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近代大国崛起的文化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近代论文,大国论文,文化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近年国内学术界在论及近代以来大国崛起的主要原因时,论者主要涉及了以下五个方 面的问题:(一)实现民族独立、国家统一,创造政治稳定的局面;(二)全面发展经济, 奠定国家强盛的基础;(三)放弃闭关自守,坚持对外开放;(四)重视改革,不断创新; (五)抓住机遇,及时决策。毫无疑问,这都是十分必要、十分重要的。但是,当我们就 上述问题进一步探究“为什么”等历史认识范畴中的价值判断时,就不可避免地会涉及 到蕴涵在这一切背后、直接促成这些国家崛起厚重的文化因素。探讨这个问题,这在今 天“全球化”的历史背景下尤其重要。因为独立的、繁荣的民族文化,是一种强大的精 神力量,同物质力量一样,也是民族国家崛起的不可或缺的基础和前提之一,而且在特 定的、具体的历史条件下,文化——精神力量有时甚至会发挥出比物质力量更重要的作 用。文化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具体体现。任何一个经济上贫穷、政治上分裂的国家都 不可能崛起,发展壮大;同样,任何一个充斥着文盲,文化贫乏、落后的国家,也不可 能崛起,发展壮大。沿着近代以来世界历史发展的轨迹探讨这个问题,对于正在实现伟 大民族复兴的中国来说,不仅有重要的理论意义,而且还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
在中国历史发展上,曾经出现过汉、唐王朝的辉煌盛世。这种辉煌盛世,又是和秦汉 、隋唐时期的文化高涨直接联系在一起的。这种现象并非中国所特有,而是人类历史进 程中具有普遍意义的世界历史现象。因为文化是社会的内涵,作为价值体系,存在于社 会关系、社会制度和社会行为之中。总之,文化是毋庸置疑的社会存在。对于这个问题 ,近代以来中国的思想家早有明确认识。例如,1919年秋李大钊在论及中国的未来时说 :“我们的理想,是在创造一个‘少年中国’”。“我所理想的‘少年中国’是由物质 和精神两面改造而成的‘少年中国’,是灵肉一致的‘少年中国’”。李大钊这里所说 的“精神”,即是“文化”的同义词,所以他认为这种“精神改造运动”是“文化运动 ”的内容之一[1](pp.235-236)。这里,李大钊非常明确地指出了“精神”、“文化” 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特别是在社会改造中特殊的意义。1920年,梁启超在《历史上中 华民国事业之成败及今后革进之机遇》中,强调国民的能力决定一国事业的成败,“一 事业之完成,大非易易,故一国民在一时代间,往往仅能完成一种事业,或以一种事业 为主,而其他为辅”。而“国民能力”的培育,则应克服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消极因素, 用“世界史的眼光”汲取外来文化的有益内容。他说:“中国文化,本最富于世界性, 今后若能吸收世界的文化以自荣卫,必将益扩其本能而增丰其内容,还以贡献于世界, 则二十世纪之中国国民,必在人类进化史上占重要之职役”[2](文集之三十六)。这里 ,梁启超不仅看到了文化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而且从中国的实际出发,进而强调了汲 取世界先进文化以丰富中国的传统文化,使其能够在中国社会发展中能够发挥更加积极 的步进的作用。
美国人类学家A.L.克罗伯和K.科拉克洪在《文化:一个概念定义的考评》中,对100余 种文化的定义进行了分析和比较。他们认为:“文化存在于各种内隐的和外显的模式之 中,借助符号的运用得以学习与传播,并构成人类群体的特殊成就,这些成就包括他们 制造的各种具体式样,文化的基本要素是传统(通过历史衍生和由选择得到的)思想观念 和价值,其中尤以价值观最为重要”。英国人类学家K.B.泰勒在《原始文化》一书中认 为,“文化,就其在民族志中的广义而言,是复杂生活的整体,包括知识、信仰、艺术 、道德、法律、习俗和个人作为社会成员所必需的其他能力及习惯”[3](p.56)。英国 另一位人类学家B.K.马林诺夫斯基,在对文化进行分类时,将“社会组织”、“精神文 化”与“物质设备”及“语言”相并列。中国学术界把文化分成“广义的文化”和“狭 义的文化”。广义的文化主要指人类创造的物质产品和精神产品的总和;狭义的文化主 要指观念形态的精神产品,以及文学艺术和语言等等。
