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史学思想与民族精神研究--兼论20世纪中国史学现代化_梁启超论文

古代史学思想与民族精神研究--兼论20世纪中国史学现代化_梁启超论文

古代史学思想研究与民族精神——兼谈20世纪中国史学的近代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史学论文,中国论文,民族精神论文,古代论文,思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K0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8332(2004)02-0051-07

要重视中国古代史学思想的研究、进一步发掘史学的民族精神,特别是在新世纪全球 化趋势下,努力吸收世界文化的精华,坚持和发展包括史学在内的传统文化的民族性品 格,是十分迫切的任务。这一点可以从上个世纪中国的史学近代化谈起。

关于中国史学近代化的思考

20世纪100年的中国史学,经历一个艰难曲折发展的历程,从20世纪初,中国史学发生 了相当的变化,即通常说的开始了史学近代化的过程,这也是一个史学转型的历程。世 界局势发生巨大变化,历史学在时代大潮中,经历了重大的变化,学人对此深有感受。 (注:30年代,李则纲在《史学通论·序》说:“现在的世界,正急向转形方面趋走, 许许多多的学问,固然发生动摇,而最难支危局的,更莫如历史学。我们知道历史这件 东西,曾做过上帝和僧侣的傀儡,曾充过帝王和贵族的侍役,曾被除颂为帝国主义的护 符。然而时代的转轮,已准备把历史学过去的一切的劳绩和光荣吞噬下去了。历史学旧 有的产业和荣誉,既势难持续;就历史学本身讲,也应和转形期的时代协调,另辟新的 局面,肩起人类的最大任务,为社会作学术的前锋”。商务印书馆,1935年9月,第1~ 2页。)中国史学近代化就是发生在这样一个大的背景下。

一个世纪过去了,留下很多值得思考的问题。史学的近代化能不能理解只是“西化” 问题,近代化过程中还有没有一个民族性的问题;中国传统史学或者说中国的古典史学 在近代条件下还有没有价值;把中国史学与世界史学联结起来,人们常说的“与世界史 学接轨”,但这是不是说,只是中国传统史学消极地向世界史学靠拢,而毫无作为?等 等。

这些问题,同样也是21世纪史学要解决的问题。在今天当代全球化趋势的情形下,这 些问题更为严峻地被提出来了。

因此,讨论上个世纪的史学近代化问题的研究,其意义十分明显。限于篇幅,这里只 能简要地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要讨论史学近代化问题,必然要思考这样几个问题。

一是所谓史学近代化的内容是什么;

二是史学近代化的阶段是指那一段,至少20世纪100年不能笼统都称之“史学近代化” ,那么,中国史学近代化究竟是指哪一个时段;

三是中国史学近代化的历程给我们留下怎样的思考,特别是对于发展21世纪的史学有 怎样的启示的意义。

在我们看来,上个世纪100年史学的历史,可以分成两个大阶段。大致说,以第二次世 界大战结束、新中国建立为标志,把这之前的大约50年,作为第一个大阶段。这一个阶 段可以称之为中国史学的近代化阶段。这无论是从中国历史学或者是就世界史学来说, 都可以说得通。史学变化与中国历史进入近代社会发生的变动联系在一起,又是受到当 时世界史学潮流深刻影响的结果。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大陆的史学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出现一个新的局面 。因此不好再称之为史学近代化。大陆与台湾的祖国海峡两岸,以及90年代末以前的港 澳地区的史学,经历不同的发展途径,但民族文化的根系,又使得海峡两岸的史学存在 内在的联系。

