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全球化与构建中国先进文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化与论文,中国先进文化论文,文化论文,全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667(2002)03-0094-09
文化全球化是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而出现的，当前，经济全球化已经成为人们公认 的历史现象与过程，而文化全球化则不同，人们对之较为陌生，对是否存在文化全球化 这一问题，众说纷纭。本文肯定文化全球化为一历史必然现象，并就文化全球化历史背 景下如何构建中国先进文化提出管窥之见。
一、文化全球化是不同文化在全球层面上的交流与互动
谈起文化全球化，人们常常会把它与文化同质化、文化单一化相提并论，很多学者也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否定文化全球化的存在。如在著名学者张岱年先生眼中，“经济全球 化对各个方面的影响是深远和重大的，经济全球化势必加强各地区文化的联系，对文化 交流有一定影响，但是不可能消除各地区文化的民族特色，更不会导致文化全球化。每 个国家和民族在政治上是独立的，在文化上也是独立的，各民族应保持自己民族文化的 特色……文化只有样式不同，才能更丰富。丰富多彩、百家争鸣是世界文化发展的前景 。”[1]中山大学哲学系教授李宗桂撰文指出：“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有人总是要 将其变形为政治全球化、文化全球化，甚至臆想为‘一体化’……诚然，经济全球化必 然对民族文化产生重大影响，但是，它最终决不可能消解民族文化，民族文化始终存在 。中华文化、印度文化、日耳曼文化、法兰西文化、拉丁文化、美利坚文化、大和文化 等等，可能在相互交流中相互吸收、借鉴、渗透，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融化为一。”[2 ](p.5)很显然，他们并非否认或忽视经济全球化对政治与文化生活的影响以及不同文化 之间的相互依存及相互作用，他们所拒绝的不过是那种等同于世界文化同质化或文化趋 同的文化全球化概念而已。事实上，文化同质化同样为国外很多著名学者所否定，例如 ，曾以“文明冲突论”在中国学术界引起一片惊呼的美国哈佛大学教授塞缪尔·亨廷顿 ，毫无疑问是否认文化同质化的。他认为无论是从文化作为区分不同人群的标志这一根 本特性、以“达沃斯文化”为集中体现的西方文化在世界范围内的认可程度，还是从西 方消费文化和大众文化在世界范围内传播的结果来看，作为“人类文化的趋同和全世界 各民族日益接受共同的价值、信仰、取向、实践和制度”[3](p.56)的“普世文明”都 是不存在的。恰恰相反，世界经济发展的全球化和区域一体化趋势都加大了“文明冲突 的可能性”。世界体系论代表人物、美国学者伊曼纽尔·沃勒斯坦同样认为，“单一世 界文化的概念面临强烈抵制，受到政治沙文主义和多种反主流文化的反对……世界历史 的发展趋势，与其说是朝向文化同质化，毋宁说是恰好相反：走向文化分化与复杂性。 ”[4](p.16)再如英国学者迈克·费瑟斯通(Mike Featherstone)也明确反对文化同质化 ，认为那种主张全球层面上的发展趋势将是文化一体化和同质化的观点忽略了这样一点 事实，即：“误读、歧义以及来自种族身份和大众传统对于这些全球性力量的抵制将会 永远不可避免”[5](p.146)。在他看来，在没有出现世界国家的情况下，“我们只能从 某种泛全球威胁的意义上来设想全球文化同质性和同一性的产生。要想明确这种文化可 能性(指全球文化同质性与同一性——作者注)的年代只能去科幻小说的字里行间去寻找 ”[5](p.147)。甚至，即便肯定文化全球化的学者也并非都认同文化同质化意义上的文 化全球化，如英国开放大学政治学与社会学教授戴维·赫尔德就从全球化的后果断言： “把全球化理解为一个单一世界或者共同体形态是完全错误的。把全球化与‘普世主义 ’联系在一起也是一样，因为全球显然不是宇宙(the universal)的同义词。对于所有 的民族或共同体来说，他们经历的全球相互联系程度不同，而且方式也不同。从这个角 度也要把全球化与趋同区别开来，因为全球化不认为同质化和和谐不断增强。相反，正 如布尔(Bull)和布赞(Buzan)所说，相互联系的不断加强既是强烈冲突(而不是合作)的 根源，也是共同忧虑和深刻敌意的结果。”[6](p.67)
