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益“绿化”的当代西方社会主义，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当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当工业文明的巨轮驱动着人类进入二十世纪的后半叶时，面对生态危机、环境污染、资源枯竭、物种灭绝和核威胁等问题，人类失去了往日坚毅和骄傲的风采，拖着沉重的步子，似乎走到生命的尽头。正当此时，生态文明的曙光冉冉升起。在光芒四射的生态文明氛围中，西方发达国家普遍兴起了以“保护生态平衡，维护世界和平，为人类未来创造良好生存环境”为主题的社会运动，运动逐渐汇成一股绿色思潮，最终产生了有明确纲领和组织原则的绿党。绿党诞生后就宣称它的基本目标是革除现代工业社会弊端，建立“保护生态的、自我管理、解放的社会主义”①，即绿党（生态）社会主义，绿党社会主义产生后，获得了迅速的发展，对传统的西方社会主义政党产生着巨大的影响，代表了当代西方社会主义的演变方向。
一
绿党是生态保护政党的总称，世界上第一个全国性的绿党是1972年5月组成的新西兰“价值党”，号称欧洲第一个全国性绿党是1973年成立的英国“人民党”（后改名为“生态党”），有明确纲领、系统组织、取得明显绩效，影响最广泛深远的是1980年1月诞生的联邦德国绿党，该党党纲《绿色乌邦托》严厉斥责传统政党毁坏了生命和工作的基础，践踏了民主权力，制造了巨大的社会和心灵悲剧；因此，绿党绝不苟同传统政党，要求全盘改变现有的经济、政治、社会政策和不平等的世界政治经济秩序，确立符合生态规律、符合人类未来利益的社会主义战略。
绿党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有四条：第一、生态原则，即自然界有其自身的运动规律，人类活动“绝不可破坏生态体系的稳定”，尤其不能“无限制掠夺自然财富和原料”，“破坏性地介入大自然生态体系的路线”。②第二、社会原则，即建立稳定的社会体系，保证社会平等、社会正义和人的自由发展，不能因为社会变革而损害穷人的经济利益和政治权利。第三、基层民主原则，即实现“非上面强迫下面的，而是由社会最底层发展起来的，遍及社会每一个基层的民主”，使“所有人真正参加国家大小事的决策”。③第四、非暴力原则，即终止一切战争和现存的暴力现象，用人道的手段实现人道的目的。遵从这四项基本原则，绿党从经济、政治、社会、外交、自然等方面，阐述了绿党社会主义的基本内容。
在经济方面，绿党要求废除财产私有和国家所有形式的公有制，建立“共同体财产所有制”；反对各种垄断企业和跨国公司，创立依照民主原则运营的小国寡民的生产单位；反对现存不平等的分配方式，要求对生产出来的财富以全球为基础进行分配；主张把人的发展和生态平衡作为衡量经济发展的指标，倡议建立一种“要配合人类和未来世界的重要需求，也要配合自然的保育和自然资源的谨慎管理”④的生态经济体系。
在政治方面，主张意识形态多元化，马克思主义、基督教学说、生态学思想、非暴力思想、人智学思想并存；权力资源分散化，使权力存在于基层，基层对上层起指导作用；政治行为公开化，那怕是涉及国家机密的政治行为，也应该让社会公决；新闻媒介自由化，允许根据个人意志发表各种观点，反对新闻检查。
在社会方面，要求废除“父权主义”，提倡男女平等；防止科技异化，尤其要看到科技的负面效应；提倡大众文化和旨在全面发展人的个性，培养人的素质的教育；提倡克勤克俭，鼓励自己动手，建立以农业生活为主体的、充满友爱和情趣的生活方式。
在国际关系方面，发展与第三世界平等的伙伴关系，反对对不发达国家的剥削，尊重第三世界的充分自决；反对现代民族国家，建立符合生态保护要求的社区；重建联合国，确立各国在联合国中真正的平等地位；提倡人类和平，销毁核武器，鼓励各国裁军，反对一切战争。
虽然绿党社会主义理论包含着大量的空想成份，漏洞到处可见，甚至还有些倒退、错误；但它倡导生态保护，主张人类和平，着眼人类的明天，虽然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正确途径，但指出了人类面临的问题；所以，绿党才有其存在和发展的合理性，并对传统政党和当代西方社会主义发生重大的影响。
二
