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戏剧:迈向新高度——’97全军话剧创作研讨会暨新剧目调演述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述评论文,剧目论文,军旅论文,话剧论文,研讨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10月16日至19日,总政文化部在京举办了全军话剧创作研讨会,在学习十五大精神和邓小平文艺理论的基础上,对于军队戏剧的现状与发展态势,面临的新课题、新挑战以及自己的优势与潜力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并且在总结五年来军队戏剧的创作演出情况的基础上,就军旅戏剧创作中的一系列重大课题进行了认真的研讨。同时,将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的《虎踞钟山》(简称《虎》)、沈阳军区前进话剧团的《炮震》(简称《炮》)、济南军区前卫话剧团的《老兵》。(简称《兵》)、兰州军区战斗话剧团的《兵妹子》(简称《妹》)等四台大型话剧晋京为驻京部队演出,为会议增添了生动、具体、具有示范作用的研讨内容。
一、主旋律与精品意识
如果说前几年对于写不写主旋律作品还有争议,那么现在在这个问题上可以说已基本达成共识。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发展,顺应着时代的呼唤,大批写主旋律的作品包括为数不少写真人真事的纪实之作应运而生,并且受到观众的喜爱。有着强烈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的部队作家有着浓重的“英雄”情结,而部队又是英雄成长的肥沃土壤。所以部队戏剧创作者和主旋律有着一种天然的亲和性。虽有不少作品和创作者在“五个一工程奖”、“文华奖”、“金狮奖”和“解放军文艺奖”中夺魁,但是,从严格意义上讲,真正堪称“精品”的为数并不很多。如何使这些作品不仅轰动一时,而且能够影响久远,为中华民族留下弥足珍贵的精神财富,应该提到日程上来了。江泽民同志在十五大报告中说,“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创作出更多思想性和艺术性统一的优秀作品”。我想,“思想性和艺术性的统一”就是精品的最基本的标准。
话剧是综合艺术,话剧的精品应是一个系统工程,即具有“艺术的完整性”。但是,在诸种艺术要素的综合中,剧本、导演和表演无疑又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可以说,没有哪一个创作者不想创作出内容深刻、高艺术品位的作品,但是你没有超人的思想、生活、技巧的基本功,就很难创造出超水平的作品。这虽是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但经过岁月的考验,越发显示出它真理性的光芒。
作为’97全军话剧创作研讨会一部分的四台调演剧目,是在近五年来大批军旅戏剧创作的经验与教训的基础上产生的。通过一个个鲜活的形象,展示了和平年代部队的建设和风貌。它有着军旅戏剧的学术研讨与示范价值。尽管刚刚在舞台上立起来,在剧本、导演、表演上都有粗糙之处,但却有很好的基础。从内容上来看,这四台戏涵盖相当厚重:有刘伯承元帅及其将军学员们为代表的一代军人,在建国之初我军从战争走向和平的历史新阶段,面对现代化、正规化建设的新课题而进行的伟大而艰难的转折(《虎》);有将入党宣誓的誓言溶入自己的血液中的三个老兵为代表的我军将士近五十年来为军队建设默默无闻的奉献(《兵》);有在世纪之交,在科技强军建设的路途中,面对高科技、新装备的挑战,部队官兵的兴奋、困惑、渴望和拼搏,揭示了当代军队在国际范围的高科技挑战面前所经历的阵痛和裂变(《炮》);而通过一个16岁的小姑娘编织了60多个美丽的“谎言”,支持二哥在部队上的工作,用瘦弱的肩膀挑起难以想象的困难,写出了我们军队同人民群众血肉相连的关系(《妹》)。