笔者以为，文化全球化与经济、政治、社会的全球化一样都是全球化这一历史进程的 组成部分，是经济全球化发展的逻辑结果。关于经济与作为上层建筑的政治与文化之间 的关系，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指出：“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 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 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7](p.82)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 展》中说：“每一时代的社会经济结构形成现实基础，每一个历史时期由法律设施和政 治设施以及宗教的、哲学的和其他的观点所构成的全部上层建筑，归根到底都是应由这 个基础来说明的。”[8](p.423)而文化，就广义而言，指的是人类在社会发展过程中所 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与文明的概念相当；从狭义上讲，文化指的是与经 济、政治、军事等相并列的社会意识形态，如文学、艺术、科学、哲学、道德、风尚等 等以及与这些意识形态相适应的制度和组织机构。就文化全球化论题而言，因为它是与 经济全球化、政治全球化、社会全球化等相对应的概念，很显然指的是狭义上的文化概 念，即主要是指的包括生活方式、价值观念、思想道德等等在内的社会意识形态的全球 化。既然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那么，伴随社会存在的变迁，迟早会发生社会意识或 曰观念形态的相应的变动。因此，只要我们承认经济生活中全球化的发展，那么我们就 无法否认社会、政治、文化等领域的全球化发展趋势。
赫尔德在《全球大变革：全球化时代的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就把全球化视为一个综 合性概念：“社会生活的几乎所有领域都无法摆脱全球化进程的影响。这些进程体现在 所有社会领域中，从文化领域到经济领域、政治领域、法律领域、军事领域以及环境领 域。全球化最好被理解为一个多面的或者分化的社会现象。不能把它看作一个单一的状 态，相反它指的是在社会活动的所有关键领域中不断全球化的相互联系模式……任何对 全球化进程的一般性解释都必须认识到，全球化不是一个单一的状态，最好把它理解为 一个分化的、多面的进程。”[9](p.37)当代西方著名的社会学家、英国伦敦经济与政 治学院院长安东尼·吉登斯同样没有把全球化定义为单一的经济过程：“经济全球化是 我们正在面临的现实，而且，它不仅只是过去年代的趋势的某种延续或者回复……不过 ，如果只是将全球化的观念应用于字面意义上的‘世界范围内’的联系，并且视其为仅 仅是、或者主要是经济方面的过程，那么，对全球化这一观念就会产生误解。全球化… …的内容无论如何也不仅仅是、甚至不主要是关于经济上的相互依赖，而是我们生活中 时一空的巨变。”[10](p.33)我国学者如南开大学政治学系教授蔡拓提出：“如同经济 的全球化是一个不争事实一样，政治与文化的全球化也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客观现象。” [1]汪信砚也同样认为：“全球化的内容多样化。它不仅包括交通全球化、信息全球化 ，而且还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生活全球化、科技全球化、竞争全球化、观念全球化等 许许多多的方面。”[11](p.82)
