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金融危机对高等教育的影响和启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高等教育论文,金融危机论文,启示论文,全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40-05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203（2009）01-0011-06
金融危机，又称金融海啸，是指金融体系和金融制度的混乱和动荡。著名经济学家查尔斯·金德尔伯格在《新帕尔格雷夫经济学大辞典》中对“金融危机”的定义是：全部或大部分金融指标——短期利率、资产（证券、房地产、土地）价格、商业破产数和金融机构倒闭数——的急剧、短暂和超周期的恶化。[1]本文中的全球金融危机，指的是2007年夏季由美国次级房屋信贷行业违约剧增（次贷危机）所引发的国际金融市场上的震荡、恐慌和危机。随着本次百年不遇的全球金融危机的爆发，一时间世界经济阴霾笼罩，看似与金融危机毫不相关的高等教育实际上也已经受到了深刻的影响。这场金融危机不仅已造成众多金融机构的倒闭，也对多国的实体经济造成了实质性的重创。胡锦涛主席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金融市场和世界经济峰会上指出，这场国际金融危机已经“从局部发展到全球，从发达国家传导到新兴市场国家，从金融领域扩散到实体经济领域，给世界各国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带来严重影响”[2]。
在此背景之下，研究探讨本次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机对高等教育的影响和对我国高等教育的启示就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一、全球金融危机对西方高等教育的影响
本次金融危机起源于美国，西方国家因为金融和经济联系紧密、相互依存度高，首当其冲地受到了严重影响，而其中的很多影响已经波及高等教育领域。
1.对高校财务的影响
金融危机对高等教育最直接的影响是对高校财务的影响。总体来说，金融危机对西方国家高校财务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政府拨款下降、信贷紧缩和利率变化、存款受损、投资损失以及捐款减少五个方面。
面对金融危机，多国中央和地方政府都已出现公共收入下降和支出增加的情况，而为了缓解财政困难，各政府通常会选择缩减公共事业开支。例如，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为减少财政缺口，州政府将缩减对公共机构的经费划拨，而受此影响，加州大学（UC）系统和加州州立大学（CSU）系统在政府拨款被多次削减之后均出现了数亿美元的资金缺口。[3～4]
金融危机还导致信贷紧缩和贷款利率大增。银行贷款数额的大幅下降使得高校新借贷款变得困难，不少高校不得不因此延后原本已经计划好的建设项目。贷款利率的大幅上升也使得那些拥有可变利率贷款的高校需要大幅增加利息支出。例如美国的马萨诸塞大学原本有2.32亿美元的债务，这些债务的利率从2008年9月10日的1.75％快速上升到9月17日的5.5％，又进一步上升到9月24日的7.75％，在两周之内上升了超过340％，预计该大学每年将为此增加100万美元的利息支出。[5]
存款受损指的是因金融机构破产或出现流动性不足而使高校在这些金融机构的存款受损或被冻结。例如冰岛银行出现的危机就影响到了在这些银行有存款的高校，据报道，英国多所高校在冰岛银行有存款，目前这些存款已被冻结，其中包括牛津大学的3000万英镑、剑桥大学的1100万英镑、曼彻斯特大学的500万英镑等。[6]在美国，出现破产危机的美联银行（Wochovia Bank）因流动性不足终止了对一支主要为高校管理投资的“共同基金短期投资基金”（Common Fund for Short Term Investments）的信托，并宣布投资者暂时只可以提取他们在该基金中资金的10％，而在年底时大约可以提取60％，约有1000所学校的93亿美元投资受到影响。[7]但就目前来看，这些短期投资和存款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应该都能取回，本金不至于遭受太大损失，但如果学校资金流动性不足，资金链则可能承担较大压力，尤其是考虑到当前信贷紧缩，获得贷款困难的情况。
