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博楚竹书”“诗论”的文献与模式_毛诗传笺通释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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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简“忞”字与“言志”。

第一简有一个由“文”和“心”符构造的左右结构,并不像编者所隶定的上口下文结构。编者注意到有些像战国文字“吴”。(注:马承源:《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第一册,第126页。)其实,古文吴字口符在左在右的情形都有:参见《师酉簋》、《免簋》、《吴盘》、《中山王鼎》、《吴王夫差矛》、《侯马盟书》古陶古玺等出土材料,以及《说文》“吴”下所录古文等。我们这里隶定为忞字,在简文中这个形体的用法和“文”字是一致的。这里“文”字的使用,主要相应于“言”的关系。儒学诗教强调“言为心声”,是在有关具体联系过程中来规定说明“文”的。所以,“文”指向的文采形式,要表现并制约于作为“心声”之“言”。一部分古文字在构造过程中言符和口符是可以互换的,战国古璽文中“心”符和“口”符较接近。另外,像《侯马盟书》中的部分“心”符也跟“口”符相近。“文”旁加“心”符,更直接标明“文”和“言”的关系。西周时期不少铭文中的“文”形内部有个“心”符,参见《能匋尊》、《曾伯文鼎》、《旗鼎》、《君夫簋》、《文簋》、《史喜鼎》、《伯家父簋》、《师害簋》、《改盨》、《何尊》等器铭文的有关字形,(注: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殷周金文集成》,中华书局,1994年。)也可以从这里取得一些联系,只是有的结构是包孕式,有的是上下式或左右式。一部分古文字结构,加口符与加心符也是可以互换的,如哲字可以替换为悊(参见《说文·口部》“哲”下所录古文)。

从出土的战国文献可以发现,儒学诗教强调“诗言志”和“言为心声”的关系,确实存在着悠久的字源文献基础,并不纯是后来汉儒说诗的傅会。

第二简的“讼坪(平)悳也”与“《××》,×××也”结构类型。

按该简的内容主要是讨论《大夏》的功能。从简文来看,至少在战国时期,这些诗学观念就相当丰富了。该简的“讼坪(平)悳”,编者以为古籍未见二字成词使用,金文中有“平”字从土符的用字类型,坪、平古通用;根据《颂诗》的部分篇目,“平德”为“平成天下之德”云。首先,该处句读很可能存在问题,造成了“讼坪(平)悳(德)也”这一颇为费解的结构。

《诗》的《颂》篇部分,其功能都是“美盛德之形容”的。所以,这里应该读作“《颂》,平德也”。这样就把该简所讨论《颂》的功能意义界定清楚了。至于出现“平德”似乎“不辞”的局面,关键是对“平”字如何理解。根据我们所研制《金文资料库》的筛选,铭文中“坪”字的使用频率是比较高的,春秋战国时期共使用了66次,其中《十七年平阴鼎盖》“平阴”就记作“坪隱”。(注:华东师大中国文字研究与应用中心:《古文字电子资源库》,2002年。)古代文献中有“辩”、“平”、“便”通用的情形,如《尚书·尧典》“平章百姓”、《酒诰》“勿辩乃司民湎于酒”等条,王引之《经义述闻》卷三、卷四都援引大量文献证明平、辩二字关系。惠氏定宇《尚书古义》曰:“平章百姓”,《史记》作“便章”,《尚书大传》作“辩章”。《说文》曰:“采,辨别也,读若辨,古文采与平相似,辨与便同音,故《史记》又作便。”王氏以为,平与辩、便古音可通。《酒诰》“勿辩乃司民湎于酒”,各写本传文皆注作“使”。《广雅·释诂一》:“辩,使也。”《洛诰》敦煌本斯6017“王伻殷乃承叙”,汉石经“伻”字作辩。所以,王氏的解释比较圆通:“平与辩非独声音相近,抑且诂训相同。”(注:王引之:《经义述闻》,江苏古籍出版社,1985年。)据此,这里解释为:“《颂》,辩德也。”基于《颂》在《诗》中主要是“形容盛德”的部分,我们可以理解为“《颂》就是辩德的”。讼字从公符得声,公、容二符在有的文字构形中作为声符是可以互相替换的。如松字,《说文》所收古文又从容得声。《诗大序》讲到《颂》:“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颂》除了通常的“歌颂”,还诉诸舞蹈的“形容”。阮元《释颂》也讲到“颂”字的本义:“颂之训为美盛德者,余义也。颂之训为形容者,本义也。且颂即容字也。容、养、羕一声之转,古籍多通借。今世俗传之样字始于《唐韵》,即容字。岂知所谓《周颂》、《鲁颂》、《商颂》者,若曰周之样子、鲁之样子、商之样子而已,无深义也。三颂各章皆是舞容,故称为颂。”(注:阮元:《揅经室集》,中华书局,1993年。)由此,说《颂》具有“辩德”的功能是孔子诗论中应有之义。说者所谓“平成天下之德”、“直德”(其实,“德”字初文原本从“直”符得声构造)云云,多少让人感到有些含混游移。