前50年的史学近代化和50年代以后的史学变化不同途径的出现,构成20世纪变动不拘 而又错综复杂的史学景观。

约50年史学近代化又可以分出两个小时期。从20世纪初至五四时期、第一次大革命时 期,是中国史学近代化第一个时期。

钱玄同在逝世前谈到1884年以后中国学术变化,他是以1917年作为变化的标志,说: “最近五十余年以来,为中国学术思想之革新时代,其中对于国故研究之新运动,进步 最速,贡献最多,影响于社会政治思想文化者,亦最钜。此新运动当分为两期,第一期 始于民元前二十八年甲申(公元一八八四);第二期始于民国六年丁巳(一九一七)。第二 期较第一期,研究之方法,更为精密,研究之结论,更为正确”[1]。这和以1919年的 “五四”运动作为标志,或者以二十年代和三四十年代划分史学近代化为前后二个阶段 ,大体是相当的。

20世纪初年,梁启超《中国史叙论》(1901)和《新史学》(1902)的发表,标志中国史 学进入史学近代化的阶段。史学近代化潮流中不同的流派的思想有同有异。相同处是他 们救亡图存的爱国主义史学主张,和对封建旧史学的批判。不同的是他们思想差异带来 的主张上的分别。从文化上说,就其相同处说,可以归结为以下诸端:

提倡民史,反对君史;

以历史理论与史学理论变化为主要的思想观念更新;对旧史学的观念多方面的批判;

提倡进化论,反对历史循环论、历史倒退论;

提倡新体裁,反对旧体裁;史书编纂体裁的多样化,纪传体的体裁基本退出了史学舞 台;以章节形式撰写史书,成为流行色。摒弃了原来史学的所谓的史法、史例。

提倡社会文化史、反对单一的政治史的史学格局;历史研究重心的转移,从政治史的 研究为重点转向文化史研究的倾向出现;

新的历史研究方法如诗文证史法、推论源流考史法、二重证据法、计量方法、历史心 理的研究法,语言比较研究的方法,等,提倡用明白易懂的语体撰写史书。

学术期刊出版与学术交流、争鸣加强。等等。

这些都是以前史坛所不曾有的现象。史学近代化涵盖了史学思想理论、历史研究的对 象、历史研究方法、史书编纂形式、史学传播的形式等各个方面,这些都是前所未有的 。史学近代化是中国史学一次全面的更新。

历史理论与史学理论变化是起着主导的作用。西方史学思潮影响史家对历史的解喻, 历史理论与方法论变化,导致对历史材料重新审视与利用。近代史著与古代史书最大不 同的是历史观点上的变化。历史进化论对中国通史、古史及断代史研究与史书编修产生 多方面的影响。夏曾佑与刘师培同样讲进化论,但所编的史书却有不同着眼点。柳诒徵 的《历代史略》又是一种类型。其后,吕思勉、邓之诚、周谷城、缪凤林、钱穆和范文 澜等,写出不同的通史,他们的历史观点、政治倾向以及治史兴趣,在史著中反映出来 。

五四以后,中国近代进入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社会阶级阶层与旧民主主义革命时期 明显不同,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传入中国,因此史学近代化与20世纪初年的新史 学相联结又有新的内容。

把史学近代化作为一个整体来认识,可以看出,史学近代化过程中出现不同的治史的 途径。各人经历不同,同一个史家一生的治学主张可能有不同的变化。我们选择梁启超 、顾颉刚、刘咸炘、何炳松人物来分析,很可以看出中国史学近代化中不同的情形, 也可以说是中国史学近代化的不同途径。

(1)梁启超是史学近代化的代表人物,他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主张,概括起来,是从“ 史界革命”到“史之改造”,再到对当年提出的“史界革命”进行“忏悔”。

1901年梁启超发表《中国史叙论》,特别是1902年,发表《新史学》,他打起了“史 界革命”的大旗。这篇文章是进行史界革命的檄文。他从理论上指出史界革命的必要性 ,论说了史界革命的方向与内涵,提出新史学的理论。在他看来,传统史学已经到了非 革命不可的地步。古代史学的弊病的病源有四端,就是: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家;知有 个人而不知有群体;知有陈迹而不知有今务;知有事实而不知有理想。由以上四弊而又 生出二病,即能铺述而不能别裁;能因袭而不能创作。由这样的六弊又给读者带来的恶 果:难读,难别择,无感触。