由以上不难看出,文化不是先天存在的,而是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在后天形成的 。在形成过程中,它既表现为社会进步和发展的产物,同时也表现出它是推动社会进步 和发展的力量。总之,文化是社会的有机组成部分,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要发展,不仅 需要强大的经济力量,而且还需要强大的文化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说,任何一个经济崛 起的大国,同时也是一个在文化上崛起的大国。“工业化是一项具有巨大历史威力并不 断前进的过程。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另一件百年才逢一次的大事如此改变地球的面貌及 其居民的生活”[4](p.200)。工业化和工业时代的到来,不能脱离社会历史发展的物质 基础,同时也不能脱离社会历史文化的积累。
如同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的经济力量不能自发形成一样,文化力量也不能自发形成。 因此,综观近代以来世界历史发展进程,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国崛起中的文化建设,以 及对文化力量的积极培育。和教育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人才”的培养,应是文化建设的 核心。清末启蒙思想家严复在《原强修订稿》中曾指出,达尔文、斯宾塞进化理论的核 心内容是如何自强。自强,并不仅仅表现为血气体力或聪明智虑等方面,而是“德行仁 义之强”。这里的关键是开发民力、民智和民德,“此三者,自强之本也”。在《救亡 决论》中,他则进一步明确指出:一个民族的综合素质决定了这个国家的命运。如果科 学技术再发达、经济再强大,但是没有人才,只有奴才,那迟早是要失败的。
文化力量的培育离不开教育,或者说首先是教育。以美国为例可以充分说明这一点。 例如,美国早在殖民地时期,就已经表现出重视教育、发展教育的传统,其源端是以古 代希腊为源头的欧洲传统教育思想。马萨诸塞殖民地在1642年、1647年、1648年连续通 过教育法案。法案的中心内容就是发展普及教育,规定每50户以上的乡镇,必须指定专 人教儿童读书写字;每100户以上的城镇,必须建立一所学校。美国独立之前,已经建 立了哈佛学院(1636年),这是美国第一所大学,此外还建有威廉·玛丽学院(1693年)、 耶鲁学院(1701年)、新泽西学院(1746年,后改为普林斯顿大学)、英王学院(1754年, 后改为哥伦比亚学院)、费城学院(1755年,今宾州大学)、布朗学院(1764年)、王后学 院(1766年,后为拉特格斯学院)、达特矛斯学院(1769)等9所学院。英国著名的剑桥大 学、牛津大学,是这些大学办学的榜样。由于“教育是人类所必须的”这一观念根深蒂 固,所以到美国内战前,即已建有200多所大学。自开国总统华盛顿始,美国历届总统 都十分重视发展教育,政府利用行政力量,积极推进教育改革,通过颁布一系列法律实 现国民教育从中小学到大学的跨越式发展,因为这是和培养公民的“美国精神”,以适 应经济和科学技术的迅速发展的要求密切联系在一起的。19世纪70年代,即美国迅速崛 起,从“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时,美国高等教育以哈佛大学为中心,实 施教育改革,大学课程的设置一改远离社会发展现实需求的状况,开设经济发展急需的 新课程,同时开办各种专门学院和研究生院,加快培养短缺人才。以研究生教育为主要 内容的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就是在这时建立的。
高等教育的深刻变革和迅速发展,对于提升美国科学发展水平,具有决定性的意义。1 9世纪后半叶,电力已经得到广泛采用。1851年,莫尔斯发明的电报系统开始应用于美 国的铁路线;1867年,贝尔发明了电话机;1886年,爱迪生制造了电灯,1877年又发明 了留声机;1892年,杜里雅兄弟成功制造了汽车;1903年,莱特兄弟试制飞机,飞行成 功。1880年,美国工业总产值在全国生产总值中的比重,已经超过了农业。1894年,美 国的工业生产总值已经跃居世界首位,成为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这和美国在19世纪的 教育——文化建设的发展有直接的关系。