从艺术上看,有追求,而且各个剧目都出现了准确揭示思想内涵的精彩语汇,塑造了刘伯承、崔保山、刘大海、王丙成、彩彩等一批血肉丰满的形象。从演出看,《虎》剧的磅礴大气,雄厚的演出阵容,程建勋、宁晓志、陈国典等演员的精湛表演;《炮》剧主题的深隽犀利,崭新的时代风貌;《兵》剧的平和中的醇厚,平凡中见光彩的挖掘;《妹》剧浓郁的黄土高坡的亲情等等都给人以震撼,掀起了绿色的冲击波涛。这四台剧目从不同的方面做出了可喜的突破,是向“精品”进军的可喜一步,为“主旋律”作品赢得了声誉。
二、在生活的激流中认识和反映时代的本质
与会的作家多数在连队代过职,有的曾在连队生活长达十几年,应该说有着丰富的部队生活体验。所以深入生活的质量和效果成为研讨会上的热门话题。时代飞速地变化,军队成员的素质、所遇到的矛盾也在变化,不能凭老印象、老经验、想当然地去捏造生活,那样出来的作品,自然逃不出内容陈旧的老套子,形式上再怎么翻新也掩盖不住内容的苍白。只有深入到生活的激流中,站在时代的高度,把握事物的最新发展,才能写出优秀之作。庞泽云在谈创作体会时说:“最需要的是具有创作意义的前沿生活。也就是那些跳动着时代脉博,正吐纳着时代气息,正回响着时代的脚步声的生活。因为这种前沿生活,蕴含着最新的矛盾,决定着最新的人物性格、人物关系、人的命运,生发着最新的人的思想感情和行为语言。”捕捉能揭示时代特色的矛盾,才能塑造出新一代的军人形象。那种身在生活中,却对生活中富有本质意义的新人物、新事件、新矛盾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失之交臂的教训实在太多了。庞泽云创作《炮》剧的经验很有启迪意义,他不仅有着丰富的生活基础,更得力于思想理论上的准备。庞泽云曾经当过班长、排长、连长,应该说对部队生活很熟悉,但是为了掌握部队现代化军事建设的步履三下炮团,同炮团的官兵生活在一起,正是基层官兵们面对着新装备的高科技武器手足无措,不仅开发不出它应有的功能,还闹出许多令人哭笑不得的心酸笑话的窘状引起他的激动。但仅此还不能进入创作过程,他之所以能敏锐地捕捉到“高科技的武器装备同科学文化素质准备不足的部队”这一组震聋发聩的、带有鲜明时代特征的矛盾冲突,是因为庞泽云以犀利的理性思考对这段生活的穿透。庞泽云对于邓小平同志关于“现在我们一定要承认我们的科学技术水平与世界先进水平相比,还差很长的一截。要承认我们的军队打现代化战争的能力不够。要承认我们军队的数量虽然多,但是素质较差”的重要论述的学习,对于海湾战争提供的崭新经验的思考,对于高科技武器知识的研读,都为他洞察时代风云和生活本质提供了锐利的认识工具。理性的思考和丰厚的生活积淀浑然一体,《炮》剧就是思想和生活相撞击而迸发出的灿烂火花。
历史题材的作品同样需要对现代生活的穿透与把握。甘有根的命运同刘大海的命运有着鲜明的时代印记,又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虎》剧正是站在今天世纪之交的高度,将建国初期的历史大变革,同今天改革开放的大变革联系起来,找到了时代的共鸣点,才使当年的风云仍然激荡着今天观众的心灵,从历史大变革对人物命运的无情改变中受到启迪。
我以为庞泽云同志说的“到生活的前沿去”,就是到生活的激流中去,深入到生活的底层,提高自己深入生活的质量、把握生活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把握住时代的脉搏,捕捉到时代矛盾的新内涵,塑造出具有崭新时代意义的形象。