草创阶段的绿党没有被人们视为一支象样的政治力量，由于它声明自己是传统政党的替代物，是反对政党的党，标榜既不是“左”派，亦不是右派，而是前进派的政治立场，所以，它极难找到自己的盟友。右派势力把它看作是由“生态学家、浪漫的极左分子、共产主义者和核武器的敌人”⑤构成的一个乱七八糟的联合体，绿党社会主义是“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不成熟和不现实的“浪漫主义和简单渴望”⑥；社会主义流派也并不由于它宣称要搞生态社会主义而与之亲近，只把它当作是一现的昙花；然而，当绿党在一些国家的地方议会、国会选举中取得席位，并昂首走进斯特拉斯堡欧洲议会时，才吃惊地发觉自己的错误，开始与绿党寻找共识，并自觉与不自觉地接受绿色的濡染。
当代西方国家的共产党组织不同程度上都受到了绿党社会主义的影响，多数共产党组织都想与或已经与绿党建立了联系，两者之间目前的关系基本上可归为三类：
第一，各自保持独立，互不进行政治往来。比利时有两个绿党组织——“阿加莱弗党”和“生态党”，这两个政党在国会中都有自己的席位。比共力量相对较弱，一直多方面努力与绿党联系，力求结成“左”派联盟，但屡遭绿党拒绝。因为绿党认为它在国内拥有一定实力，不需要与共产党结盟就能在政治上获得一席之地；比共也不愿丧失自己的原则，所以两党结盟之事不了了之。
第二，两者有联合也有矛盾，从求大同存小异出发，为了生存壮大在政治上相互支持。澳大利亚共产党领导人从多方面寻找到了与绿色运动的相同点，并要求澳共与绿色运动结成相互支持的联盟。意共总书记P.法西诺也强调：共产党、社会党、社会民主党、绿党和生态运动……应该联合起来，在欧洲一体化中采取一致行动。⑦德共在1985年的第八次代表大会提纲中说绿党是德共在其反对垄断联盟政策中一个不可放弃的组成部分；德共主席米斯也说，一个较好的政策只有由社民党领导的并以某种方式和绿党合作的政府才能实施，共产党在一些选举中为不分裂左翼力量，说服他们的支持者投社民党或绿党的票，在这里德共实际上已经把绿党看成是自己在议会和政府中的代言人。
第三，共产党接受绿党思想，组织自己领导下的绿色团体，甚至溶入绿党之中。荷兰共产党就是如此，它与激进党，和平主义社会党联合组成“绿色联盟”，并在1984年欧洲议会选举中获得2个议席。意共曾通过它领导的娱乐文化联合会参加绿色运动，在1983年召开的题为“立足地方，放眼全球”的代表会议上，发表一个按照保护生态的标准对马克思主义进行修正的声明，指出若共产党不与绿党合作、不吸收绿党社会主义思想来发展马克思主义，就会落伍于时代。1990年意共解散，更名为“左翼社会党”，原意共党员有一部分加入了意大利绿党。
“欧洲共产主义”曾是一个重要的社会主义流派，但进入80年代后由于国内外原因，势力日渐衰微。一些国家的共产党不能就新形势快速反映，制定出相应的策略，有的党甚至是大党也发生了组织上的分裂。可以预测近期内这些国家共产党还难以扭转这种不利的局面。在这种形式下，共产党采取与绿党联盟的政策，取得相互的信任与支持，恐怕是一种必然趋势。
进入八十年代后欧洲政治风向偏右，许多国家右派势力在政治事务中占踞主动，以“左”派面目出现的绿党无疑分散了支持打着民主社会主义旗帜的社会民主党等“左”派的力量，而绿党并非是社民党预料的短命党，相反在日益成长，因此信奉民主社会主义的党不得不考虑与绿党在一些方面合作并接受其影响。
绿党吸引了民主社会主义政党的选民和后备力量，迫使它只有与绿党合作才能扩大和稳固政治实力。在1985年的比利时地方选举中，社民党的列日市没能取得多数选票，转而与生态党联手才组成了政府，生态党党员担任了副市长，列日市政府成了“红绿联盟”的典范和闻名欧洲的绿党社会主义“实验室”。德国绿党在大多数州的议会中都拥有席位，并于1983年、1989年在黑森州、西柏林与社民党组成了联合政府；在1994年10月德国的总统选举中，绿党向德国第三大党自民党的地位发起猛烈的挑战，并取代了自民党的地位，差些与社民党联合上台执政，取代科尔的联盟党位置。英国工党一直没有与绿党合作的意向，只是在自己的政策中注入一些绿色因素，以此来吸引绿党选民，有人已对工党提出警告说，如果工党只这样做，而不与绿党合作，“它将为此而后悔莫及。投票支持绿党是一种抗议性投票，但它抗议的是那些不能理解工业社会变化的政党”。⑧绿党出现还吸引了不少年轻人，他们是未来的选民。目前英国工党已经感觉到年轻人日益染上绿党思想对自己今后会产生巨大威胁；在德国，社民党的青年组织“青年社会主义者”的成员也有相当一部分被绿党社会主义思想所感染，加入了绿色运动，这使社会党感到震惊和忧虑。
