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启蒙哲学与新人类的发现_梁启超论文

现代启蒙哲学与新人类的发现_梁启超论文

近代启蒙哲学与新人的发现——康有为、谭嗣同、严复、梁启超思想合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近代论文,康有为论文,哲学论文,新人论文,思想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2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2013(2000)03—0001—05

中日甲午战争之后,中国社会的政治生活、经济状况各方面都有重大变化,中国该向何处去?这是摆在中国人面前的时代课题。为了拯救国家,以康有为、梁启超等人为代表的维新派发起了变法维新运动。他们为了给变法维新寻求理论上的支持,一方面致力于中国传统思想的重铸与改造,另一方面第一次吸收西方的人道主义、天赋人权论、进化论等思想。在与守旧派的斗争中,维新派的启蒙思想家们认识到社会的改造首先是对人的改造,只有首先深刻地理解人的本质,了解新时代所需要的新人格,才能更好地推动变法维新,推动中国的进步。因而,此时的思想焦点就集中在批判旧的人学观、对人的重新发现上面,于是建立新的人学观成为哲学变革的主调。康有为、谭嗣同、严复、梁启超等启蒙思想家把握住时代的脉博,对人学观念的变革都各自作出了重大的贡献,他们的思想前后相继,构成近代新人学观发展的基本线索。

众所周知,中国传统儒家人学向来偏重于人伦而忽视个人,尤其是到了汉代大儒董仲舒那里,随着三纲五常的确立,君权、父权、夫权的无上权力被合法化,人也被异化成纲常伦理之网上的纽结。中国传统人学注重群体,忽视个人;注重义务,忽视权力;在人与人的关系上,强调弱者对强者的依附,强者对弱者的支配;在封建伦理的大网上,人实际上变成了种种社会关系的附属品。然而,中国社会进入近代之后,国门大开,中西文化不可避免地发生碰撞,人们的观念也在不断革新,这种旧的人学观显然已经过时。此时维新派思想家们顺应时代的要求,对旧的人学观发起了理论上的挑战,开始思索时代所需要的人格。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近代哲学革新意义的所在。正是由于重新发现了人,意识到人应有的价值和尊严,中国哲学史才掀开了崭新的一页。

一、康有为的博爱哲学

康有为是19世纪末杰出的启蒙思想家,也是戊戌维新运动的领袖。他学贯古今,揉合中西,率先开启建构新人学的风气。他提出的博爱哲学就是一种新的人生哲学。

康有为的哲学是从传统元气说开始的。他提出:“天地之始,易所谓乾元统天者也。天地阴阳四时鬼神,皆元之分转变化,万物资始也。”(康有为:《礼运注》)“孔子之道运本于元,以统天地,故谓为万物本。”(康有为:《春秋董氏学》)接着,他将“元为本”归为“仁为本”,以“不忍人之心”——“仁”作为宇宙之本,从而建立起他的“重仁而爱人”的博爱哲学。正如他的学生梁启超所说:“先生之哲学,博爱派哲学也,先生之伦理的‘仁’字为唯一宗有,以为世界之所以立,众生之所以出,家园之所以存,礼义之所以起,无一不本于仁,苟无爱力,则乾坤应时而灭矣。……故先生之论政论学,皆发于不忍人之心。人人有不忍人之心,则其救国救天下也,故已不能自己。……其哲学之大本,盖在于是。”(《康南海传》,转引自《中国近现代伦理思想史》)康有为的博爱哲学对于人的观念的更新,具有以下几点意义。

首先,突破旧的人学观念,找到了人本学的新视角。他不再将人视为封建伦理大网上的纽结,而是视为有个性的具体存在。他突破了传统儒家的人伦观念,对“爱有差等”的思想做了改造,这是他的博爱哲学的亮点。他说:“仁者,博爱。”(康有为:《孟子微》)并说:“仁,从二人,人道相遇,有吸引之意,即爱力也。而道本于身,施由亲始,故爱亲最大焉。……盖仁者无所不爱,而行之不能无断限”(康有为:《中庸注》)他承认爱有差等,但是他以历史进化论的观点看待社会的发展,认为随着社会发展,“爱有差等”会为“爱无差等”所代替。他强调,人类社会是按照据乱之世、升平之世、太平之世的级次发展进化的。“乱世者,文教未明也;升平者,渐有文教,小康也;太平世,大同之世,远近大小若一,文教全备也。”(《春秋董氏学》)“据乱世”是“亲亲”的时代,人们之间不平等;到了“升平世”,进入“仁民”的时代,人们之间逐渐平等;到了“太平世”,一切平等,贬及天子,无王可言。”也就真正实现了爱无差等,实现了仁的目标。“至太平则人人平等,人人自立,远近大小若一,仁之至也。”(康有为:《春秋笔削大义微言考》卷一)康有为的“爱无差等”说其实就是近代的平等、博爱思想。由此可见,他的三世说是针对封建主义的等级观念而发的。