《新史学》一文阐述他的历史进化论基本观点:历史者,叙述进化之现象也;历史者 ,叙述人群进化之现象也;历史者,叙述人群进化之现象而求得其公例公理者也。这是 梁启超在史学理论探索上最有生气的方面。第一点,是把历史与自然放在一起考察,认 为历史社会与自然运动虽不同,但社会与自然都是在进化之中。“进化之大理,不独人 类为然,即动植物乃至无机世界,亦常有进化者存。”社会进化明显体现在人群的活动 方面。

还有一点,他提出了史学功能问题。史学功能用他的话说,就是:“历史者,以过去 之进化,导未来之进化者也。”在这一方面,中国传统史家似乎也没有可取之处。他感 叹:“史乎!史乎!其责任至重,而其成就至难!中国前此之无真史家也,又何怪焉。而 无真史家,亦即吾国进化迟缓之一原因也。吾愿与同胞国民荜路蓝缕以辟此途也。”

梁氏的史界革命,基本否定了几千年传统史学的价值。(注:文中引《新史学》,见《 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九》。)

到了20世纪20年代,梁氏写出《清代学术概论》、《中国历史研究法》、《中国近三 百年学术史》以及《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等著作,联系起来,可以看出其思想变化的 大概。梁氏不再提史界革命,而主张“史之改造”。从“革命”到“改造”,很能说明 新史学思潮的重大变化。“夫使一国国民而可以无需国史的智识,夫复何言。而不然者 ,则史之改造,真目前至急迫之一问题矣。”(注:《中国历史研究法·第三章 史之 改造》,《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七十三》。)

20年代的梁启超似乎革命的锐气少了,但多了一点认真思考,对传统史学不能一概否 定,他意识到:“要之自有左丘、司马迁、班固、荀悦、杜佑、司马光、袁枢诸人,然 后中国始有史。自有刘知几、郑樵、章学诚,然后中国始有史学矣。至其持论多有为吾 侪所不敢同者,则时代使然,环境使然,未可以居今日而轻谤前辈也。”他充分肯定清 人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万斯同《历代史表》、黄宗羲《明儒学案》与赵翼的《 廿二史札记》以及钱大昕、王鸣盛等人的作品。对中国学人在方志与对域外史的研究也 作出了肯定性的分析。又说:“我国史学根柢深厚既如彼,故史部书之多亦实可惊…… 要而言之,自左丘、司马迁以后,史部书曾著竹帛者最少应在十万卷以外。其质之良否 如何,暂且勿问,至于其量之丰富,实足令吾侪挢舌矣。此二千年来史学经过之大凡也 ”。显然与二十世纪初年新史学对旧史学大张挞伐是不同了,但他又不是全盘肯定。

梁启超经过一段反复,他把新康德主义、柏格森的人格主义以及中国的王阳明心学与 印度的佛学混合在一起,最后他又一手瓦解了他早年的新史学理论。

(2)顾颉刚古史辨派的疑古史,发明古史层累地造成的学说,动摇传统史学的根基。这 是史学近代化的又一条路径。

史学近代化是对传统史学的封建性的否定。近代新文化疑古思潮与古代的疑古思潮一 个重要区别,是跳出了经学争议的圈子,疑经不再是为了更好地尊经,它要反对旧文化 、旧经学对人们思想的束缚,是要反对文化专制主义,要求解放思想;要打破三皇五帝 的黄金世界说。顾先生不满意崔述辨古史,其中的第一点是:“崔述著书的目的是要替 古圣人揭出他们的圣道王功,辨伪只是手段。”所以,他只是儒者的辨古史,不是史家 的辨古史。

顾颉刚先生提出了古史层累地造成的学说,既是历史观,也是认识论、方法论。关于 古史层累地造成学说,顾氏作了说明:第一,可以说明时代愈后,传说的古史期愈长; 第二,时代愈后,传说中的中心人物愈放愈大;第三,我们即使不能知道某一件事的真 确的状况,但可以知道某一件事在传说中的最早的的状况。接着又提出古史四条观念: 1,打破民族出于一统的观念;2,打破地域向来一统的观念;3,打破古史人化的观念 ;4,打破古史为黄金世界的观念。

