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诗人骑驴的文化解读_黄庭坚论文

中国古代诗人骑驴的文化解读_黄庭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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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中国古代文献和文学作品中,我们经常读到骑马骑牛的记载,骑马多为军旅生活之英姿:“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杨炯《从军行》),“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上马左右射,捷下如猕猴”(张琰《出塞曲二首》其二);或为侠客形象之写照:“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曹植《白马篇》);或为狩猎之掠影:“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王维《观猎》),“将军欲以巧伏人,盘马弯弓惜不发”(韩愈《雉带箭》);或为新登科进士之荣耀——骑马遍访京城各地、采摘名花,正如孟郊《登科后》所描写:“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还有漫游遣兴:“马穿山径菊初黄,信马悠悠野兴长”(王禹偁《村行》)。骑牛则为田园牧歌:“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王绩《野望》),“阿童三尺棰,御此老觳觫”(黄庭坚《题竹石牧牛并序》);或为禅门修行之象喻:“狰狞头角恣咆哮,奔走溪山路转遥。一片黑云横谷口,谁知步步犯佳苗。”(普明禅师《牧牛颂诗·未牧第一》)近读张伯伟教授的《再论骑驴与骑牛——汉文化圈中文人观念比较》一文①,颇受启迪,发现中国古代诗人骑驴,不只是个别现象,如阮籍、孟浩然、郑綮、李白、杜甫、贾岛、李贺、潘阆、孙定、王安石、苏轼、陈师道、陆游、张孝祥、牟巘等,都有过骑驴的故事或经历,却具有不同的意义指向,表明它已构成一种独特的人文景观和文化现象。中国古代诗人骑驴,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几种文化义涵。

      一 “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上”——苦吟

      黄庭坚《病起荆江亭即事十首》其八云:“闭门觅句陈无己,对客挥毫秦少游。”说陈师道作诗闭门谢客,搜肠刮肚,字斟句酌;秦观赋词即兴而发,才思敏捷,倚马可待。在中国古代诗人中,尽管不少诗人有“口占”或“口号”——随口吟成诗的本领,但是像秦观这样才思敏捷者毕竟是少数,要创作一首真正的好诗,多数诗人更接近陈师道,是靠苦吟获得。苦吟的方式很多,其中一种便是骑驴苦吟。这是因为“驴既低小而不甚骏,故称蹇焉”②;行速又比较慢,适宜一边观赏风景一边捕捉诗思灵感。金人王庭筠《韩陵道中》云:“石头荦确两坡间,不记秋来几往还。日暮蹇驴鞭不动,天教仔细数前山。”陈鉴之《东斋小集·题陈景说诗稿后》:“今人宗晚唐,琢句亦清好。碧海掣长鲸,君慕杜陵老。月明孤屿云,一鹤唳清夜。和之以君诗,竹牖寒灯下。倚马挥万言,跨驴哦一字。迟速不须论,纫云看奇思。”③从“倚马挥万言,跨驴哦一字。迟速不须论,纫云看奇思”不难看出,它正是通过骑马与跨驴对比,道出了骑驴最适合“哦一字”的苦吟。

      孙光宪《北梦琐言》卷七载:“唐相国郑綮……或曰:‘相国近有新诗否?’对曰:‘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子上,此处何以得之?’盖言平生苦心也。”④冒着风雪骑驴在灞桥上酝酿诗思、捕捉灵感,这是何等“苦心”啊!正如元代陈深《题画扇骑驴踏雪》所云:“雪没驴腰白,行行诗兴催。不因太清绝,那肯犯寒来。”⑤郑綮骑驴踏雪觅诗,在中国古代已成为一个广为流传的佳话,范成大《枕上闻雪复作》云:“谁子骑驴吟灞上,何人跋马客蓝关。”刘克庄《菩萨蛮·戏林推》云:“笑杀灞桥翁,骑驴风雪中。”

