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的行板——从《美在广西》解读电视形象片创作,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行板论文,广西论文,如歌论文,形象论文,电视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被称作中国第一部旅游电视形象片的《美在广西》,在前不久刚刚落下帷幕的第十七届中国电视文艺星光奖评选中荣膺一等奖,这标志着电视形象片创作在评奖制度上已被正式纳入了电视艺术范畴。
近年来,电视形象片如雨后春笋般悄然但明妍地跃然于电视荧屏,成为电视艺术领域中又一朵独具审美品质、别有文化意蕴、另辟创作蹊径的小花。它的出现,不仅为电视艺术创作增加了一个新类型,而且使电视艺术在价值取向上趋于多侧面扩展,体现出电视艺术与时代风尚、与社会需求日益紧密的联系。
电视形象片因其发端于企业、媒介等社会集团塑造并宣传自身形象的市场诉求,与生俱来的附带着难以祛除的功利色彩和实用主义胎记,其创作也因过度倚重市场短期效应而大多流于对集团实体的性质、理念、内容、甚至产品的直接推介和渲染,追求以炫目的制作方式营造瞬时间视听轰炸效果,文化意蕴往往不足、艺术品位往往不高。所以它的出现,从一开始并未像音乐电视、文学电视等电视艺术新形式那样引发足够的美学观照和理论关怀。然而,随着“北京申奥”、“上海APEC会议”、“上海申博”等一系列优秀电视形象片的推出,特别是《美在广西》的荣膺艺术大奖,这种局面正在潜移默化中发生改观。
电视形象片作为一种崭新的电视艺术形式,其庐山真容将逐渐得到理论上的辩证认识与把握:
电视形象片创作往往需要汇集影视创作的各路精英才能得以实现。制作“北京申奥”等形象片的由张艺谋领衔的创作班底自不待说,就是《美在广西》以导演田歌为代表的创作阵容,也是由业界公认的电视文艺创作精英所构成,其锐意创新的艺术精神通过他们多次获得国家级奖项的作品早有口碑。电视形象片从某种意义上讲是电视媒介创作活力的象征和创作实力、创作水准的体现,它不可能靠几个人小打小闹来完成,它必须依托于强强组合的规模化运作机制,其创作方式是地地道道属于影视艺术的。
电视形象片创作领域正在快速得到拓展。从企业形象、媒介形象到城市形象、地区形象,乃至于民族形象、国家形象,一时间电视形象片就像一位无所不在的造型艺术大师占据了我们时代的醒目位置。其创作虽然始于市场价值却并不仅止于市场价值,它凝练文化蕴含、造化时代神韵的潜质不仅毋庸置疑,并且正在日益引起社会各个方面的高度重视。在文化与市场接轨,文化竞争与经济竞争相对重合的当今社会,注意力经济的关系结构撑起了电视形象片赖以发展的现实天空。
电视形象片创作萌动着新的艺术理念。任何门类的艺术创作首先都是艺术形象的创作,而“艺术即人”,任何艺术形象的创作都离不开对人的形象的塑造。电视形象片之直接突出“形象”二字,显然提出了对宣教类电视片创作的人性化吁求,它赋予创作素材/对象以完全的人格,其创作的出发点或许是最实用的,但其创作的实现尤其仰赖于创作主体纯粹的诗性。功利性和超功利性的对立统一,构成了电视形象片创作的基本矛盾。而解决这一基本矛盾的方式及其水准,直接决定着电视形象片艺术品位的高下。
显然,《美在广西》的出现和荣膺艺术大奖,对于正在勃兴的电视形象片创作无疑起到了以正其“艺术之名”的作用,它不仅预示了电视形象片未来发展的开阔空间,并且在恰当把握电视形象片创作难点,即解决功利性与超功利性这一对立统一矛盾方面,做出了有益的探索,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创作经验。
美:内涵的凝练·神韵的萃取·情感的升华
说穿了,电视形象片面都是服务类的“命题作文”。命题既定的实用性模块及不容变更性,是电视形象片创作必须首先面对的难题。《美在广西》,是为广西壮族自治区的旅游资源量身订做,所以其创作同样不可避免的是在带着功利的、实用的镣铐在跳舞。
然而,如同诗人艾略特所言,“也只有在被限定的狭小空间里艺术家的创造力才被最大限度的激发出来”,在真正的艺术家手中所谓创作的局限反倒是创造的条件。《美在广西》的成功创作,首先得益于创作主体将那沉重的“镣铐”变成了精美的“首饰”。他们并未被动地就范于命题所给定的实用性模块,没有从电视纪录出发,对广西的旅游资源做出直接的转述或传达,而是从主体的理解出发、从主体对广西旅游资源的深度诠释出发,对创作命题做出了由内而外的体悟与神会。他们没有就事论事地将创作视线停留于命题的表层,而是将这命题用创作主体的心灵揉碎,陶冶其精粹、捕捉其神韵,继而加以艺术的锻造和重构,亦即以忘记命题的方法来更好地表现命题,所谓得意忘形、得鱼忘筌。