这种状况并非美国所特有。自19世纪70年代到19世纪末,西欧主要资本主义国家也开 始向帝国主义阶段过渡。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国家经济上、军事上展开了激烈竞争,甚 至对抗。教育作为一种最直接的、影响最广泛的文化力量普遍受到这些国家的重视,成 为参与这些竞争和对抗的重要内容。1861年,英国哲学家、教育家斯宾塞在其代表作《 教育论(智育、德育和体育)》中,从发展英国资本主义、维护英国资产阶级在世界工业 中的垄断地位出发,阐释自己的教育理论。他在回答“什么知识最有价值”时,强调要 教授“直接关系保全自己的知识”,进而才能为适应资本主义社会的生活做好“完全的 准备”。“因为生命规律的知识比任何其他知识都重要;生命规律不只是一切身心过程 的基础,同时也间接是街头屋内一切来往、一切贸易、一切政治、一切道德的基础”。 他还强调,为完满的生活做准备是教育应尽的职责。同时将生物界的自然选择原理用于 教育理论,成为斯宾塞“社会有机论”的组成部分。
自19世纪70年代始,西欧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先后颁布了义务免费教育法令,创办公立 的国民小学和职业学校,学生在学校不仅学习自然科学知识,而且还要学习公民、道德 、历史、地理、音乐等课程,进行爱国主义教育,传承和培育一代新人的民族精神。发 展教育是文化建设的重要内容,它和提高这些国家的经济实力和军事实力有直接关系。 直到20世纪初主要资本主义国家进入帝国主义阶段,这种状况在本质上没有发生任何变 化。如果一定说发生了哪些变化,则主要表现在这时的一系列教育改革措施,如国家加 强对教育的控制,增加教育拨款,延长义务教育年限、发展“综合学校”和职业教育, 实施“继续教育”和“终身教育”,创办初级学院或社区学院、“开放大学”,以及改 革学制,进行学科调整,大力提升理工学科在国民教育体系中的地位,开设有“使用价 值”的课程,提倡“实科教育”等,教育和国家政治经济生活有了进一步的联系。特别 在高等院校中,除了教学工作外,还承担着繁重的前沿的科学研究的工作,而这些研究 的成果,对国家政治、经济发展和国防建设,有密切的关系。总之,教育和文化力量的 不断增长,满足了这些国家资本主义发展的客观要求。
二
文学艺术,作为一种文化建设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传承民族文化精华、启迪民族意识 、培育民族精神等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近代以来,西欧主要国家民族主义产 生和发展的过程中,文学艺术起着重要的作用。这种民族主义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和历史 条件下,又以各种不同的形式熔铸在西欧国家的民族文化中,使这些文学艺术具有更加 鲜明的民族性和时代性。文学艺术毫无疑问是当时社会生活的反映,但是这种反映并非 是简单的、平面的折射,两者之间的辩证关系在现实生活中十分复杂,我们不能只看到 文学艺术只是时代的反映,而忽略了在一定的条件下,它们也在创造历史,也是推动社 会历史前进的动力之一。民族的、独立的文学艺术,同样是一种强大的文化力量,在启 迪民族意识的觉醒,增强民族向心力、凝聚力,鼓舞民族斗志等方面,文化的作用是不 可替代的。因此,人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文化是推动民族国家走上强国富兵之路的原 因之一,为什么经济上、军事上的大国,往往也是文化上的大国。
18世纪末、19世纪初,作为文学运动或文学思潮的浪漫主义在西欧产生。这是西欧社 会历史发展的重要转折时期,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法国资产阶级革命使资产阶级在政治 上、经济上建立了自己的统治,但是并没有出现启蒙学者所预言的“理性的国家和社会 ”。资本主义为社会生产力的迅速发展开辟了现实的道路,但是赤贫化的劳动者却日益 增加。德国在政治上仍然处在分裂之中,还没有实现民族的统一。浪漫主义是对17世纪 以来的古典主义的反拨。古典主义是从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时期的文艺理论或 文化思潮,但是却保留了浓厚的封建主义色彩。所谓“古典”的涵义是“典范”,即以 古代希腊和罗马的文艺思想为典范。如果说17世纪时的西欧政治、经济的发展,孕育了 古典主义,那么,到了19世纪初,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就已经显得过时了。