      李复《潏水集》卷六《书郢州孟亭壁》载:“孟亭,昔浩然亭也。世传唐开元间,襄阳孟浩然有能诗声,雪途策蹇,与王摩诘相遇于宜春之南。摩诘戏写其寒峭苦吟之状于兹亭,亭由是得名。”⑥吕祖谦《诗律武库》卷一二“诗咏门”载:“孟浩然《骑驴长安道中雪》诗云:‘迢迢秦京道,苍然岁暮天。穷阴连晦朔,积雪满山川。落雁迷沙渚,饥乌噪野田。客愁空伫立,不见有人烟。’而东坡《青州道上雪》诗云:‘君不见,襄阳孟浩然,长安道上骑驴吟雪诗。’”⑦严羽《沧浪诗话·诗辨》认为:“孟襄阳学力下退之远甚,而其诗独出退之之上者,一味妙悟而已。”⑧禅门之悟是经过长期苦修而获得,严羽“以禅喻诗”同样含有这个意思,他认为诗人达到“悟”的根本途径就是“活参”,“活参”借以喻诗指对诗歌作品进行研读、揣摩、细心体会:“先须熟读《楚词》,朝夕讽咏以为之本;及读《古诗十九首》,乐府四篇,李陵苏武汉魏五言皆须熟读,即以李杜二集枕藉观之,如今人之治经,然后博取盛唐名家,酝酿胸中,久之自然悟入。”⑨可见,孟浩然诗歌成就的取得是靠“妙悟”,而“妙悟”的前提和基础正是“雪途策蹇”、“长安道上骑驴吟雪”——“寒峭苦吟”。元代马臻《画意》云:“缘溪路滑蹇驴迟,水色山光总入诗。还胜襄阳孟夫子,满身风雪灞桥时。”

      关于骑驴苦吟最为著名的当是“推敲”和“呕心沥血”的故事。《新唐书》卷一百七十六载:“(贾)岛字浪仙,范阳人,初为浮屠,名无本。来东都,时洛阳令禁僧午后不得出,岛为诗自伤。(韩)愈怜之,因教其为文,遂去浮屠,举进士。当其苦吟,虽逢值公卿贵人,皆不之觉也。一日,见京兆尹,跨驴不避,呼诘之,久乃得释。累举,不中第。文宗时,坐飞谤,贬长江主簿。”⑩《刘公嘉话》云:“岛初赴举京师,一日,于驴上得句云:‘岛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始欲着推字,又欲着敲字,练之未定,遂于驴上吟哦,时时引手作推敲之势。时韩愈吏部权京兆,岛不觉冲至第三节,左右拥至尹前,岛具对所得诗句云云。韩立马良久,谓岛曰:‘作敲字佳矣。’遂与并辔而归,留连论诗,与为布衣之交。”(11)由于贾岛“推敲”的故事流传甚广,有关他“苦吟”的记载也众说纷纭。《摭言》载:“贾岛太和中,尝跨驴张盖,横截天街。时秋风正厉,黄叶可扫,岛吟曰:‘落叶满长安。’求一联不可得,不知身之所从。因冲京兆尹刘栖楚节,被系。一夕释之。……”(12)尽管说法不一,但贾岛骑驴推敲诗句的佳话已成为“苦吟”的代名词,作为积淀了特定的文化内涵的典故,被后世广为引用。张耒《读吴怡诗二首》其二:“疏梅半落雪中香,想子孤吟对酒缸。野水荒山伴猿鸟,跨驴谁问贾长江。”

      李商隐《李长吉小传》:“恒从小奚奴,骑距驴,背一破锦囊,遇有所得,即书投囊中。及暮归,太夫人使婢受囊出之,见所书多,辄曰:‘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已尔。’上灯,与食。长吉从婢取书,研墨叠纸足成之。投他囊中,非大醉及吊丧日,率如此。”(13)这一记载披露了李贺诗歌创作惨淡经营、苦心孤诣的秘密。杜牧在《李长吉歌诗叙》中用“云烟绵联”等九个形容性意象描述了李贺诗歌审美风格的瑰丽奇诡,其中“虚荒诞幻”构成其诗歌风格的总体特征。(14)李贺诗歌在艺术上有独特的创造,构思新颖,意象奇诡,意境诞幻,语言瑰丽,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他废寝忘食、呕心沥血的骑驴苦吟。

      陈师道可谓中国古代苦吟诗人的典型,宋元文献中记载着他“吟榻”的故事:“陈正字无己……竟登榻,引被自覆,呻吟久之。瞿然而兴,取笔疾书,则一诗成矣。因揭之壁间,坐卧哦咏,有窜易至月十日乃定,有终不如意者,则弃去之。故平生所为至多,而见于集中者才数百篇。”(15)“世言陈无己每登览得句,即急归,卧一榻,以被蒙首,谓之吟榻。家人知之,即猫犬皆逐去,婴儿稚子,亦皆抱持寄邻家。徐待其起,就笔砚,即诗已成,乃敢复常。”(16)陈师道的“苦吟”除了“吟榻”方式之外,还有“骑驴”,这一点恐怕少有人知,其《骑驴二首》云:“复作骑驴不跨驴,此生断酒未须扶。独无锦里惊人句,也得梁园画作图。”“冲篱突市不逡巡,掠面惊风扑眼尘。出手推敲宁避尹,题门吟咏不逢人。”(17)为了寻得“锦里惊人句”,他骑驴“出手”作“推敲”状,但他感叹没有贾岛幸运,没有遇上韩愈那样的京兆尹,故无闻于世,寂寞终生。