其次,康有为摒弃抽象的人,向现实的人靠拢。他提出:“圣人不以天为主,而以人为主”(《康先生口说》)因为“人为万物之先”,“超然贵于万物”,“可以参赞天地”(康有为:《礼运注》)“人禀阴阳之气而生也。能食味、别声、被色,质为之也。”(《内外篇·爱恶篇》,转引自《康有为早期遗稿述评》)他直接了当地肯定人欲的正当性和合理性,向存理禁欲的理欲观提出了挑战。他说:“夫天生人必有情欲,今人只有顺之而不绝之。”人欲包含的内容极为广泛,几乎涵盖了现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口之欲美饮食也,居之欲美宫室也,身之欲美衣服也,……用之欲美机器也,知识之欲美学问图书也,……情义妙道之欲入干心耳也……”[1]等等。总之, 这种种欲望正如康有为所说:“普天之下,有生这徒,皆以求乐免苦而已,无他道矣。……”[1]正是由于人生而有欲,要不断地“求乐免苦”, 不断地为满足欲望而努力奋斗,社会历史才得以前进,“不得则忧,得之则乐”,所以人类“日益思为求乐免苦之计,是为进化”。[1]同时,他提出, 礼乐伦理等正是“圣人因人情之所欲悉代宣达之”“其术不过为人增益其乐而已”。这样,伦理道德就不应是压制人们个性天性的工具,而是“为人谋免苦求乐之具”。不仅仅伦理道德是这样,“一切政教,无非力求乐利生人之事。”[1]可见,他将人欲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大力倡导具有现实色彩的新人格,而不再推崇传统儒学中几乎不食人间烟火的“君子”。

再次,康有为立足于人类学的新高度,展望人类社会的未来,企慕理想的大同之世。在他看来,现实世界尤其是他所处的黑暗时代,充满了种种痛苦。那么,人间苦难的根源何在?“总诸苦之根源,皆因九界而已。”[1]所谓九界,是指国界、级界、种界、形界等等。 “吾救苦之道,即在破除九界。”[1]只有破除九界,才能建立起一个“至平、 至公、至仁、治之至”的大同世界。通过对这个理想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道德等方面的具体描述,他构想出一个没有阶级,没有国家,没有私人财产,只有平等和富裕的乌托邦。这个与半封建半殖民地旧中国对立的大同社会,其实是一个“资产阶级的理想化的王国”。虽然这只是康有为的空想,但是它体现了康有为一贯提倡的仁爱、平等的新观念,反映出他对人生目标的追求。由此看来,康有为的大同学也是对传统人学观的猛烈冲击,具有时代的进步性,在当时令人耳目一新,开新人学之先河,起到了重要的启蒙作用。

二、谭嗣同的冲决网罗说

谭嗣同是康有为的“私淑弟子”,也是戊戌维新运动中著名的激进派。他寻求新学,试图把西学同中国的传统思想加以融合。他的代表作《仁学》,猛烈抨击封建纲常礼教,发出了“冲决网罗”的时代最强音。

谭嗣同的《仁学》以仁为核心,以“仁—通—平等”为基本框架。他吸收西方最新科学知识,提出“以太”这一哲学范畴。他说:“遍流界,虚空界,众生界,有至大至精微,无所不胶粘、不贯洽、不管络而充满之一物焉,目不得而色,耳不得而声,口鼻不得而臭味,无以名之,名之曰以太。其显于用也,孔谓之仁,谓之元,谓之性;墨谓之兼爱;佛谓之性海,谓之慈悲;耶谓之灵魂,谓之爱人如己、视敌如友;格致家谓之爱力、吸力,咸是物也。法界由是生,虚空由是立,众生由是出。”[2]可见他力求从哲学的高度寻找世界的物质统一性。 他训“仁”为“从二,从人,相偶之义也”,这就不同于“仁者爱人”、“克己复礼为仁”的儒家思想,而是将着重点置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上,凸显人与人之间自由、平等的交往关系。其实,他所讲的“仁”(有时亦称“以太”),只是近代博爱、平等、自由精神的变相,故称“天地间亦仁而已矣”,“仁为天地万物之源”。[2]义、礼、智、 信等种种品格皆从属于仁,有了仁就能成人成物。所以,不仅性善,而且情亦善;不仅天理为善,而且人欲亦善。“言性善,斯情亦善”;“天理,善也;人欲,亦善也。”[2] 谭嗣同的这种看法与道学家的“存理灭欲”说是针锋相对的。

