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保守主义对布什政府外交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保守主义论文,布什政府论文,外交论文,宗教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新保守主义对布什政府内政外交的影响在学界取得了共识,然而,宗教保守主义对布什政府的影响却少有人问津。本文试图通过分析宗教保守主义与共和党的政治结盟,阐述宗教保守主义对布什政府外交的影响。
美国的宗教保守主义力量主要以基督教福音派为代表,它们强调严格地从字面上解释《圣经》经文,承认正统的基督教信仰,主张通过耶稣基督拯救灵魂,履行传播基督教信仰与福音的义务。传统上,美国福音派不主张参与政治,甚至厌恶政治。但是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许多福音派领导人逐渐认识到政府与大众文化日益世俗化的危害,认为必须从教会走向社会、从着眼于个人“重生”转向参与公共政治。从此,宗教保守主义在美国政坛逐渐崛起。基督教右翼(其实质是福音派基要主义的政治表现)的出现是宗教保守主义在美国政坛崛起的标志。冷战结束后,以基督教右翼为代表的宗教保守主义在美国政治舞台的影响力不断加强。
美国宪法修正案第一条确立了政教分离原则,但主要是指宗教与国家政权分离。事实上,宗教与政治始终无法分离,宗教需要借助政治来表达自己的世俗关怀,政治需要借助宗教来取信于民众,以实现自己对权力的诉求。冷战结束后,以基督教右翼为核心的宗教保守主义远远超越了对社会道德问题的关注,把目光转向美国政治问题,试图通过与政党的结盟来实现自己的政治诉求。由于在价值理念上有着更多的共性,基督教右翼不断地融入共和党,与共和党趋于一体化。1995年9月8—9日,美国最具影响力的基督教右翼组织“基督教联盟”在华盛顿召开第六次年会,执行主任拉尔夫·里德(Ralph Reed)博士称“基督教联盟”的奋斗目标是谋求在共和党内具有更强大的影响力。
与此同时,共和党也正在试图寻求宗教保守主义的支持。在美国,任何政党要想赢得选民的支持,都必须为自己贴上捍卫宗教信仰的标签。福音派的价值理念与福音派教徒的不断增加,使共和党看到了其潜力巨大的政治选民。正如美国学者威尔科克斯评价的那样:绝大多数共和党候选人都相信,没有“基督教联盟”的默许,他们试图赢得党内提名是非常困难的。① 在1994年的国会中期选举中,共和党在一些关键性的州或选区赢得了基督教保守派和其他一些保守势力的支持,从而使其在近20年来首次控制国会众议院,并重新夺回对参议院的控制权。为此,共和党领袖曾公开表示,感谢基督教右翼组织在大选之际帮助其动员了大量白人福音派基督教徒投票支持他们。② 克林顿政府副总统戈尔的首席战略顾问莱西也认为:“没有基督教右翼的支持,一个共和党人要想赢得竞选提名或大选是绝对不可能的。”③
宗教保守主义与共和党各取所需、彼此合作,其结果是宗教保守主义日益共和党化,共和党逐渐宗教保守化。从选民层面上讲,福音派教徒不断加入到共和党选民的行列。据统计,在1980年的总统选举中,白人福音派中63%选择了里根;到了1984年,78%的白人福音派选择了里根;1988年,老布什赢得81%白人福音派的支持;1992年和1996年,克林顿虽然赢得了大选,但仍然有61%的福音派教徒投票给共和党。④ 2004年10月30日,就在美国总统大选前夕,加拿大一家报纸发表署名文章指出,信仰成为影响美国总统选举的一个关键因素。白人福音派基督徒选民占据美国选民总数的1/4,这是乔治·W·布什的重要选民集团。关注宗教信仰的这种趋势迫使民主党候选人、天主教徒约翰·克里必须公开面对宗教在政治中的作用。⑤
应该指出,宗教保守主义并非对共和党就没有任何成见。有学者就认为,“基督教联盟”作为一个基督教右翼组织,并非就一定支持共和党,只能说它主要支持共和党。⑥ 在美国这样一个政治运作机制相对成熟的国家,宗教团体往往发现它们不得不在两者之间周旋,即一方面它们必须对美国政治体制妥协,另一方面又有必要维护其宗教与道德观的独立性。以福音派为代表的宗教保守主义为了使自己的道德问题赢得共和党的支持与重视,在一定程度上必须支持共和党的政策,但是这些政策又必须处于其道德利益的边缘。基于上述考虑,“基督教联盟”全力支持共和党,尽管共和党的政策纲领仅处于“基督教联盟”要求的边缘。