浪漫主义在19世纪初作为一种新的文化思潮,受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费希特和谢林 的影响很大。康德、费希特的主观唯心主义哲学强调人的创造性和主观能动作用;谢林 的唯心主义哲学则强调人的精神的绝对性和完美性,他们或是资产阶级民主自由的战士 ;或是资产阶级的代言人。在德国古典哲学家的影响下,浪漫主义文化思潮同样十分推 崇人的独创性和主观能动作用。早在18世纪,启蒙运动最早向古典主义提出挑战。所谓 “启蒙”,原来的含意是“照亮”和“启迪”。启蒙运动是强调要用近代的“理性光辉 ”,冲破宗教神学对人的精神束缚,建立充满了时代精神的“理性王国”。由此不难看 出,启蒙运动是浪漫主义先驱。从启蒙运动到浪漫主义,都反映了发展中的资产阶级的 政治理想和精神要求。
浪漫主义首先出现在德国。18、19世纪之交,弗·施莱格尔发表了《片断》,强调艺 术的主观性,被认为是浪漫主义艺术理论的奠基之作。19世纪初,奥·施莱格尔发表了 《关于文学和艺术的讲稿》和《论戏剧艺术和文学》,较系统地阐述了浪漫主义艺术理 论,影响颇大。英国浪漫主义的代表人物主要有华兹华斯、拜伦、雪莱和济慈等。华兹 华斯的《抒情歌谣集》被认为是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宣言。雪莱在《诗辩》中,论述了 文学和社会密切相连自古已然,强调文学的社会意义和教育功能。他的代表作《解放了 的普罗米休斯》和《自由颂》、《自由》等,在欧洲19世纪20年代民族解放运动中产生 了广泛的影响。1819年,他在《西风颂》中写道:“如果冬天已经来临,春天还会遥远 么”?他强调文学改造社会的作用,被恩格斯赞誉为“天才的预言家”[5](p.528)。继 德国、英国之后,法国浪漫主义大抵在19世纪初形成。斯达尔夫人在《论文学》中,严 厉抨击了矫揉造作的沙龙文学,在分析了文学发展和社会状况之间的相互关系时,批判 了古典主义理论。她十分关注文学艺术的民族性,以及民族文化的独创性问题,提出“ 用我们自己的感情来感动我们自己”,以文学为武器,发展民族文化,加强民族的凝聚 力。积极浪漫主义的文化积淀存在于社会生活的每一个细胞中,“润物细无声”,无形 地,却是强有力地影响着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历史命运。
浪漫主义虽然在各个国家的表现不一,但有一点却是共同的,那就是文学艺术创作关 注社会现实,使其作品具有鲜明的社会意义,有丰富的社会内容。这在法国浪漫主义艺 术理论与实践中,表现得最为突出。例如,雨果等浪漫主义代表人物的作品,就表现出 对复辟王朝严厉的批判,以及反对封建统治的思想倾向。雨果十分重视文学的社会作用 ,他认为浪漫主义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它的积极作用不仅表现在文学的理论和 实践中,而且也体现在对社会历史运动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上。雨果对社会历史分期的认 识,和18世纪上半叶意大利历史哲学家维科的认识十分相似。
维科在其代表作《新科学》中,认为人类的历史经历了神的时代——人类的童年时代 、英雄时代——人类的青年时代和人的时代——人类的壮年、老年时代。“根据埃及人 所说的他们以前已经经历过的那三个时代,即神、英雄和人的先后衔接的三个时代。我 们将看到诸民族都是按照这三个时代的划分向前发展,根据每个民族所特有的因与果之 间经常的不间断的次第前进”[6](p.459)。只有“人的时代”才有权力的平等、经济的 昌盛和科学文化的繁荣,那是世界历史发展的最高阶段。雨果则认为,文学的发展和人 类历史的发展,是相一致的。原始时期是抒情性的;古代是史诗性的;近代是戏剧性的 。雨果还进而解释道:戏剧描写人生,戏剧的人物是凡人,戏剧以真实来维持。如果说 维科的历史哲学是要建立一种“理想的永恒的历史”,揭示人类历史是一个有规律的过 程,为资本主义的发展鸣锣开道,因而使其思想“有不少天才的闪光”[7](p.618);雨 果则认为古典主义在19世纪已经失去了它的积极意义,代之而起的是浪漫主义。在法国 ,它是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产物。法国大革命将法国历史发展推入到一个崭新的发展阶 段。现代的法兰西应该有现代法兰西的民族文化。在雨果看来,高扬浪漫主义的旗帜, 是在发展法国大革命的积极成果。