疑古史一开始以全盘否定中国传统史学,造成一时的轰动,但难以坚持下去。后来, 顾颉刚从疑古史到辨古书,努力研究古代文献以建设古史体系,它展现了史学近代化过 程中的另一条更新之道。

20年代后期,一方面是梁启超的新史学理论体系解体了,重点转向方法论探讨方面。 又一方面马克思主义史家构建“现代史学”、“新史学”。[2]同时,史学概论、通论 、方法论和史学史著述大量出现,其中包括相当多的译介作品。

(3)何炳松另启一条史学近代化途径。他输入西方史学理论与方法论同时,又对中国古 代史学思想,对章学诚的史学思想进行研究,汇集中外史学以求新。这条路径,他在《 历史研究法·序》写了自己的想法。该《序》中写于1927年,他说:

唯吾国史籍,虽称宏富,而研究史法之著作,则寥若晨星。世之习西洋史者,或执此 为吾国史家病。殊不知专门名家之于其所学,或仅知其然而终不知其所以然,或先知其 然而后推知其所以然。此乃为中西各国学术上之常事,初不独吾国学者为然也。西洋史 家之着手研究史法也,不过二百年来事耳。然如法国之道诺(P.C.F.Daunou),德国之特 罗伊生(J.G.Droysen),英国之夫里门(E.A.Freeman)辈,或高谈哲理,或讨论修词,莫 不以空谈无补见讥于后世。至今西洋研究史法之名著,仅有二书。一为德国格来夫斯法 尔特(Greifswald)大学教授朋汉姆(Ernst Bernheim)之《历史研究法课本》(

Lehrbuch der Historischen Methode),出版于一八八九年(清光绪十五年)。一为法国 索尔蓬(Sorbonne)大学教授郎格罗亚与塞诺波(Ch.V.Langlois and Ch.Seignobos)二人 合著之《历史研究法入门》(Introduction aux Etudes Historiques),出版于一八九 七年清光绪二十三年。两书之出世,离今均不过三十余年耳。

吾国专论史学之名著,在唐有刘知几之《史通》(中宗景龙时作),离今已一千二百余 年。在清有章学诚之《文史通义》(乾隆时作),离今亦达一百七八十年。其议论之宏通 及其见解之精审,决不在西洋新史学家之下。唯吾国史学界中,自有特殊之情况。刘章 诸人之眼界及主张,当然不能不受固有环境之限制。若或因其间有不合西洋新说而少之 ,是犹讥西洋古人之不识中国情形,或讥吾辈先人之不识飞机与电话也,又岂持平之论 哉?

又说:

著者之作是书,意在介绍西洋之史法。故关于理论方面,完全本诸朋汉姆,郎格罗亚 ,塞诺波三人之著作,遇有与中国史家不约而同之言论,则引用吾国固有之成文。书中 所有实例亦如之。一以便吾国读者之了解,一以明中西史家见解之大体相同。初不敢稗 贩西藉以欺国人,尤不敢牵附中文,以欺读者,夸炫之罪,窃不敢承。襞积之讥,自知 难免。[3]

这是说,中国古代史学里史学理论、方法论著作不多,但我们不必妄自菲薄,中国与 西方史家见解大体相同,也有不同。何氏声称:“不敢稗贩西藉以欺国人”、“万不敢 牵附中文,以欺读者。”他注意到西方史学方面的重大进展,在译介西方史学理论以及 史学方法论方面做出了大量工作,在探索中国古代史学思想的理论与方法论方面,也做 出成绩。

他的主要著作有:《新史学》、《历史教学法》、《历史研究法》、《历史研究法》( 原作为[法]郎格罗亚、塞诺波的合著)、《西洋史学史》(与郭斌佳合译)、《通史新义 》、《浙东学派溯源》等,此外还有一系列论文。在近代输入西方史学理论方法论方面 ,他是有贡献的学人。