以往读者对《毛诗序》所谓“《关雎》,后妃之德也”这类解释性判断句式感到费解,现在据出土的战国文献类型看,应是直承“讼坪(平)悳(德)也”这一结构来的。我们据此可以抽绎出“《××》,×××也”的儒学论诗典范格式,这种典范格式就成为《毛诗序》等后世批评的深层结构。

第六简“乍竞隹人,不显隹悳”与《诗》用虚词。

该简文文句多与《毛诗》传世文献相应,如编者释读为“乍竞人,不显隹悳”等处。(注:阮元:《十三经注疏》,中华书局,1980年。)编者对该处的注释是:此为《烈文》引句,今本作“无竞维人”、“不显维悳”。因简文“乍”与“亡”字形相近,古“亡”、“无”通用,今本“无”为传抄之讹。我们感到这些解释有些勉强,因为很难说今本传抄者也受到《楚竹书》中“乍”、“亡”二字之间形近关系的影响。按该处“乍”即“作”字,商周金文“作”字用了4549次,其中以“乍”为“作”的情形占了4485处。作、职二字《广韵》分别是“则落切”和“之翼切”,上古音“作”归铎部,“职”归职部:二字读音比较接近。这里“乍竞隹人”可能就是《十月之交》“职竞由人”、《桑柔》“职竞用力”等句型的同类。其中的“职”字是虚词,功能相当于句首发语词。“乍竞隹人,不显隹悳”,两句构成对文,后句的“不”即丕,也是虚词。“乍竞”,竞也;“不显”,显也。简文的实际语义就是“竞维人,显维悳”。职字的这种用法,传世古书多见。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卷十一还提到:《左传·襄公八年》引《周诗》“兆云询多,职竞作罗”,言竞作罗也。又《襄公十四年》“盖言语漏泄,则职女之由”,犹言则女之由也。职字皆语词。(注: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中华书局,1989年。)

按今本《毛诗·周颂·烈文》“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不显维德,百辟其刑之”。朱熹《诗集传》将“无”、“不”字都当作实词加以解释:“又言莫强于人,莫显于德,先王之德所以人不能忘者,用此道也。”(注:朱熹:《诗集传》,岳麓书社,1989年。)对照简文,可以明显地发现其说解的牵强。

第八简“少*丌(其)言不(恶),少又安”与孔子取舍的标准。

编者于该处简文采取存疑待考的态度。按这里初步推断,“少*”当是《诗》中的一个篇名,可能现存传世文献中该篇已经被删除了。“少又安”,直解就是“小有忏焉”,又、有二字古书常通用。从年得声,年又从千得声,故可读作忏。《玉篇·心部》:“忏,怒也。”安、焉二字亦通用。所以,用现代的话来说,可以讲成“《小*》其言不恶,稍稍有些怨怒在里面”。

如果上述推断基本成立,那么该篇内容上恐怕比现在看到的《小雅》篇什要“激烈”一些。孔子“诗教”的基调是“怨而不怒、哀而不伤、乐而不淫”,由此达到“温柔敦厚”的中和之美。反过来,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据此推断:正是由于该篇不大符合孔子的根本诗学原则,在整理过程中被删除了?

第九简“天保巽寡悳古”与孔子看重人事。

按该简第一句应读为“《天保》,其得福无疆矣”。蔑疆,金文成语就是“无疆”(殷周使用39次)。对照《小雅·天保》文本记载的具体内容,可知是篇足当孔子“得福无疆”品目。“天保”如《小雅·楚茨》“神保”,亦犹《楚辞》中的“灵保”,所指就是“天神”,通篇是讲天神的降福丰厚。

按第二句编者释读殊为费词费解:“巽(饌)寡,悳(德)古(故)也”。编者认为“巽(饌)寡”句,寡字陈述“巽(饌)”;“悳(德)古(故)”句,“德”字与“古(故)”又属补充说明。语意是说“孝享的酒食不多,但守德如旧”。照这种解释,德、故二字存在的结构关系又跟前面接不上:德字用作动词“守德”,故字解作“如旧”,则当读为“德以故”。否则插进“如”字,有增字解经之嫌。我们这里认为,从用字来看,巽用作饌,寡用作圭;悳,用作动词,就是《说文·心部》现成的说法:“悳,外得于人,内得于己也。”古,不须破字,就是祭祀古礼:整个语句之间可不必断开,用来解释说明上句“得福无疆”的原由。巽用作饌,《说文·食部》说是“具食也”,编者已经揭示并进而说明“泛言之包括酒与食”,与《天保》文本相应相合。我们原来对于《诗经·天保》有关传注文献中将蠲注音为圭,并没有给以应有的注意,原因是缺少其他相关文献的用例。现在从出土文献中找到战国时期用“寡”字的记录,这为我们保存了传世文献各种版本异文纷繁的一条两千多年前读音的联系线索:蠲、圭、寡数字读音接近而通用。《毛诗·天保》记录作“吉蠲为饎”,朱熹《诗集传》蠲下注为“古玄反”;陆德明《经典释文》注释“旧音圭”。马氏《毛诗传笺通释》卷十七引惠栋说:按《吕览》曰“临饮食必蠲潔”,高诱注:“蠲读为圭。”盖三家译本作“吉圭为饎”,故高读从之。瑞辰按:《士虞礼》飨辞曰:“哀子某圭为而哀荐之飨。”注:“圭,潔也。《诗》曰:吉圭为饎。”《周官·蜡氏》:“令州里除不蠲”,注:“蠲读如‘吉圭惟饎’之圭。圭,潔也。”又《宫人》注:“蠲,犹潔也。”引《诗》:“吉蠲为饎”。《释文》:“蠲,音圭。”盖古音蠲读如圭,音同而义亦同,故《白虎通》曰:“珪之为言洁也。”根据以上补缀的文献用字、读音线索,该简的二句可释读为:“《天保》,其得福无疆,是由于具食精洁,合乎古礼。”如此,与《天保》诗中之义若合符节。