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的文化建设所产生的影响,是恒久的。优秀的文学艺术作品陶冶 着一代又一代人的审美情趣,通过歌颂民族的伟大、宣扬民族的理想,培育着、滋养着 一个国家或民族文化的成长,这是推动民族国家发展的一种无形的力量。观念形态的文 化作为一种民族精神的凝聚力,表现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近代以来,欧美资本主义 发展的历史过程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例如,19世纪是西方美术发展历史的第三次高峰,足可以和古代希腊时期和文艺复兴 时期媲美。19世纪西方美术的中心在法国,就如同文艺复兴的中心在意大利一样,不是 偶然的。强烈追求“共和制”的资产阶级自然要以古代罗马作为借鉴。19世纪的法国是 资产阶级革命的时代,绘画艺术的主题不再是女性柔弱的胴体,而是刚毅、坚强、视死 如归的英雄。无论是新古典主义、浪漫主义,还是现实主义、新印象主义等等,都不同 程度地对法国大革命和法国资本主义的发展,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艺术家们将自己的政治理念和对自由、平等、博爱的追求,与多种形式的艺术创作结 合起来,向封建主义的意识形态发起攻击,表现出上升时期资产阶级的进步精神。这种 精神也是推动法国资本主义发展的重要力量之一。J.L.大卫不仅是法国著名的画家,而 且首先是革命家,他作为一名英勇的战士,参加了法国大革命。他与雅各宾派的领袖人 物罗伯斯比尔、马拉等过从甚密。在其代表作《荷拉斯兄弟之誓》(1785年)通过对古代 英雄勇敢无畏的献身精神的歌颂,鼓舞着法国人民投身于推翻封建专制统治的斗争。他 另外的一些作品,如《球厅宣誓》、《布鲁图》等,也直接或间接和法国大革命息息相 关。1793年,雅各宾派的领袖之一马拉被暗杀,J.L.大卫立即赶绘了举世闻名的《马拉 之死》,生动地再现了战友马拉被吉伦特派分子刺死的一幕历史悲剧,严谨的写实主义 手法使其成为世界美术珍品。
在诸多艺术领域中,可能最能够激发人内在情感的,莫过于音乐。正如19世纪德国杰 出的音乐家贝多芬所言:“音乐使人的精神爆出火花,音乐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学有更 高的启示”。任何一个国家和民族,没有音乐文化的繁荣,就难以有整体文化的发展。 在近代欧洲音乐发展的历史上,古典主义在贝多芬时代已经达到顶峰。这是一个时代的 结束,同时也是一个新的时代——浪漫主义的开始。浪漫主义的音乐虽然在音乐的体裁 形式以及创作和表现的手法上,有自己鲜明的特点,同时也具有整个欧洲浪漫主义文化 思潮所共有的特征,那就是关注民族文化的特点,强调个人主观的感受,重视艺术家主 体意识的阐释。这一切同样折射出上升时期资产阶级的精神要求。贝多芬是一位有独创 精神和政治理想的音乐家。在著名的第九交响乐中,最后一个乐章以德国诗人席勒《欢 乐颂》的部分内容作为歌词。歌中唱道:“女神啊,在你的羽翼下,所有的人都将成为 兄弟,人世上的欢乐都来自大自然的胸膛,……拥抱吧,千百万人民!吻着整个世界” 。无论是交响乐,钢琴曲、歌剧,还是合唱曲、歌曲等,都表现出贝多芬对资产阶级革 命的歌颂,以及他的革命热情和革命理想。在19世纪的德国,贝多芬的音乐作为一种特 定的文化标志,融入德意志的民族文化——“德意志精神”之中,成为不断地推动着社 会历史变革的因素之一。
三
近代以来的世界历史发展表明,欧美任何一个国家的崛起,都和这些国家的对外扩张 有直接联系。但是,这些扩张和这些国家民族的、进步文化的发展并没有直接的联系。 诚然,文化的繁荣有力地推动了这些国家的发展,但是,在发展中是通过“扩张”,还 是通过“和平”的方式崛起,主要是这些国家的政治、经济制度决定的,而非文化的“ 罪过”,何况,那些沉淀在民族文化中的优秀文化成果,不仅仅属于某一个民族或国家 ,而是属于整个进步人类。然而,也不排除盛行一时的反动文化会逆历史潮流而动,为 侵略扩张摇旗呐喊,甚至推波助澜,不过在漫长的人类文化发展的历史长河中,这只是 旋起旋灭的浪花,毕竟不是主流。
近代西方国家崛起的过程中的扩张不仅表现在经济上、军事上,而且也表现在文化上 。文化扩张既是经济扩张的结果,也是经济扩张的前提。近代西方大国崛起中的文化扩 张,是不容忽视的事实。它们不仅有侵略扩张的行动,而且还有五花八门的理论。例如 ,19世纪末,美国海军军官、历史学家马汉著有《海上力量对1660—1783年历史的影响 》(1890年)、《海上力量对1793—1812年法国革命和帝国的影响》(1892年)、《美国现 在和未来对海上力量的关心》(1897年)。在这些和其他的一些著作中,他强调军事的和 商业的海上力量,是一个国家建立海上霸权地位的主要因素。他提出制海权决定一个国 家兴衰的思想,对美国以及俄国、日本、德国等国家海军的崛起,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1893年,美国历史学家特纳发表《边疆在美国历史上的重要性》,指出:“直到现在 ,一部美国史大部可以说是对大西部的拓殖史”,“美国的发展不只是一个单线的前进 运动,而是一个在不断前进的边疆地带上回复到原始状况,同时在那个地区又出现新的 发展运动”[8](p.270、273)。马汉认为,美国这种从不停顿的扩张是“文明的扩张” ,是“文明对野蛮的征服”。对中国,他曾狂妄地说:“日本加入欧洲文明系统充分显 示了它的优秀品质。为了普遍的利益,必须使中国对欧洲和美国的生活和思维方式开放 ,必要时可以使用武力”。针对“义和团运动”,他还颠倒黑白地说:“目前,共同遭 受的不公正对待使各国为其荣誉不得不对中国的罪行采取切实的、步调一致的反击行动 ,并要求得到永不再犯的保证。”[9](pp.1-2)