何氏指出,新史学的最后目的自然要求产生一部“尽善尽美的”全国国民都应该也都 够阅读的通史。这是巨大的文化工作,是一项振奋民族精神的工作。他说:这种在史学 基础上所做的艰苦的“打椿”的工作,不仅仅是中国史学界进步的现象,而且也十足地 表现出整个民族精神的努力向上![4]

关于何炳松的译介工作有功于史学近代化,朱希祖有评论,他为何译的《新史学》一 书作《序》,说:

我国现在的史学界,实在是陈腐极了,没有一番破坏,断然不能建设。何先生译了

Robinson这部书,是很合我国史学界的程度,先把消极的方面多说些,把史学界陈腐不 堪的地方摧陷扩清了,然后慢慢的想到积极的建设方面去。所以何先生译了这部书,是 很有功于史学界的。[5]

但应该看到,何氏主观意图要沟通中西史学,同样是没有融会成民族性的理论,只能 是中西史学的早期碰撞下的文化嫁接。他的述作重点是在译介上,其中方法论方面的内 容又是主要的。中国史学近代化是很艰难的,理论上完成不了近代化的任务。

(4)还有一批学人在史学近代化过程中,基本上是依托中国古代学术,探索史学更新之 道。传统经史之学的印痕更深一些。

这里有刘咸炘、刘师培、蒙文通以及后来的柳诒徵大体可以归结在这一方面。

蔡尚思曾就史学把顾颉刚与蒙文通作了比较,说:

顾说可以叫做“时间的古史层累说”,蒙说可以叫做“空间的古史分布说”,顾氏在 疑古,推翻旧说;蒙氏在从古,分析旧说。顾氏比较是用歌谣小说的眼光去观察古史; 蒙氏比较是用经学的眼光去观察古史。顾说的适用并不限于古史;蒙说的适用却只限于 上古。同处是:用的都是比较法。[6]

我们作一归纳:

顾氏在疑古,惟翻旧说;蒙氏在从古,分析旧说。

顾氏比较 是用歌谣小说的眼光去观察古史;蒙氏比较是用经学的眼光去观察古史。

顾说适用并不限于古史;蒙说的适用却只限于上古。

同处用的都是比较法。

顾颉刚与蒙文通治史之差异,大部分也是路径之差异。

在这条道路上,又有不同情形。如刘咸炘“于学无所不通,尤专力于史”(注:徐国 光:《推十书系年序》。),他以人为中心贯通生物,以哲理贯通天地生的各种事理。 刘氏提出史学是人事学,进而说明西方的历史哲学,他研究的西方学术的思想,相当广 泛,引用西方诸家说的有:马克思、培根、斯宾塞、柏拉图、桑代雅、叔本华,犬儒学 派、柏格森、罗素、孔德、霍布斯、尼采、黑格尔、康德、等。在方法论上,注意“理 论考证法”,此即逻辑分析法的研究,吸收西学如雷顿的《逻辑概论》、杜威《思维术 》、耶方斯的《名学浅说》、王星拱的《科学方法论》等。

刘氏保持传统学术天地,又努力吸收西方学术之长,会通治史,他的《史学述林》与 《治史绪论》诸书明显反映出在从传统史学向近代史学转型的轨迹,是史学近代化过程一个途径。

总之,我们举例论说中国史学近代化,不同的史家从不同角度做了大量工作,都是有 贡献的。我们看出一个问题,指出古代史学不适应时代一面,由此,进行批判、分析, 以及译介、输入西方学理,这些在建设民族特点的史学是必要的,但仅此,仍然不能实 现更新史学的目的。