然而，文化全球化并不等于文化的同质化，而是由经济全球化过程所决定的、以文化 传播技术为媒介的、以不同文化在全球层面上的大规模交流与互动为内涵的世界文化发 展过程。其中，经济全球化的决定性作用毋庸赘述。以文化传播技术为媒介是指文化传 播技术日新月异的发展与应用是文化全球化过程的技术支撑，否则，不同文化间的交流 不可能达到这么快的速度、这么大的规模、这么强烈的程度。试想，假如没有卫星通信 技术，我们能在同一时间内亲眼目睹纽约世贸中心大厦的消失吗?假如没有互联网技术 ，我们能便捷地搜集到国内外大量的信息吗?假若没有飞机这样的现代交通工具，又怎 么会有文化色彩极为强烈的旅游业的大发展呢?正如赫尔德所言：“在当代……新的电 信技术尤其是国际传媒公司的出现已经使全球文化交流得以产生，这时的文化交流在范 围、强度和多样性以及传播速度等方面都超过了更早时期。”[9](p.458)不同文化在全 球层面上的大规模交流与互动则意味着世界上所有文化都是文化全球化过程的行为体， 彼此在交流中相互激荡，在竞争中得到发展。
事实上，当我们在国内畅饮着可口可乐饮料、品味着麦当劳快餐、欣赏着好莱坞电影 、在同一时间内惊诧于纽约世界贸易中心的崩塌时，当我们在国外穿行在唐人街上、走 过洋大夫们所开设的中医针灸与按摩诊所、看到外国人认真地练习太极拳及国外电影中 潇洒飘逸的“中国功夫”时，都会体验到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悄无声息的文化全球化过 程的参与者，因为在信息时代，许多经济产品、经济现象同样也是文化产品、文化现象 ，如图书出版、影视、音乐作品、传播技术与传播内容，直至餐饮、旅游等。的确，经 济全球化本身蕴含着经济与文化的不可剥离性。只是当人们再度回眸时才发现，原来与 经济、政治的全球化相比，人们更为直接、也更强烈地感受到的还是文化的全球化发展 过程，只不过我们关注更多的是西方文化对包括我国在内的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其 实，如果我们仔细阅读前联邦德国总理赫尔穆特·施密特的著作——《全球化与道德重 建》，认真思考其中文化全球化的定义(注：施密特在该著作中指出：“从文化的角度 看，全球化意味着全世界大多数国家——不仅包括欧洲国家，也包括发展中国家、亚洲 国家，总之，全世界大多数国家——各自的特性受到威胁，受冲击最少的或许是美国和 中国。”[12](pp.71～72))及其因德国文化受到冲击的现状而对保护德国文化的重视， 再了解一下加拿大、法国等为保护本国文化免受美国文化的侵袭而采取的对策，我们就 会看到，文化流动的方向并非单方面地从西方流向世界其他地区，而是全方位的：既有 发达国家的强势文化对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影响，也有发达国家彼此之间和发展中国家彼 此之间的相互影响，甚至还出现了逆向流动，即“主要通过移民而且通过其他的文化形 式从南方向北方、从东方向西方流动。来自南方和东方的音乐、食物、思想、信念和文 学等已经渗透到西方文化中，产生出新文化联系和文化断层领域”[9](p.513)。汤林森 也在《文化帝国主义》中谈到：“全球化的效果势将削弱‘所有’民族国家的文化向心 力，即使经济上的强势国家(先前时代的‘帝国主义权势核心’)亦不能幸免于此。”[1 3](p.328)
笔者并不否认，在这一历史过程中，人类社会广为认可的观念、意识会增加，但这绝 不意味着文化的趋同、单一化或同质化，而是恰恰相反——各种文化在与不同文化的碰 撞与交流中得到了丰富与发展。假如说世界是个大舞台、文化全球化是一出大戏的话， 那么登台献艺的则是世界上所有各种文化，共同演绎一种众神狂欢的宏大场景。
二、西方文化在全球暂居主导地位但世界并不必然趋向西化
虽然不同文化都是参与文化全球化过程的行为体，但我们必须承认，以美国为代表的 西方文化在这一过程中居于主导地位，或曰，与其他文化相比，西方文化是强势文化， 在文化全球化发展过程中对其他国家的文化具有强大的影响，是文化全球化的主导力量 。
