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发展观与人的发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与人论文,发展观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C91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 1001—7267（2000）02—0009—05
求生存、求发展、求可持续发展，这是人类共同的理想和不懈的追求。所谓发展，学术界通常的解释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由落后的不发达状态向发达状态的过渡和转化，其内容包括经济、政治、社会、科技、文化、教育等多方面的发展。可见发展是一个动态的、全面的社会进步过程。发展观随着人类实践的发展，经历了单纯经济增长发展观、有限制的发展观、满足基本需求的发展观，到新的发展观——可持续的发展观四个阶段。1992年6月，联合国通过《里约热内卢宣言》和《21 世纪议程》，世界各国在发展问题上达成共识，把实现“可持续发展”作为人类共同追求的美好目标。新发展观——可持续发展观的确立，是人类文明进化的历史性重大转折，是人类诀别传统发展观进而开拓现代文明的一个里程碑。
可持续发展的含义是指发展要有后劲，立足当前，着眼于未来，着眼于长远；发展要能够继续下去，一直延续下去，并要为以后的发展创造条件和机会，不能“竭泽而渔”。可持续发展观的内涵丰富，但从总体上理解有两个最基本的要点：一是强调人类在追求自身生活权利时应当坚持与自然相和谐的关系，达到人与自然的共同繁荣，而不应当采取耗竭资源破坏生态等方式追求发展权利的实现。二是当代人在追求今世发展与消费时，应当努力使自己的机会与后代人的机会相平等，既满足当代需要，又不危及后代满足其需求的能力。由此，我们不难总结出新发展观追求的是自然、人、社会三个方面相统一的美好前景。
可持续发展理论提出的直接现实基点是为了解决生态恶化的困境，寻求如何克服传统发展方式对自然生态和环境的负面影响。但是，透过这一理论的表层，深层的问题仍然是人的问题，可持续发展的本质是人的可持续发展和全面发展。可持续发展理论的一个重大的突破，是从人与自然、生态、环境的协调统一中认识和把握发展规律，将人的发展提升到一个新的层面，即以人为中心的人——社会——自然三位一体的全面发展。
一、人与自然的协调发展
新发展观要求重新确立人与自然的关系，重新确立人在自然界的地位和责任。
人不同于物，以主体的方式存在，其前提在于人是一种双重生命的存在。一是“种”生命的存在。人作为自然的一部分，具有动物的本能，是单纯的自然生命存在，物质条件和环境是人存在的基础，人依照自然的法则进行生活。二是“类”生命的存在，人的生命在满足了自然生理需要后，就会自由在状态上升到自为境地，人冲破自然因果律依照意志自由律，在改变外部世界的同时，创造着自己的生命本质，即人的类本质。种生命体现的是人依赖于物的自然关系，也就是自然本性，种生命的本质是自然给予并且是先定的；类生命逆转了人物关系，突破了种的限制，摆脱了自然的绝对控制和主宰，并为自然立法，成为一种超生命的存在，超越了自然生命的有限性质，人把有生有死的自然生命、个体生命引向了具有永恒无限性质的价值生命、“类”生命。人追求自己的类本质，通过进行创造性的活动，带着人的成果，把人潜在的能量释放出来，更新世界，使世界有了新的生命，新的特征，也就是使世界人化，造就生命的二次生成，在这二次生成的过程中，人不断创造着自己的生命本质，并以此体现人的主体地位，人的价值和尊严。
人的地位提高了，人在自然界的地位也确定了，人不是被动地回到自然界，而是以主人翁的态度完成自然界所赋予的使命。随着科技进步和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人类不但改变了人从属于自然、依附于自然的状态，而且以征服者的姿态让自然不断奉献出大量物质财富，甚至认为人对自然的征服程度越强，人的发展程度就越高。但是，正如恩格斯所说：“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1 〕虽然人类奇迹般地创造了前所未有的生产力，但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人与自然的平衡状态已逐渐走向全面失衡。严峻的事实表明，生态失衡、环境污染以及全球性的温室效应、臭氧层破坏等正在步步将人类推向深渊。对自然的无限破坏，并不意味着人多么伟大，恰恰相反，它是人的存在的丧失，是人的异化。解决问题的出路，在于实现人自身的革命，转变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用理性和道德的眼光同等地看待自然和人。