      二 “少陵骑驴京华春,一生旅食长悲辛”——落拓

      杜甫《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骑驴十三载,旅食京华春。朝扣富儿门,暮随肥马尘。残杯与冷炙,到处潜悲辛。”这首诗为天宝七载(748)杜甫困居长安时所写。韦左丞即韦济,是年他调任尚书省左丞,杜甫有《赠韦左丞丈济》诗,请求他汲引和推荐。由于没有结果,又写了这首诗。韦济很赏识杜甫的诗,又曾表示过关怀,杜甫把他当作知己的官僚。诗中陈述了自己的才华和抱负,以及仕途失意、困居长安的苦况。这几句诗说十多年来未能进入仕途,现在仍然流寓长安,生活贫困。为了寻求出路在长安到处奔波,向达官贵人请谒干求,受人冷遇,极其狼狈,只有将悲哀痛苦埋在心底。诗中“骑驴”与乘马的达官贵人对比,表示生活贫困、遭遇落拓,正如杜甫《示从孙济》所云“平明跨驴出,未知适谁门”。这种生活贫困、落拓失意的处境,在杜甫困居长安的天宝十三载(754)仍然未能改变,是年所作《醉时歌》可见一斑:“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甲第纷纷厌粱肉,广文先生饭不足。……杜陵野客人更嗤,被褐短窄鬓如丝。日籴太仓五升米,时赴郑老同襟期。”天宝九年(750)置广文馆,以郑虔为博士,实际上是个清冷的闲官。这首诗为郑虔和自己共同的遭遇——生活贫困、处境落拓鸣不平,故借酒浇愁,发泄内心的不满和苦闷。同年秋所作《秋雨叹三首》其三,也对自己的贫困生活、落拓处境作了倾诉:“长安布衣谁比数?反锁衡门守环堵。老夫不出长蓬蒿,稚子无忧走风雨。”晁说之《嵩山文集》卷四《三川言十数年前,当有一短帽骑驴之士半醉,徘徊原上之久,曰:山川非昔时比矣,恍惚失其人所在;有收杜老醉游图者物色之,知为杜之再来也。予独鄙之,作诗二首》:“君不见少陵有客字子美……乾坤宿醉参横醒,且策东家旧蹇驴。”宋代牟巘《陈云岫爱骑驴》:“君不见少陵骑驴京华春,一生旅食长悲辛。”晁说之认为杜甫骑着租来的蹇驴,醉至翌日早晨方醒,其怀才不遇、落拓失意可想而知;而牟巘则以“骑驴京华春”来概括杜甫“一生旅食长悲辛”——生活贫困、落拓失意。

      任渊《后山诗注》卷十二载:“后山《和饶节咏周昉画李白真》诗曰:‘君不见浣花老翁醉骑驴,熊儿捉辔骥子扶。金华仙伯哦七字,好事不复千金摸。’……鲁直有老杜浣花溪醉图诗云:‘浣花酒船散车骑,野墙无主看桃李。宗文守家宗武扶,落日蹇驴驮醉起。’后山谓鲁直诗语已自写生,不必指金摸画也。”(18)江西诗派领袖黄庭坚一生极为推崇杜甫,宋哲宗元祐三年(1088)创作了《老杜浣花溪图引》,生动刻画了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的艺术形象,歌颂了他的爱国主义精神。陈师道谓“鲁直诗语已自写生”,诚然非指黄庭坚也有骑驴的经历,而当指终其一生,黄庭坚贫困的生活、落拓的处境与杜甫是相似的。