“美”,正是《美在广西》的创作主体锻冶并重构命题的结果。
平心而论,仅看片名,这部片子是无法引动多少收视欲望的。这样的名字,从表面理解似乎太俗、太浅,既无悬念亦无特色。而只有看进去了,才会慢慢品出创作主体潜藏于其中的匠心:大俗而大雅、浅显却深沉。美,虽然可以是“绝对理念的感性显现”(黑格尔)、可以是“直觉”(克罗奇)、还可以是“心物之间的关系”(朱光潜),但在广西它却有着独属于广西的定义和注解。
美,自然内涵与人文内涵的凝练。广西是史前地壳运动的受益者,中华民族悠久的发展史同那里自然景观的水乳交融,养成了其丰厚的自然内涵与人文内涵。作为旅游资源,在短短的二十分钟内要将这一切做出全方位的具体描述显然是困难的、也是肤浅的。《美在广西》好就好在它突破了旅游资源的物质表层,向着其精神性存在层面执著掘进,从而一方面高度凝练出其自然内涵与人文内涵的本质——美,一方面淡化了旅游形象片“招揽游客”的功利色彩,变“吆喝”为“魅力”,不仅赋予作品厚重的文化意蕴,并且以艺术方式间接提升了旅游文化的品格:旅游不只是猎奇、观光、消费,更是寻找美、发现美、体验美、融入美的过程。
美,自然神韵与人文神韵的萃取。神韵,是东方文化的魅力所在,是东方文化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界与高致。中国人评判美人的标准并不独在五官,而在一个“态”字。“态”,就是一个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神采和韵味。在东方文化中,不止人有“态”,而且山有山之“态”、水有水之“态”。《美在广西》的创作主体可谓深谙东方文化的精髓,其创作视点并不流连于自然资源与人文资源的既有形态与内容,而是由表及里,在与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心神交汇的过程中,体悟出了广西旅游资源的自然神韵与人文神韵,并将之萃取出来凝结为一种令人神往的素质——美。
美,自然情感与人文情感的升华。在现代快节奏的生活进程中,人们的日常生活心理渐趋浮躁,寻找心灵的皈依、渴求精神的港湾是现代人情感的核心因子。《美在广西》的创作主体在解读命题的过程中,自觉观照人们的日常心理感受,将人们对于自然的归属感、人文的认同感浓缩于广西旅游资源之中,从而在看似客观的旅游资源中发掘出人们栖居于其中的自然情感与人文情感,并将之予以升华,升华为人类普遍的爱美之心、向美之情。对于《美在广西》而言,真正的美是不需要渲染的,它是人心所向,是情感的自然召唤与认同。
美,艺术的创作核心与表现原则
艺术,本来就是人类依照美的规律进行创造活动的结果。《美在广西》的创作主体在创作命题的解读上所体现出来的对美的自觉追求,能动地将一次宣传理念的贯彻纳入了美的历程。《美在广西》是对美的理念、美的情感的创造与表现。
美在真实。很多电视形象片虽则不吝笔墨、重金打造,但并未赢得受众关注、获得预期回报。究其原因,主要在于既定命题中不能回避的宣传意识将整个创作轻率地导向了溢美、虚饰、拔高的境地。对于电视形象片而言,真实就是生命,尤其是像《美在广西》这种将宣传命题凝结为美的理念、美的形式、美的感受的形象片,对真实感、可信度的要求就更高。因为,美其实是一种感觉,是审美主体主观情感的倾向与流动,缺少理性控制的美的创造离虚假的编造并不很远。好在,《美在广西》的创作主体是理性的,他们敏锐地把握住了这一要领,他们将关于美的创造首先落实于真实感的创造之中。《美在广西》的总体风格其实是表现性的,但为了在表现的风格中透露出现实的可感性、可靠性,创作主体大胆调动、使用了适度的纪实手法,在表现之中有机融入纪实性的字幕和旁白。丹麦玛格丽特二世、德国前司法部长汉斯·恩格尔哈特、比利时菲利普王子、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美国前总统尼克松,他们以亲身经历诠释广西的事实是无容置疑的。所以,把他们的诠释纳入美的创造之中,一方面使全片的不同章节获得了再好不过的题记,一方面又恰到好处地传递出了用任何表现性语汇也难以传递的现实的可感性、可信性。
