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斯泰《童年、少年、青年》的弗洛伊德趋向,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托尔斯泰论文,弗洛伊德论文,童年论文,少年论文,青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内容摘要]托尔斯泰的一些小说对人物的心理分析、精神解剖和性格描写有时表现出某些酷似弗洛伊德心理学的东西,他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即可明显看到这种弗洛伊德的趋向:强调主人公自我人格完善过程中本能欲望与高尚道德、宗教感情的冲突,对主人公性冲动的描写,俄狄浦斯情结式的描写,对主人公及其他人物的一些类似认同、移情、投射、白日梦等行为、表现的描写,都与弗洛伊德的有关学说有异曲同工之妙。
[关键词]冲动与抑制 性本能 俄狄浦斯情节 克服或适应内外障碍
托尔斯泰作为普通的人,十分关注人的精神生活;作为一位作家,则非常注重探究人物形象的内心世界,解剖他们的灵魂。他一登上文坛,就以擅长生动、细腻、准确的心理描写赢得广泛声誉。车尔尼雪夫斯基在《〈童年〉、〈少年〉、〈列·尼·托尔斯泰伯爵战争小说集〉》一文中阐述托尔斯泰心理描写的特点时正确地指出,托尔斯泰“最感兴趣的是心理过程本身,它的形式,它的规律,用特定的术语来说,就是心灵的辩证法”〔1〕。托尔斯泰对人物心理的描写, 不仅仅停留在人物心理变化、发展的结果上,而更关心的是人物心理变化、发展的过程和心理过程中诸因素的斗争、它们的斗争中的彼此削长和转化、人物心理发展的态势和精神变化的规律、以及它们对人的性格和行为的影响。托尔斯泰的这种心理描写的艺术才华,“证明了他极其仔细地在自己内心里研究过人类精神生活的秘密;这种知识之所以珍贵,不仅因为它使他能够写出我们请读者注意的人类思想的内在进展的情景,也许更多的是因为给他以坚实的基础去研究整个人类生活,探索性格和行为动机、情感斗争和思想”〔2〕。正是他的聪颖、敏感的天赋, 加上对周围人们精神生活的锐敏观察和研究,特别是对自我隐密的心理规律的精细分析和研究,使他在小说中对人物的心理态势、精神变化、性格发展等的描写不仅具有强烈的真实感和生动性,甚至具有了一定的科学性。仔细阅读托尔斯泰的一些作品,乃至会惊讶地发现,托尔斯泰对人物的心理分析、精神解剖和性格描写有时竟表现出某些酷似弗洛伊德心理学的东西,例如,在其《童年、少年、青年》(以下简称《童》)中,我们就可以明显看到这种弗洛伊德趋向。
一
弗洛伊德认为,人格的整体由“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主要部分构成。本我是本能的活动中心,是各种本能构成的心力总量的储藏处。执行“唯乐原则”的本我总是要使本能欲望得到满足,而遵循“唯实原则”的自我和恪守自我理想、良知禁律的超我则要检查本能冲动,并对之促进或阻挠,因而,弗洛伊德把人的精神生活归结为冲动(渲泄)与抑制(反渲泄)力量之间相互作用的动力概念。用弗洛伊德这一理论分析托尔斯泰在《童》中对主人公尼古连卡精神生活的描写,似乎正合卯榫。
《童》主要描写的是主人公尼古连卡从十岁到十七岁的成长过程,而特别着力的是尼古连卡在这一成长过程中细微、复杂的心理发展和精神变化,强调了他在自我人格完善过程中本能欲望与高尚道德、宗教感情的冲突。尼古连卡在整个这一阶段的精神生活中,有时放纵欲望(渲泄成功),有时则宗教感情、高尚道德战胜欲望冲动(反渲泄成功),有时在冲动和抑制的相互作用下生成某种转化。他正是在这种不断的复杂内心冲突中从童稚走向成熟的。
按照弗洛伊德的学说,渲泄与反渲泄的对抗叫做内心冲突。内心冲突被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本我——自我的冲突,另一类是自我——超我的冲突。一般说来,如果渲泄力比反渲泄力强大,某些行动就会出现,有的模糊思想就会变为较强的意识。在《童》中,一次历史课上,尼古连卡溜到楼梯口偷偷观望使女室,结果被姐姐的钢琴教师米米撞上,受到她的指责,接着因回答不上提问而历史课得了一分,随后又因偷开父亲的公文包而拧折了小钥匙。这接连的弗洛伊德之所谓“挫折”和“道德焦虑”,使他的本我的能量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冲动——死本能派生的侵犯冲动,于是,当他受到家庭教师St.—Jérme的训斥时, 他便对St.—Jérme伸舌头,甩掉St.—Jérme抓着他胳膊的手,“使出孩子的全部力气打他”。后来,他(也是作家自己)回忆当时的情形时议论说:“当思维不事先考虑意志的各种决定,而肉体本能变成生活的唯一动力的这种时候,我不明白,一个孩子由于没有经验,特别容易陷入这种心情,他会毫不犹豫、毫无畏惧地,含着好奇的微笑,在他热爱的父母兄弟睡觉的房子里放一把火。”这些议论几乎是弗洛伊德理论的先声。