      陆游《剑门道中遇微雨》:“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十一月,陆游由南郑(今陕西汉中)调任成都安抚司参议官,从此离开前线,结束了他一生中引以自豪的八个月的军旅生涯。这首诗是他赴任途经剑门山有感而作。南郑是当时抗金前线的军事重镇,而成都虽然是南宋首都临安之外最繁华的城市,但毕竟是后方。对于一生渴望抗金报国、恢复中原的志士来说,被调任到此无疑是极不情愿的。首句不仅指这次由南郑至成都途中的风尘仆仆,当包含作者一生军旅生涯在内,正如他在《书愤》一诗中所回忆“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杂酒痕”表明壮志难酬,同样,“远游”也不仅指这次由陕入蜀,还包括过去所历各地,“无处不消魂”即处处消魂,否定之否定即肯定,较直接肯定感情要强烈得多。使作者处处消魂的内容很丰富,不止指这次由前线调到后方而心情惆怅,还指征途上所见所闻所感而引起作者的伤心。当经过剑门山的时候,下起了微雨,作者突然意识到自己是骑着驴子在赶路,而不是骑着战马奔驰在战场上,于是想起了历代诗人骑驴的故事,不禁无限感慨:我这样骑着蹇驴独自行走,多么像古代的诗人啊!但它不是李贺、贾岛式的“苦吟”,也不是王安石式的“参禅”,更不是潘阆式的“任诞”,而是对自己落拓失意的自嘲。显然,陆游宁愿做一个驰骋战场的英雄,而不甘做一个行吟的诗人。如果说杨炯的“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从军行》)是初盛唐的豪言壮语,那么陆游的“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则是南宋一个无用武之地英雄的悲凉之音。

      再看下面三则材料。《蔡宽夫诗史》载:“孙定……景祐(一作福)二年下第,游京师,出开远门,醉中作诗曰:‘行行沅血(一作血泪)洒尘襟,事逐东流渭水深。私(一作秋)跨蹇驴风尚紧,静投孤店日方沉。一枝犹挂东堂梦,千里空驰比(一作北)巷心。明月悲歌又前去,满城烟树噪春禽。”(19)《渑水燕谈录》载:“祥符中,有刘偁者久困铨,调为陕州司法参军。廉慎至贫,及罢官,先听为归计,卖所乘马,办装跨驴以归。魏野以诗赠行,云:‘谁似甘棠刘法掾,来时乘马去骑驴。’”(20)“晋阳秋胡威,少有志尚,厉操清白。父质为荆州守,自京都省之,家贫,无车马僮仆,自驱驴车,单行拜见父,停厩中十余日,辞归。每至客舍,自放驴,取樵爨食。”(21)无论是下第,还是罢官,抑或省父,上述记载都说明同样一个事实:骑驴与生活贫困、落拓失意有着密切的关系。

      罗大经《鹤林玉露》卷八云:“蹇驴布鞯与金鞍马,同一游也。松床筦席与绣帷玉枕,同一寝也。知此,则贫富贵贱,可以一视矣。”(22)在此,罗大经将“驴”与“马”对举,分别代表贫贱与富贵,可以说代表了中国古代社会一种普遍的看法,而贫贱又往往与仕途失意紧密相联。由此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生活贫困,落拓失意,是中国古代诗人骑驴的文化涵义之一。

      三 “天子殿前尚容走马,华阴道上不许骑驴”——任诞

      《青州府志》载:“诸城花骨坂店南石道有驴缧蹄迹,前后相错,深入二三寸,俗传张果老所遗。又云安期生往来东海所遗者。”(23)《陈眉公笔记》载:“洪崖跨白驴,曰雪精。今树上至今有雪精遗迹。其诗云:‘下调无人采,高心又被嗔。不知时俗意,教我若为人。’”(24)唐人曹唐《小游仙诗》:“沙野先生闭玉虚,焚香夜写紫薇书。供承童子闲无事,教剉琼花喂白驴。”元代王逢《梦骑驴》:“蹇驴双耳卓东风,前导青衣一小童。石涧倒涵岚气白,海霞高贯日轮红。桃花芝草经行异,鹤发鸡皮语笑同。却待朝天惊梦失,春醒无奈雨帘栊。”

      上述几则材料充分说明“骑驴”与道教的关系,关于张果老倒骑驴的传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恐怕妇孺皆知。因此中国古代诗人骑驴或多或少都与道教有着某种渊源,或任诞,或超尘脱俗,它成为中国古代诗人骑驴的又一种文化涵义指向。

      《晋书·阮籍传》载:“文帝辅政,籍尝从容言于帝曰:‘籍平生曾游东平,乐其风土。’帝大悦,即拜东平相。籍乘驴到郡,坏府舍屏障,使内外相望,法令清简。旬日而还。”(25)阮籍好读书,有济世抱负,“傲然独得,任性不羁……当其得意,忽忘形骸”,“不拘礼教”,“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因处于司马氏残暴杀戮异己、“名士少有全者”的险恶环境中,不得不“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26)史书所载大概是阮籍生平唯一的一次为政,其放诞之处有三:一是做一个郡守,本当骑马,他却骑驴;二是至东平郡,“坏府舍屏障,使内外相望,法令清简”——办公公开,利于观察民风,直接掌握民情,也方便子民诣府来访;三是“旬日而还”,只做十天郡守就辞职不干。

