根本上改变哲学研究的思路。维特根斯坦绝不会承认他的哲学也是形而上学。简单地说“拒斥形而上学的哲学也是形而上学”是不妥的。
当然,我们说马克思的哲学观开辟了当代哲学研究的全新的思路,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主义不要分析和批判西方各种哲学流派,也不是说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不要吸收西方哲学的各种理论成果。马克思主义哲学当然要研究形而上学,要研究现代哲学中的存在论的思想,但是这种对于“哲学中的问题”的思考始终应该按照马克思从“问题中的哲学”出发的思路来进行,而绝不能用这种形而上学的研究来否认马克思哲学的所具有的“真正”的哲学意义,不能用这种研究来取代马克思“从问题中的哲学”出发所进行的真正的哲学研究。
我们可以从蒲鲁东的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与马克思的《资本论》的对比中理解从天堂到人间的研究思路和从人间上升到天堂的研究思路之间的差别。蒲鲁东的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就是把从政治经济学范畴出发,而不是从现实出发,来研究现实的经济关系。然后他又模仿黑格尔,用黑格尔的逻辑推演的方法来构造政治经济学的体系。黑格尔把一切事物都归结为范畴,并用范畴的运动来说明事物的发展过程及其相互关系。这样,范畴的运动实际上就是一种纯粹的逻辑公式和理性的运动。蒲鲁东把黑格尔的这种方法运用到政治经济学中构造了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马克思指出,蒲鲁东的这种做法实际上是“把人所共知的经济范畴翻译成人们不大知道的语言,这种语言使人觉得这些范畴似乎是刚从纯理性的头脑中产生的,好像这些范畴仅仅由于辩证运动的作用才相互产生、相互联系、相互交织。”[1] (P141)然而蒲鲁东这个黑格尔的拙劣模仿者简单地按照正——反——合的思路来演绎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体系。对于他来说,任何一个经济学范畴都有好的和坏的方面,好的和坏的构成了一对矛盾,解决这个矛盾的方法就是保存好的,消除坏的。这种政治经济学的形而上学,既不能揭示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本质特点,也不能说明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内在矛盾和问题,更不能找到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而马克思的《资本论》,虽然也吸收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范畴,但是,马克思却不是从这些范畴出发,而是从现实的经济关系的分析出发。他区分了研究方法和叙述方法,并显示了他的抽象的叙述方法背后所积累的深刻的现实基础。马克思虽然也吸收了黑格尔的辩证法思想,但是,在马克思那里辩证法不是构建政治经济学批判的脚手架,而是深刻分析现实资本主义的矛盾的方法。在商品拜物教的分析中,马克思对于物的关系和人的关系的分析,对于物的关系被神化了的特征的批评,都深刻地反映了马克思的哲学智慧在分析现实问题中的理论深度和力度。在这里马克思所采用的方法就是一种从人间上升到天堂的研究思路。
从马克思和蒲鲁东的对比中我们可以看到,现实性和超越性的结合所必须关注的问题是,超越性不能脱离现实性的基础。思想一旦脱离这个现实性的基础,就会使自己出丑。马克思曾经多次批评过这种思想脱离现实性而使自己出丑的情况。比如,当德国的青年黑格尔派企图把法国社会主义的思路搬到德国的时候,却不顾法国思想产生的历史条件,而只是搬了一些词句,把法国思想家关于社会主义思想的换上了德国哲学衣装。马克思说,“他们在法国的原著下面写上自己的哲学胡说。例如,他们在法国人对货币关系的批判下面写上了‘人的本质的外化’,在法国人对资产阶级国家的批判下面写上了所谓‘抽象普遍物的统治的扬弃’,等等。”[1] (P299)这些“半哲学家”们不顾社会历史条件,简单地搬用外国的文献,并把它们贴上哲学的标签,并洋洋得意地感到自己的研究具有了“真正”哲学的超越性。在马克思看来,这不过是“拙劣的小学生作业”[1] (P299)。如果我们把这种拙劣的小学生作业当作什么伟大的哲学创造,那么这必然导致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倒退。马克思哲学思想的超越性,不是来自于从外国的文献中拿来的那些形而上学的标签,不是来自于“云雾弥漫的哲学幻想的太空”[1] (P299),而是来自于对现实问题的深入思考。这是一种借助于各种哲学方法的深入思考。那种不求甚解,云里雾里地玩弄从西方借来哲学概念,用这些哲学概念来吓唬人的超越哲学,不过是在玩弄一些哲学词藻而已。如果我们揭去那些吓唬人的哲学词藻,那么我们就会发现,其中所说的那些东西,不过是“拙劣的小学生作业”。马克思对于德国哲学家的那种所谓的超越性的批判,今天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重视。