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神木为例探讨刘庆邦小说的艺术特征_小说论文

以神木为例探讨刘庆邦小说的艺术特征_小说论文

以《神木》为例谈刘庆邦小说的艺术特征,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神木论文,为例论文,特征论文,艺术论文,小说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刘庆邦被称为中国作家中的“异数”,他早期的人生体验,铸就了其小说创作的独特风格。多年来他坚持以“人与自然”为母题进行着现实主义写作。著有长短篇小说几十部,曾获得“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等多项殊荣。小说《神木》被改编成电影《盲井》,获第53届柏林电影艺术节“最佳艺术贡献银熊”奖,在第五届法国杜维尔亚洲电影节荣获最佳男演员奖等十个奖项,并在国际上产生了广泛影响。至此,中国矿工的形象跃到了国际舞台上。

1974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埃温德·雍松曾说过:“一个作家的作品,往往反映出他在其人生旅程中所积累的经验,他把这些经验作为某一首诗或某一个故事的素材。诗人和小说家为了要产生实在的或是对他们而言是实在的真实映象而创作。诗人从寻求灵感的痛苦及思考的旋涡中,发现精确语言的本质,并加以提炼。”①出生在农民家庭、从小丧父的刘庆邦,父亲的“历史问题”像阴影一样一直笼罩着他和家人的生活,19年的农村生活记忆,9年的矿区生活,30年的新闻记者生涯,为刘庆邦的创作奠定了面向底层、面对平民的感情基调。刘庆邦用他早期的人生体验,饱蘸着他对底层民众的深情,展示出了底层民众们各异的生活境遇和血泪辛酸史,冷静而深刻地揭示出了人生中的至善与邪恶。

刘庆邦的作品可划分为乡土和矿区两大题材,这两大题材就像两条幽深的隧道分别通向他记忆的深处,一条被他命名为“人与自然的和谐”,另一条则沿着相反的方向延伸,被命名为“人与自然的抗争”。前者也可以被称为“证美小说”,如歌颂小人物身上的勤劳、善良等美好品德,赞美人生的不懈追求,歌唱人与人之间的关爱,表现对人的尊严的维护与坚守等。后者也可以称为“审丑小说”,批判人物的丑恶与残忍、拷问人格与道德,同时又不忘在“丑”中发掘大善与真美。

我个人认为他的第二种题材的作品更具魅力。粗粝的语言、酷烈的人物性格,展现出微妙的人生故事。正如刘庆邦所说:社会从物质匮乏到全面物质化,人的身体成了欲望的盛筵,人对金钱的索取也到了疯狂的程度。刘庆邦对恶的批判穿透了肤浅的肌理层面,刺入到整个社会的骨髓深处,使这些作品具有相当震撼的现实力量。然而他并没有一味地批判“恶”,而是对“恶”给予了深切的同情和理解,悲悯与体谅,批判中充满了理解和“向善”的期望。

刘庆邦是个会讲故事的作家,创作中显示出更为真实,更为酷烈复杂的风格,一种脱出经典,接近生活本真的原生态。米兰·昆德拉说过:“小说审视的不是现实,而是存在。而存在并非已经发生的,存在属于人类可能性的领域,所有人类可能成为的,所有人类做得出来的。小说家画出存在地图,从而发现这样或那样一种人类可能性。”②读过《神木》,你就会更加体会到米兰·昆德拉所谓的“存在的可能性”理论。

1、结构:悬念与冲突叠加,双线索引出出人意料的结局。

布局是《神木》的一个亮点。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故事,描写了两个穷凶极恶、泯灭人性的骗子,先物色好点子(点子是他们的行话,意思是合适的活人),把点子带到地处偏远的小煤窑,在井下害死矿工且制造事故假象,再从窑主那里以点子亲属的名义骗取抚恤金。全文56000字,文章的开始,用了25000多字,将近一半的笔墨来写点子元清平的被害过程,在设置了悬念的同时,让读者明白了谋杀的过程,紧接着又引出下一个“点子”元凤鸣。这一次,宋金明有了犹豫,不知是良心的发现还是什么原因,他一直拖延下手的时机,这更加吊足了读者的胃口,吸引着读者期盼的目光。就在作者边陈述这个“小点子”的善良与纯真的本性,读者边猜测这个“小点子”最终会是什么命运的时候,故事转入井下,漆黑中,一门心思只为钱的唐朝阳一镐头砸向同伙宋金明,谁让宋金明挡了他的财路呢!而就在他准备再举起镐头敲向元凤鸣的脑壳时,宋金明挣扎着用镐头砸向唐朝阳,不知所措的元凤鸣拼命向外跑,逃出了漆黑的煤井,转瞬间,听到矿井里有爆炸的声音,两个杀人凶手都埋在了矿井里。读到这里,读者可以大松一口气了,恶的势力被瓦解消除了,善的化身被拯救了,宋金明放弃了最后生还的机会,与唐朝阳同归于尽,也最终完成了他的由恶向善的转化。可是故事还没有结束,作者还有惊奇给读者,宋金明临死前告诉元凤鸣以死者亲属的身份向矿长领取抚恤金,可是,元凤鸣没有这样做,而是说了实话,也就没有得到抚恤金,仅几百元的路费就被矿长打发回家了。读到这里,读者会替元凤鸣惋惜,也会痛骂矿长吃人不吐骨头的嗜血本性。其实,这正是全文的一个点睛之笔,是作者有意留给读者的一种纯真、善良、质朴的回味。

