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程哲学的异同变化及其对陆王心学的影响,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异同论文,其对论文,心学论文,程哲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过去学术界在对宋明理学创始人程颢、程颐的研究中,一种观点认为,二程哲学没有什么分歧;另一种观点则认为,二程哲学有同有异,存在着区别,但未注意探讨二程哲学的异同变化,即二程哲学由相同到相异的转化,因此不能说明程颐思想前后的矛盾之处。此外,过去学术界及历史上对二程与朱熹一派关系的研究比较透彻,但未注意研究二程与陆王心学一派的关系,尤其未注意联系二程哲学的同异变化来论述其对陆王心学的影响。本文试就上述问题作一探讨,以就正于方家。
一、二程哲学的同异变化
程颢、程颐哲学的相同处是主要的,尤其在元丰八年(1085)程颢逝世以前。二程哲学的最大相同是程颢、程颐共同创立了天理论的哲学体系,这对中国哲学及宋明理学的发展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后世理学或以性为理、或以心为理的不同流派,都从二程天理论的哲学体系里吸取其基本的思想理论,在二程天理论哲学体系的基础上,或加以继承、发展,或加以扬弃、创新,都没有脱离天理论的价值思想体系。这说明二程作为宋明理学的创始人,其哲学的相同方面是主要的和基本的。
然而,二程哲学又存在着相异处。这个相异处主要表现在程颢的融通合一、守约内求与程颐的体用二分、知识积累、内外结合之间的差异。这不仅体现为程颢的心一元论哲学与程颐体用二分哲学之间的矛盾,而且表现为程颐后期思想与前期思想的矛盾,正由于程颐后期思想发生了变化,倾向于体用二分,才与程颢及自己早期所持的心学观点产生矛盾。
(一)心、性、理为一 程颢以及程颐早期均持心、性、理为一的心学观点。程颐指出:“心即性也。在天为命,在人为性,论其所主为心,其实只是一个道。”(《程氏遗书》卷十八)认为心性相通为一。程颢在与张载讨论“定性”问题时,提出了“性无内外”的思想。其性即指心,性无内外也就是心无内外,取消主观与客观的差别,把客观归之于主观。对此,朱熹指出,程颢所谓“定性”中的性即是心。他说:“‘定性’字,说得也诧异。此‘性’字,是个‘心’字意。”(《朱子语类》卷九十五)二程论心性关系,均强调心性等同,混淆二者的区别,这不仅表现在对心性关系字面的叙述上,而且对心性范畴各自内涵的规定也是相同的。心、性均具有宇宙本体和儒家伦理的涵义,在本体论和伦理学方面,心性具有相同的意义,故心性一元。
不仅心性一元,而且心与理也是为一的。程颐指出:“在天为命,在义为理,在人为性,主于身为心,其实一也。”(《程氏遗书》卷十八)认为心、性、理等都是相通为一的。程颐进而提出“理与心一”的命题。他说:“理与心一,而人不能会为一者,有己则喜自私,私则万殊,宜其难一也。”(《程氏粹言》卷二)程颢也在“理与心一”的基础上,强调心理就是一物,开陆王心学“心即理”思想之先河。他说:“心是理,理是心。”(《程氏遗书》卷十三)认为二者是一回事,不必区分它们。这就把本体范畴主体化了。需要指出,二程在提出“理与心一”,“心是理,理是心”的命题时,仅是一般性的叙述,还没有展开论证,但到了陆九渊心学那里,则发展成为“心即理”这种带普遍性的心学原理了。一般说,程颢的心学思想一以贯之,而程颐到后来则发生了变化,但在程颐思想未发生变化之前,他与程颢的心学思想是一致的,均主张心、性、理为一。
(二)融通合一与体用二分 如果说,二程哲学的相同处是主要方面的话,那么,当程颐思想发生转变后,二程思想的歧异也是十分明显的,这体现了程颢、程颐各自哲学的特点。
程颢哲学的特点是讲融通合一,不讲体用之分。其心一元论哲学比较纯正,贯彻始终。心与性、理、道等本体范畴直接合一,本体范畴以主体的形式出现,心把整个宇宙囊括在内,天下无心性以外的事物。由心性一元出发,程颢对气、情等物范畴不予重视,不注意区分性气二者,强调“性即气,气即性”(《程氏遗书》卷一),把性与气、本体范畴与物范畴直接合一。这与程颐注重性与气、性与情的区别,在区别的前提下把二者结合起来的思路不同。而程颢对陆九渊不专论事论末的心本论哲学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程颐思想发生变化后,其哲学的特点是讲体用二分。他不仅以体用言性气、言性情,而且以体用论理气及道气关系。指出理是本体,“气,形而下者”(同上卷三),理决定气,气从属于理,“有理则有气”(《程氏粹言》卷二),理与气的这种形而上下的体用关系不能颠倒。在道气关系上,程颐也以道为形而上之本体,以气为形而下的事物。指出:“阴阳,气也。气是形而下者,道是形而上者。”(《程氏遗书》卷十五)认为道比气更为根本,是阴阳之气之所以存在的根据。以上可见,程颐以性、理、道等为本体,以情、气、阴阳等为本体的作用,注意区分二者,讲体用的分别。