二十世纪最具有哲学的超越性和深刻性的哲学家之一维特根斯坦在他的《哲学研究》中,没有多少我们所通常使用的哲学词汇,更多的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各种事例。这些平常的事例,对于我们的哲学家来说,或许没有多少超越性,没有多少“真正”哲学的味道,但是其中所包含着的却是具有深刻的震撼力的、对于当代哲学重大问题的深入思考。我们认为,思想有没有超越性,有没有哲学的深度不在于它们是不是被贴上了哲学词汇的标签,不在于是不是延续传统的形而上学的术语,而在于根源于生活世界的深入思考。维特根斯坦说得好,“必须接受的,被给予的,……是生活形式”。[6] (P226)脱离生活、脱离人的活生生的实践来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恰恰是忽视了马克思在哲学观上的革命变革,使马克思主义重新回到他所批判的那种青年黑格尔派的哲学老路上。
当然,我们在强调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的现实性,强调超越性不能脱离马克思现实生活的基础,并不意味着要简单地描述现实,不是要为现实社会中的某些现象作哲学注释,而是要对现实的问题作深入的思考和哲学提升。在当代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研究中,从“天堂下降到人间”的现象特别突出。某些人对于当代现实社会问题,不做深入思考,而是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文献中,从我们的教科书中挑出几条所谓的原理,或者基本概念,然后把这些基本概念用到现实中,为现实的状况作注脚。某些人在理论联系实际的幌子下,把原理和事例简单地叠合在一起。他们甚至傲慢地对待具有思想深度的哲学成果,并把它们斥责为脱离实际的玄思。在这里,我们认为,问题不仅在于现实性要不要和超越性相结合,而且更重要的在于,现实性如何和超越性相结合。用现实性来否认超越性,否认从人间上升到天堂的必要性同样背离了马克思的哲学观。
三、马克思的哲学观和每个人的自由的核心主题
从马克思对于哲学任务的理解和马克思对于新唯物主义的立脚点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马克思的哲学研究的核心主题:以揭示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问题为基础,努力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和解放。而这种自由和解放是孤立的个人和普遍性的人(作为类的人)统一(《论犹太人问题》一文的说法)。用《共产党宣言》中的说法,这就是要建立自由人的联合体,在其中,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1] (P294)这是马克思一生哲学研究的核心主题。在这里,马克思从现实资本主义矛盾出发(从问题中的哲学出发),走向了对于每个人的自由这样的超越问题即哲学中的问题的思考。更具体地说,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核心主题是,通过人和自然、人和社会以及人和他自己的关系的问题的解决而实现每个人的自由。这个核心主题既反映了马克思在哲学观上的变革,又体现了马克思从人间上升到天国的哲学研究思路。
马克思的哲学研究是从现实的社会问题出发的,更具体地说,是从当代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的分析出发的。他强调,他的研究要“从当前的经济事实出发”[8] (P51);他从人间上升到天国的哲学研究是“从现实的前提出发”[1] (P73)。在对于德国哲学的研究中,他要讨论的不是教条,而是现实的前提,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1] (P67);他还特别强调把研究方法和叙述方法区分开来(资本论);并表明研究方法是从现实的具体的东西开始,从现实的前提开始[9] (P17)。马克思所面临的现实就是当时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的现实。马克思通过对于这种现实问题的分析而揭示资本主义剥削的秘密,从而寻求实现每个人的自由的现实道路。
马克思从现实出发,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停留在简单描述现实的层面,而是要把对于现实的描述上升到哲学的思辨领域中。在这里,马克思运用黑格尔辩证法的思想来分析劳动、商品、货币之间的相互关系,揭示了商品交换关系背后隐藏着的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秘密,从而找到实现每个人的自由的途径。当马克思揭示人和人之间关系的秘密的时候,他也向我们展示了超越现实状况的美好蓝图。