宗教保守主义对布什政府外交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第一,宗教保守主义强化了布什政府外交中的“使命感”。在北美殖民地建立初期,早期清教徒受《圣经》思想的影响,逐步确立了上帝“选民”意识,他们希望把自由民主思想传播到世界各地,并视之为一种宗教使命。这种使命感对美国外交产生了持久影响。美国卡耐基国际和平基金会研究人员、《新共和》杂志资深编辑约翰·朱迪斯指出,美国历届总统都曾无一例外地借助宗教语言来阐释其对外政策。⑦ 冷战结束后,伴随着福音派保守势力影响力的加强以及世界范围内恐怖主义势力的抬头,美国对外政策中的使命感更加凸显。布什总统第二任期就职演讲的对外政策部分就充斥着美国被上帝和“自由的创造者”召唤并赋予“使命”的论调。为此,朱迪斯指出,布什讲话中使用宗教用语的数量超过了他的所有前任。⑧ 伴随着反恐战争以及伊拉克战争的展开,布什经常以上帝的使命为借口,试图唤起国内民众尤其是福音派基督教徒的支持。据英国《每日电讯》报道,2003年6月,在约旦亚喀巴港(Aqaba)举行的中东峰会上,美国总统布什曾对巴勒斯坦总理与外长等巴方官员说道,他是秉承上帝赋予的使命,发动对阿富汗的反恐战争。在建立巴勒斯坦国方面,他具有道德与宗教的责任与义务。2005年10月6日,布什再次重申,他决定发动对阿富汗与伊拉克的战争是上帝赋予的使命。⑨ 朱迪斯通过分析布什有关美国对外政策的讲话,发现三个相互关联的观点:其一,“美国是上帝选择的国家”;其二,美国肩负着一个“使命”或受上帝的“感召”去改造世界;其三,为了担负起这一神圣使命,美国代表着铲除邪恶的正义力量。朱迪斯认为这些观点根植于美国的宗教史并贯穿于整个美国历史。⑩
第二,宗教保守主义强化了美国在反恐战争中正义与邪恶的二元论观。在美国这样一个以新教为主流价值观的国家,上帝选民意识根深蒂固。既然美国是上帝选择的国度,美国就应该代表着善与正义,理应承担起扬善惩恶的道义责任,而恐怖主义自然就是邪恶势力的代表。“9·11事件”发生后,当布什总统把反恐战争上升为一场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时,他能够更多地赢得国内基督教徒尤其是福音派保守主义者的支持。有报道指出,“9·11事件”之后,布什的最初演说稿中把伊拉克、伊朗、朝鲜等国家称为“仇恨轴心”(Axis of Hatred),但其演说稿撰稿人、福音派基督教徒迈克尔·格尔森(Michael Gerson)建议将之称为“邪恶轴心”(Axis of Evil),因为他认为这样更能够以神学的语言唤起民众支持。(11) 英国《独立报》载文称,布什发动全球反恐战争伊始就用了准宗教词语,认为这场战争是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战争,把本·拉丹及其恐怖组织认定为邪恶势力的实施者。布什本身似乎就是上帝意志的执行者。(12) “没人会认为美国发动对萨达姆·侯赛因的战争是出于宗教动机。确实,布什政府发动对伊拉克的战争是受到了新保守主义的影响。但是,布什自身正义与邪恶界限分明的基督教世界观对他发动对伊拉克的、旨在打击恐怖主义的战争也起到了渲染的作用”。(13) 美国《外交》杂志刊文指出,当布什政府把那些恐怖主义分子界定为邪恶势力,并指出美国政府要担当道德使命的领袖时,他得到了国民,尤其是那些宗教感强烈的民众的响应。(14) 应该指出,虽然正义与邪恶的二元观并非基督教信仰的全部,但这种观念对促使美国人形成对世界的二元思维具有一定的影响。布什总统正是抓住了民众的这种心理来赢得他们对反恐战争的支持。
第三,宗教保守主义强化了布什政府新保守主义的外交理念。美国新保守主义的“教父”克里斯托尔(Kristol)曾指出,宗教保守主义的前途不可估量。他认为,基督教保守主义尽管早就与传统保守主义建立了联盟关系,但更易于和新保守主义相处。他在《公共利益》杂志上发表文章认为,在战后美国保守主义发展的第三阶段中,宗教保守主义成为美国政治中一个积极的推动力。(15) 以基督教右翼为核心的宗教保守主义主张“亲家庭”、“爱美国”,支持单边主义和加强防务力量,强调社会治安,并一贯反对国际主义,对联合国等多边国际机制有强烈的抵触情绪。宗教保守主义的这些主张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冷战后美国新保守主义的社会价值观与外交理念,使布什政府的新保守主义外交理念更具坚定性、进攻性和持久性。另一方面,布什本人是一个虔诚的福音派基督教徒。在2000年总统竞选中,布什声称《圣经》是他最爱看的书,耶稣对他的一生产生了重大影响。入主白宫之后,布什的宗教色彩更加浓重。他组织身边人员成立《圣经》研读小组,每日坚持读《圣经》和祈祷。虔诚的宗教信仰加之福音派基督教徒的身份,使布什在贯彻其新保守主义外交理念时更容易赢得宗教保守主义的支持。换言之,布什这种虔诚的宗教观为其赢得了更多福音派选民的支持,使其新保守主义外交理念更具选民基础。