(三)守约内求、何必读书与知识积累、内外结合 在方法论和认识论上,二程哲学之间的分歧也是明显的。程颢主张守约内求,忽视知识,程颐则强调积累知识,以求贯通,讲内外结合。表现出各自不同的特点。这对后世的朱陆也产生了不同的影响。
程颢明确提出守约,认为泛滥则无功。他说:“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进诚心,其文章虽不中不远矣。所守不约,泛滥无功。”(《程氏遗书》卷二上)守约的前提是省外事,也就是摒除对外界事物的认识,而内求于心。认为只要内求于心,便可进其诚心,而不违“中”的原则,并指出守约便是主敬,其要旨在近求于内,而不必远求于外。他说:“学者不必远求,近取诸身,只明人理,敬而已矣,便是约处。”(同上)程颢并强调心性不可外求。指出:“只心便是天,尽之便知性,知性便知天,当处便认取,更不可外求。”(同上)显然,程颢守约内求的思想排除了对外界事物的认识和知识积累。程颢曾说:“何必读书,然后为学?”(《程氏遗书》卷三)这种内求于心,不必读书的思想体现了程颢心一元论哲学的特点。
与程颢不同的是,程颐强调知识积累和内外结合。要达此目的,就必须外求,向外探索。他提出格物致知说,把认识外物纳入格物穷理的范围。指出:“格,至也,如‘祖考来格’之格。凡一物上有一理,须是穷致其理。穷理亦多端:或读书,讲明义理;或论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皆穷理也。”(同上卷十八)其格物的物既指性分中物,又指外物。程颐承认外物存在的客观性,主张通过格物来穷理。穷理则通过读书,应接事物等间接或直接地与外物相联系。这就具有某种外求的倾向,在外求物理的过程中,以认识内心固有的天理。故又具有内外结合的思想。
程颐认为,格物穷理的过程,即是知识积累的过程。他说:“格物亦须积累涵养。”(同上卷十五)并指出:“须是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自有贯通处。”(同上卷十八)通过日格一物,一点一滴地积累起来,掌握广博的知识,由积习达到豁然贯通,以认识天理。这与程颢守约内求,忽视知识,不必读书的思想迥然有别,而对后世朱熹一派产生了重要影响。
质言之,程颢讲守约内求,不必读书,程颐讲知识积累,内外结合。这与他们的心一元论哲学与体用二分哲学的差异是密切相关的。正因为程颢具有融通合一的心一元论哲学倾向,所以他强调内求于心,不向外探求,轻视知识,不必读书。而程颐体用分二的哲学承认现象世界即物的世界的客观存在,所以主张通过探求外物、知识积累,内外结合,达到认识心中之天理的目的。程颢、程颐哲学的差异是十分明显的,这是在二程哲学基本相同基础上的差异,但也是客观存在的,反映了各自哲学的特点。
二、二程对陆王心学的影响
陆王心学在宇宙观方面的特点是以心为宇宙本体,世界万物均以心为存在的根据和产生的本原。这与朱熹反对以心为宇宙本体的思想形成鲜明的对照,而成为宋明理学思潮中的两大家。陆九渊提出“心即理”的命题,王守仁提出“致良知”说,对心学的发展作出了贡献。从宋明理学思潮发展的脉络看,心学是对朱熹道学的发展和补充。如果说,程(主要指程颐,同时也包括程颢)朱道学产生的原因是为了批佛,重整儒家伦理,把代表儒家伦理的理(即道)提升为宇宙本体的话,那么,陆王心学产生的原因则在于“正人心”,以解决道学确立及高度成熟后,人们只追求道学的语句,并不按义理办事,或祖述程朱,终日读书穷理而无所得,使“道问学”流于形式的问题。于是陆王心学着重从主体上寻求思想理论即义理的来源和根据,以打破外在、超越的天理一统学术界的局面。正因为陆王心学从主体上探求天理的来源和根据,把天理主体化,故对于体用范畴不予重视,并反对心理二分,心性二元,以保持心一元论哲学体系的完整性,体现了心学自身的特点。在陆王心学形成和发展的过程中,二程哲学及其同异变化对其产生了客观的影响,这主要表现在:
(一)心理合一,心性一元对陆王心学的影响程颢在心理关系上主张心理合一,认为“心是理,理是心”,开陆王心学“心即理”思想的先河。程颐在思想转变前,持心性一元的观点,这对陆九渊心性一物、王守仁“心即性”的思想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在二程的思想里,既有“心是理,理是心”及“理与心一”的成分,又有“性即理”的内容,陆九渊和朱熹分别吸取并发展了其中的某一方面,以至形成“心即理”与“性即理”思想的分歧。使二程思想中某些不甚明显的差别成为朱陆两大理学流派公开的观点分歧。