马克思的哲学研究的主题不仅表现了马克思哲学的现实性和超越性的结合,而且更重要的表现了马克思哲学把社会历史问题的研究作为自己的研究的主要课题。马克思主要思考的是,在社会的历史进程中,人类为什么不能实现“每个人的自由发展”?其根源是什么?解决问题的途径是什么?当然,这并不是说,马克思不关注一般的世界观的问题,但是,正如恩格斯在《在马克思墓前的讲话》所指明的那样,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的最伟大的贡献之一。社会历史问题,更具体地说,人如何通过自己的实践活动达到自由和幸福的问题是马克思哲学研究的核心主题。马克思把一般世界观的问题作为自己理解社会历史的前提和方法纳入到社会历史的研究中,而没有具体和深入地研究一般世界观的问题。这个问题后来由恩格斯加以补充和深入发展。恩格斯对于一般世界观的研究只是补充和深化马克思哲学主题中的基本前提和方法,但是,我们不能用恩格斯对于一般世界观的研究来取代马克思哲学研究的核心主题,或者淡化马克思哲学研究的核心主题。当然这并不是说,恩格斯对于一般世界观的研究是多余的,它恰恰补充了马克思当年作为前提设定下来而没有能够充分展开的一般世界观的研究。但是这种补充不应该被用来取代或者淡化马克思哲学研究的核心主题。
马克思的一生的哲学研究都是围绕每个人的自由这个核心主题展开的。或者说,关于哲学中的其他问题的研究都是服务于这个核心主题的,都是从一个侧面来解决这个核心主题所涉及的各方面的问题。这些具体问题可以说,是马克思哲学中的“保护带”(拉卡托斯)。保护带中所发生的任何变化都不是对马克思哲学核心主题的挑战和否定。从马克思的一生的哲学研究来看,他的哲学的核心主题没有发生变化,而发生变化的是解决这个主题所面临的具体问题发生了变化。我们可以把这种随着时代和历史条件的变化所研究的问题称为时代的主题。比如,在1848年前后,马克思所主要关注的是共产主义运动和共产主义制度的建设中如何解决每个人的自由的问题。在19世纪50-60年代,马克思所关注的是分析现实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矛盾和寻求解决这些矛盾的出路。虽然马克思哲学所关注的重点发生了变化但是其核心是一致的。可以说,哲学研究中的时代主题可以发生变化,但是其核心主题是不会发生变化的。同样,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实践中,每个人的自由无疑是核心主题,但是在不同的历史阶段所解决的主要问题或者时代的主题却不同。在社会主义革命的过程中,解决人和人之间的阶级关系是我们所面临的主要问题,而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解决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提高劳动生产力,建立公正的分配制度是我们所要解决的主要问题。这些具体问题都是马克思哲学中的核心主题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的具体表现。今天我们党所提出的“以人为本”的观念实际上也是马克思关于每个人的自由的核心主题的时代表达。对于“以人为本”的观念,我们既不能简单地从伦理学上的目的论意义上来理解,也不能从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的立场上来理解。从伦理学上的目的论的意义上来理解“以人为本”,实际上就是把每个人的自由就是局限在对人的物质福利的满足上。同样,把人抽象化的人道主义只不过设定了人的抽象平等,也不可能真正地解决每个人的自由的问题。那种把我们党所提出的“以人为本”的观念理解为忽视阶级斗争,把这个观念和资产阶级人道主义思想等同起来,实际上就是没有能够从马克思的核心主题的角度上理解“以人为本”。今天,我们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无产阶级取得了领导权,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问题不是我们的主要问题,我们所要关注的重点是如何建立一个正义的制度来解决社会的矛盾和冲突。因此,立足于实现每个人的自由的“以人为本”的观念,不是只讲人和自然关系问题,只注意生产力的发展,而不关注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人和他自身的关系,也不是只讲“和谐”,不讲“斗争”,而是强调从实现每个人的自由的高度全面理解“以人为本”,从我们面临的现实问题出发来,有针对性地解决问题。对于马克思来说,实现每个人的自由需要解决三个方面的相互关联的问题: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人和他自身之间的关系问题。