古代史学思想与近代史学理论的建构

我们可以看出,史家从不同的角度认同中国传统史学,成为他们把中国史学引向近代 化之途的的重要主张,学术途径异趋往往也表现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在自己的实践中, 体现出史学近代化的特点。一是从理论思想上,重新解读中国古代史学的思想,推进近 代史学思想的发展。二是在历史研究的实践中,进行创新。这有通史方面,有断代史、 专门史、世界史、国别史,以及历史文献的整理等各个方面。中国史学近代化的50年创 造出的业绩,在顾颉刚的《当代中国史学》一书有较为详细的叙述(注:《当代中国史 学》作1944年,是写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以后是中国百年史学的。对于20世纪上半期 的史学在该书中有详细的论说。)。

顾颉刚在《当代中国史学·引论》中把史学近代化过程的史学进步,归结为五个方面 的原因:一是西洋的科学治史方法输入;二是西洋的新史观输入;三是新史料的发现; 四是日本欧美汉学研究的进步;五是新文学运动的兴起。

几十年的摸索,近代学者努力对西方史学理论方法论的介绍输入,但意识到,仅此不 够。邓广铭在《中国史学概要·序》中说:“近今之言中国学术文化者,莫不曰视彼欧 美,落后已甚,亦遂莫不戚然以忧,怵然以惧,皇皇乎谋夫急起直追之道。而于门类途 程之异,其应作分别观者,则多未暇措意究心。夫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中政治、经济、 法律诸科,诚哉吾国之落后,而亟须奋力以赴,以谋方驾也。……至如史学一道,则吾 国之发展为独早,著述之繁富,体裁之美备,义法之精到,合现代泰西学人之论著以相 较,举不能超轶而居先,此则可视吾国之所嘎嘎独造,唯应继续发扬以保持其先进地位 于弗坠者,若必并此而亦舍其祖武,学步邯郸,则断断乎其不可矣。”(注:方壮猷: 《中国史学概要·(邓广铭)序》,上海中国文化服务社,1947年版。)

他们指出中国古代史学思想十分丰富,应当利用这份资源,发展新史学,以体现整个 的民族精神。

再如陈登原,这位史学家著的《历史之重演》,在结论上也许还有不少可以讨论的地 方,但他试图结合中国古代史学思想,探讨历史的本质。他又试图从古代史学思想论说 历史的重演问题,分析历史重演有偶然的、或然的;造成历史重演有经济、环境、社会 风俗、心理学原因(注:上引见陈登原:《历史之重演》,商务印书馆,史地小丛书,1 936年,第33、69、100、133页等。)。在探讨历史动因上,他是多因论者,有些提法也 不准确,但看出了是由客体事物的重演才能在史书中有重演反映。

应当特别指出,梁启超关于史学史的理论是全面构建近代史学理论的开山工作。他虽 然没有写出一部中国史学史,但他在《历史研究法补编》中构想史学史的做法,全面阐 述了对写史学史的看法。

首先,史学史研究是对旧史学批判的需要,又是对传统史学重新认识的需要。从根本 上说,史学史学科是在中国史学近代化过程中形成的史学门类。近代史学家无论是批判 旧史学、建设新史学,都和从史学史角度对传统史学进行清理分不开。

其次,中国近代史学史出现是史学近代化过程中的产物,是新史学的产物。

新史学提倡文化史,而史学史便是这其中的一门学科。梁启超把史学史放在文化史中 。这层道理他在《中国历史研究法补编》分论三的第四章中作了解说,说:

狭义的文化譬如人体的精神,可依精神系统发展的次第以求分类的方法,文化是人类 思想的结晶。思想的发表,最初靠语言,次靠神话,又次才靠文字。思想的表现有宗教 、哲学、史学、科学、文学、美术等。我们可一件一件的讲下去。

梁启超认为史学史最少应该包括四个部分:一、史官;二、史家;三、史学的成立及 发展;四、史学最近的趋势。梁启超还是从中外史学比较中讨论。史官在外国也有,但 不很看重。中国史官很早设置史官,史官地位很受尊重。“中国史学之所以发达,史官设置之早是一个主要原因。”史家具有独立精神,地位同样是很受尊重的。梁氏还指出,中国史学史研究应当与观察史学发展的趋势结合在一起。史学最初与其它学问混杂在一起,到后来史学成为单独的学科,此后,史学还在分化。“中国史学成立以后的最大趋势就是如此。最初很宽,以后愈趋愈细”。这些,我在《历史学百年》中有详细的论说(注:参见拙作:《史学百年》总论第一、二、三章及分论的第十一章《史学史与史学理论》,北京出版社,1999年12月版。本文又有新的思考。)。