谭嗣同指出:“仁的通为第一义”,即“仁”的根本属性是通,而通其实就是人与人之间能够自由交往,平等相待,互相沟通。他进一步提出了“四通说”:“通有四义,中外通,多取其义于《春秋》,以太平世远近大小若一故也;上下通,男女内外通,多取其义于《易》,以阳下阴吉,阴下阳吝,泰否之类故也;人我通,多取其义于佛经,以‘无人相,无我相’故也。”[2]他主张取消封建纲常、 中外关系甚至自然界的一切等级、差别对立,要求达到完全的平等,故称“通之象为平等”。在他眼里,“仁—通—平等”就是宇宙的普遍规则,就是社会的终极标准。

基于“以太—仁—通—平等”的思想体系,谭嗣同喊出了“冲决名教之网罗”的口号。他认为三纲五常阻塞了“四通”渠道,造成“君以名桎臣,官以名扼民,父以名压子,夫以名困妻,兄弟朋友各挟一名以相抗拒”的不人道局面。要改变这种局面,唯一的办法就是冲决网罗:“初当冲决利禄之网罗,次冲决俗学若考据、若词章之网罗,次冲决全球群学之网罗,次冲决君主之网罗,次冲决伦常之网罗,次冲决天之网罗,次冲决全球群教之网罗,终将冲决佛法之网罗!”[2]

谭嗣同把批判的锋芒首先直指封建君主,他说:“君臣一伦尤为黑暗否塞,无复人理,沿及今,方愈剧矣。”[2] 他否定“君权神授”说,以社会契约论的观点解释国家君主起源从及君、臣、民的关系,提出“君末民本”、“君者,公位也”的进步思想。在父子关系上、夫妇关系上,他认为中国传统儒家伦理存在着“强遏自然之天乐,尽失自主之权利”的缺欠。照他看来,五伦之中只有朋友一伦有益,因为它体现了“仁—通—平等”的自由平等原则;应以其“为四伦圭臬”,其余四伦“咸从朋友之道贯之”,从而建立起新型的人际关系。在中国建立这种新的人际关系,必须向西方人学习。他指出,“西人最讲伦常”,而且较中国“更精而更实”。在西方,“君臣,朋友也;父子异宫、异财,父子朋友也;夫妇择偶,判妻,皆由两情相愿,而成婚于教堂,夫妇朋友也;至于兄弟,更无论矣。”[2]由此可见, 在谭嗣同“冲决重重网罗”的呼喊中,洋溢着反对封建纲常名教的批判精神。他引进近代的平等、博爱等观念,赋予“仁”的新规定,还在当时起到了解放思想、鼓舞精神的作用。

三、严复的进化人学观

严复是近代中国著名的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他适应近代中国变革的需要,较系统地向国人介绍西方近代的进化论、社会契约论、天赋人权论等学说,成为近代中国传播西学成绩最大的思想家。蔡元培在《五十年来中国之哲学》中公允地指出,传播西学方面,要推侯官严复为第一。严复翻译了赫胥黎的《进化与伦理》并加以注解阐释,从进化论的角度看待人,看待伦理,建立了动态的人学观。