三、真人真事与典型形象塑造
大变革的时代是英雄辈出的时代。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异彩纷呈的英模人物在各条战线涌现出来。紧跟时代步履的戏剧工作者们以极大的热情将他们的事迹搬上舞台。主流当然是肯定的,确实受到观众的喜爱。但是,由于时间的紧促和创作者的功力不足,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甚至不如新闻报道动人。究其实质,是拘泥于生活的真实而没升华为艺术典型。这个现象引起戏剧工作者的深思。在不同的场合,都提出写实戏剧到了应该认真总结的时候了。近年来,部队的许多剧作也是依据真人真事创作的,包括反映时代英雄徐洪刚、李国安的话剧《徐洪刚》和《热血甘泉》。这些作品都包含着怎样处理真人真事与典型创造的关系问题。
这次晋京的四台演出也都是在真人真事的基础上,提炼加工而上升到艺术品位。且不说刘伯承元帅办南京军事学院已成为我军众所周知的历史,就说那几位将军学员在灵魂上的艰难转折在当时就不只在一人身上发生过;《炮》剧和《兵》剧更是作者以自己生活基地上出现的人和事为基础;而《妹》则是根据一篇报告文学改编而成。没有生活根基的作品不是贫血就是畸形,无法成为典型形象。但是,也决不能拘泥在真人真事本身而不敢展开艺术想象的翅膀,不敢对“第一现实”进行更加符合生活本质和审美理想的加工、概括和提炼。因为艺术典型理应“比普遍的实际生活更高,更强烈,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
无论是以真人的名字命名,还是不以真人的名字命名,只有提炼为典型才能上升到艺术品位留传下来。而从生活中的真人真事到典型形象,在创作上无疑是一个升华。对素材的开掘和寻找崭新的艺术语汇来抒发创作者的独特感受的功力,在典型形象塑造中是至关重要的。《虎》剧是刘伯承元帅第一次以主人公的身份在话剧舞台上出现,将建国初期,我军从炮火连天的战场走向和平,面对着现代化、正规化的建设,内部的、外部的,更主要的是人们心灵深处的矛盾复杂而激烈。而这些矛盾的撞击,直接影响着人们的命运。编导将这些矛盾提炼成以功臣自居的崔保山骑马闯校门;将军学员因为不理解刘帅请败军之将——国民党将军吴觉非当教员而大闹课堂;毛主席的警卫员、刘帅的救命恩人、张思德的战友,因为文化课不及格而面临离开部队回家务农等几个事件,将刘伯承在军队建设方面,高瞻远瞩的战略家形象,生动地树立在观众面前。通讯员含泪劝崔保山和刘伯承为甘有根送行的两段戏之所以特别动人,是因为触及到大转折在人物心灵深处撞起的震颤。《妹》剧将生活中的不同时空处理成舞台上的同一时空,通过对比反衬出人物的隐痛。当彩彩在车站真正同二哥相会,二哥从大哥处知道父亲去世的真相后,不忍心将妹妹美丽的“谎言”捅破,兄妹俩心里滴着血,眼里含着泪,脸上带着笑的“圆谎”处理,不仅令观众心颤,而且引起久久的思索,和平年代的军队,几乎没有枪声,没有炮声,有的是平平凡凡、埋头苦干。而《兵》剧作者殷习华,却在长山岛船艇修理所的九个超期服役老志愿兵身上,那种看似平平淡淡的事迹中,开掘出耀眼的献身与奉献的光华,从他们的历史足迹中,概括了建国四十多年来部队的生活、建设。这决不是几个人的问题,而是几百万个无声无息、对国防事业做着贡献的士兵的代表,这是和平建设时期军人的典型风貌。作者以饱满的激情塑造了三个将入党誓言溶进血液中的老兵的艺术形象。一度创作的剧本提供了很好的基础,王丙成这个形象之所以动人,是通过三次应该提干而未能提成的命运转折,酣畅淋漓地揭示了他心灵的震颤。第一次是要结婚时,因为他如实说出了未婚妻有个在美国的远房亲戚,所以“要结婚就不能提干,要提干就不能结婚”;第二次是因为他“包庇”当年父亲被抓兵到台湾的孩子刘长山又没提成;第三次则是自己老了,该让给年轻的同志而放弃。