人的主体性不仅仅表现在对自然界的认识、改造方面，还表现在人对自然要承担责任。这是因为，劳动实践使人与自然构成了二重化的关系，一方面自然世界仍然是人生存所必须依赖的对象，人的活动一刻也不能离开自然；另一方面，自然世界是人改造索取的对象，人在自然面前具有巨大的主动性。从哲学上说，人越来越要求以自己实践创造活动所产生的“可能世界”或“人化世界”去替代现存的固有的自然世界，是人创造了一个崭新世界，从而人与自然的关系越来越具有全新的意义：人的地位越是上升，人的责任和使命也就越显得沉重和巨大。既然自然是属于人的，受人的活动影响，当然人就必须承担对它的责任。缺乏责任意识，主体必然表现出任性与盲目。相反，带着责任去利用开发自然，结果就大不相同了，这种开发是建设性的决不是破坏性的。意识到人对自然的责任，本质上就意味着人类自身的发展已走向成熟。
新发展观就是要求摆正人在自然界中的恰当位置。要求在改造自然的同时，还要充分注意保护自然、改善生态环境。也就是说，人既依赖自然，受自然规律支配，又要不断地改造自然、超越自然，通过创造性的活动，打通了自然界由物种建立的壁垒关系，人与自然完全融合。因此，人只有自觉地把握人与自然之间的这种既对立又统一的辩证关系，才能真正地做到弘扬人的主体性，实现人的价值，从而才能最终达到人的自我发展。人们对生态环境的关心，归根到底是对人类可持续生存和发展的关心。由此，我们也得出：人的全面发展不仅仅是人自身的发展，而是人与自然生态环境的协调发展，人与自然的统一，不是人回归自然，受自然支配，也不是人对自然的无限开发利用和掠夺，而是建立在人类自身对自然的超越与责任基础上的人与自然的协调发展。
二、人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核心
传统发展观重心在于国民生产总值（GNP）的增长， 这种发展观把社会的发展仅仅看作是一种经济现象，把经济增长过程片面归结为物质财富的增长过程。在经济运行过程中见物不见人，是一种“以客体为中心”的发展，有速度没效益，有增长无发展，人的素质与经济发展不相适应，快速的经济增长与滞后的社会发展的矛盾越来越突出。贫富悬殊，消费畸形，道德滑坡，腐败滋生，犯罪增加，资源浪费，生态失衡等一系列社会问题，把人变为实现增长的工具和手段，造成劳动者的畸形发展，成为马尔库塞描述的“单向度的人”。把人设想为只知道追求自身利益的“经济人”，从而把文化因素从经济主体中排除出去，造成经济和文化的对立。最终导致拜金主义、利已主义、享乐主义的蔓延泛滥，从而造成深刻的文化危机。
新发展观认为发展是指人而不是物。把经济发展看作是社会发展的物质前提，而把人的发展看作是社会发展的核心和最高目标。1994 年9月在埃及召开的世界人口与发展大会也明确提出“可持续发展问题的中心是人”。可持续发展以人为中心指的是社会发展中的人、自然、社会取得协调关系的以人为中心。“可持续发展要以改善和提高生活质量为目的，与社会进步相适应”；“发展的内涵应包括改善人类生活质量，提高人类健康水平，并创造一个保障人们平等、自由、教育、人权和免受暴力的社会。”〔2〕可见， 新发展观追求的是人的多方面需要（如物质需要、精神文化需要和生态需要等）的良好满足和人的全面发展，也就是说真正人的发展是全社会的每一个人的发展，而不能是一部分人的发展和另一部分人的不发展。人的发展，是指每个人在劳动、社会关系和个体素质诸方面的全面、自由而充分的发展。这就摒弃了传统的见物不见人、单纯追求经济产值增长的发展模式。