美在结构。对于真正的艺术家来说美的创造就是对自由的不懈追求。任何媒介材料当然都有其创造美的可能,但只有虚拟度高的媒介材料才具备创造美的高度自由。比起大理石来,文字的虚拟度要高得多,其创造美的活动也远比大理石来得自由。在传统艺术创作的媒介材料中,乐音无疑是最具虚拟性的,所以音乐对美的创造也最自由。电视用声音、光线这样具备高度虚拟性的材料创造美,所以它也具备高度的自由。但是,对于《美在广西》的创作主体而言这还不够,他们必须将电视的材质和音乐的材质水乳交融以赢得创造美的加倍自由才感到满足。《美在广西》选择音乐电视的形式作为主干体裁,是意味深长的。一方面,广西拥有民族音乐的富矿,那里的人们“会说话就会唱歌”,歌唱构成了其表达与交流的基本方式,音乐构成了他们的精魂与神采、构成了他们脚下的那块大地的典型象征;一方面,音乐的章回足以自然支撑全片的结构,从开始的舒缓到发展中的渐快,乃至展开中的起伏跌宕和尾声的一唱三叹余音绕梁,音乐的想象与空灵使全片成了如歌的行板。《美在广西》用乐章的结构方式,不仅灵动地呈现出了其叙事的脉络和情感的层次,而且将创作命题的文化内涵通体和谐地熔铸于形式结构当中,从而印证出“任何艺术作品终究都是美的结构性呈现。”
美在表现。为了保证对创作命题的高品位重构,《美在广西》的创作主体对艺术表现方式的调度和使用显然是颇具匠心、颇为精到的。不用说他们那无一字无来处的章回题记和充满开放意识的外语旁白所营造的真实美,也不用说他们那以乐章方式呈现出来的富于节奏感、韵律感的结构美,就是说他们对关系到表现形式的每一个元素的细腻处理都无不令人玩味、值得细究。从这点上讲,《美在广西》的美同时也是艺术表现的美。这种艺术表现的美主要是通过创作主体对相关形式元素的聪慧把握体现出来的:
意象的表现:将广西众多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化作充满哲理、充满诗情的意象加以表现。全片以第一部分的画境、第二部分的诗境、第三部分的人境、第四部分历史与现实与未来相交融的化境,构成了整体上的乐思意象,也理清了意象表现的不同层次和不同主旨;而像在封闭的青山之巅放歌的少女,身穿民族服饰、横穿现代城市通衢大道的儿童,商场落地玻璃窗上映出的满载果实的农民,肩头栖着鱼鹰手中握有手机的渔夫,手持闪闪发亮的高尔夫球杆的“黑衣壮”妇女等等意趣盎然的镜头,更是让意象的表现无处不在,似乎每一个镜头、每一声音响都包含着无尽的意蕴、缠绵的情思,耐人寻味、引人思索。如果说好诗无余字,那么《美在广西》则说明了好片子无余“镜”。
弱情节表现:看《美在广西》,隐约中总有一种读故事的感觉。它很迷人,似有一点若隐若现的悬念在淡淡地牵着观者的兴趣走。这种效果,正是由创作主体在片中巧妙设置弱情节线索所致。写实性题记是其弱情节的符号化表现。那些题记并不是单纯的说明,而是那些到过广西的旅人的经历和体验,它以符号化的压缩格式暗喻片中不同的章回,其实是不同人感受广西的过程。片头与片尾相呼应和的放歌少女是其弱情节的结构性表现。那站在片头的少女还很年幼,她的放歌完全法乎自然,暗喻出观者对广西的了解才刚刚开始,一切还是未知;而站在片尾的少女仿佛那“幼女”已经长大成人,她的放歌显然是法乎心灵。这不仅使全片具备了一种时间的丰度,并且也暗合了观者对广西从未知走向已知的心理过程。片子的第三部分则是其弱情节的叙事性表现。从砚台墨汁所映出的桂林山水开始,表现以画家为代表的观者通过亲自体验期间的风土人情以了解和认识其美感与情致的过程。
蒙太奇表现:可以说,蒙太奇的表现张力在《美在广西》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调动和发挥。色彩蒙太奇、声音蒙太奇、动作蒙太奇构成了其视听语言的基本语法和修辞方式。用抛掷出的红色球体同正在升空的红色气球相接、用“唱山歌”的余音同山谷中的回声相接、用生活的图景同艺术的图画相接,……。蒙太奇的剪辑手法在本来并无直接联系的色彩、明暗、音符、动作之间搭起了直接的充满意味和韵致的想象之桥、意象之桥,从而让镜头不再是孤立的镜头、音响不再是孤立的音响,而像河流中的浪花,以充满动感的姿态相互碰撞着、翻卷着、腾跃着,最终化作了观者眼前、心中的诗章——美在广西。
总之,从《美在广西》的解读中不难发现:电视形象片是从主体理解开始创作的一种电视艺术新样式;提高其创作水准的关键在于主体通过对命题的深度理解,能够凝炼其内涵、造化其神韵、升华其情感、创造内容与形式的通体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