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改革的现实中汲取诗意--论“城市牧牛”形象的发现

从改革的现实中汲取诗意--论“城市牧牛”形象的发现

从变革的现实采撷诗情——评《都市放牛》的形象发现,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诗情论文,现实论文,形象论文,发现论文,都市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在90年代初沸腾的中国大地上,无论都市与乡村,都在经受着大变革的洗礼,扎扎实实地推进着向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历史进程。由北京中北电视艺术中心新近推出的40集电视连续剧《都市放牛》,以直面现实的锐气和复调式的艺术叙事,朴素、幽默而不乏现代浪漫情思地谱写了一首都市与乡村在革变的时代激流中庄严遇合的交响乐章。

处于向市场经济转型期的特定文化环境里,当今电视剧坛,商潮水浊、鱼龙混杂,无可避免地、走马灯式地便有种种“流行色”相继走俏。或以“回避崇高”为招徕,或以玩世媚俗相角逐,或以游戏人生、无病呻吟、“侃”天说地、哗众取宠作为叙事的伎俩,渐渐地、电视剧艺术的现实触角乃变得钝化,大众所关注的现实热点乃趋于消失。凡此种种,恰恰反映了某些电视剧创作思维的钝化与苍白。《都市放牛》作为将长篇通俗剧与变革的现实相对接的一次可贵的努力,既不回避崇高也不故作深沉,而是着眼于现实的变革,在现实底蕴的开掘上追求一个“真”字——真诚地面对现实人生的复杂矛盾,真实地重塑着在城乡交汇点上带着变革时代鲜明烙印的新人形象。或许,在由城乡对撞与交融所形成的复调式艺术叙事的总体把握上,该剧尚存在着某种结构性倾斜与不平衡(或质朴或浮泛,或清新或凡俗),但这部长篇新作对于大众所认定的通俗剧既定的审美模式和叙事呈示方式却做出了卓具新意的突破。

通俗剧作为大众化的文化消闲形式,其大忌在于与大众社会心理的疏离以及形象的造作或了无新意。《都市放牛》最初的创作契机,也许来自80、90年代之交兴起的百万“民工潮”,被黄土地所养育的农民的儿女涌进大城市并成为生气勃勃的一代“新移民”,深刻地体现着一种从农耕文明向现代工业文明挺进的时代大潮的涌动,它呈现为一种历史的必然。鲁新国、杜诗筠、谭力、田雁宁等四位“文坛川军”中实力派的年轻作者,他们贴近现实的人生意识以及对于都市“新移民”作为变革时代弄潮儿形象独具慧眼的发现,为这部长篇新剧奠定了相当坚实的现实基础。不妨说,他们作为编剧的独特之处恰恰在于,他们与剧中处于艺术叙事主轴线上的丁青林式的农村新人既是同时代人,更是心息相通的同命运人。与十余年前路遥在《人生》中所发现的高加林不同,高加林从陕北高原的泥土层和窑洞中走出,敢于向农村的习惯势力、落后乡俗以及不公正的现实关系发出抗争,但是,他到县城兜了一个小圈子,随后便又孤零零地“回归”古老的乡土。1984年银幕上出现的这个高加林的形象,他的人生沉浮及其一时尚难逾越的悲剧处境,既带有当时农村变革的新鲜信息,又含有他自身的思想弱点以及历史发展的不成熟性。这个剧中年轻主人公丁青林的命运则判然不同,他赶上了90的年代初改革深化的历史机遇,毅然闯入充满激烈竞争的现代都市,他所面对的远不止是在谋生、创业历程中的挫折与坎坷,也不仅是商战的严酷与诡谲,更重要的、同时也更具深刻文化意蕴的是,丁青林作为都市新一代移民,他的人生际遇和拚搏,交织着来自生活“两极”之间的诸般矛盾,如新与旧、文明与愚昧、都市与乡村、现代价值观念与传统意识形态、现代生活方式与古老生活习俗及其道德信条,等等,它们既相互冲撞,又相互渗透,由此构成了我们大变革时代的独特现实氛围,同时,还一步步熔铸了丁青林自尊、自强的性格,他终于从一个山里的放牛娃成长为在都市初步站稳脚跟的现代年轻企业家。显而易见,并不是他比高加林更富于聪明才智,就实质的意义上说,正是中国这方热土上变革的时代进程,为丁青林们打开了新的人生境界和充盈着希望的现实空间。