首先,严复用进化论的观点考察社会历史问题,肯定人类社会是不断向前发展的。他在《救亡决论》中明确反对“天不变,道亦不变”的传统思想,认为“吾党生于今日,所可知者,世道必进,后胜于今而己。至极盛之秋,当见何象千世之后,有能言者,犹旦暮遇之也。”[3] 物竞天择的原理具有普遍的适用性,“动植如此,民人亦然。民人者,固动物之类也。”[3]同样,人性、人伦等也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而是在进化中发展的。在严复看来,社会历史的进化固然是一个客观的过程,但人为的努力起着重要作用,因而他反对斯宾塞的“任天为治”说,而赞同赫胥黎的“任人为治”说。他说:“赫胥黎氏此书之旨,本以救斯宾塞任天为治之末流,其中所论,与吾古人有甚合者,且于自强保种之事,反复三致意焉。”[3]在当时的特定的历史时代, 为了“自强保护”,严复强调人的主观能动性,强调人的创造性,突出人在历史中的作用,把救亡和启蒙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其次,严复认为在社会进化中人类的“能群”有着重要作用。他指出,英国之所以变得强大,“此不仅习海擅商,狡黠坚毅为之也,亦其民能自制治,知合群之道胜耳。”[3]而中国之所以落后, 就因为“其群将涣”。要使国民合群,自由是至为关键的保证。他以西方国家为例说,“自其自由平等观之,则捐忌讳,去烦苛,决壅蔽,人人得以行其意,申其言,上下之势不相悬,君不甚尊,民不甚贱,而联若一体者,是无法之胜也。自其官工商贾章程明备观之,则人知其职,不督而办,事至纤悉,莫不备举,进退作息,未有失节,无间远迩,朝令夕改,而人不以为烦,则是以有法胜也。”[3]西方国家之所以如此强盛, 正是因为“以自由为体,从民主为用”。[3]所谓自由, 意思就是“不为外物拘牵”,“自主而无杖碍”。这种自由乃是天赋人权,“民之自由,天之所畀也”。当然,这种天赋人权并不是毫无节制,“人得自由而必以他人之自由为界”。由于对自由观念认同的程度不同,造成了中国和西方在政治、经济、道德等诸多方面的不同。“粗举一二言之,则如中国最重三纲,而西人首明平等;中国亲亲,而西人尚贤;中国以孝治天下,而西人以公治天下;中国尊主,而西人隆民;中国贵一道而同风,而西人喜党居而州处;中国多忌讳,而西人众讥评。其于财用也,中国重节流而西人重开源,中国追淳朴而西人求欢虞。其接物也,中国美谦屈,而西人务发舒;中国尚节文,而西人乐简易”。[3] 严复在字里行间流露的是对“西人”的赞赏。他所说的“西人”其实未必是西方现实社会中的人,而是他心目中的理想人格。

最后,严复看到了要救亡图存,必须走教育治国之路。他说:“是故居今之日欲进吾民之德,于以同力合志,联一气而御外仇,则非有道焉使各私中国不可也。”[3]他主张向人民灌输近代的民主、自由、 平等、博爱等观念,以提高人民的素质,塑造新人格。“政欲利民,必自民各能自利始。民各能自利,又必自皆得自由始;欲听其皆得自由,尤必自其各能自治始;反是且乱。……是以今日要政,统于三端:一曰鼓民力,二曰开民智,三曰新民德。”[3]这力、智、德所指, “盖生民之大要三,而强弱存之莫视于此:一曰血气体力之强,二曰聪明智虑之强,三曰德行仁义之强。”[3]在这三者之中,“开民智”最急, 而“新民德”最重要并且最困难。因为当时中国“民力已苶,民智已卑,民德已薄”,所以必须大力培养人民的爱国心和公德心,讲民主,讲自由,克服国民的“奴性”,振奋民族精神,从而使中国的改革事业得以顺利进行。

四、梁启超的新民说

梁启超是康有为最得意的弟子,也是近代著名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政治家、启蒙家、宣传家,曾因办《时务报》、《清议报》和《新民丛报》,被誉为“言论界的骄子”。虽然他与康有为、严复等人一样,“保守性与进取性常交战于胸中”,但正如郭沫若在《少年时代》中所说,他是资产阶级革命时代的有力的代言者,他的功绩实在不在章太炎辈之下。诚然,梁启超在哲学上的造诣与贡献皆不如康、严等人,但是其《新民说》标志着启蒙思潮在他这里到达巅峰。他对“新人”的思考探索亦集前人之大成,趋于成熟、完善。

首先,梁启超指出“新民”的必要性和紧迫性。他依据西方资产阶级的“公民有机体论”指出:“国也者,积民而成,国之有民,犹身之有四肢、五脏、筋脉、血轮也。未有四肢已断、五脏已瘵、筋脉已伤、血轮已涸,而身犹能存者,则亦未有其民愚陋、怯弱、滇散、混浊,而国犹能立者。”[4]可见, 中国的贫穷落后的根本原因在于国民素质低下,“苟有新民何患无新制度,无新政府,无新国家?”[4]同时, 从解决当时的“内治”和“外交”问题的需要来讲,变旧人为新人是根本之路,因而,“欲维新吾国,当先维新吾民”(《新民丛报章程》)。