有时,尼古连卡的本能冲动受到自我唯实原则的压抑而不得渲泄。在哥哥和两位朋友为祝贺他考上大学而举行的小小聚会上,他喝多了酒,闯入另一个房间,受到一位留小胡子的男子的侮辱,事后他十分懊恼,觉得自己当时是个懦夫。然而他当时为什么没有“勇敢”地反击呢?因为他面对的是两个体格健壮的男子,而自己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自我从现实出发,抑制了他的冲动,虽然他气得喘不过气来,但反而“很温顺”地回答小胡子男子的喝斥。有时,尼古连卡的冲动受到超我的抑制。在他十六岁那年的春天,由于初春季节对他心灵的影响,他“心情很坏”,解一道数学题又很不顺利,觉得仆人干活的声音使他头痛,于是他“想发脾气,抱怨几句”,“开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但他忽然想起“今天要去忏悔”,于是便“突然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温和的心情”,并去帮助尼古拉干活。用弗洛伊德的理论解释,这正是属于超我的宗教感情对进入自我的本能冲动的胜利。当他按照良知做了后,他觉得“这种行为很不错”,温和的心情更加强了——这种自我满足的情绪,显然是弗洛伊德所谓超我对自我的奖赏。在《青年时代》一章里,写到尼古连卡夜间独自睡在凉台上幻想着一个白衣女子的出现,但当“她”裸露着胳膊、令人心荡地拥抱他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愈来愈接近“他”——上帝,于是“一种未曾得到满足的、但是令人激动的欢乐的眼泪涌到”他的眼里。这也正是超我良知对进入本我的本能冲动之克服。尼古连卡的本能欲望,有时被超我的自我理想——高尚道德战胜。他十四岁的时候,偷偷爱上了使女玛莎,但他后来为“她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感情”,亲自征求父亲的同意,让玛莎嫁给她所爱的瓦西里。他还曾和哥哥沃洛佳爱上了同一位小姐,但他没有对哥哥提到自己的爱情,而想要“必要时彼此都准备牺牲自己”。这种想法使他感到愉快:“我觉得牺牲自己的感情是一大快事。”同样,自我的选择对象合乎自我理想的道德标准,于是受到了后者的褒奖——自豪。《童》中的这些情节,仿佛就是弗洛伊德理论的绝好诠释。
在弗洛伊德的学说中,特别强调性本能对人格的形成和人的行为的重要意义。而托尔斯泰在《童》中也特别着力于尼古连卡的性冲动的描写。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儿童大致〔3〕从五岁到十二岁为性潜伏期,之后进入青春期,冲动苏醒,造成青春期压力和紧张。潜伏期之后,性本能开始朝着生理上的繁殖方向发展,青少年开始被异性吸引,最后导致性结合。根据弗洛伊德的这些观点,尼古连卡处于潜伏期末——繁殖期前的年龄段,此时青春萌动,性本能逐渐朝繁殖方向发展。在他十一岁时,他第一次被一个异性小孩卡简卡所吸引,暗暗观赏她,“看着看着,……就使劲吻了吻”她的裸露的肩头。由于爱的冲动,他极力要当着卡简卡的面在大众面前出风头,想显示自己优雅的骑马姿势和娴熟的骑马技术,以致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不久,他又爱上索妮奇卡。当她在附近时,他津津有味地与别人谈话,说到自以为好笑或很漂亮的言语时就提高噪门,并一边留意她的反应;而当她不在附近时,他便默默无言,对谈话失去兴趣。而且这次对小女孩的爱,使他放弃了不久前对一个男孩谢辽沙的迷恋,甚至对谢辽沙转爱为憎,以在索妮奇卡面前表现自己。十四岁时,他又爱上了比他大十多岁的使女玛莎,常常好几个钟头躲在楼梯口紧张地谛听楼上的动静——是否有玛莎走动,或躲在门外“怀着又嫉妒又羡慕的痛苦心情倾听着使女室里发出的嘈杂声”。他想效法哥哥去纠缠她,但又没有勇气做到。后来他还爱上了常去练马场骑马的一位太太,每当她骑马的日子他就到练马场去。他想看她,却又怕她看见他,因而他甚至从未看清她是否真的长得很美。此外,他对别的女性也总是想入非非。性冲动的苏醒使尼古连卡开始热心性对象选择,性本能朝繁殖方向的发展使他不断被异性吸引,而性冲动引起的内心冲突推动着他的精神发展、变化,影响着他的行为,这些,都与弗洛伊德的理论相合拍。