金融危机导致房地产和企业估值的降低，直接造成在这些领域有所投资的高校投资基金受损。根据美国大学商业官员协会（NACUBO）的报告，在2006—2007财务年度，由于市场繁荣，高校基金平均增长了17.2％，但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今年不少高校基金甚至出现了负增长。哈佛大学今年的财务报表显示，基金回报由前一年的23％下降到了8.6％；耶鲁大学当年的基金收益由前一年的28％下降到4.5％；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则与去年持平，没有任何增长；俄亥俄州的迈阿密大学的投资基金相较去年损失了1.76％。可以预见今年对其他高校的投资基金而言都会是非常困难的一年。[8]但从另一方面来说，由于美国高校的投资基金资产配置都比较保守和多元化，并且进行了专业的管理，在本次金融危机下高校基金所遭受的损失远远低于市场平均水平。
在经济动荡的时期，高校不仅自身的投资收益会出现下滑，其所接受的捐赠也可能降低。受市场经济不景气的影响，一些捐赠者的捐赠能力和捐赠意愿可能会有所下降。但历史也显示，经济环境对捐赠的影响通常都是短期的，在市场重新恢复景气的时候，高校所接受的捐赠数额又会很快回升。这也是高校将部分捐赠收入用于投资基金，而不是立刻使用的原因。
受金融危机的影响，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对部分西方国家的高校而言，其开支将会是非常困难的。收入的减少意味着学校要缩减开支，而学校成本的两个重要方面，即人员支出和建设支出将可能首当其冲受到影响。部分高校的岗位和员工薪水的增长都将被严格控制，已计划的但还未开工建设的项目可能延期，甚至已开工的项目都可能暂停。不少高校也已经表示将会提高学费以增加收入。总收入的降低也可能使得主要依赖政府拨款的学校控制招生的规模以节约开支。
在另一方面，金融危机也对上市营利性大学的股票价格带来了影响。在金融危机的阴影下，市场上恐慌情绪蔓延，投资者纷纷退出，全球资本市场普遍大幅下跌。在市场的普遍恐慌之下，即使基本面良好的企业也难以维持原有的估值水平。但是，金融危机对美国的上市营利性高校的估值水平还带来了正面影响。例如，整体股票市场以标准普尔500指数为代表，高等教育企业以市值最大的四家公司为代表，以2007年11月19日的股票价格为起点，在2008年2月19日、2008年5月19日、2008年8月19日和2008年11月17日四个观察点上比较起点价格的变化，可以得出下表1。
从以上数据可以看出，美国四家高等教育公司的股价以及标准普尔500指数在2008年内都有大幅波动。虽然这四家高等教育公司之间的股价变化也存在较大差异，但仍然存在着一些规律：在2007年底至2008年初的这段时间，标准普尔500指数仅有小幅下跌，但四家高等教育公司平均而言跌幅却更大，其中ITT公司在3个月之内股价下跌了44％，Apollo公司在6个月之内股价下跌了40％，而同时期标准普尔500指数仅下跌了7％和2％。这段时期四家高等教育公司股票下跌原因主要是由于当时次贷危机带来学生贷款市场的动荡造成的，投资者担心这些公司的收益会受影响，但后来美国教育部表示将为学生贷款市场注入流动性，四家高等教育公司的股票也都立刻回暖。[9]进入2008年下半年，随着金融危机的加剧以及进一步波及实体经济，标准普尔500指数出现了大幅下跌，但与之对应的却是高等教育公司股票的持续上升。与一年前相比较，标准普尔500指数已经跌去了超过40％，上述四家高等教育公司股票的表现均好于这一指数，其中Strayer公司的股价还上升了22％。
这说明，因为学生贷款的充裕性对营利性高校的收入至关重要，金融危机对学生贷款市场的作用影响了投资者对营利性高校盈利能力的预期。而当金融危机进一步波及实体经济，对其他金融和非金融行业的预期都造成重大影响时，高等教育行业却因为如前所分析的可以预见招生额的增长，而在逆市受到投资者的追捧。
2.对大学生就业的影响
西方国家的整体经济在此次金融危机中受到了严重影响，不少国家预计经济增长将大幅下滑，甚至陷入衰退。经济的不景气将减少就业岗位的供应，也将使得大学生就业比以往更加困难。在此次金融危机中，美欧国家的金融机构受到的影响最严重，不少金融企业已掀起裁员潮。全行业的危机意味着几乎所有金融企业的用人需求都发生了下降，而大量被裁的员工也会重新参与到申请工作的竞争之中，这无疑将给美欧国家新毕业的金融方向学生的就业带来巨大的困难。
3.对招生和教学的影响
在招生方面，从历史来看，历次发生的经济下滑均没有造成美国的大学招生人数下降，有时反而造成了大学录取人数的上升[10]，预计本次金融危机也不会对大学的招生人数带来负面影响。在全球金融危机中，不少家庭都遭受了财产损失，而收入水平的下降，将确实可能影响这些家庭的子女就读高校的选择，一些家庭的子女可能因为家庭收入原因放弃入学或推后入学的时间。但在另一方面，更多的人在经济萧条、工作前景较差的情况下会选择进入大学学习以获取新的技能和推迟就业的时间。因此，整体而言，恶劣的经济环境至少在短期内不会给大学的招生和录取造成负面的影响，甚至还会带来正面影响。