绿党对社民党的影响还表现在思想方面。1983年大选失败后，德国社民党立即着手修改党纲，新党纲草案于1986年完成，与旧党纲相比有较大的变化，其中处处可见绿党思想的痕迹，如强烈要求生态保护；反对经济无限制增长；认真对待科技的负作用；反对核武器，维护世界和平；消除南北经济差距；为人类未来创造良好的生存环境，等等，简直就是绿党思想的表述，绿党曾对社民党的新纲领公开表示满意。有些人已经把红绿联盟，即绿党社会主义和民主社会主义相溶合，看作是“本世纪未即将结束的岁月里，马克思主义发展的一个新阶段”、“今后‘红’将为‘绿’所形容”⑨。
三
绿党发展速度极快，目前在欧洲、大洋洲的大多数国家都有统一的绿党，北美洲的加拿大于1983年成立了“绿党联盟”；亚洲的日本于1984年成立了旨在促进人类文明转换的“绿色文明协会”；香港成立了旨在争取一个可以活下去的香港的“长春社”。绿党活动的范围首先在本国内，目前，除了一些绿党在国内地方一级与其它政党组建联合政府外，进入或曾经进入国家议会的绿党有瑞士、比利时、德国、芬兰、卢森堡、瑞典、荷兰、奥地利等国，尽管它们在国会中力量不大，但却频频提出方案向传统政党和公众宣传了绿党社会主义思想。
为了协调各国绿党间的行动，绿党还成立了许多国际性机构。“生态欧洲”是第一个国际性的绿色组织，该组织1976年成立，目的主要是加强欧洲各国绿党的联系，论述生态社会的特点；说明依据生态规律协调欧洲发展的重要性。为了统一欧共体各成员国绿党在参加欧洲议会选举时的政治思想，1984年6月召开了第一次欧洲绿党结盟大会，成立了“欧洲绿党”，通过了绿党联合纲领，提出了欧洲绿党的最近目标是在欧洲议会中至少赢得10个席位组成议会党团（1994年欧洲议会选举时已经取得了23个议席），长期目标是“全球思想，地方行动，促进绿色的欧洲”⑩。除依靠国际组织外，绿党还利用召开绿党国际会议的方式交流思想、协调行动。1984年秋绿党在意大利召开工业化国家和第三世界国家绿党和绿色组织会议，开始了南北绿党的对话。1987年8月在瑞典“环境党”的倡议下召开了一次国际绿党代表大会，20个国家大约300多名代表参加了大会，大会呼吁世界范围的绿党为了子孙后代，为了人类的未来，联合起来，共同奋斗。
绿党在各国政治中造成的影响主要表现是：首先，绿党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出现，改变了资本主义国家长期以来存在的政党结构。德国绿党和瑞典环境党在本国每届总统和议会选举时表现得最明显。其次，绿党社会主义思想对其它传统政党的政治态度也产生了一定影响，执政党虽不把绿党看作是一种大的威胁，但在制定政策时不能不考虑绿党提出的问题。
绿党社会主义在当代世界社会主义流派中已占有相当重要的位置。当今世界上除各国共产党高举的科学社会主义旗帜外，还存在着众多社会主义派别，虽然它们与科学社会主义有质的区别，但也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在这些派别中，除最具有影响的社民党鼓吹的民主社会主义和各民族主义政党所主张的各种民族社会主义外，排在第三位的就应当是绿党社会主义了。主张民主社会主义的社民党和主张各种民族社会主义的政党，有些已经单独或联合执政，而绿党还没实现这一步；但是应该看到有的国家的绿党已经进入国会，并且和社民党在地方取得了联合执政的地位，这是欧洲共产主义、无政府主义、托洛茨基主义、当代空想社会主义派别所不可比拟的。尤其是绿党社会主义产生的时间不长，还处于发展时期，可以预料在反对扩军备战、维护生态平衡、反对霸权主义的斗争中，绿党社会主义还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所以，我们在坚持科学社会主义的同时，应当重视对发展着的绿党社会主义进行关注和研究。
注释：
①【美】弗·卡普拉、查·斯普雷纳克：《绿色政治——全球的希望》东方出版社1988年版第184页。
②④《西德绿党党纲：绿色乌邦托》【台】前进出版社1989年版第5页，第14页。
③【港】周兆祥：《绿色政治》香港明镜出版社1988年版第83页。
⑤《纽约时报》1982年9月20日。
⑥《时代周刊》1983年第2期。
⑦【意】P.法西诺：《共产党、社会党、绿党及其它》，载于《当代世界社会主义问题》1990年第2期。
⑧【德】彼得·舒尔兹：《社会党与绿党》，载于《马克思主义在当代》1987年第6期。
⑨【意】L.卡斯特里纳：《为何“红”亦须“绿”》，载于《马克思主义在当代》1987年第6期。
⑩吴东野：《欧洲议会“彩虹党团”的诞生》，载于【台】《外国政治与国际研究》1987年第一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