新发展观把社会的发展看成是人的发展的手段，从人的发展视角去衡量社会的发展，而不是以社会发展的名义去剥夺人的发展权利。这是由人与社会的关系决定的。就人与社会的关系看，社会由人组成，人是社会历史的主体，社会历史的辩证运动不过是人的历史活动而已。人是社会的人，社会是人的社会。人类社会是一个以人为“细胞”，以社会为纽带而联结起来的不断发展的活的“肌体”。社会的发展同自然的发展一样，有着自身发展的客观规律。但人类社会的发展又不同于自然界的发展。马克思在论证了社会形态的发展是一种自然史的过程时，又深刻地指出：“人类史同自然史的区别在于，人类史是我们自己创造的，而自然史不是我们自己创造的。”〔3〕这就是说，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既有同自然史的发展一样的方面，即必须遵循一定的客观规律性，又有同自然史的发展根本不相同的方面，即社会是由人组成的，任何社会中人的活动都带着一定的意图和目的。人根据自己生存与发展的需要，按照规律与目的相统一的原则，改造、协调、优化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关系，调整和优化人的各种需求的结构，不断追求自己的完整形态。人不仅作为生产力中首要的、活的要素而在生产方式中存在，作为各种社会关系的创造者和承载者而存在，更重要的是在超越社会整体建构的层面上作为价值主体而存在。人既是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前提，也是社会发展的目的；人既是社会历史活动的主体和社会发展的主体，也是社会历史发展的价值主体，又是社会历史活动的客体，是主客体的统一。
社会发展与人的发展是密不可分的。人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前提，人本身的发展既是衡量社会进步的尺度，也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内在动力。社会发展为人的发展提供了物质的、精神的历史条件，决定并影响着人的发展。因此，社会的发展就是人自身的发展。人作为人类社会文明进步的创造者和接受者，人的全面发展是社会进步的必然趋势。人的全面发展就是符合人的本质和需要的发展，就是说每个人的创造能力和价值得到充分的体现。无论从社会的本质还是从社会的结构来看，都离不开人的因素。我们知道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人的物质实践活动构成了社会发展的动力之源，而实践又是人所特有的对象性活动。人的一切对象性活动的目的，归根到底是为人创造或获得价值对象。从社会经济、政治、观念结构看，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社会意识形态和国家政权等，都是围绕着以人为中心运动的，任何发展离开了人的参与都无法实现。社会其他各方面的发展都是为人的发展提供条件和手段，都是为了丰富人的需要，提高人的自由度和主体性，促使人的素质的全面提高。如果再往深层次分析，尽管社会发展的规律是客观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但这并不等于说社会规律可以离开人的活动，离开人的主观因素。因为人是社会存在的主体，没有人和人的活动，人类社会根本不存在，更谈不上发展。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人是生产力诸要素中最活跃、最能动、最革命的要素，人始终是生产力的主体，人不仅能利用或作用于其他生产力要素，而且还能创造和发展新的生产力，离开人这一根本要素，生产力将不复存在。正因为人的能动行为，才使生产力得到不断推进。人既是历史的“剧中人”，又是历史的“剧作者”，偏离以人为中心的任何发展都不能称为真正的发展。
因此，人的发展是社会发展的核心和最高目标。社会发展的核心是人的发展，离开了人的发展就谈不上社会的发展，不可能有离开人的、与人相对立的、外在于人的社会。正如马克思所说的那样：“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4 〕新发展观就是强调和重视人的发展，把社会的发展看作是以人为中心的发展，把人的全面发展看作是人类社会的理想目标。因此，衡量发展的根本标准是人的生活质量的改善，人的整体素质的提高和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三、人的发展关键在于提高人的素质
无论是从人与自然的关系还是从人与社会的关系层面来分析，可持续发展不仅仅是指经济的可持续性、社会的可持续性以及自然环境的可持续性，更重要的是指人的可持续性。人的发展才是新发展观的本质。