尼古连卡随父亲、哥哥刚来莫斯科外祖母家后,认识了伊文家的谢辽沙,立即被这个有着“独特的美”的男孩迷住了,隔三、四天不见他就“感到寂寞,忧郁得要死”。他的一切梦想都与这个男孩相关,临睡前希望梦见他,合上眼睛就看见他在自己的面前。这种情感显然不是男孩间的友爱,而是一种弗洛伊德称之为“性倒错”的现象。弗洛伊德设想,每个人在体质上都是两性的,人的遗传既有同性倾向,又有异性倾向。自青春期始,男女性征截然分开。弗洛伊德说:“其实,如果你仔细推敲‘男性的’与‘女性的’这两个词句的确切含义的话,你会得到这样的结论,认为不管在男人或女人身上,原欲总必然是男性的,而其对象,则可以是男人或女人。”〔4〕尼古连卡当时刚刚十一岁, 适值潜伏期向青春期过渡的阶段,他的性对象倒错应该是性倾向尚未完全稳定的表现,谢辽沙不过是他身边未遇到更符合他的选择标准的异性对象时的临时对象。很快,他遇到索妮奇卡后,这个漂亮女孩立即取代了谢辽沙的地位。尼古连卡对具有某种女性美的男孩的一时迷恋,正与弗洛伊德的理论相卯合,而且,亦如弗洛伊德认为男性倒错者中“把性目的完全局限于单相思者,似乎比异性爱还常见”〔5〕, 尼古连卡对谢辽沙的恋爱也正是单相思。
二
弗洛伊德认为,儿童在“放弃了自淫,再以体外的一个对象代替本身所有的对象”时,爱的第一对象便是母亲。这个以母亲为对象的性选择,弗洛伊德名之为“俄狄浦斯情结”。他在《精神分析引论》中写道:“青春期,有一种很强烈的情感的流露以反应伊谛普斯情结;但是因为意识已知道严于防御,所以这些情感的大部分不得不逗留于意识之外。”〔6〕这种弑父娶母的可怕情结虽大部分被压抑于无意识之中, 但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被压抑于无意识中的欲望会在渲泄力大于反渲泄力的情况下渗透到意识中来,正如弗洛伊德引为论据的《拉摩的侄儿》中说的那样:假使这个小野蛮人自行其是,保持其一切弱点,而于孩提时期缺乏理性之外,复加以三十岁成人所有的激情,他将不免扭伤其父的颈项,而和其母同睡了。
令人瞪目的是,《童》中也有与《拉摩的侄儿》极相似的议论:“在这种一时神智不清、几乎是心不在焉的情况的影响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庄稼小伙子,当他的老父趴在条凳上睡熟的时候,他打量着摆在条凳旁的一把新磨过的斧头的利刃,突然抡起斧头,怀着愚蠢的好奇心看那被砍断的脖子怎样往条凳下淌血。”这是作家托尔斯泰借主人公的口表达自己的思想,也是主人公尼古连卡的自白。
当然,如果死扣字眼,尼古连卡的上述议论只有“弑父”,而无“娶母”。但这并不重要。试想, 尼古连卡(或托尔斯泰)为什么要说弑父而不说弑母呢?其情感倾向不是显而易见吗?而且,小说中,尼古连卡对母亲和父亲的态度的截然不同也正好作为佐证。
在《童》中,作家用许多笔墨写尼古连卡与母亲间的爱。尼古连卡对自己的母亲,真可说得上是充满柔情蜜意。他怀着无限爱慕赞赏她的美:“妈妈的容貌本来就非常俊秀,当她微笑的时候,就更加美丽无比,周围的一切也仿佛喜气洋溢了。如果我在自己一生中痛苦的时刻能看一眼这种笑容,我就会不晓得什么是悲哀了。我觉得人的美貌在于一笑:如果这一笑增加了脸上的魅力,这脸就是美的……”在这段文字中,如果把“妈妈”二字换成“她”字,如果不言明“她”是指代“妈妈”,那么,读者一定会把这看成是对恋人的倾慕和叹赏。在对童年总结性的一章《童年》里,尼古连卡对自己所有童年幸福的回忆,几乎都是关于母亲和与母亲的爱:晚上,他睡意矇眬中“一动不动地坐着谛听”妈妈的谈话声,凝视着她的脸;矇眬中“常常感到什么人温存的手抚摩我;单凭这种抚摩,我就知道是她,还在梦中我就不由自主地拉住那只手,把它紧紧地,紧紧地按在嘴唇上”;他闻到她的香味,听到她的声音,感到她的爱抚,这一切使他“跳起来,双手搂住她的脖颈,把头偎在她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噢,亲爱的,亲爱的妈妈,我多爱你呀!’”她要他永远爱她,而他“吻她的膝头,泪如泉涌,这是爱和狂喜的眼泪”。他回忆说:“没有任何人的冷淡的眼光会使她拘束:她不怕把她的全部温柔和慈爱倾注到我身上。我动也不动,只是更加热烈地吻她的手。”所有这些洋溢着温情和爱意的热烈的言词,有如在述说一段美好的恋情,他的那些柔情蜜意仿佛热恋中人的情愫,只是“妈妈”二字才标签一样标定了它们的含义。