此时,我们可以想通“神木”的由来了:“是大树老得变成神了,在地下埋藏多年,变成神木了。”③冥冥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超越于现实之上,那是神的力量,高悬于人的灵魂之上,邪恶终究是要被惩罚的,良善终究是要得到自由的。也许,小说中的宋金明已经预感到了这种神的力量,所以他会不断地跟自己、跟外界斗争,在欲望与人性的泥淖中挣扎,在谋杀了元清平后,他会在回乡之后忐忑不安,甚至心惊肉跳,饱受着惊悚的折磨。尚未泯灭的人性令他感到灵魂的颤抖,而欲望的罗网又笼罩在他的头顶让他难以自拔,就这样,在犹豫间,他内心深处在不停地矛盾冲突;他与被邪恶、贪婪的魔性缠绕的同伴——唐朝阳,也产生了外在的矛盾冲突,两种冲突推进着故事情节的发展,也因此设置了悬念吸引读者的注意,让读者期待着究竟是否跟上一个点子的结局相同。结局总是出人意料,“凤鸣背着铺盖卷儿和书包,在一道荒路茫茫的土梁上走得很犹豫。既没有找到父亲,又没挣到钱,他不想回家,可不回家又到哪里去呢”?④悲凉与无奈充塞了灰暗的天空……

2、人物塑造:非善即恶,恶中有善。

米兰·昆德拉说:“小说在探寻自我的过程中,不得不从看得见的行动世界中掉过头,去关注看不见的内心生活。”作者总是能够挖掘出人物的一些处境和一些动机,突破表层现象,带我们进入被遮蔽的人物内心世界。小说塑造的几个主要人物形象是简单、质朴的矿工形象,却有着丰富、复杂的内心世界,从而体现出文章深刻的思想内涵和艺术精髓。

小说还把写唐朝阳的凶残、狡诈、贪婪描写的十分生动形象。例如在把点子元清平带到矿上后,对点子表现出胜似亲兄弟的关心、照顾,表演出一场充满亲情味的戏剧场景,这样点子就更死得不明不白了,窑主也会跟着他们的思路进到戏里出不来。又如,在车站附近钓点子时,碰巧遇到了“同行”,于是他决定将计就计,判断一下那个家伙究竟是不是钓点子的,看他钓点子有什么高明之处,不妨跟他比试比试。结果唐朝阳几句话就击败了对方,对方以为自己计谋败露,吓跑了。唐朝阳发现点子鞋里藏着钱后,并不急于揭穿,而是等到点子死后再掏出来,自己好独吞,等等。如此几个细节,将唐朝阳狡诈、贪婪的性格刻画淋漓尽致,跃然纸上。想来是作者对生活观察的细致入微,能够贴近生活去写人,真实地再现了生活中的人物形象。

宋金明向善的醒悟与唐朝阳的恶形成鲜明的对比。宋金明对妻子儿女有着很强烈的责任感,面对父老乡亲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心虚和内疚。例如,写宋金明回家过年,路上遇到了村里乡亲,“他心情有些紧张,脸色发白,头上出了一层汗”。夜里跟妻子将钱藏起来,妻子问他怎么又挣这么多钱时,却不知一句话正触及了他内心深藏的恐惧和隐痛,他边骂妻子“你嫌我挣钱多了……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干活……我累死累活图的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连老婆都不相信我,我活着还有啥意思”,边呜呜哭了起来。再如,听说村里赵铁军出门打工一直没回来,家里孩子因为交不上学费面临辍学时,他马上让妻子借给这位赵家嫂子四百元钱,好给孩子交学费。当搭档找来一个中学生模样的点子并得知小点子外出打工的原因一是没钱交学费而上不起学,二是要寻找外出打工八个多月却杳无音讯、过年都没回家的父亲时,宋金明动了恻隐之心,他不忍心再干下去,对小点子说:“其实你不应该出来,还是应该想办法借钱上学。你这一出来,学业就中断了”。当同伙丧心病狂催促他动手时,宋金明以各种理由拖延动手时间,直到最后时刻用生命保护了“小点子”元凤鸣。

元凤鸣是小说中至善的人物形象代表。小说将小点子元凤鸣年幼、青涩、善良写得生动、真实。写他善良,为了给妹妹交学费、为了寻找爸爸,凤鸣放弃学业,肯吃苦,不怕累,毫无防备之心地跟两个杀人凶手去做矿工;写他年幼:“他唇上虽然开始长胡子了,但胡子刚长出一层黑黑的绒毛,显然是男孩子的第一茬胡子,还从来没刮过一刀。小伙子的目光固定地瞅着一处,不敢看人,也不敢多说话”;在矿工的大洗澡堂子里,他对自己的私处暴露感到害羞,面对其他矿工的打趣和下流挑逗,他表现出极度的恼火、愤怒。寥寥几笔,便写出了凤鸣的青涩与单纯。