所谓“人的发展”是指人在各个生活阶段上的发展，使个人、社会、自然之间达成某种和谐关系，也就是指人的潜力得到充分发挥，而又不使社会或自然遭到损害、掠夺或破坏。从根本上说，发展是人的素质的提高或能力成长的过程。人的发展包括三个层次：一是基本需要的满足；二是素质的提高；三是潜力的发挥。在这三个层次中，基本需要的满足是人的发展的基础，素质的提高是人发展的关键，潜能的发挥是人的发展的目的。只有人的素质提高了，才能真正发挥出人的潜力，也才能实现人的可持续发展。
人是一切活动和关系的主体。人创造他自己的历史和存在。人造成怎样的存在取决于他的活动方式和行为准则，取决于人的主体性的发挥程度。人的主体性有两个直接来源。一是内在潜力，就是说，活动者已经具有了从事活动的能力和积极性，只是由于某些外在的约束，没有表现和发挥出来。现实中存在的某些不合理的制度、体制、组织，以及在社会意识形态和精神文化生活领域里的种种愚昧落后的东西，都不同程度地阻碍了潜力的发挥。而这些外在的约束，又与人的主体性的程度有关，这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可持续发展理论就是提倡最大限度地发挥每个劳动者的聪明才智和调动他们身上蕴藏着的积极性。二是提高人的素质。人的素质包括思想道德素质、文化知识素质、身体素质。人的素质是社会历史的产物，又给历史发展以巨大的影响。只有着力提高劳动者素质，才能从根本上增强劳动者的主体性，为社会活动提供强大的精神动力和智力以及体力的支持。努力提高全体公民的素质，必将使社会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和谐，使整个社会的面貌发生深刻的变化。人的主体性除了要调动发挥之外，还有一个培养、增强的问题。人自身只有不断地发展，才能始终是社会的主体。
人是发展主体，是发展的最终目标，其他发展都是为人的发展创造条件。发展质量的高低取决于人的素质。事实上，人的发展既是发展的目的和标志，同时又是发展的先决条件。《人的现代化》一书的作者，美国社会学家英格尔斯，通过大规模的比较性的社会调查，得出的结论是：人，尤其是普通人，在一个国家的现代化过程中有重要的作用，国家的现代化首先是人的现代化。他精辟地指出：“人的现代化是国家现代化必不可少的因素。它并不是现代化过程结束后的副产品，而是现代化制度与经济赖以长期发展并取得成功的先决条件”；“发展最终所要求的是人在素质方面的改变，这种改变是获得更大发展的先决条件和方式，同时也是发展过程自身的伟大目标之一。”“一个国家，只有当他的人民是现代人，他的国民从心理和行为上都转变为现代的人格，他的现代政治、经济和文化管理机构中的工作人员都获得了某种与现代化发展相应的现代性，这样的国家才可以真正称之为现代化的国家。否则，高速稳定的经济发展和有效的管理，都不会得以实现。即使经济已经开始起飞，也不会持续长久。”〔5〕因此， 人的素质是个人乃至国家在发展竞争中能否获得持久优势的关键。
正是由于人的素质在人的活动中的地位和作用，这些年来，为应对21世纪的严峻挑战，世界各国学者、专家和政府首脑提出了许多对策，其中最重要也最集中的就是提高人的素质。因为人的素质低会成为现代化进程中的一个沉重的包袱和巨大的阻力。我们应当认识到，自然资源是有限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日渐减少，它的合理开发有赖于人的素质的提高；人的资源是无限的，取之不尽的，可以创造出超过自身价值数倍的经济效益。是一种比自然资源更为可贵的资源。
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对人的素质提出了新的、更高的要求。科学技术进步使人类改造自然的力量明显增强。它一方面给人类带来高度的物质文明，同时也产生了全球性的“人类困境”，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和发展。走出困境的途径就在于发展人的素质和能力。新发展观追求的目标就是为了使人更好地存在下去，使生活更有价值，使人的规定性得到越来越自由、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全面的发展。只有人的素质提高了。才能真正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和谐发展，使明天的世界更加美好。
〔收稿日期〕1999—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