      《摭遗》载:“李白失意,游华山,县宰方开门决事,白乘醉跨驴过门,宰不知太白也,怒,引至庭下,曰:‘汝何人?辄敢无礼!’曰:‘乞供状,无姓名。’曰:‘曾用龙巾拭唾,御手调羹,力士脱靴,贵妃捧砚,天子殿前尚容走马,华阴道上不许骑驴?”(27)李白一生受道教和道家思想影响至深,不拘礼法,任性放诞,蔑视权贵,张扬个性,保持人格尊严和独立。关于唐玄宗为李白调羹之事,见诸李阳冰《草堂集序》:玄宗“降辇步迎,如见绮皓。以七宝床赐食,御手调羹以饭之。……置于金銮殿,出入翰林中,问以国政,潜草诏诰,人无知者”(28)。关于李白令高力士脱靴之事,见诸李肇《唐国史补》:“李白在翰林,多沉饮。玄宗令撰乐辞,醉不可待,以水沃之,李白稍能动,索笔一挥十数章,文不加点。后对御,引足令高力士脱靴。上命小阉排出之。”(29)《酉阳杂俎》、《松窗录》也有类似记载。它充分显示了李白蔑视封建等级制度的任诞性格和兀傲精神。《摭遗》所载李白“乘醉跨驴”“无礼”于县宰,并以自己“光荣的经历”反诘之,正是其蔑视权贵、不拘礼法、任诞个性的写真。

      吕希哲《吕氏杂记》卷下载:“魏野之门人潘阆欲往京师,其师止之,不听。既至,而后悔之。作诗曰:‘不信先生语,刚来帝里游。清宵无好梦,白日有闲愁。’真宗闻之不悦。他日自华山东来,倒骑驴以行之,曰:‘我爱看华山,其实不喜去京也。’故当时有‘潘阆倒骑驴’之语。”(30)潘阆,字梦空,自号逍遥子。早年居洛阳卖药。宋太宗时,以宦官王继恩荐赐进士及第,授四门国子博士。寻以狂妄,追还诏书。王继恩因事下狱,他遁入中条山。宋真宗释其罪,贬至信州,又授滁州参军。其后云游于大江南北,放浪湖山,吟咏任诞。以上记载说明潘阆不愿受仕途拘羁,率性任诞,“倒骑驴”,追求放浪于湖山、随意吟咏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王直方诗话》载:“双井黄叔达,字知命,初自江南来,与(彭城)陈履常俱谒法云禅师于城南。夜归,过龙眠居士李伯时。知命衣白衫,骑驴,缘道摇头而歌,履常负杖挟囊于后。一市皆惊,以为异人。伯时因画为图,而邢敦夫为作(长)字歌曰:‘长安城头乌夜(一作欲)栖,长安道上行人稀。浮云卷尽暮天碧,但见明月流清辉。君独骑驴向何处?头上倒着白接篱。长吟搔首望明月,不学山翁醉似泥。到得城中灯火闹,小儿拍手拦街笑。……”(31)黄叔达穿着白衫,骑着毛驴,缘道摇头而歌,陈师道以手杖挟着行囊步随于后,俩人还裹着白头巾,这是何等任诞!无怪乎“一市皆惊,以为异人”,“小儿拍手拦街笑”!

      司马光《温公续诗话》载:“韩退处士,绛州人,放诞不拘,浪迹秦晋间,以诗自名,常跨一白驴,自有诗曰:‘山人跨雪精,上便不论程。嗅地打不动,笑天休始行。’为人所称。好著宽袖鹤氅,醉则鹤舞,石曼卿赠诗曰:‘醉狂玄鹤舞,闲卧白驴号。’”(32)韩退一介布衣,生平事迹正史无载。但从这则材料可以想见他的放诞不拘的风采:道士打扮,好杯中物,“醉则鹤舞”,骑着毛驴,“上便不论程”——没有目的地漫游,浪迹秦晋间,且能吟诗。