《都市放牛》这部长篇新剧在艺术上的重要贡献,集中来说,在于发现了丁青林这一独具时代风采的新人形象。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对于丁青林式的年轻“打工仔”,并不陌生,但往往是擦肩而过,习焉不察;然而,当他们被艺术地在电视屏幕上给予重塑,他们在时代变革激流中的拚搏和奋进,顿时激起了人们热切的关注,丁青林式的角色便以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形象魅力呈现在人们面前。不妨说,丁青林式的年轻“打工仔”的命运,正是紧扣着当代大众社会心理的热点而被予以审美的再现的。在尤小刚作为艺术指导的全力扶持下,年轻导演陶玲玲第一次“单飞”,她在文学剧本所提供的形象描绘的基础上,倾注着一腔为新人立传的时代激情,力求质朴而富于血肉感地刻画出丁青林的命运和性格。就形象的质朴性而言,丁青林并不属于具有清醒的时代使命感而投身于变革激流的新人,但却是被90年代初改革深化的时代潮声所唤醒的新一代有志气、有抱负的农村知识青年。全剧艺术叙事的开端,运用了情节剧从危机点开场的表现手法:丁青林拒绝哥嫂安排的旧式“抬面婚”而出走,他在留给哥哥的信上写着:“我到省城去了,去闯自己的前程,等我奋斗到大成就,会自己了结我的婚姻”;还说,等挣到足够的钱,就把瘫痪多年的嫂子接到城里去治病。丁青林为逃婚而到省城去闯世界并汇入百万“民工潮”的形象起点,诚然是比较朴素的,但同时又是凝聚着新鲜的现实诗情的,且看他离乡进城的一组画面:

曙色初露。

群山深处细线似的羊肠小道上,一个人影蚂蚁式地蠕动(叠):

一个虽不很宽但十分结实的肩膀,背着一个学生时代的旧书包,坚定地向山外走去。

丁青林到城市开拓生路的人生构想,尽管是朦胧的,但同时却带有几分性格的坚定性,这起点并不算高。当他站在大都市立交桥下“打工仔”等候招工的行列里时,他的命运和生存状态,既是普普通通的,同时又含而不露地呈现出变革时代城市与农村庄严遇合时某种特定的人生氛围。人们还注意到,丁青林与他新结识的一群民工兄弟所居住的那所由破旧仓库改装的宿舍,准确而极富现实感地揭示了打工仔们十分艰辛的生存空间,并构成全剧环境造型的一个重要支点。这部电视剧新作在艺术地描绘丁青林的命运时,并不局限于个人的悲欢离合,而是着力于透过个人命运的发展,一层层揭示出在城乡遇合的时代游变中人物的生存状态及其不断开拓的精神空间。单看这所由仓库改装的宿舍,初由“仓头”独霸,其后丁青林们战胜那仓头的“霸权”而赢得独立和做人的尊严,并在这里成立了青林装修队而投入“打游击”式的市场运作,这小小一片天地,俨然成为这群“新移民”在都市闯荡的安身立命之地。丁青林与他的民工兄弟们绑在一起奔前程,自豪地宣称:“这仓库就是我们的根据地。”

诚如法国著名哲学家萨特在剖析作家潜在的(有时并非十分清晰的)写作初衷时所指出的:“艺术创作的主要动机之一当然在于我们需要感到自己对于世界而言是本质性的。”(《什么是文学?》)对于丁青林式的被变革大潮推到时代前沿位置上来的新人形象的发现,恰恰正是为了从变革的现实采撷新鲜的诗情,并以审美的方式实现这种“对于世界而言是本质性的”创作渴望。《都市放牛》的复调式叙事结构——都市以卢家风的泰发公司及其“阳光城”工程的推进为线索;乡村则以丁青林及其“新移民”族群创立青林公司并胜利进军“阳光城”为线索,同时还交织着青林家乡野柿子村“靠山吃山”开发大理石的背景故事,丁青林后来以新崛起的农民企业家的形象而令卢家风们刮目相看,正是以家乡的石头作为坚强后盾的。城乡的遇合,既是庄严的,也是悲壮的。在丁青林与卢家风初次交锋之后,卢家风曾傲慢地教训他说:“一个乡下小伙子进城闯不容易,如果以后不改改你这种贪小便宜的小农意识,说实话,你一辈子也别想在城里混出来!”丁青林则断然反击:“我是个农民,可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清楚,真正的农民是什么样子?”丁青林作为新人形象所折射出的时代光彩,或许正是深深寄寓于斯、焕发于斯的。他先后与英翠、水苗、郭雅心几个女性角色之间的情感纠葛,则赋予这一新人形象更为厚实的乡土气息和人情、人性的底蕴,同时,也适应了通俗剧叙事的观赏性要求。

最后还应提到的是,《都市放牛》作为40集的长篇电视剧,却敢于大胆启用新人,如由王晓东饰丁青林,由李艳秋饰水苗,由纪雪霏饰英翠,由李玉峰饰丁青顺,这一张张陌生的新面孔以及他们反璞归真的形象创造,给当今浮靡成风的电视屏幕吹拂来一阵清新的艺术空气,更体现了北京中北电视艺术中心这个年轻创作群体的自信力和蓬勃的朝气。

从改革的现实中汲取诗意--论“城市牧牛”形象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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