16—18世纪,可被认为是西欧对外扩张的第一个阶段。葡萄牙人、西班牙等欧洲在古 巴、牙买加、波多黎各、巴西、秘鲁、墨西哥等地建立了殖民统治,并大批移民。殖民 者建立了农场、牧场,将铁制生产工具和牛、羊、马等牲畜带到美洲的同时,也带进了 西方的文化、语言和生活习俗。欧洲文化对美洲(包括欧洲人控制范围以外的地区)的社 会发展产生了十分广泛的影响。这种影响至今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此外,大体在这一 时期,葡萄牙、英国、法国等欧洲人也进入非洲。到18世纪末,西欧列强已经完全在非 洲建立起自己的统治。这不仅使欧洲的政治、经济结构发生变化,而且社会文化结构也 发生了变化。自18世纪中期以后到19世纪,欧洲工业革命使社会生产力急剧提高,英国 在北美建立了殖民地,这是西欧对外扩张的一个新阶段。在这一时期,西欧凭借着绝对 的经济、军事优势,完全是按照自己的意志建立新的政治、经济秩序,勾勒出新的政治 蓝图。随着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逐步形成,西方列强同世界各个地区和国家的联系越来 越密切了,包括文化在内的世界性的影响逐渐加强。
20世纪初,他们不仅已经建立起强大的世界经济体系,而且也在全球建立起强势文化 。这种情况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得到进一步的加强;而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计 算机文化的普及,以及信息化时代的到来,和经济领域、金融领域和传媒等领域的全球 化,使以美国为代表的主要西方资本主义强国的文化扩张,变得更加突出。这种扩张主 要表现为“文化帝国主义”或“文化霸权主义”。
“文化帝国主义”在20世纪的60年代受到重视,英国诺丁汉大学文化和社会学中心约 翰·汤林森教授1991年著有《文化帝国主义》。他认为“文化帝国主义”这个概念,是 指一个国家有那样一种权力,可以把他们的文化转置到别的国家,“文化帝国主义是彼 民族文化支配了此民族的文化”[10](p.33)。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爱德华.W.萨义德 先后著有《东方学》(1978年)和《文化与帝国主义》(1993年),就世界范围的帝国主义 文化和历史上对帝国主义的反抗进行了分析。他认为,“帝国主义的文化并不是躲躲藏 藏的,它也不掩饰它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和利益关系”[11](p.10)。萨义德还特别从国际 政治发展的特点出发,分析了“文化帝国主义”盛行的原因:“冷战结束后,美国政府 关于‘世界新秩序’的修辞,它那种孤芳自赏的气味难以掩饰的胜利情绪和它对责任的 庄严承诺,……我们是老大,我们注定要领导别人,我们代表着自由和秩序,等等。没 有美国人能逃脱这种感觉体系。……在帝国的背景下,话语的力量很容易使人产生一种 仁慈的幻觉。但是这样的话语具有一种该死的特点:它曾不止一次被使用过。不但被西 班牙、葡萄牙人使用过,还以惊人的频率多次被现代的英国人、法国人、比利时人、日 本人、俄国人使用过。现在,又轮到了美国人。”[11](p.16)不难看出,“文化帝国主 义”是帝国主义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表现形式是“文化”,但其所追逐的利益的本 质,与在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所表现出的帝国主义内容毫无二致。冷战结束后,文 化霸权或文化帝国主义成为世界帝国主义突出的表现形式之一。
我们清醒地看到,当今世界仍然面临着单一文化,即文化霸权的威胁。以电影、电视 、流行音乐及因特网为代表的美国文化借助商业机制和高科技手段,大举对世界各国进 行渗透,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目前,美国控制了世界75%电视节目和60%以上广播节目 的生产和制作,每年向国外发行的电视节目总量达30万小时,许多国家的电视节目中美 国节目往往占到60%—70%,有的占到80%以上,而美国自己的电视节目中,外国节目仅 占1%—2%。美国电影现已占据世界总放映时间的一半以上,占据世界电影市场总票房的 2/3。许多发展中国家的电影市场几乎被美国电影所垄断。文化产品是美国最大的出口 产品,每年的出口额达600多亿美元,甚至超过航天航空和电子产品的出口额。仅《泰 坦尼克号》一部影片的利润就达18亿美元。