      宋人牟巘《陈云岫爱骑驴》云:“君不见少陵骑驴京华春,一生旅食长悲辛。又不学浪仙骑驴长安市,凄凉落叶秋风里。却学雪中骑驴孟浩然,冷湿银灯敲吟鞭,梅花溪上日来往,身迹懒散人中仙。有时清霜松下路,松风萧萧驴耳竖。据鞍傲兀四无人,牧子骑牛相尔汝。劝君但骑驴行路,稳姑徐徐(有阙文),九折畏途鞭快马,年来曾覆几人车。”(33)在牟巘看来,陈云岫之所以“傲兀”洒脱,就在于他远离政治中心的京城,既没有“悲辛”也没有“凄凉”,效仿孟浩然骑着毛驴,“梅花溪上日来往,身迹懒散人中仙”,又与“牧子骑牛相尔汝”,因而能够远离祸害,明哲保身。所以,他奉劝世人不要快马加鞭,因为容易覆辙;宁愿骑驴徐行,方能安然无事。

      《尔雅翼·驴》云:“驴似马而长耳,其庞(恐作色)褐,不甚骇异,九怀云骥,垂两耳。中坂蹉跎,蹇驴服驾,无用日多。驴既低小而不甚骏,故称蹇焉,则为无用甚矣。”(34)桓宽《盐铁论·力耕》云:“羸驴之用,不中牛马之功。”(35)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驴”与牛马相比,“低小而不甚骏”,“不甚骇异”,功用亦不及,看似“无用甚矣”,其实不然,它“九怀云骥”,具有远大的志向和抱负,这里蕴含道家“无用即大用”的思想。所以中国古代不少诗人都有骑驴的经历,恐怕寄寓了“被褐怀玉”、怀才不遇的深意吧!

      四 “骑驴不见驴,骑却驴不肯下”——参禅

      任渊《后山诗注》卷第六载:“丛林谓参禅人有二病,一是骑驴不见驴,二是骑却驴不肯下。识得驴了骑却不肯下,此一病更是难医。若解放下,方唤作无事道人。后山诗《骑驴二首》有句‘复作骑驴不跨驴’,岂谓是耶?”(36)禅门参禅常以骑驴为喻,“骑驴觅驴”比喻不见自性而求之于外,徒劳无果。中国古代诗人骑驴与参禅也有着某种联系。

      《潘子真诗话》载:“东坡得请宜兴,道过钟山,见荆公。时公病方愈,令坡诵近作,因手写一通,以为赠。复自诵诗俾坡书以赠己,仍约坡卜居秦淮。故坡和公诗云:‘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37)吕希哲《吕氏杂记》卷下又载:“荆公熙宁、元丰间既闲居,多骑驴游肆山水间,宾朋至者亦给一驴,苏子瞻诗所谓‘骑驴渺渺入荒陂’是也。”(38)陆佃《陶山集》卷一一《书王荆公游钟山图后》也载:“荆公退居金陵,多骑驴游钟山。每令一人提经,一仆抱字说前导,一人负木虎子随之。”(39)王安石于神宗熙宁二年(1069)任参知政事,为了改变宋朝积贫积弱的局面,推行系列改革措施,史称“熙宁变法”。但由于旧党的不断反对,王安石被罢相,又屡次被起用,后退居江宁。不久又辞去江宁府职务,住在钟山,过着隐居生活。退休后,王安石的心理很复杂,一方面他欣赏李商隐《安定城楼》中“永忆江湖归白发,欲回天地入扁舟。不知腐鼠成滋味,猜意鹓鶵竟未休”的诗句,对朝廷小人表示愤慨;一方面乞灵于佛老,寻僧访道,日与僧侣道士往来。他用佛理写《字说》、《楞严经》,模仿唐代高僧寒山、拾得写了十九首偈诗,还创作了不少含有机锋的禅诗:“云从无心来,还向无心去,无心无处寻,莫觅无心处。”(《即事二首》其二)“东冈岁晚一登临,共望长河映远林。万窍呼号风丧我,千波竞踊水无心。”(《东冈》)以上三则材料所载王安石骑驴之事,就是他晚年隐居钟山、寄情山水、吟哦参禅生活的写真。明人梁小玉的小诗《驴》可作为王安石这种参禅生活的注脚:“买得青驴捷似梭,松云萝月任婆娑。还嫌踏碎娇花影,款款扶缰倩墨娥。”(40)