由于宗教具有鲜明的草根基础,以及其保守化倾向,宗教保守主义在后冷战时期美国政坛上的崛起不容忽视。需要指出的是,宗教保守主义与共和党的结盟,并非意味着它与民主党及其选民的政治理念格格不入,也并非意味着它对民主党政府的外交理念就没有任何影响。在后冷战时期的美国社会,政治保守化是一种普遍的社会思潮。在这种政治氛围下,美国两党都会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宗教保守主义的影响。伴随着新一轮宗教大觉醒运动的深入发展,宗教保守主义将会对美国内政与外交产生持久性的影响。
注释:
① Clyde Wilcox,Onward Christian Soldiers? The Religious Right in American Politics,Westview Press,A Division of Harper Collins Publishers,Inc.,Colorado,1996,p.3.
② Clyde Wilcox,Onward Christian Soldiers? The Religious Right in American Politics,pp.3—4.
③ 刘彭:“宗教对美国社会政治的影响”,《瞭望》,1996年第5期,第40页。
④ Robert Booth Fowler et al.,Religion and Politics in America——Faith,Culture,and Strategic Choices,Westview Press,A Member of the Perseus Books Groop,1999,p.94.
⑤ Beth Gorham,“Religion Playing a Key Role in U.S.Election,”The Brockville Recorder & Times,October 30,2004.
⑥ Clyde Wilcox,Onward Christian Soldiers? The Religious Right in American Politics,p.8.
⑦ John B.Judis:“The Chosen Nation:The Influence of Religion on U.S.Foreign Policy,”Policy Brief,No.37,March 2005.
⑧ John B.Judis:“The Chosen Nation:The Influence of Religion on U.S.Foreign Policy,”Policy Brief,No.37,March 2005.
⑨ Matt Born:“God Told Me to Fight Terrorists,”Daily Mail (London),October 7,2005.
⑩ John B.Judis:“The Chosen Nation:The Influence of Religion on U.S.Foreign Policy,”Policy Brief,No.37,March 2005.
(11) Peter Singer,The President of Good & Evil:The Ethics ofGeorge W.Bush,Dutton,Penguin Group Inc.,New York,2004,p.208.
(12) Rupert Cornwell,“Bush:God Told Me to Invade Iraq-President' Revealed Reasons for War in Private Meeting',”The Independent (London),October 7,2005.
(13) Paul Vallely:“Whether God Speaks to Him or Not,Bush's Religious Fanaticism Has Shaped Our World,”The Independent (London),October 8,2005.
(14) Daniel YankeLovich:“Poll Positions:What Americans Really Think about U.S.Foreign Policy,”Foreign Affairs,September/October,2005,p.7.
(15) Irving Kristol,“American Conservatism 1945—1995,”The Public Interest,Fall,1995,p.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