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男孩潜在的愿望是取代父亲,永远独占母亲。尼古连卡似乎也表露出这样一种愿望。童年时期,在家庭教师给他上课时,他常常从窗口往右边的凉台望,这样可以“看见妈妈的乌黑的头发”。他想:“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不再学习,永远不再死念《会话课本》,而同我所喜欢的人坐在一起呢?”他“所喜欢的人”自然是“乌黑的头发”的妈妈。然而事实上他是小孩,因而,当他用矇眬的睡眼凝视妈妈,“她突然变得愈来愈小了, 她的脸只有钮扣那么大”时,他的感觉是:“我喜欢她只有这么一点点大。”如果她真的变小了,那么,她就可能适合他而不是适合父亲。尼古连卡一方面潜意识中希望独占母亲,另一方面自我又意识到这种愿望的不可能性,因而,矇眬中有一种失去母亲的爱的恐惧感。这种失去母亲的爱的可能性应该是随着他的年龄的增长而增长的。所以,在他十岁生日的那天早晨,当卡尔·伊凡内奇看见他眼泪汪汪而吃惊地问他怎么回事的时候,他撒慌说:“……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妈妈死了,人们抬着她去下葬。”他顺口编造的谎言,正是他潜意识中俄狄浦斯情结的变相表露:他害怕失去母亲的爱。
尼古连卡十一岁时,爸爸带他和哥哥去莫斯科。当他怀着“非常悲哀、痛苦和可怕”的心情同母亲告别而又“真想跑掉,不愿和她告别”的时候,他说:“我这一瞬间才明白,她拥抱爸爸,也就是和我们告别了。”这不能不使我们想起弗洛伊德谈到俄狄浦斯情结时的一段话,“我们不难看见小孩要独占母亲而不要父亲;见父母拥抱则不安”〔7〕,尼古连卡关于母亲拥抱父亲的一段话,分明蕴含着这样的意思:她投进父亲的怀抱,而抛开了“我们”(当然,主体意义是“我”)。另外,他看到母亲那么深情地与哥哥告别,也不无醋意,对自己的似乎被冷落、被遗忘心有不满,而这也是符合弗洛伊德关于俄狄浦斯情结在兄弟姐妹关系上的反映的理论的。
弗洛伊德说:“父亲对于男孩的照料也常无微不至不亚于母亲,但是得不到孩子对母亲那样同等的重视。”〔8〕尼古连卡把母亲视为他“在世界上最爱的人”,他对母亲的爱和对上帝的爱“奇异地交织在一起了”,那么,自然,父亲在他的心目中无论如何也只能在母亲之下。固然,尼古连卡也敬爱他的父亲,因为除了“由儿童的自我利益的观点看来,他若只许一个人而不许两个人照料,那岂不太愚蠢了吗”〔9〕之外,他作为一个大孩子,超我中的道德、良知因素等也在起作用。但是,尼古连卡对父亲的态度在敬爱中却掺杂着羡慕和贬抑,且不无距离。和满怀深情地赞赏妈妈的美丽不同,他这样冷静地评论父亲的为人:“他生平的两大嗜好是打牌和女人。”他说:有时爸爸走进教室,“一本正经地听我回讲功课,但是从他想用来纠正我的一些话看来,我发现他不大清楚我所学习的东西”,这些话无不露出对爸爸的轻蔑。他还说,“天知道他是否有什么道德信念?他一生中享尽了福,以致没有时间形成自己的信念,又加上,他在生活中那么走运,使他认为信念是不必要的”;“他能够把同一个行为说成是最可爱的戏谑行为或者说成是卑鄙无耻的行径”。这些评论中既有对父亲没有道德信念的贬抑,又有对他的“走运”的羡慕,而父亲的“走运”也包括占有母亲——这也正是与他对父亲的羡慕的连接点。一次,当他瞟了眼放在爸爸桌上的信封,爸爸把手放在他的肩头、轻轻把他推开时,他说:“我不了解这是爱还是斥责,但是不管怎样,我还是吻了吻搭在我肩头的那只青筋嶙嶙的大手。”这里,与前边提到的吻妈妈的手时的心情、感受何其不同:一个是“温存在的”,一个“青筋嶙嶙的大手”;一个是“不由自主地拉住”、“紧紧地按在嘴唇上”,另一个则是“不管怎样,还是吻了吻”——尼古连卡与父亲间的距离显而易见。在《马祖卡舞》一章里,尼古连卡直接将爸爸与妈妈相对比。他跳马祖卡舞出了洋相,非常羞恼,于是他想:“爸爸为什么脸红了,揪住我的胳臂?难道他也替我害羞吗?噢,这太可怕了!要是妈妈在这儿,她就不会因为她的尼古连卡而脸红……于是我的想象远远地飞驰到这个可爱的形象那里去了。”