      苏轼曾有着经世之志向,后因介入党争,先后被贬黄州、惠州、儋州,备受折磨,历尽坎坷,于是对儒家的政治理想产生了怀疑和动摇:“世路无穷,劳生有限,似此区区长鲜欢。……致君尧舜,此事何难。”(《沁园春》)因此他大半生以禅宗、道家思想为主导。遭贬期间,他与僧人来往频繁,交往密切。他曾自称前身是僧人,说“吴越名僧,与予善者十九”。据说他在庐山东林寺奇遇照觉开悟后曾有偈诗:“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东坡志林》卷二载他曾写有《读坛经》,对《六祖坛经》“法、极、化三身”之说进行阐发和补充,并与许多禅师大掉机锋。试看他的《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往日崎岖君知否?路长人困蹇驴嘶。”宋仁宗嘉祐六年(1061)苏辙以《怀渑池寄子瞻兄》诗寄给其兄,苏轼照原韵和了这首诗。六年前,苏轼与弟随同父亲由川赴京经过渑池。所乘马死于河南崤山,他们改赁骑驴至此,宿于奉闲僧舍,题诗于壁。苏辙之所以怀念这段往事,因为“曾为此县簿,未赴而中第”,由此引发了苏轼对人生的思考:人生的经历就像“飞鸿踏雪泥”,“偶尔留指爪”,很快就会消失,就拿我们当年所遇老和尚和僧寺题壁诗来说,如今都不复存在了;倒是我们骑驴那段艰难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刻骨铭心。意思是告诉弟弟,人生的顺境不要一直惦记在心,倒是逆境值得记取珍惜,因为它勉励人们奋发上进。这首诗写于苏轼早年,骑驴也是纪实,但由于禅宗的广泛影响,诗中不乏世事如梦、人生虚空的思想;而“骑驴”之所以值得记取,因为它与参禅之执著坚毅相似。

      黄庭坚的家乡江西分宁县南的黄蘗山,是著名的黄蘗希运禅师曾经修禅的地方。黄庭坚从小就直接受到禅宗的耳濡目染。据《水月斋指月录》卷二十五载,黄庭坚因写“艳词”被禅师法秀“棒喝”,斥为“当堕泥犁地狱”,于是发誓不再为之。又据《居士传》卷二十六载,他投入黄龙派嫡传弟子晦堂祖心禅师门下,因参“吾无隐乎尔”,闻到木犀花香而悟道。又与祖心两个弟子灵源惟清禅师、云岩悟新禅师友善,还与花光仲仁、惠洪觉范等禅人交往,所以被普济《五灯会元》卷十七列入黄龙派法嗣。何薳《春渚纪闻》卷七载:“余家收山谷所书禅句几三十余首,有云:‘牵驴引江水,鼻吹波浪起。岸上蹄踏蹄,水中嘴对嘴。'”(41)但是黄庭坚并未成为一个皈依禅门的虔诚信徒,只是接受了禅宗的某些思想,正如他自画像:“似僧有发,似俗无尘。作梦中梦,见身外身”(《写真自赞》),成为一个亦僧亦俗的诗人。在仕宦生涯的几次遭贬外放中,黄庭坚自号“山谷道人”,先后将自己的居所叫作“槁木寮”、“死灰庵”、“任运堂”和“喧寂斋”,足见禅宗思想对他的深刻影响。黄庭坚不少诗歌打上了禅宗参悟的烙印,如《寄黄龙清老三首》其三:“骑驴觅驴但可笑,非马喻马亦成痴。一天月色为谁好,二老风流只自知。”不见“自性”向外求佛,禅宗叫“骑驴觅驴”,《景德传灯录·志公和尚大乘赞》云:“不解即心即佛,真似骑驴觅驴。”诗的前二句表明黄庭坚的参悟:禅不能向外求,也不能从概念求,只能以超然物外之心求。后二句演绎禅宗公案,《五灯会元》卷三载:“一夕,西堂、百丈、南泉随侍(马祖)玩月次。师问:‘正恁么时如何?’堂曰:‘正好供养。’丈曰:‘正好修行。’泉拂袖便行。师曰:‘经入藏,禅归海,唯有普愿,独超然物外。’”(42)马祖认为西堂对月而寻思“供养”的观点,泥于经教;百丈对月而属意“修行”的说法,则拘于禅修;称赞南泉的拂袖便行才是“超然物外”。“一天月色为谁好,二老风流只自知”,写出了马祖与南泉对禅的心领神会,以及难言的寂寞。黄庭坚骑驴参禅未见记载,但从这首诗可以印证骑驴与参禅之关系,可见黄庭坚禅学修养之深。