《诗集传》“蠲”字注:“言斋戒涤濯之洁。”按朱熹的解释,本章原与祭祀精洁、尸传神意相联系;但孔子论诗着眼用心,拈出偏重“饌洁、合古”等较实在的人事方面:两者的差异显而易见。

第十简“关疋之”与“《××》之×”语式及诗学基调。

该简所评论篇目是关于《邦(国)风》类的。编者将简文从也从攴的字形释作,破读通怡。这样,在编者看来,孔子是拈出“怡”字来作为《关雎》品目的。按对照简文“也”字的写法,该字形可隶定为,《说文·攴部》解释为“敷也,从攴也声,读与施同。”段玉裁注:“今字作施,施行而疲也矣。施,旗旑施也。”施的本义是张乐施乐,《说文》同部释“敷”、“旑”二字为互训。如此释读,不烦破字,而且和现存今本《诗·风·关雎》内容相吻合。该篇三章曲终奏雅:“琴瑟友之”、“钟鼓乐之”云云,《毛传》解释“德盛者宜有钟鼓之乐”。《论语·八佾》论《关雎》,是所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个诗学基调,从现存该篇的表现来看,就是当情感发展到一定阶段时,要有礼乐的成分参与进来,加以调和节制。简文的末句“以色俞(喻)于豊(礼)”,也是讲这个关系。从这个意义说,《关雎》置于《诗》三百之首,恐怕也体现了孔子整理诗篇的美学理念。从句型表达来看,“《关雎》之施”即“《××》之×”,为儒学解《诗》的典范格式。如《毛诗序》所谓“《关雎》、《麟趾》之化”、“《鹊巢》、《驺虞》之德”等等,但是关于这个字作为品评单位的具体落实比较困难。

同样,第十一简有“《关雎》之,则其思賹矣”句,也应由此而得到解释:賹形对照古陶文賹字从贝从益,在此借用为谥。《尔雅·释诂上》:“谥,静也。”《关雎》篇出现“寤寐思服”也就是“静言思之”的描写。又第十二简有“好反内(纳)于豊(礼),不亦能乎”的文字,也与此统一。上句仍是指诗人将寤寐思服之情诉诸“琴瑟友之”、“钟鼓乐之”的礼乐铺张,下句才自然出现“能”也即善施的称道,拿现在的说法就是善于安排。“不亦……乎”的句型结构,在《论语》文献系统里是很多见的,可以说是一种常态。

第十三简“不亦知恒乎”与孔子诗论中“知”的范畴。

编者以为该简中的从工从又之形待考。按金文“攻”字从攴、亦有从又结构者,如《臧孙钟》等,具见于同一器铭之上。所以,该简此字即读作“攻”。在简文中的用法犹《论语·为政》“攻乎异端”之攻,专心从事之意。整段语意谓“不去专致于不可能之事,不也就是懂得了恒常之理吗”?从该简上下文来看,简文应该隶定作“知”字,后面涉及支配对象;而并不是作“智”字即自动词用法的解释。据我们研制开发的《金文资料库》,《中山王壶》铭文知字的写法跟简文字形相同。这里评论《汉广》的内容,又见于前面数简。如第十一简“《汉广》之知,则知不可得也”,第十简“《汉广》之知”等。《汉广》三章,都是重章迭唱“不可休息”、“不可求思”、“不可泳思”、“不可方思”等,是一种自知追求不可能实现的理致。这其中反映一种“恒常”的关系,诗人守常思变,简文论者多以“智”即”知”字作为品评的用语,如评《卷而》(今本作“卷耳”)篇的“不智(知)人”等。

孔子拈出“知”字来品评该篇,体现出来的“知”的观念,相对于经学传世文献中常见的“知人论世”等关系,其联系及差异较明显。此一批评概念,传世经学文献及相关研究一向未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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