此外，本次金融危机所造成的家庭收入减少，却的确可能造成高等教育体系中学生对不同高校的选择的变化。可以预计的是，在收入下降的情况下，美国一些家庭的子女可能会更倾向于选择收费较低的学校。
除了家庭收入下降之外，金融危机下信贷紧缩的局面也会使得学生贷款更加困难。美国不少贷款机构已经宣布停止或者限制发放学生贷款[11]，而对于那些对家庭困难的学生提供高额补助的学校而言，学生家庭收入下降和获得贷款困难意味着学校的学生补助支出将会有所增加。
对就业的前期的预期和对金融行业的负面看法会对学生专业的选择造成影响。因为美国和许多其他国家的金融业都遭受了重大打击，其招聘人数在未来几年可能会出现大幅下降，金融专业的学生就业将比以往困难，加上本次金融危机暴露出的金融体系的缺陷损害了该行业的形象，一些学生对金融行业的兴趣会降低，在专业选择上可能会避开金融方向。例如美国埃默里大学商学院院长本维尼斯特就注意到，以往每年该院新生中都有大量学生想毕业后进入投资银行，而今年还有此意向的学生人数已经大为减少。[12]
不少人认为在大学商业和统计课程教学中道德教育的缺失和缺陷对此次金融危机的发生负有部分责任。哈佛商学院的教授可西瑞那就认为，商学院积极地给学生灌输了一种所谓商业就是对利润的短期追求的思想，而正是这种文化帮助了金融危机的产生。[13]在本次金融危机之后，大学或商学院应该会加强关于商业道德的教育，商学院所传授的商业文化也会受到反思。
在商学课程以外，金融危机波及实体经济和普通企业，对企业的经营带来影响，也会间接地要求大学更改或者更新课程，以适应企业新的发展需要。
二、全球金融危机对我国高等教育的影响
1.对高校财务的影响
在财务方面，由于我国金融体系与国际联系相对并不紧密，在此次金融危机中我国的金融体系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也正因为如此，我国高等教育所受的财务影响明显低于西方国家。例如，我国高校的存款尚未因为银行出现危机而遭到损失或被冻结；我国高校尚未建立大规模的投资体系，所持有的金融资产有限，因此投资受损也相对较小；我国上市的教育机构较少，也没有一所普通高校在国内的证券市场上市，因此金融危机对我国高校股价的影响也就无从谈起。
但随着金融危机对我国影响的加剧，为了应对经济下滑风险，国务院推出了减税和增加投资的计划，各地政府也已先后公布了各自的投资计划，根据对已公布投资计划的24个省市的合算，投资计划总额已经接近18万亿。从各个地方的投资计划来看，交通基础设施是主要的投资方向，而高等教育不在各投资计划之内。减税和增加投资意味着在将来一段时期内政府财政将更加紧张，因此除非出现特别的针对高等教育的投资计划，在金融危机的影响下，我国高等教育获得的政府拨款即使不出现下降，也难以出现大幅上升。
2.对大学生就业的影响
我国的房地产、金融证券和进出口等行业在此次危机中受到了最直接的影响，这些行业的用人需求明显萎缩，反映在大学生就业上，使得不少高校都有了例如“今年来的证券公司明显少了”[14]的体会。更为重要的是，金融体系内的危机通过向实体经济蔓延，进一步影响了非金融企业。一些情况已经反映出这种趋势。在2008年11月举行的湖北省毕业研究生双向选择大会上，共有350多家单位提供了3万余个岗位，相较去年同一主题的招聘会，用人单位减少了100余家，岗位数减少了2万余个。一批企业因经济前景不明而选择观望，而金融、地产、外贸类企业以及位于珠三角、长三角的加工制造类企业招工则明显减少，一些学校感觉到“来校招聘的企业减少了将近一半”[15]。
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部长尹蔚民对此分析，全球金融危机可通过三个途径影响我国的就业市场。一是使得经济增长速度放缓，对就业的拉动能力减弱；二是造成部分中小企业生产经营出现困难，特别是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困难较大，对就业带来不利影响；此外，部分外贸出口型企业由于对外依存度高，受世界金融危机影响较大，出口的减速将减少对劳动力的需求。这些新变化，将对未来一段时期的高校毕业生就业带来影响。而就业形势的变化将主要取决于金融危机的发展变化和我国宏观经济政策所产生的实际效应，如果不能及时有效应对，预计金融危机对高校就业的影响在明年还会进一步显现出来。[16]
在就业竞争加大的情况下，自然也就出现了企业调高用人门槛、学生调低就业预期以及学生更加追捧政府机关和国企等就业单位的情况。另外，由于西方国家就业市场受到金融危机影响更为严重，加上货币贬值，可能进一步促使留学生回国就业。
3.对招生和教学的影响