早在150多年以前，马克思恩格斯就阐明了物质生产力水平与文化影响力之间的关系。 “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 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的商品的低廉价格，是它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 服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 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文明制度，即变成资产者。一 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4](p.255)当代学者以现代语言 从不同的角度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如亨廷顿在借用约瑟夫·奈的“硬权力”与“软权力 ”概念说明作为软权力的文化和意识形态与作为硬权力的经济和军事实力之间的关系时 坦言，文化与意识形态“在被认为植根于物质上的成功与影响时就具有感染力，软权力 只有建立在硬权力的基础上才成其为权力”[3](p.92)。再如沃勒斯坦也指出：“文化 向来是强者的武器”[4](p.99)。不可否认，西方先进的物质生产力水平奠定了西方文 化强势地位的决定性基础。
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及其应用加速了各种国际思潮的传播与渗透，而发达国家先进的科 技水平使得网络正在成为展示它们生活方式与价值观念的绝好平台。根据联合国的最新 统计，发达国家拥有全球生产总值的86%，其互联网用户总数占全世界的93%；而收入最 低的一些国家只拥有全球生产总值的1%，其上网用户数只占总用户数的0.2%(注：参见 哈利：《一不小心，掉进数字鸿沟》，载《天津日报》，2001-04-09(11).)。这些数字 本身就很能说明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在文化影响力上的巨大差别。另据统计：1996年 ，在全球上网报刊中，美国上网报刊765份，占世界上网报刊总数一半以上，而美国加 上其他西方国家上网报刊的总和为1206份，非洲10份，亚洲73份，中东13份，拉美92份 (注：参见杨明杰：《21世纪初世界军事形势基本走向》注⑤，载《现代国际关系》，2 001，(3).)。特别是，互联网的产生缘自美国，其硬件与软件技术均为美国所主导，网 上也以英文信息为主。因此，学习与使用电脑也就意味着必须学习英文，从而在此过程 中自觉或不自觉地置身于“美国文化”(包括道德观、价值观)的熏陶之中。
从影响面更广，包括电影、电视、录像带、音乐出版等在内的美国文化产业来看，美 国人口仅占世界人口的5%，但其新闻媒体辐射世界各个角落。CNN、美联社和合众国际 社以及其他三大电视网ABC、CBS、NBC和C—SPN都是当今世界影响极大的新闻媒体。“ 目前，美国控制了世界75%的电视节目和60%以上广播节目的生产和制作，每年向国外发 行的电视节目时间达30万小时，许多国家的电视节目中美国节目往往占到60%—70%，有 的占到80%以上。美国电影现已占据世界总放映时间的一半以上，许多发展中国家的电 影市场几乎被美国电影所垄断……文化产品是美国最大的出口产品，每年的出口额达60 0多亿美元。”(注：参见苏旭：《警惕西方的文化渗透》，载《光明日报》，2001-06- 14(A4).)诚如赫尔德指出的，“拥有跨国文化产业的主要以西方公司为主，在西方范围 内，又主要以美国为主……因此，文化领域的图像、流派以及内容主要是从美国和一些 西方国家流向其他一些西方国家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凡是在那些没有任何本土大众视 听产业或者本土大众视听产业力量很薄弱的地方，从美国和一些西方国家流入的文化产 品就会占据当地消费的主导地位，它们甚至会侵入到已经有了某些立足点和一定力量的 国内产品的消费领域。”[9](p.518)然而，正如郭英剑在为《文化帝国主义》一书所作 的“代出版说明”中所言，“全球化的重要性不仅在于经济力量，更在于我们的文化经 验，也就是我们理解日常生活的方式。”[13](p.9)西方文化产业的大举向外扩展，除 了巨大的商业利益外，还借助文化产品的输出推销其政治经济制度、价值观念、意识形 态和生活方式，因而其后果并不单纯是挤压、占领发展中国家的文化产品市场，更严重 地还在于通过大量、频繁的各种听觉和视觉的刺激，蚕食人们的精神世界：培养人们对 西方文化的顶礼膜拜，同时削弱人们对民族文化的认同。也正因此，“非洲领导人论坛 ”秘书长阿约德勒·阿德因瓦勒对非洲文化的特点和长久特质能否得以长期延续表示忧 虑，并意识到“非洲和非洲人面临着使下一代人与可口可乐、牛仔裤和快餐、朋克音乐 (Punk-Musik)、电子游戏和影视暴力等文化成分断绝联系的挑战”[15](p.246)。