除了巨大的商业利益外,美国还借助文化产品的输出公开或隐蔽地推销其社会政治理 念、价值观念、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宣扬西方的社会制度并散布“西方文化中心论” 。发展中国家的一些人特别是很多年轻人生活方式、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价值观念不 断受到侵蚀,本土文化、民族传统受到极大影响,许多民族语言、艺术品种濒临灭绝, 极大地削弱了人们对民族文化的认同。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应对西方的文化渗 透保持足够的警惕,要采取积极的应对措施,维护国家的文化安全,坚持民族文化的独 立性。冷战结束后,美国等西方强国文化扩张更加明显。他们依仗自己的经济、军事和 文化优势,处处强加于人,企图以自己的意识形态一统天下。在当今世界的文化格局中 ,强势文化,比如美国的政治文化、消费文化和大众传播文化,正在强加给众多的弱势 文化国家。这种霸权主义也不只是存在于西方,日本大东亚共荣圈的梦想者并未绝灭。
西方学者观察世纪之交的局部战争,认为民族、宗教等文化冲突似乎已成为引发战争 的主要原因,亨廷顿教授做出了西方与非西方的文化冲突将引发世界大战的预言。文化 冲突的确是未来世纪的核心问题之一,但应该明确的是文化冲突首先起源于文化压制。 亨廷顿从西方中心论出发,感到过去以西方为中心的文化建制正在衰落,而各民族文化 正在彰显自己。他认为,美国的流行文化和消费品席卷全世界,渗透到最边远、最抗拒 的社会,在经济、意识形态军事技术和文化方面居于压倒优势还不够,他认为还必须战 胜“美国存在的崇尚多样性及多文化主义的思想”。他甚至得出结论说:“如果多文化 盛行,如果对开明的民主制度的共识发生分歧,那么,美国就可能同苏联一道落进历史 的垃圾堆!”为了维系这种“共识”,“增强人民之间的凝聚力”,就必须制造一个“ 假想敌”![12]这虽然并不代表大多数西方人的意见,但由此不难理解,要战胜各种“ 中心论”,走向文化多元的和谐发展,实在还有漫长的路程。
四
正在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努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人民,通过对近代 大国崛起文化因素的思考,从中获得了那些重要的历史启迪呢?主要在两个方面:其一 ,中国在发展过程中,要积极开展民族的、先进的、面向世界的新文化建设,保持民族 文化的独立性,弘扬民族精神,增强民族的凝聚力,积极主动地回应文化帝国主义的挑 战,这是中华民族实现伟大复兴不可或缺的强大的精神力量;其二,中国在发展的过程 中,为了回答“中国威胁论”的诋毁和攻击,需要同其他国家,首先是中国的周边国家 进行包括文化在内的多方面的沟通。正如资深外交家吴建民先生最近所言:“中国的崛 起会引起某些国家的不安,‘中国威胁论’有可能伴随中国崛起的‘全过程’。中国的 和平崛起需要从中华民族文化的角度入手加深国际社会对中国的理解。我在欧洲时感到 ,近年来很多欧洲人对中国文化越来越敬佩。随着中国的崛起,世界会重新认识中华文 化的价值。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充满爱好和平的思想和智慧,例如,‘以和为贵’,‘己 所不欲,勿施于人’等等。从文化角度上去阐述,可能更容易被别人所接受”[13]。
近年一些西方学者提出“文化全球化”或“文化全球化的趋势”问题。所谓“文化全 球化”,是一个陷阱。文化的基本属性之一是民族性,当任何一种文化失去其“民族性 ”时,它也就不存在了。以美国文化为主导的文化的“全球化”,其实质是典型的“文 化帝国主义”。我们相信,在全球化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保持世界各民族文化的多样性 ,因为这是和保持民族的独立性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的,但是,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文化 和价值观念,极力要渗透到世界其他国家和民族之中,建立起以美国文化为主导的文化 ,这的确是一个现实的挑战。中国要发展,就必须抵御西方的文化渗透,我们要做的工 作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两项:一是抓住机遇,使5000年中华优秀的思想文化资源更快更 多地走向世界,对世界文明的发展做出更大的贡献;同时,要一如既往地积极吸收世界 各国的优秀文化成果。