正是基于这些考虑,梁启超认为中国史学史很有做史的资格,“最简单也要写出一二 十万字才能说明个大概,所以很可以独立著作了。”

梁启超对中国史学史的理论与方法、内容与结构都作出了说明。表明了在中国史学近 代过程中,他比较全面地认识中国古代史学的价值。他在实际上,是要通过古代史学历 史的研究,总结中国史学思想的精华,以建构近代的史学理论。

结语:研究古代史学思想的时代价值

在进入21世纪,经济全球化、世界多极化和科学技术迅速发展成为新时代的特征。但 全球化趋向又不仅体现在经济上,在信息、文化、生态等各个方面都能体察这种趋势带 来的影响,感受到它的震动。特别是在中国加入WTO后,这样的感受就更为强烈。在信 息上、科学技术上,在文化上,各个方面都可以感受到这种全球化趋向的震动。“全球 化是中国学术界目前最重要的术语之一”。[7]

当代中国史学问题,至少两个点要考虑,一是史学的时代性,一是史学的民族性。这 是上一个世纪史学两个焦点,也是21世纪在全球化趋势下,史学发展的两大中心问题。

中国历史与世界历史是相互影响的,因此,应当把中国史学与世界史学联系起来思考 ,讨论中国史的进程,认识中国史发展的大趋势,讨论历史学建设问题。在全球化过程 中,由于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不平衡规律,民族性的特点鲜明地体现出来。民族性从一 个重要方面,反映出全球范围的政治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规律的要求。

中国与世界之间的影响,是互动的;在文化上,中国文化与外国文化是互补的。历史 研究者要充分认识并揭示这种关联。民族性是新世纪中国历史学的鲜明特色,民族历史 学建设对世界史学发展同样具有重大的意义。中西史学理论是互补的也应当互补。20世 纪的史学近代化给我们留下的启示就在此,只是21世纪史学又有新的时代内涵。当代史 学大变化,正迫使我们努力吸收中外史学的精华,迫使我们努力研究民族史学思想,使 我们的史学得到振兴。

中国古代史学思想有很多民族精神等待我们进一步总结。通过扬弃,中国古代史学思 想中的精华,无论是对发展中国史学还是思考当代世界史学发展的有关问题,都是有重 要的价值。

——历史变化的“趋势说”。在认识历史过程发展上,在认识全球化趋势上,这样的 学说都具有重大意义。从韩非到马端临、王夫之,他们对这一理论都有重大贡献。

——历史盛衰论中的盛衰联系、“见盛观衰”思想,历史本身就是盛衰变动的,盛衰 相互连接,盛中有衰,衰可以复盛。一国一民族的盛衰又和周边乃至世界的盛衰变动相 互联系。

——认识历史兴衰的民为邦本、民贵君轻的理念。

——风俗人心关乎国之盛衰的观点。时代的风俗是一件大事,不可忽视。

——关注历史前途的忧患意识。每一时代的史学家、学人总是系念民族的兴衰荣辱, 体现出史家的时代责任感。

——历史运动的通变观。时代不断发展,一个时代的历史经验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因 此,借鉴历史总是和历史条件联系在一起的,要注意现实的变化。

——天人相关的思想。历史发展过程中,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联系在一起的,孤立看 社会发展要求,而忽视环境的因素,一定要受到自然的报复。等等。

上述专题正是我们要进行的工作。我们一步步踏踏实实地研究,一定会有大的收获。

总之,在几千年历史发展过程中,我们民族的丰富的史学思想是非常宝贵的。今天我 们开展研究,不仅是学术发展的需要,而且也是当代社会发展的要求。

收稿日期:2004-0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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