同时，西方文化的强势地位还有国际制度方面的保障。亨廷顿并不讳言，“大多数主 要的国际机构始于战后初期，是按照西方的利益、价值与实践建立起来的”[3](p.317) 。的确，“二战”后一系列具有国际影响的国际政治、经济组织都是西方大国的价值观 念、政治经济实践和战略利益需要的产物，当然也是由西方国家主导的。如联合国、国 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关贸总协定(今天的世界贸易组织)等，无一不是贯彻了符 合西方大国意愿的制度规则。而对广大的发展中国家来说，要发展经济、参与国际竞争 、扩大国际贸易，又不得不参与其间，从而在自觉与不自觉、情愿与不情愿间认可和接 受了这些“游戏规则”。我们尤其还要看到，冷战结束后，美国等西方国家在追求政治 、经济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也不遗余力地运用各种现代传播手段，通过各种途径，大肆 宣扬其基本价值观，强化西方文化对世界其他地区的渗透，以求实现对全世界的精神控 制，达到其主宰世界秩序的战略目标。美国前国务卿奥尔布莱特在美国国会谈及互联网 时的一句话为此做了最好的注脚：“中国将随着信息流通而民主化，只要中共想在经济 上竞争，就不能不让国际互联网和全球化的风潮进入中国大陆，随着信息的流通，民主 就会到来。”冷战结束以来，西方某些人喋喋不休地宣扬所谓意识形态终结论。其实， 他们想终结的只是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而同时却要使西方意识形态一统天下，这种思 维与战略本身不也正是一种意识形态吗?
吉登斯在谈到全球化过程的形成时这样说：“全球化似乎经常被说成是某种自然的力 量，而实际上并非如此。国家、商业团体和其他组织积极地促进了全球化的进程。就像 新近成为国际互联网络的研究项目在早期阶段那样，大量有助于建立卫星通讯的研究是 由政府资助进行的。”[10](pp.35～36)据德国著名学者乌尔里希·贝克所言：“美国 出版的《全球治理委员会报告》指出，超国家组织的政策不仅着眼于对经济全球化及其 影响深刻的社会与经济‘副作用’的管理，而且归根结底其实质在于推行全球民主和人 权的新伦理。”[16](p.41)可以说，在文化全球化的发展过程中，如果说商业团体如文 化产业公司是逐利而动，通过它们的文化产品在客观上推动了文化全球化发展的话，那 么，西方国家的政府则是藉其强大的经济实力，有意识地利用包括文化产业、国际协调 机制和人员往来等在内的各种可能的途径，在世界范围内推销西方的文化。
然而，西方文化的强势地位是否意味着世界必然趋向西化?法国巴黎第四大学教授、国 际关系专家乔治—亨利·苏图在谈到21世纪意识形态领域的斗争时说：“有两种截然不 同的看法：一个是福山的看法，他希望自由的民主能够结束冲突，这与当前的现实不符 ；另一个是亨廷顿的看法，他认为还会存在宗教和文明的冲突。我们不需要在这两种假 设中选择其一，我们要做的是搞清楚，在苏联解体之后，美国人是不是有能力传播甚至 让人接受他们‘美国的生活方式’……美国的观念是否适应全世界多种多样的文化和宗 教信仰，是否适应各国的经济状况，假设它真能成功，是不是可以持久。我不是预言家 ，可是有些事让我觉得，小布什对世界新秩序的看法可能过于乐观了。”[17]笔者并不 怀疑经济实力强大的美国传播其文化的能力，但却认为美国的文化未必能一统天下。
让我们回首近年来反全球化运动的发展。从1999年世界贸易组织西雅图会议到2001年7 月热那亚八国峰会，但凡全球性或区域性的重大国际会议，如2000年1月的瑞士达沃斯 世界经济论坛，2001年4月的魁北克美洲首脑会议等，都会招来大规模群众性抗议示威 ，甚至酿成严重的暴力冲突。反经济全球化运动甚至比经济全球化的迅速推进更令人瞩 目，其中饶有趣味的是，使用当地原料又为当地人带来大量就业机会的麦当劳快餐厅往 往首当其冲，成为人们发泄情绪的对象。自2001年初以来在马其顿多次爆发的大规模反 西方抗议示威中，麦当劳快餐厅同样成为人们袭击的目标。