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语之人:后殖民时代的跨国创作运动,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之人论文,时代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萨尔曼·拉什迪曾在其论著《想象中的故国》(lmaginary Homelands)中深刻分析了他们这群“换语之人”的心理情状和看待事物的思想方法,拉什迪的写作已成为如此引人注目的现象,以至近年来英国文学中出现了一个专有名词——“拉什迪化”(Rushdieze)。所谓“拉什迪化”主要指“拉什迪的存在及其实践如梦魇般不可避免地纠缠影响着新近创作的小说。他对于为数众多的作家来说,是榜样,是警告,是成功的或垮掉的偶像”。(《英国书讯》杂志语)
“换语之人”,包括印裔作家拉什迪在内的一群以英语或法语写作的异族作家(主要来自第三世界国家)之所以引人瞩目,是因为他们正在以一种新的写作方式,使传统的世界文学版图发生着微妙变化。在英国,最具影响的文学大奖——布克奖的获得者,1987年前几乎是清一色的盎格鲁·撒克逊作家,然而自从印度作家萨尔曼·拉什迪一举夺得该年度大奖后,澳大利亚人、毛利人、南非人、波兰人、尼日利亚人、日本人和斯里兰卡人先后以各自独具特色的作品成为该项大奖之得主。而在法国,另一项声誉卓著的大奖——龚古尔奖近年来也频频为马提尼克岛、黎巴嫩等前法属殖民地作家所问鼎。
正是这群所谓的“换语之人”(亦被称作无国界作家),并非有意识地掀起了一场“国际小说”的创作运动,成为20世纪世界文坛最后10年中一道引人注目的文学风景线。拉什迪这位在“殖民统治结束后”率先运用英语写作的异族作家与另一位异族人日裔作家石黑一雄被视作这场运动的核心人物。前者以一部“超越民族渊源和地域空间”的小说《午夜的孩子》(Midnight children)一举成名,后者的《盛世遗踪》(Remain of the Day)则被认为是体现了多元文化的杰作。除此以外,尼日利亚声誉日隆的青年作家本·奥克利、毛利作家克里·休姆、孟加拉国女作家塔丝里玛·纳斯林、巴基斯坦作家哈尼夫·库雷希、斯里兰卡作家迈克尔·翁达日、华裔作家蒂莫西·莫等均堪称这一运动的中坚分子,其间自然还包括1992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圣卢西亚岛人德里克·沃尔克特。这场后殖民时代的文学跨国运动还可以寻见来自北非、黑非洲和安的列斯岛的法语追随者,例如达尼埃尔·马克西曼、马里斯·孔代、爱德华·格利萨、拉斐尔·孔菲亚和帕德里克·萨莫佐等。
美国的《纽约时报书评》杂志曾发表长篇评论对尼日利亚作家本·奥克利作过高度评价,认为“他已经引导着非洲长篇小说进入其后现代时期”。实际上,包括本·奥克利、拉什迪、萨莫佐和莫在内的“换语人”(或谓无国界作家)的创作意义远不止于此。他们所创作的“国际小说”虽然采用英语语言写就,但其“思想和故事乃至词汇”均已深深刻上了作者本民族和其它非英、法语国家的烙印,他们以本民族的神话和传奇般的音乐重铸了殖民地母国乏味的语言。也许我们只要通过阅读《德克萨古》(Texaco,萨莫佐著)、《偶然的暴行》(A Casual Brutality,比达松著)、《市郊的佛陀》(The Buddha of Suburbia,库雷希著)、《新宵禁之星》(Stars of the New Curfew,本·奥克利著)、《英国病人》(The English Patient,翁达日著)、《奥梅罗斯》(Omeros,沃尔克特著)等几部作品,便会有所体会。
颇有意味的是,在一些国际性大都市如伦敦、纽约、多伦多,不少当地学校已开始用拉什迪、奥克利、莫等人的创作作为学习英语文学的重点,以此取代以前纯粹英国人的作品。更值得一提的是,这群“换语之人”的作品甚至已经深深影响了其母语国的创作,拉什迪堪为一例。他的小说不仅对美国、加拿大以及南亚次大陆亚裔作家产生深刻影响,而且对众多出生和成长于英国本土的较年轻的作家也有着同样深刻的影响。威尔逊·哈里斯的《空间之河的四岸》即被认为是“后拉什迪”作品中最最优秀、最有成就者。《英国书讯》杂志这样评论道:“拉什迪代表了魔幻现实主义向英国文学的转化,以及英国小说中现实主义形式的试验和革新之间可能的联盟……”
就其深层意义而言,上述一切所由昭示的或许更为重要:正是这群大多来自前殖民地半殖民地或称文学边缘国家的作家,他们的创作日益构成对传统欧洲文学中心的巨大挑战和冲击。英国费伯与费伯公司总编辑罗卡特·麦坎将这种现象比作“罗马帝国的衰弱,意指原系地中海地区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的罗马帝国,随着它向外扩张而导致周边国家和地区迅速崛起,最终使其中心地位被削弱直至失落。而在某种意义上我们的确可以这么说,“换语”写作不仅意味着,而且正在成为前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以统治者的语言进行反统治甚或消解统治的一种方式。
“换语之人”跨国小说创作运动的出现自然有其深刻的现实原因和历史背景。然而换一个角度,当我们着眼于当今狭隘民族主义思潮盛行的现时代,我们就会发现,这场创作运动所代表的文化交流和文化影响也许还有另一番意味,正如印度著名作家库什文特·辛格所指出:印度的英语文学进入世界文学市场,一不是由于印度的风土人情,二不是由于印度的异国情调,三不是由于印度民族的怪异,而是由于现代国际文化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某种程度上,这对于中国欲走出国门的作家来说,也许值得深长思之。
对“换语之人”——无国界作家及其作品的翻译、介绍乃至评论在国内还相当薄弱,甚至可说是一块处女地。我们有理由期待翻译界、创作界、学术界能够尽早关注这一特殊的国际文学现象。对比较文学研究而言,这一文学现象所隐含的潜在研究课题也许更具有特殊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