从马克思对于历史的三个阶段的描述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在实现每个人的自由方面所涉及到的三个方面的问题。马克思指出,“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10] (PP.107-108)毫无疑问,马克思在这里所进行的是纵向的历史描述,而不是横向的结构分析。但是,马克思在这里的纵向的历史描述不应该被简单化,不能被理解为,在资本主义社会就不存在人的依赖关系,虽然这种人的依赖关系已经变换了形式和内容。马克思对于资本主义商品交换关系的分析就是要揭示这种物的依赖关系背后所潜藏着的人的依赖关系。因此,我们认为,人的依赖关系,物的依赖关系始终是人类实现自由解放所面临的主要问题。同时,在解决这两个主要问题的过程中,人还要解决人和他自己的关系的问题。马克思所说的“人的全面发展”,就是要解决人和他自己的关系的问题,或者说,人要把自己从心理的、思维的、职业的等方面限制中解放出来,使每个人有“自由个性”。因此,我们认为,作为马克思哲学研究核心主题的每个人的自由所要研究的主要内容是人和自然的关系、人和社会的关系,以及人和他自己的关系。对于马克思来说,这三个方面密切联系的。我们不能用其中的某个一个问题而否定其他方面的问题。我们不能用解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问题来否定解决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的问题在实现每个人的自由的意义。同样,我们也不能反过来,用解决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问题而否认解决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问题以及人和他自身的关系问题在实现每个人的自由中的意义。
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在研究马克思的思想的过程中,就是把马克思思想中的这三个方面孤立起来、片面化。他们认为,马克思在关于人的解放的研究中包含了这样三个思路:一个思路是,生产力的发展促进生产关系的改变,从而导致人的自由解放,而生产力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于是,马克思把人类解放的希望仅仅寄托在生产力的发展的必然性上,放在解决人和自然的关系的问题上(维尔默)。而马克思的第二个思路是,解决的人自我异化的问题。按照这个思路,生产力的发展,科学技术的进步不会自动达到人的解放,相反他会使人产生自我异化,比如,使人产生技术的思维、工具理性(霍克海默),产生扭曲的或虚假的需求(马尔库塞),导致人的自我束缚。于是,人的解放,主要不是靠发展生产力,而是要靠人的心理上和思维上的自我解放。马克思的第三个思路是,人的解放主要解决的问题是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问题。在他们看来,只有解决了人和人之间的社会关系问题,生产力才能得到发展。为承认而斗争是实现每个人的自由的条件(霍耐特)。他们把马克思的思想中的这三个方面对立起来,忽视了马克思思想中这三个方面的内在联系。同时,他们往往把马克思的思想理解为生产力决定论,而忽视马克思对于人和人之间相互关系的研究,忽视马克思关于每个人的自由的思想。在国内,我们许多学者有时也忽视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或者人与其自身的关系问题的解决在实现每个人的自由方面的意义。因此,我们认为,全面理解马克思关于人类解放的三个维度,对于我们把握马克思哲学思想主题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
每个人的自由是马克思哲学的核心主题,上述三个维度都是围绕着这个核心主题展开的,为说明这个主题服务的。马克思对于历史发展的三阶段的说明实际上也展示了每个人的自由所要解决的三个方面的问题。马克思总是从这三个方面来阐释每个人的自由的实现的途径。在这里,我们看到,马克思一方面强调生产力发展在人的解放中的根本性地位,另一方面又没有局限在发展生产力的维度来看待每个人的自由。马克思对人的自我异化的分析,对于商品拜物教的分析实际上都把人的自我解放和人从压迫自己的社会关系中解放出来的重要性。马克思强调共产主义实际上具有经济的性质。这就是它不仅要创造一定的物质条件,而且要解决在生产力基础上产生的交往关系,改变与这种交往关系相适应的“个性”[1] (PP.122-123)。共产主义社会即自由人的联合体,是有个性的个人的联合体,是在新的交往关系基础上建立的联合体。而这一切又必须在发展了的生产力基础上才是可能的。当然,这绝不意味着生产力的发展就必然产生新的生产关系以及与此相适应的有个性的个人。
马克思哲学的核心主题以及与此相关的三个主要问题,对于我们重新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具有重要的意义。我们认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就应该是以每个人的自由解放为核心,从人和自然之间的关系,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以及人和自身之间的关系三个层面展开。只有这样,马克思主义哲学才能真正体现马克思哲学的伟大变革,体现马克思对新唯物主义内涵的理解,体现马克思哲学从人间上升到天堂的思路,体现马克思哲学为实现每个人的自由的核心主题而努力解决的三个方面的主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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