毫无疑问，尽管参与反全球 化运动的人群不一，动机各异，但这些运动针对的显然绝不是麦当劳之类的快餐本身， 而是伴随着经济全球化，经济大国从政治、经济、文化等各个方面对小国的渗透，特别 是麦当劳所象征的美国的经济霸权和文化渗透。事实上，即便同是发达国家，如与美国 有着文化亲缘关系的西欧，也不能说与美国文化趋同，更不用说主要信奉佛教的日本与 主要信仰基督的美欧之间的文化同质化了。此外，从世界语言的不断增多也可略见文化 多样性的一斑：“根据趋同理论，理应出现一种普遍的思维幻觉：一切都按照无处不在 的麦当劳式的标准统一起来，最终在世界社会的终点形成一种世界语言。而事实却恰好 相反：在世界社会意识的形成过程中，并没有出现语言层面上的统一，相反语言变得多 样化。‘一个世界’拥有并承认比以往更多的语言。语言学家萨比纳·斯考德莱克写道 ：‘即使在当代，也有许多新的语言正在形成，许多只有少数人还在使用的语言则濒临 消亡。然而总的看来，语言的数量在不断增加。有人估计，在2000—2500年期间，语言 的数量会增加一倍。’”[16](pp.61～62)这大概是因为文化说到底是一个民族与他民 族相区别的根本标志的缘故。所以，外来文化的势头再猛，冲击再大，都不可能湮灭本 民族的文化，相反，本民族的文化反倒有可能在与外来文化的碰撞、交流中得以汲取新 的养分，综合创新，进而实现新的辉煌。
因此，在世界多种文化交流互动的文化全球化历史进程中，西方文化虽强，也只是众 多文化行为体之一，而发展中国家的文化虽弱，也有其存身并发展壮大的空间。“狼” 是来了，但并不可怕，关键在于我们自己的文化战略选择——如何应对与“狼”共舞的 时代。
三、迎接文化全球化的挑战积极构建中国先进文化
在世界文化的交流与互动中，尊重每个民族文化发展的传统和个性，反对文化霸权主 义，促进世界多种文化的共同繁荣，本当是文化全球化的内涵之一。然而从文化全球化 的现状与趋势看，却存在着在文化交往中居于强势和主导地位的西方文化，对发展中国 家进行文化渗透进而以西方文化统摄发展中国家人民精神世界的态势。而在信息社会时 代，文化已经成为国家综合国力的组成部分和重要标志，因为它不仅为增强经济国际竞 争力提供智力支持，而且是一国对内形成凝聚力、对外具有影响力的无形力量。因此， 适应文化全球化浪潮，积极构建中国先进文化，毫无疑问是既富现实意义又具战略意义 的重大历史课题。
首先，建设先进文化，必须坚持文化开放，汲取国外一切先进文明成果。马克思恩格 斯在论及资产阶级的历史作用时曾经指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 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 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 ，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了公共的财产。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 益成为不可能，于是由许多种民族的和地方的文学形成了一种世界的文学。”[14](pp.254～255)马克思恩格斯的论述既预言了人类社会全球化发展的必然趋势，同时也启迪 了人们，随着世界范围内文化交流互动的速度不断加快、规模不断扩大，自我封闭的民 族文化在日趋激烈的文化竞争中除了陷于僵化、停滞、枯萎从而被淘汰出局之外，并无 别的出路。
文化开放不仅能给我们带来发展先进生产力所需要的技术、经验和人才，而且也可以 丰富我们的思想文化。“德先生”和“赛先生”曾经为我们的古老文化吹来清风，注入 新的活力；改革开放过程中，又有更多的外来概念如知识经济、信息社会、网络时代等 ，在我国变得家喻户晓，并化为我们民族文化的组成部分。当然，文化开放也会给国内 外敌对势力进行思想腐蚀渗透以可乘之机，给各种谬误、腐朽、没落的思潮传播带来方 便条件。但在信息技术日益普及的情势下，因惧怕这类负面影响而进行文化封闭显然不 是良策，因为这既不可能又徒劳无益。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2001年7月17 日公布的《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01年6月30日，我国的上网计算 机数已达1002万台，比上一年同期增长54.1%，现有网民已达2650万人，比上一年同期 增长了56.8%，分别是1997年10月的33.5倍和42.7倍，这表明，无论是上网计算机数还 是网民人数的增加都非常迅速。