这里表层意思是比较爸爸和妈妈对他的情感的不同,而深层则表露了他对爸爸和妈妈的感情差别。对于父亲在妈妈的丧仪上强忍眼泪、举止优雅而稳重地参与各种仪式,尼古连卡说:“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他当时能显得这么动人。”在他所不知道的“为什么”中,分明包含着俄狄浦斯式的敌意,只是这种敌意,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在很多情况下“并无法通过‘检查制度’而已”〔10〕。尼古连卡曾向他的朋友德米特里承认,“当爸爸叫我废物的时候,我恨过他一些时候,巴望他死掉”,而且很有把握地对他朋友说:“你也如此。”可以看出,尼古连卡对父母的不同态度是多么贴近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情结”论。
《童》在描写其他人物时,有时也写到类似俄狄浦斯情结的东西,比如对“孝顺儿子”叶皮法诺夫的描写就是这样。叶皮法诺夫虽然“在军队里一帆风顺”,但当母亲要他回家救她于经济困顿之中时,他放弃一切而退了伍。他一方面不遗余力地振兴经济,一方面“卑躬屈节地尊敬”母亲,“对母亲曲意奉承,满足她的一切愿望”。当他真的从窘境中将母亲“拯救出来”后,他处处流露出骄傲的神情,因为“他感到自己为母亲作出了牺牲”。叶皮法诺夫对他的寡母超乎一般的“孝顺”,似也掺杂着俄狄浦斯情结。
弗洛伊德“俄狄浦斯情结”的概念,也包括女孩恋父的情结。他说,“……反过来就女孩子来说,也是如此。女孩常迷恋自己的父亲,要推翻母亲取而代之”〔11〕,《童》里对柳博奇卡与父亲的关系写得不多,但也可以看出她对父亲的爱亦如尼古连卡对母亲的爱那样深切。当父亲晚上在孩子们中间弹琴唱歌的时候,小说以尼古连卡的口吻写道:“那时你该看看他的爱女柳博奇卡,他的崇拜者的那副可笑的狂喜神情。”当父亲向孩子们述说他的“未来计划”时,“柳博奇卡目不转睛地盯着爸爸的嘴,唯恐遗漏片言只语”。在孩子们知道了父亲要再娶的消息后,两位男孩、特别是沃洛佳表示反对,而只有柳博奇卡表示赞同。当沃洛佳说出爸爸要娶一个“贱货”的话时,柳博奇卡“突然露出严肃的神情,若有所思”,然后“急躁地”反驳:“你怎么能那样说爸爸和一个出色的女人呢?”沃洛佳说:“要另一个女人代替死去的妈妈,这样做好吗?”柳博奇卡“沉默了一会儿,眼眶里突然涌出了泪水”,说:“我知道你很骄傲,不过我没有想到你这么狠毒。”父亲结婚后,只有柳博奇卡一个人喜欢继母。似乎,按照弗洛伊德的道理,柳博奇卡应该反对父亲再娶,怎么会相反而为呢?弗洛伊德在解释哈姆雷特的“犹豫”时说:“哈姆雷特能够做所有事,但却对一位杀掉他父亲,并且篡其王位、夺其母后的人无能为力——那是因为这人所做出的正是他自己已经潜抑良久的童年欲望之实现。于是对仇人的恨意被良心的自谴不安所取代,因为良心告诉他,自己其实比这弑父娶母的凶手并好不了多少。”〔12〕这段话也可看作是对柳博奇卡现象的解释。柳博奇卡的“严肃的神情”、“若有所思”、“急躁”、“沉默”、“涌出泪水”等等,以及对沃洛佳“骄傲”、“狠毒”的责备,个中包含了多么复杂的、而且是痛苦的心理内容和多少难于言表的潜台词啊!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释》中还说,“一般而言,在双亲方面,也很早就产生同样的‘性’选择,很自然地,父亲溺爱女儿,而母亲袒护男儿”〔13〕,父亲对柳博奇卡的感情也正是这样。她是他的“爱女”,他对她要比对她的两个兄弟亲热得多。他温情地吻她,爱抚她。一次,当她弹奏一支母亲生前常弹的钢琴曲的时候,他“久久凝视着”她,吻她,流出了眼泪,还用“激动得颤抖的声音”对她说,“但愿你知道,和你一同哭一场我觉得多好过”,在这一瞬间,他分明将她与亡妻等而视之了。总之,他对柳博奇卡和对两个男孩的态度,完全符合弗洛伊德的理论。
三
弗洛伊德的学说认为,人格在形成和完善过程中需要克服或适应来自内、外的各种障碍,这就需要人采取各种办法来完成之。《童》中对尼古连卡成长过程中某些行为、表现和对其他人物的一些表现的描写,很具弗洛伊德有关这方面理论的某些特点。
(一)认同
在弗洛伊德的理论中,认同是指把外部对象,通常是他人的性质结合到自己的人格中去的一种行为。其中有一种“目标认同”,这是受挫者为使自己获得成功而对成功者的认同。《童》中,尼古连卡的“恋爱”可以说一直是不很顺利,大多是他的单相思。他自认为自己其貌不扬,不能吸引女孩子。他考完大学那年的春天,一个年轻人来他家作客。年轻人弹得好钢琴,他弹奏时的“优美的动作、潇洒的神态、往后甩头发的姿势”,以及“女士们对他的才华的注目”,都使尼古连卡产生了要弹钢琴的念头,于是他开始学起弹钢琴来。尼古连卡自己承认,“在我看来,音乐(毋宁说弹钢琴)是拿自己的感情迷惑姑娘的手段”。尼古连卡的这一行为正中弗洛伊德所谓“目标认同”的规范。