我国民众对高等教育还有较大的未满足需求，而金融危机本身也难以降低民众对高等教育的需求。因此我国高校招生和录取人数的变化主要取决于政府的供给数量，即招生指标。考虑到目前已确定的政府促进经济发展的投资方向、公共财政吃紧和上次全国高校扩招所带来的债务和教学方面的影响，至少公办高校不会再出现大规模的扩招。
在目前严峻的就业形势下，可以预见的是我国报考研究生的人数将进一步上升。
在教学方面，西方国家商学院对道德教育的改革应该会很快传导到我国。金融危机也会对我国的普通和职业高等教育的教学带来一定影响。例如金融危机已对我国企业的出口市场造成较大影响，不少出口企业将业务重心从承接外国订单转为面向国内市场、将营运模式从简单仿制生产转为自行设计开发，这都对高校的教学提出了新的要求。
4.对学生流出和流入的影响
国际货币之间汇率的大幅波动也会影响跨国留学的情况。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不少国家的货币都出现了大幅贬值，其中包括很多中国学生的热门留学目的地的货币，如美元、欧元、澳元、韩元等，这些货币的大幅贬值将使得前往这些国家留学的费用大幅下降，并加强这些国家对留学生的吸引力，而那些货币坚挺的国家对于留学人员的吸引力将下降。例如，以2008年11月17日汇率为例，相比2年前，也即2006年11月17日，美元对人民币贬值了14％，加元对人民币贬值了19％，澳元对人民币贬值了27％，英镑对人民币贬值了33％，韩元则对人民币贬值了43％，也就是说，在不考虑学费和物价变动的情况下，前往这些国家留学的费用也已下降了相应的比例。这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我国新的“留学热”。反过来说，由于人民币对多数其他货币的升值，中国作为留学目的地的吸引力也会相对下降，例如人民币对韩元的大幅升值已经给不少在中国留学的韩国学生造成了生活上的困难[17]，这也会影响韩国学生选择前来中国留学的积极性。
三、结论与启示
本文用实例分析了金融危机对西方国家高等教育已经造成的影响，并联系我国的实际讨论了金融危机对我国高等教育已经造成的影响和将来可能继续造成的影响，从分析中可以得出以下启示：
（1）金融危机是我国高等教育提升国际相对地位的一次契机。西方国家高校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较为严重，在金融危机影响期内的发展步伐可能放缓，这为我国高等教育提升国际相对地位、吸引国际人才提供了一个良好的机会。考虑到金融危机对高等教育的不利影响大多是短期的，例如高校存款被冻结、投资受损、政府拨款下降，都会随着金融危机的结束而缩小直至消除，这就要求我国高等教育在短期内主动把握住这次机遇。
（2）在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增长的政策背景下，高等教育应积极争取国家投入。国务院出台的扩大内需促进经济增长的十项措施中很大一部分是用于增加基础建设的投资，实际上，发展高等教育也可以促进内需，尤其是在提高青年教师待遇、增加对贫困学生的补助和校舍建设等方面，政府的投入也可以起到立竿见影的拉动内需的效果。另一方面，对人力资本的投资将使经济和社会都长期受益，这是完全符合中央关于出台措施“既有利于拉动当前的经济增长，又有利于增强经济发展的后劲；既有利于扩大投资，又有利于拉动消费；既有利于保持经济增长的势头，又有利于深化各项改革”[18]的精神的。
（3）我国应在政策上加大民办高等教育的发展空间。与投资基础建设和增加对公立高校的投入相比，通过扩大民办高等教育的规模，政府可以在无需任何财政直接投入的情况下就达到促进国内消费和增加人力资本投资的目的。因此大力发展民办高等教育是在财政紧张背景下促进消费和人力资本投资以应对经济下滑风险的既经济又行之有效的选择。
（4）我国高等教育应积极调整和优化教学和科研结构，为国家和地区经济增长做出更大贡献。经济学家吴敬琏指出，本次金融危机中部分加工制造企业的倒闭潮显示，企业在生产供应链上占的附加值太少，盈利基础薄弱，风浪一来就很易倒下。[19]企业的倒闭不但对经济造成不良影响，也间接影响着高校毕业生的就业情况。因此，提升产业档次，促进产业升级应该是政府、企业和高校共同的期望。然而，产业升级无法一蹴而就，其需要实质的人才和科研投入。政府和企业的这种需求给高等教育为经济发展做出更大贡献带来了机遇。
（5）高校应积极开展学校经营，拓展筹资渠道和筹资能力。多元化的筹资渠道是增加高校收入的重要手段。在我国，政府拨款和学费收入是公立高校的两大收入支柱。而在两项收入都无法预见大幅增长的情况下，高校应提高从其他渠道筹资的能力以满足自身发展对资金的需求。
收稿日期：2008-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