而且报告还显示，35岁以上的网民比例和以往相比有所 增加，同时高学历网民占全部网民的比例有所下降，显示互联网正在逐渐趋向大众化。 (注：参见《中国网民增至2650万》，载《光明日报》，2001-07-20(A4)。)同时卫星通 讯技术的发达，也使得世界上各个角落的人们可以在几乎同一时间内了解到当今世界上 每日每时发生的大小事情。因此，仅就抵御无孔不入的外来文化的负面影响而言，采取 与其他文化隔绝的办法是无济于事的，我们的对策应该是开放的同时加强引导，即在开 放过程中加强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理论的教育，提高人们甄别良莠的能力 ，在积极吸收外来文化优秀成果的同时，坚决抵制各种反动、腐朽、没落的因素。
总之，只有坚持对外开放，才能了解当今世界科学文化发展的前沿，才能代表先进文 化的发展方向，构筑起中国先进文化大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专家小组曾在其报告 中强调文化开放与交流对文化发展的重要意义，报告指出：“文化是对话，是交流思想 和经验，是对其他价值观念和传统的鉴赏；文化将在孤立中消亡。”“不向世界开放， 不经常与其他文化联系，就不可能有积极的或产生好的结果的认同感。”“只有同样确 信自身的价值和伟大的诸文化之间的和平交往，才能真正地丰富这些文化。”[18](p.2 05)这些类似宣言的话语给人们以深刻的启迪。
其次，建设先进文化，必须继承本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弘扬民族文化。作为第一个 社会主义国家的缔造者，列宁在讲到如何发展无产阶级的文化时有一段经典论述：“马 克思主义这一革命无产阶级的思想体系赢得了世界历史性的意义，是因为它并没有抛弃 资产阶级时代最宝贵的成就，相反地却吸收和改造了两千多年来人类思想和文化发展中 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按照这个方向，在无产阶级专政(这是无产阶 级反对一切剥削的最后的斗争)的实际经验的鼓舞下继续进行工作，才能认为是发展真 正无产阶级的文化。”[19](p.362)每一种文化的发展固然都需要在与其他文化的交流 与碰撞中不断汲取外来文化的先进养分，但这种吸收的前提则是继承与保持本民族的优 秀文化传统。前人的创造是后来者创新、发展的基础，对前人创造的文化成就我们不能 采取历史虚无主义态度，尤其在文化全球化过程中，在西方文化占据主导地位的形势下 ，失去本民族的优秀文化传统，本民族的文化也就失去了灵魂，就会在西方文化的大肆 鼓噪声中失去方向，也就谈不上发展先进文化。
从生活实践来看，文化消费内容的趋同还不等于文化的认同，就好比我们身着牛仔装 时并没有认为我们就是美国人、我们说着英语时也没有找到身为英国人的感觉一样，因 为在这一过程中，已有的文化观照体系必然会作用于外来文化，因此弘扬本民族的优秀 文化传统，也是有效抵御外来文化侵袭的需要和手段。施密特在谈到德国应对文化全球 化的对策时就指出：“事实上，我国应当在全球泛滥的伪文化的压力面前捍卫自己的文 化特性……娱乐工业的全球化迫使我们大力进行自我教育，以此来保护我们传递价值和 文化成就的能力，以及进行自我创造、取得新成就的能力——这种能力可以表现于文学 、戏剧、哲学、音乐、绘画、雕塑、建筑、思想科学等各个方面。为了获得这种能力， 我们必须进行努力。”[12](pp.61～62)阿约德勒·阿德因瓦勒根据非洲的经验强调了 传统的重要意义：“总的看来，大多数非洲人担忧的是渴望与世界其他地区结合的那些 非洲人的方式……非洲虽然必须致力于融入全球经济的主流并成为这一新运动的组成部 分，但重要的是，要把非洲的遗产作为非洲精神以及非洲特征的重要内容来看待并加以 保护。”[15](pp.244～245)