弗洛伊德认为,一般情况下,儿童对父母都有某种意义的认同。认同的决定因素是复杂的,其中之一,要取决于儿童的性别倾向性。通常情况下,男孩与父亲认同,同时也就分担了父亲对母亲的性恋;女孩与母亲认同,同样也分担了母亲对父亲的性恋。《童》中,柳博奇卡的情况也正好符合这种情形。尼古连卡说:“我从来没在任何人身上看到象我姐姐和我母亲那样惊人的相似。这种相似不在于面貌,也不在于体态,而在于一些不可捉摸的东西:她的手,她走路的姿态,特别是她的声音和某些表情。”柳博奇卡在“一些不可捉摸的东西”上与母亲“惊人的相似”,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正是与母认同的结果。母亲去世后,她俨然以母亲的姿态出现。正是这样,如前所述,她成功地赢得了父亲更多的感情。
(二)移情
弗洛伊德认为,本能在不能获得第一对象时,能量可以转移到另一个能够获得的对象上,这种能量转移便叫做“移情”。人格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正是在一系列能量转移或对象替换中进行的。例如,就性爱对象选择而言,男孩的第一爱情对象是母亲,但他后来发现他不能独占母亲的爱,于是开始寻找母亲的替代——她应是既完美又可得的。他也许会移情于自己的姐妹、亲戚、熟人、哥哥的女友等等(也许她比他的年龄大得多),最后开始在幻想中或在电影、小说中寻找一个完美的女人。
尼古连卡成长中差不多也经历了这样一个性爱移情历程。如前分析,他是爱他的母亲的。但乱伦禁忌的集体无意识以及客观情景使他明白不能独占母亲的爱,于是,他开始在周围的女性中选择替代。他童年时对老女仆娜达丽雅·萨维什娜说,“等我当了将军,我就娶一个绝色的美人儿”,这就是他的理想。卡简卡、索妮奇卡、玛莎、哥哥的女友等等,都曾是他选择过的替代,但因不完美或不可得而终被放弃。他一直喜爱老女仆娜达丽雅·萨维什娜,童年时甚至喜欢到她的床上睡觉,把对她的爱与对母亲的爱相提并列,但这一对象与母亲一样,是不可得的。在他对姐姐柳博奇卡的描写中,字里行间也透露出一种性爱的信息,他把她当作一个女子,而不是姐姐去评论和表达情感。在他经过一系列的选择而终不能行之后,他开始幻想一个“她”:“梳着黑油油的粗辫子,丰满的胸脯,永远那么忧愁而美丽,裸露着的胳臂,令人心荡的拥抱。她爱我,为了得到她刹那的爱情,我牺牲了整个的生命。”
尼古连卡还曾移情于花。他在索妮奇卡抄写的诗册里发现夹着一朵花,于是,仿效哥哥吻情人的钱包的作法。一天晚上,一个人在房子里望着一朵小花,把它贴到嘴唇上,开始幻想,“感到一种快活得要落泪的心情”。这时他虽已失去了对索妮奇卡曾有的恋情,但此刻他以与她有关连的花替代她本人,重温旧梦,“又陷入了情网”。
(三)投射
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当自我受到本我和超我的压力时,人就会感到焦虑,而为了消除焦虑,他往往会归咎于外界,这种保护自我免遭神经性和道德性焦虑的机制叫做投射。托尔斯泰在对主人公的描写中,也有这样的情形。尼古连卡舞会上跳马祖卡舞大丢其脸后,心中痛苦不堪,觉得“通往友谊、爱情、光荣等等的道路”都给堵上了。但他立即归咎于人,不是责备自己不会跳,而是责备当时别人对他的举动:“沃洛佳干么向我做那些人人都看得见、而且对我毫无补益的手势呢?那个讨厌的公爵小姐为什么那样望了望我的脚呢?索妮奇卡……为什么微微一笑呢?爸爸为什么脸红了,揪住我的胳臂?”这样,他把责任推给了别人,从而为自己的错误开脱,消除自我的焦虑。
弗洛伊德认为,投射可以给人表达真情实感的借口,在外部寻找理由或托辞为自己受到超我指责的行为辩护。尼古连卡溜到楼梯口窥视使女室被米米发现,历史课得了一分,拧断了公文包的钥匙,对家庭教师粗鲁反抗,他的这些“不道德”行为当然受到超我的责备,但他寻找理由,嫁罪于人,为自我开脱:“你们谁都不爱我,都不明白我有多么不幸!你们都是讨厌的,可恶的!”——他怀着狂怒,对全屋子的人说。
(四)白日梦