      张孝祥一生意气豪迈,不忘恢复大计。孝宗朝时,因极力赞助张浚北伐计划,被主和派弹劾落职。他的作品气势凌云,以雄放著称,积极反映现实,弹奏着南宋爱国主义文学的主旋律。但因“被谗言落职”,一腔孤愤形诸笔端,也写出了“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念奴娇·过洞庭》)这样超然物外的作品。有关张孝祥与禅宗关系的记载很少,但他的《题定山寺二首》透露了他夜入寺院静虑参禅的情景,其一云:“蹇驴夜入定山寺,古屋贮月松风清。止闻挂塔一铃语,不见撞钟千指迎。”再联系作者另一诗句“蹇驴冲雪度松林,啮石溪流有令音”,不难看出张孝祥之骑驴与参禅有一定关系。“夜入”说明虔诚、执著;第二句描写定山寺环境清幽——明月,清风,松林。后二句说只听到定山寺的普照塔上檐铃在风中作响,却不见寺院敲钟召集僧人迎客。分别化用苏轼“大钟横撞千指迎”(《宿海会寺》)、“塔上一铃独自语”(《大风留金山两日》)诗句,“千指”谓每人十指,计有百人,形容僧人众多。不见众僧迎客,并非埋怨僧人冷漠无礼,它恰恰是礼赞定山寺为佛门一方净土,其空寂澄明正是禅宗的最高境界。

      前引任渊谓丛林参禅有二病,并举陈师道“复作骑驴不跨驴”(《骑驴二首》其一)为证。从陈师道《以拄杖供仁山主》诗可以证明他与僧人有过交往。如上所述,《骑驴二首》是诗人自述骑驴苦吟的体验,但从“冲篱突市不逡巡,掠面惊风扑眼尘”的坚毅执著来看,苦吟的境界与参禅的境界确有某些类似之处,正如本论前面所揭示孟浩然的“雪途策蹇”——“活参”——“妙悟”那样。

      综上所述,中国古代诗人骑驴的四种文化内涵——苦吟、落拓、任诞与参禅,四者之间又有着某种内在关联:骑驴苦吟,既为酝酿诗思、捕捉灵感,又是生活贫困、落拓失意之写照;骑驴任诞与参禅则分别与道教、道家思想、佛教有关;如果说任诞的外衣下寄寓的是被褐怀玉、怀才不遇,那么苦吟的执著坚毅与参禅的境界确乎类似。

      ①张伯伟:《再论骑驴与骑牛——汉文化圈中文人观念比较》,《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1期。

      ②《古今图书集成》,中华书局,1934年影印,第五二三册,第39页。

      ③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江苏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326页。

      ④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8~9页。

      ⑤《古今图书集成》,第五二三册,第41页。

      ⑥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412页。

      ⑦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6418页。

      ⑧郭绍虞:《沧浪诗话校释》,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第12页。

      ⑨郭绍虞:《沧浪诗话校释》,第1页。

      ⑩[宋]欧阳修、宋祁:《新唐书》,中华书局,1999年,第五册,第4077~4078页。

      (11)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985~986页。

      (12)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7473页。

      (13)[清]王琦等:《三家评注李长吉歌诗》,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13页。

      (14)[清]王琦等:《三家评注李长吉歌诗》,第12页。

      (15)[宋]徐度:《却扫篇》,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6)[元]马端临:《文献通考》,中华书局,1986年,下册,第1885页。

      (17)傅璇琮等主编:《全宋诗》,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第十九册,第12713页。

      (18)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2319页。

      (19)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650~651页。

      (20)[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韩谷校点《历代笔记小说大观·宋元笔记小说大观》,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二册,第1283页。

      (21)《古今图书集成》,第五二三册,第41页。

      (22)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7634页。

      (23)《古今图书集成》,第五二三册,第42页。

      (24)《古今图书集成》,第五二三册,第43页。

      (25)[唐]房玄龄等:《晋书》,中华书局,1999年,第二册,第900页。

      (26)[唐]房玄龄等:《晋书》,第二册,第899~900页。

      (27)《古今图书集成》,第五二三册,第42页。

      (28)瞿蜕园、朱金城:《李白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下册,第789页。

      (29)[唐]李肇:《唐国史补》,周光培主编《历代笔记小说集成·唐代笔记小说》,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年,第254页。

      (30)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1086页。

      (31)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1175页。

      (32)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370页。

      (33)《古今图书集成》,第五二三册,第40~41页。

      (34)《古今图书集成》,第五二三册,第39页。

      (35)[西汉]桓宽:《盐铁论·力耕》,《诸子集成》,上海书店,1986年,第8册,第3页。

      (36)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2316页。

      (37)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670页。

      (38)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1085页。

      (39)吴文治主编:《宋诗话全编》,第920页。

      (40)《古今图书集成》,第五二三册,第41页。

      (41)[宋]何薳:《春渚纪闻》,张明华点校,中华书局,1983年,第110页。

      (42)[宋]普济:《五灯会元》,苏渊雷点校,中华书局,1984年,第一册,第12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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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诗人骑驴的文化解读_黄庭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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