所以，构建中国先进文化既要借鉴世界各国的文明成果，同时还要继承与发扬中华民 族的优秀文化传统，发掘我国传统文化的内在精髓。正如江泽民主席在庆祝中国共产党 成立八十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发展社会主义文化，必须继承和发扬一切优秀的 文化”。在这里，“一切优秀的文化”除了其他国家创造的文化成果外，还包括我国从 孔夫子到孙中山时期所形成的中华民族的古代、近代的优秀传统文化以及从“五四运动 ”以来形成的革命文化传统。我们应以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和“三个代 表”的重要思想为指导，对历史悠久的中华文化传统采取批判继承的态度，去其糟粕， 取其精华，做到古为今用、推陈出新。
最后，建设先进文化，必须与时俱进，不断创新。建设先进文化固然离不开借鉴和继 承，但还必须把握住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与时俱进，不断创新。文化是社会实践的产 物，也必然随着实践的发展而发展。民族文化与外来文化都是彼时彼地的创造，人们不 能简单地照抄照搬到此时此地，而必须结合时代的特征与新的社会实践不断创新，唯此 才能构建超越前人、反映时代精神、与先进生产力相适应并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先进文化 。列宁就曾告诫：“不是臆造新的无产阶级文化，而是根据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无产阶 级在其专政时代的生活与斗争条件的观点，发扬现有文化的优秀的典范、传统和成果。 ”[20](p.309)江泽民也多次强调文化创新：“我们讲继承、讲借鉴，目的是通过继承 和借鉴，使民族传统文化、外来文化的精华，同我们党领导人民在长期革命和建设中形 成的优良传统和革命精神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并在新的实践基础上不断创新，建设和发 展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21]“我们必须始终站在时代发展前列，不断把事业 推向前进。闭目塞听，坐井观天，因循守旧，墨守陈规，无视世界发展潮流，必然会落 伍。要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宽广眼界观察世界，运用当代最新知识丰富自己，不唯本本， 不守教条，与时俱进，不断推进理论创新、体制创新、科技创新。”[22](p.2)
从人类文化发展的历史看，自我封闭、缺乏创新、固守僵化是文化走向没落与衰亡的 重要原因之一，如古埃及文化、玛雅文化等。而中华民族文化绵延几千年不衰，除了中 华文化的深厚底蕴，还得益于其一定程度的吸纳和融合各种文化的创新能力。马克思主 义在中国的传播及其中国化——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创 立，就是文化创新精神的典范。当今世界，随着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和全球化过程的推 进，文化已成为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文化之间的交流、竞争与碰撞也因此日 益剧烈，从而也决定了文化创新的重要性，因为文化创新意味着文化的进步和发展，意 味着在文化竞争和互动中的优势地位。西方发达国家的一些有识之士已开始对西方文化 进行反省，探寻新的文化形式来适应社会发展与国际竞争形势。就此而言，亨廷顿的“ 文明冲突论”，与其说强调的是冷战后非西方与西方文明之间的矛盾与冲突，不如说是 表达了他对西方文化在后冷战时代激烈的国际竞争中向何处去的忧患意识。我们作为一 个发展中的社会主义大国，既要大力发展生产力，增强国际竞争能力，又要大力发展先 进文化，文化创新就更具有重要意义。
因此，根据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着眼于当代世界的发展趋势，结合人民群 众的精神文化需求，在继承和发扬一切优秀文化的基础上，与时俱进，不断创新，是建 设具有凝聚力和感召力的先进文化的必然要求。
收稿日期：2001-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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