在弗洛伊德的学说中,梦被看作“完全是有意义的精神现象。实际上,是一种愿望的达成”〔14〕,而人的幻想被看作是“白日梦”。弗洛伊德在《作家与白日梦》中写道:“幻想的动力是未被满足的愿望,每一个幻想都是一个愿望的满足,都是一次对令人不能满足的现实的校正。”〔15〕托尔斯泰在《童》中对幻想的描写也正是这样。《童》中许多地方写到尼古连卡的幻想,甚至有两章特以“幻想”为标题,专写他的幻想。例如:尼古连卡在外祖母家的晚会上对索妮奇卡一见钟情,在与她跳舞时她提议他们彼此以“你”相称,但是,他直至一支舞曲结束都没勇气说一句带“你”字的话;晚会后,他躺在床上,开始想入非非:“我目不转睛地紧盯着棉被里,就象一个钟头前那样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我甚至在心里同她交谈;这场谈话虽毫无意义,却给予我无法形容的乐趣,因为谈话里不断出现你,给你,同你,你的等字眼。”这些幻想正是对刚才不能满足的现实的校正,使他没能实现的愿望在幻想中得到满足。
弗洛伊德把推动幻想者进行幻想的愿望分为两大类:“或者是野心的愿望,用来抬高幻想者的个人地位;或者是性的愿望。”但弗洛伊德认为:“在年轻男人身上,自私的、野心的愿望与性的愿望共存时,是十分引人注目的。”他说:“在大多数野心的幻想中,我们在这个或那个角落总可以发现一个女子,幻想的创造者为她表演了他的全部英雄行为,并且把他的全部胜利果实堆在她的脚下。”〔16〕尼古连卡的那些幻想,也往往是“野心的愿望”与“性的愿望”共存。在《青年》的《幻想》一章中他说:“我的梦想建筑在四种感情上。第一种感情是对她,对一个想象中的女人的热爱,我总是按照一个样子去幻想她,希望随时随地会和她相遇。……第二种感情是希望被爱。……我想说出自己的名字:尼古拉·伊尔捷尼耶夫,而希望这个消息惊动所有的人,他们都包围住我,为了什么向我道谢。第三种感情是希望得到一种不平常的、虚荣的幸运,……我深信,由于什么不平常的机会,不久我就会突然成为世界上最富有、最显赫的人物,……第四种,也是最主要的感情,就是厌恶自己和悔恨,但是悔恨和对幸福的向往完全融合到一起,因此,其中毫无悲伤的成分。”他所说的第一种感情,自然是“性的愿望”;第二种、第三种,是“用来抬高幻想者的个人地位”的“野心的愿望”;至于第四种,“厌恶自己和悔恨”乃是对自己的以往和现状不满——因为自己还未达到幸福,因而这厌恶和悔恨与对幸福的向往是融合在一起的,而他的幸福向往,与前两种感情联系起来看,自然是“性”与“野心”的愿望达成了,所以,这第四种感情实际上是前两种的统一体,可见,推动他的幻想的愿望不外乎弗洛伊德所说的那两大类。在少年时代,他所迷恋的“让人神魂颠倒”的玛莎却爱着农奴瓦西里,于是他幻想:等他长大了,农庄以及瓦西里和玛莎就会是他的了,他要当面宣布让瓦西里与玛莎结婚,并送给他一千卢布,他要“为了她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感情”。这个白日梦正是“野心”(成了农庄主人,自我牺牲的英雄)和“性”(为了玛莎)两种愿望共存的。在《少年》的《幻想》一章中,被St.-Jérme关进贮藏室的尼古连卡幻想出种种生动的情节:他不是他爸爸的亲生儿子,但他向爸爸宣布,他仍将爱他,永远不忘他是自己的恩人(道德高尚的英雄);要爸爸驱逐St.-Jérme,爸爸恳求他别这样做(报复他所憎恨的教师,也报复了平常需要自己去恳求的爸爸);他加入骠骑兵团,英勇杀敌,被将军称为“我们的救星”,他当了将军,皇帝感谢他,并说“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照办”,而他对皇帝只有一个要求——除掉St.-Jérme(抬高地位,复仇);St.-Jérme发现他死在贮藏室里,他死后变成隐身人, 爸爸为他流泪并要赶走St.-Jérme(惩罚了仇人,也从精神上惩罚了爸爸);他的灵魂飞到天堂,看到妈妈美妙的灵魂,她不离他的左右,爱他,与他一起越飞越高。这一连串的幻想,是当前不幸的现实的刺激而引发的,因而紧紧围绕着对“仇人”的报复,也有对不阻止对他施行迫害的爸爸的精神惩制,而为了达成这些愿望,又进一步激发了抬高地位的“野心的愿望”。但是,幻想中出现的女人不是别人,而是妈妈。如果根据我们前面弗洛伊德式的分析,这里也正是尼古连卡潜意识中俄狄浦斯情结的达成:在人间他不可能独占母亲,便幻想死后在天堂与妈妈相聚,比翼高飞。这样,再进一步分析幻想中对爸爸的惩罚,它便似乎又包含有俄狄浦斯情结的意味。