作者立足于生活,取材于生活,写出了人物性格的丰富性和立体感,让人物有血有肉有灵魂,仿佛活生生再现在我们面前。这源于作家多年的生活体验和积累,也源于作家深入细微的观察和较强的语言驾驭能力。

3、人物语言原生态,细节描写彰显智慧。

所谓原生态语言,是指作者所用的叙述话语以及文中的人物对话与人物性格相一致,作者不用刻意加工,人为修饰,而是自然地将人物生活中的原始语言展现给读者。让读者读来有一种亲切感和真实感。如行云流水,自然天成。

例如,“小点子”元凤鸣第一次下矿井时,“二叔”强调井下作业的危险性时说:“我告诉你,窑底下可是要命的地方,死人不当回事。别看人的命在别的地方很皮实,一到窑下就成了薄皮子鸡蛋。鸡蛋在石头缝里滚,一步滚不好了,就得淌稀,就得完蛋!”再如,过了一个年,宋金明与唐朝阳如约到车站碰面,很久不见,两人热络地打招呼,一个热情友好地骂了对方的大爷,另一个则是“问候”对方的妹子,等等。这些语言都很符合人物的身份,符合人物的性格特征。读来让人感觉真实、生动,富于生活气息。

作者也很善于处理细节描写。例如写宋金明对点子的观察:“目标下了售票厅门口的水泥台阶,看见脚前扔着一个大红的烟盒,烟盒是硬壳的,看上去完好如新。目标上去一脚,把烟盒踩扁了。他没有马上抬脚,转着脖子左右环顾。大概没发现有人注意他,他才把烟盒捡起来了。他伸着眼往烟盒里瞅,用两个指头往烟盒里掏。当证实烟盒的确是空纸壳子时,他仍没舍得把烟盒扔掉,而是顺手把烟盒揣进裤子口袋里去了。”一连串的动作描写刻画出了一个缺钱和急于挣钱的人物形象。又如:“目标把一只背在肩上的铺盖卷放下来了,他的铺盖卷也是用蛇皮塑料袋子装的。……目标把铺盖卷放得和宋金明的铺盖卷比较接近,而且都是站立的姿势。在别人看来,这两个铺盖卷正好是一对。”这段描写就把点子借道具套近乎,有意跟宋金明接近这一意图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再如,写高中生元凤鸣第一次下煤窑的恐惧心理及井下作业的黑暗、艰苦时,作者这样写到:“哪儿都是黑的,除了煤就是石头。这里的石头也是黑的。元凤鸣不知道这是在哪里,不知道上面有多高,下面有多厚;也不知道前边有多远,后边有多深。他想,煤窑要是塌下来的话,他们跑不出去,上面的人也没法救他们,他们只能被活埋,永远被活埋。有那么一刻,他产生了一点幻觉,把刨煤的二叔看成了他爹。爹赤身裸体地正刨煤,煤窑突然塌了,爹就被埋进去了。这样的幻觉让他不寒而栗,几乎想逃离这里。这时二叔喊他,让他过去刨;下煤试试。他很不情愿,还是战战兢兢地过去了。煤壁上的煤看上去不太硬,刨起来却感到很硬,镐尖刨在上面,跟刨在石头上一样,震得手腕发麻,也刨不下什么煤来。他刚刨了几下,头上和浑身的大汗就出来了。汗流进眼里,是辣的。汗流进嘴里,是咸的。汗流进脊梁沟里,把衣服溻湿了。他流下的汗比刨下的煤还多。”透过元凤鸣的眼睛,准确而又细腻地描述出了矿井里作业的危险与艰辛,还有一种盲人一样的漆黑。

城市的繁华发展之路是用这些底层民众的血泪和生命铺就的,历史是不会记录这一过程的,那么就让文学以它特有的干预现实的力量来记录它,并且流传后世。刘庆邦在《神木》这篇小说里,语言的表现力和感染力以及刻画艺术形象的效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使作品独具特色和魅力,既真实反映了底层民众生活的艰辛,又对他们的生存状态和生命价值给予了极大的关注;既揭示了恶的一面,又让我们看到恶背后闪耀的希望之光,凸显了作者对底层人民深切的同情和全面的人文关怀。

注释:

①吴岳添《诺贝尔文学奖辞典》(1901-1992)第917页,敦煌文艺出版社1993年版。

②⑤米兰·昆德拉《小说的艺术》,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年版。

③④刘庆邦《神木》,《家园何处》第6-11页,上海文艺出版社2003年版。

标签:;  ;  ;  ;  ;  ;  ;  

以神木为例探讨刘庆邦小说的艺术特征_小说论文
下载Doc文档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