其次,梁启超从几个方面具体阐述了新人格的品格:其一,新人应有独立自主的主体意识。梁启超说:“一身自由云者,我之自由也。虽然,人莫不有两我焉:其一,与众生相对待之我,昂昂七尺立于人间者是也;其二,则与七尺对待之我,莹莹一点存于灵台者是也。”[4] 也就是说,他强调的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自由,具体地说,自由就是“排除他力之妨碍,从得己之所欲”。因而,鉴于中国几千年来的封建专制,有感于中国国民根深蒂固的奴性,他特地有书“弟子之言自由者,非对于压力而言之,对于奴隶性而言之。压力属于施者,奴隶性属于受者。”[5]奴隶性是妨碍新人格的建立的最大障碍, “若有欲求其自由者乎,其必自除心中的奴隶始”[5]。而所谓的奴隶心,如其所述, 即“勿为古人之奴隶也”,“勿为世俗之奴隶也”,“勿为境遇之奴隶也”和“勿为情欲之奴隶也”。梁启超针对时弊,要求人们摆脱传统思想的束缚,追求个性的独立和解放。

其二,新人格应具有利群爱国的公德意识。梁启超认为“合群人性”是天赋予人的本性。“群者,天下之公理也”,一方面,“处竞争之世,惟群之大且固者,则优胜而独适于生存”;另一方面,“以物竞天择之公理衡之,则其合群之力愈坚而大者,愈能占优胜权于世界上,此稍学哲理者所能知也。”[5]因此“非得群则不能利己”。 “求如何而后能真利己,如何而后能保己之利使永不失,则非养成国家思想不能为功也。”[4]只要国民坚持“先利其群”的原则, “以一身对于一群常肯挺身而就群;从小群对于大群,常肯小群而就大群”[5]。这样, 国 民自然就会推己及人,爱集体、爱民族、爱国家,团结一致,共御外侮。梁启超呼吁人们应当树立“国家思想”,培养爱国意识,而“言爱国必自兴民权始”,这是由于“我国国民,习为奴隶于专制政体之下,视国家为帝王之私产,非吾侪所与有,故于国家之盛衰兴败,如秦人视越人之肥瘠,漠然不少动于心。”(梁启超:《论中国国民之品格》)可见,只有兴民权,使人民真正成为国家的主体,才能培养出利群爱国的公德。

其三,新人应有冒险精神,敢于走前人没有走过的路。他指出:“天下无中立之事,不猛进斯倒退矣。”[4]中国人应当向西方学习, “欧洲民族所以优强于中国者,原因非一,而其富于进取冒险之精神,殆其尤要者也。”[4]因此,中国人要敢于冒险,积极进取, 勇于克服重重障碍,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而奋斗。

最后,关于如何造就新民,梁启超提出自己的构想。他在《新民说》的开始就提出:“新之义有二:一曰淬厉其所本有而新之;二曰采补其所本无而新之,二者缺一时乃无功。”又说:“所谓新民者,必非如心醉西风者流。蔑弃吾数千年之道德学术风俗,以求吾于他人。亦非如墨守故纸者流,谓仅抱此数千年之道德学术风俗,遂足以立于大地也。”[4]应当“纵观宇内之大势,静察吾族之所宜,而发明一种新道德, 以求所以固吾群,善吾群,进吾群之道。”[4]而且, 他强调“新民”是一种自新。“新民云者,非新者一人,而新之者又一人也,则在吾民之各自新而己。”[4]他主张通过启蒙教育, 使人们自觉地树立起新的行为准则和道德风尚,从而成为独立自主、利群爱国、富于进取冒险精神的一代新人。

综上所述,康有为、谭嗣同、严复、梁启超几位启蒙思想家在中西之学、新旧之学交汇之际,为了回答历史的课题,将理论思考的重点放在“人”的观念的革新上。他们利用从西方拿来的思想武器批判封建专制制度、纲常伦理,批判旧人格,建立新的价值尺度,提倡新思想、新道德,新人格,传达出强烈的时代精神,在当时起到了震聋发聩的作用。其中,康有为为近代启蒙思潮打开了第一个缺口,为新人学开辟了道路;谭嗣同身体力行,向封建制度公开挑战;严复不懈地寻求西学,对思想变革起到极大的促进作用;梁启超疾呼呐喊,倡导启蒙教育,呼唤新民早日问世:他们前后相继、一脉相承,为开拓近代中国新人学思想发展之路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诚然,由于历史的局限性,他们的思想显得庞杂混乱,很多观点颇为幼稚,多是“纸上谈兵”,对于当时救亡图存的紧迫性而言,其新人学颇有“远水不解近渴”之憾,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思想多日趋保守落后,他们在历史舞台上的主角地位也渐为更加激进的革命派所代替。但是,他们作为近代中国“新人”的最早的发现者,则是不容置疑的。他们用新人学代替了腐朽的旧人学,使传统的理想人格让位于具有近代意识的新国民形象,从而宣告旧时代行将结束,新时代已经到来。

收稿日期:2000—0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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