托尔斯泰的《童年》、《少年》、 《青年》三部小说分别发表于 1852年、1854年和1857年,而弗洛伊德1856年方呱呱坠地,因而,我们自然不能将托尔斯泰三部曲中的某些描写与弗洛伊德学说的一些观点完全等同起来。然而,我们确实发现二者之间存在着许多相似或巧合的地方。这种相似,一方面说明了托尔斯泰善于研究人,研究人的心灵,并且准确地抓住了个中的真谛,将接近科学的结论用艺术的手段真实地反映在自己的作品中,正因为这样,这些作品对读者具有了更大的震撼力;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弗洛伊德学说是构建在比较合乎普遍事实的基础上的,我们虽不能绝断地全盘肯定它,但也不能绝断地一概否定它,它的许多理论是贴近普遍现象的,它的许多观点是和其他心理研究者研究的结果相一致或相仿佛的,它们不乏科学性和合理性,正因为这样,它们才能在世界范围内引起注目。而这一事实又说明,无论是文学创作还是理论构建,只有真正以真实为依据,从实际中发掘闪光的东西,才会真正得到大众的承认,才会真正具有生命力,反之,那些空中楼阁的任意编造,无论是所谓文学作品,还是所谓理论体系,是不会真正得到普遍的信服的。回顾人类走过的路,不是这样吗?
本文于1995年10月5日收到。
Freud's Ideas in Tolstoi's "Childhood,Boyhood and Youth"
Ke Bing
( Chinese Department, Inner MongoliaTeacher' Univeraity)
SYNOPSIS The psychological analysis,mental dissect, andcharacter descriptions of the heroes in some of the novels byTolstoi sometimes very much resemble Freud's psychologicalthings.Take his Childhood,Boyhood and Youth,in which suchtendency is quite obvious:the emphasis on the instinctivedesires and the noble morality in the process of the self —improvement of the heroes' personality, the conflict ofreligious feelings,descriptions of the heroes' sex impulse,descriptions of Oedipus complex,descriptions of something ofthe heroes similar to identification, shift of love, projection,daydream and ao on and so forth —all these aredifferent in approach but equally satisfactory in result withtheories related to those of Freud's.
KEY WORDS impulse and suppression sex instinct Oedipuscomplex overcome or adapted to interior and exterior barriers
注释:
〔1〕〔2〕《俄国作家批评家论列夫·托尔斯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2年版,第33、27页。
〔3〕在弗洛伊德的不同著作中, 对各阶段的年龄区界的划分不完全一致。
〔4〕〔5〕[奥]弗洛伊德:《爱情心理学》, 作家出版社, 1986年版,第97、28页。“原欲”即“Libido”。
〔6〕〔7〕〔8〕〔9〕〔11〕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267、264、265、265页。
〔10〕弗洛伊德:《梦的解释》,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第183、191、184、55页。
〔15〕〔16〕《弗洛伊德论美文选》,知识出版社,1982年版,第3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