二是迎接挑战,积极进取。强身固本才能百病不侵,只有把有中 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事业建设好,我们才能真正有效地抵御西方的文化渗透。对于正 在崛起、发展的中国来说,抵御西方的文化渗透和弘扬中国的优秀文化是紧密联系在一 起的。基于这一理解审视当代中国文化的发展现实,一个紧迫而艰巨的历史课题便凸显 出来:在全球化背景下,如何培育中华文化发展的个性以及如何在现代化文化追寻中保 持对中华文化传统血脉的认同。从文化哲学的视角来看,一种文化形态生生不息向前发 展的最持久动力,莫过于体现该文化的内在精神及其个性。同时,也正是这种内在精神 及其个性,使该文化区别于其他文化形态而在世界文化之林中展示出独特的魅力。
中华传统文化是具有悠久历史的文化,它是人类文明的一个独特的部分,其中所凝聚 的智慧、情趣和魅力,为世界文化的丰富和发展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在经济全球化的今 天,中华传统文化面临着继往开来、重铸辉煌的挑战,因此,着力于中华现代文化的特 色培育就显得尤为紧迫。首先,积极探寻不同文化的“交汇点”。中国古代思想家孔子 说:“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14](子路二十三)。“和而不同”的价值取向在 于:要承认“不同”,在“不同”的基础上形成和谐才能使事物得到发展。如果一味追 求“同”,不仅不能使事物得到发展,反而会使事物衰败。所以,中华文化在与世界文 化的交往中,应以我为主,倡导平等交往和对话,在沟通中取得共识。显然,这种“同 ”不是一方消灭另一方,也不是一方“同化”另一方,而是在两种不同文化中寻找“交 汇点”,并在此基础上推动双方文化的发展。坚持“和而不同”原则,就能有效实现“ 促进全球文明,光大民族文化”的目的。其次,着力于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化。中国 传统文化的现代化问题是一个老问题,然而却是一个常议常新的问题。从文化个性化培 育的视角要求,就是如何将中华民族文化传统中的优秀成分,转化成具有全球意义的文 化价值资源,进而对世界文化作出独特的贡献。在当代,中华民族传统文化需要在与外 部环境、外来文化的不断撞击中得到锤炼和发展。保护传统文化,并不是把它与周围世 界隔绝开来。总之,在中国发展的过程中,中国文化走向世界,与世界文化进行有效的 对话、交流,这是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通过在世界文化格局中的交流,碰撞,中华民 族文化必将显示出其勃勃生机,成为世界文化中具有独特魅力的部分。这是中国迅速发 展,走向世界的强大的精神力量。只有在争取各种文明共存共赢的过程中,才能壮大和 丰富中国文化。充分尊重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不同文明的多样性,本着平等、民主的 精神,推动各种文明的相互交流,相互促进,以求共同进步。所以,我们既要反对文化 霸权主义,反对超级大国凭借自己的经济和科技实力,把自己的意识形态强加给其他国 家和人民,甚至以此来干涉别国内政;同时要反对文化孤立主义,反对把其他文明和文 化的成果全部拒之门外;更要反对文化的极端民族主义,反对狂热地抬高一种宗教或者 一种文化,盲目地批判、排斥一切外来文化,把其他文化作为异端来对待。
最近,新加坡国立大学王赓武教授著文分析“中国迎来第四次崛起”。他认为在此之 前,中国历史上曾经有过三次崛起。第一次是公元前3世纪到公元3世纪;第二次是公元 7世纪唐朝的建立;第三次是1368年明朝建立。他认为当今中国第四次崛起有着全新的 历史背景,但是“目前中国的改革动力完全可以和2000多年前中国第一次统一的爆发力 相提并论。今天的中国还让人想起7世纪时中国的复兴。那时的中国战胜了外来入侵, 吸收了外来思想,还向外国贸易和新技术打开了大门,为今天的中国创造了宝贵的文化 遗产[15]。与其如王赓武教授所言,中国迎来第四次崛起是“正在试图创造一种新的文 化”,不如说,中国从历史与现实的实际出发,进行一种新的文化选择。19世纪中叶, 中国经济、政治沦落,只有被迫的文化接受。这个时代已经结束了。新的文化选择将使 中国在发展中,不仅保持国内社会发展和谐、稳定,而且始终同周边国家和地区,以及 其他国家和地区,也保持良性互动。这是21世纪中国持续发展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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