特别是在第一次命运的抉择时,导演让这一对未婚夫妻在一座座铁架子中间奔跑、追逐、解释、拒绝,但始终到不了一个空间的调度非常精彩,将这对年轻人在关系人生命运的利害关头的内心激烈碰撞和带着血丝的呐喊揭示得淋漓尽致。王丙成在提干和爱情之间选择了爱情,使他的命运打了一个“折”。这也是他妻子终生内心的一个阴影。除了这第一次选择是刻骨铭心的斗争外,别的选择似乎并不是有意的:因为他不知道女儿病了,所以借探家的机会去青岛给机器买零件,致使女儿耽误了时间而终生致残,造成他终生的悔恨;出于一个革命战士的良心他保护了刘长山,因此犯了阶级立场错误而影响了第二次提干。似乎一切都不是自觉的,没有高谈什么觉悟,也没有高喊什么口号,但是,在他身上,恰恰形象地体现出,“吃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奶”的“孺子牛”精神。以导演为首的二度创作者为演出找到了很好的形式。全剧一景,将小岛上的这个船艇修理所设计得像一只大船,正是像王丙成这样的船艇修理所的官兵和他们的家属们在上面扑下身子搏击奋进,从不同角度推动着这条人生的大船奔向理想的彼岸。这条船成为很具哲理意味的象征之物。关于奉献题材的戏剧作品已有多部,《兵》之所以产生了撼人心魄的魅力是因为以独特的视角成功地刻画了“这一个”。
《炮》剧的高科技装备与科技文化素质准备不足这一带有时代最新气息的军队矛盾,是通过刘大海这一饱含哲理形象的成功塑造揭示出来的。剧中拼死阻拦要从阵地上拉走那门为神炮连赢得了无上荣誉的旧炮的场面十分动人心魄,因为它同使用它的以刘大海为代表的一些的官兵的命运息息相通,他们为部队的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然而今天却因不能适应高科技的新装备而面临退役。这在情感上给人以极大的冲击。何况,因为退役,刘大海的爱情就要破裂!敲锣打鼓迎来的新装备反而残酷地打碎了他的梦想,将他逐出心爱的军营。刘大海的悲剧告诉我们,在现代化战争中,“人的因素”这个概念里科技文化这个素质应占相当重要的位置。从刘大海的命运,形象有力地揭示了科技强军征途上的一个崭新的矛盾,它带着鲜明的时代气息。这个矛盾犀利而严峻,不仅摆在全军将士面前,而且摆在全国人民面前,就像演出中一开始就让具有高科技含量的三门新式大炮直逼观众面前,从视觉上给人以极大的震撼。这个语汇寄寓着创作者的思考与激情。在高科技新装备的挑战面前,人们有渴望、兴奋、拼搏,也有困惑、焦灼和失落。人们的价值观、道德观等一系列的观念发生着急骤的变化:过去的神炮手今天成了落伍者;过去看着不显眼,甚至不顺眼的,今天成了技术骨干;本来准备提拔的,今天被迫复转;一些按平时的规定不够标准的,今天却破格提升……它如此冲击着人的命运,怎能不激烈地牵动着人们的感情!于是“大白马”的神来之笔出现了。那拉炮的大白马在战争中默默地做了多少贡献,一旦换成用汽车来拉炮,大白马便被无情地卖掉了,即使有情的战士们又凑钱将它买回来,在现代化的战争中它还会发挥什么作用呢?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以为这部戏的体裁是一部充满政治思辨的喜剧。它标志着我军建设的一个新时期的到来。大白马这段语汇饱含着哲理与诗情,它成为一种象征,不仅对向现代化高科技进军的部队,而且对面临高科技挑战的各行各业都有着警策意义。
当然,这四台演出也都有着各自的不足和缺陷。但经过这次研讨,经过专家们的集思广议,创作者们一定会对之更加精益求精,臻于完美。可以这样说,这四台话剧演出的成功,标志着军旅戏剧正迈向一个新的阶梯。而这次全军话剧创作研讨会所取得的思想成果,必将在今后的军事戏剧创作中逐步显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