程颐在心性论上早期持心性一元的观点,认为心即性,在天为命,在人为性,论其所主为心,其实是一回事。后来其思想发生了转变,在与吕大临讨论“中”的问题时,提出心兼体用的观点,倾向于以性为心之体,以情为心之用。程颐早期的观点影响了陆王心学心性一元论哲学。陆九渊把心性视为一物,王守仁也指出:“心也、性也、天也,一也。”(《王文成公全书》卷二,《传习录中·答聂文蔚》)把心性等同,以一心囊括整个宇宙,认为天下无性外之物。这是受程颐“心即性”思想影响的结果。而程颐后期的观点则影响了朱熹,朱熹据此提出“心统性情”的思想,并发展了程颐心兼体用的观点。
(二)不讲体用,融通为一对陆王心学的影响程颢哲学的特点是不讲体用,融体用为一。程颐早期的思想也是如此,后来发生了变化,讲体用二分。程颢哲学的这一特点对陆王心学产生了影响,并得到陆九渊的肯定。他说:“伊川蔽固深,明道却通疏。”(《陆九渊集》卷三十四,《语录上》)于二程中称赞程颢。虽然陆九渊自称自己的学术无所受,是“因读《孟子》而自得之”(同上,卷三十五,《语录下》),但他也承认“伊洛诸公,得千载不传之学”(同上)。显然受到二程的影响,这主要是受程颢的影响。
程颢不讲体用之分,把本体范畴与物范畴融通为一,强调“性即气,气即性”。受其影响,陆王均不讲体用之分,把体用融通为一。这是因为,陆王既然从主体上寻找思想理论的根据和万物的本原,只承认有一个心的世界,故对于代表客观物质的范畴不予重视,其哲学体系中没有气、器等的地位,所以不须分别体用。陆九渊强调“不专论事论末,专就心上说”。王守仁也把气视为良知的属性,无独立存在的位置。并指出“气即是性,性即是气,原无性气之可分。”(《王文成公全书》卷二,《传习录中·启问道通书》)这是对程颢“性即气,气即性”思想的直接继承。王守仁与陆九渊一样,其心学特点表现为不讲本末之分,抹煞体用、本末的区别。他说:“庶几器道本末之一致。”(同上,卷七,《礼记纂言序》)道器合一,本末一致。本末体用统一的基础在于心,以保持心的完整性。这些都是受程颢思想影响的结果。
(三)守约内求对陆王心学的影响与程颐强调知识积累,内外结合的治学方法有所不同,在方法论上,程颢提出守约内求的治学原则,主张守约,内求于心,反对外求,泛滥无归。程颢的这一思想影响了陆王。陆九渊从其心学立场出发,强调内求于心,忽视知识,不立文字,主张读书不求甚解。这与程颢守约内求,忽视知识,不必读书的思想十分相似。陆氏心学不受儒家经典的束缚,以六经为我心的注脚,崇尚心悟的倾向便是受程颢轻视经典,“不下一字训诂”(《程氏外书》卷十二),重心灵领悟思想的影响。
王守仁心学也受到程颢思想的影响。王守仁在方法论上强调贵在自得,内求于心,以心为是非的标准。他说:“夫学,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非也。”(《王文成公全书》卷二,《传习录中·答罗整不空庵少宰书》)通过内求于心,把圣人的权威置于心的权威之下,体现了他不盲从旧权威的思想解放精神。王守仁不仅把圣人置于心的权威之下,而且把圣人之作——儒家经典也称之为记载心之常道的工具。他说:“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同上卷七,《稽山书院尊经阁记》)这是对陆九渊“六经注我”思想的继承,并受到程颢轻视经典,把辑录《五经》称为“玩物丧志”的见解的影响。王守仁并强调,求道“需从自己心上体认,不假外求始得”(同上卷一,《传习录上》)。这与程颢反对外求的思想是一致的,说明程颢的治学方法对陆王心学确实产生了影响。
从以上二程对陆王心学各方面的影响可以看出,二程作为宋明理学的开创者,其思想中的心学因素与陆王心学是彼此沟通的。陆王心学尽管在心学理论上大大完善了二程的心学观点,但不可否认,作为宋明理学思潮中的心学流派,陆王思想的重要源头出自于二程,这是孟子学说及佛教心学均不可替代的。
三、陆王对二程思想的扬弃和发展
在宋明理学史上,陆王心学的崛起具有客观的必然性。不仅体现了宋明理学发展的趋势,而且对中国哲学的持续发展也具有重要意义。陆王心学对二程思想的发展,主要表现在对程颐思想的扬弃和对程颢思想的丰富与创新上。
(一)对程颐思想的扬弃陆王对程颐的思想既有吸取又有批判。一般说,吸取的主要是程颐早期的心学观点,批判的则是后期形成的体用二分等观点。陆王在扬弃中发展了程颐的思想。
陆王修正了程颐哲学讲体用二分的观点,把体用、本末融合为一。这既是对程颐思想的修正,又是对程颢思想的吸取和发展。陆九渊通过扬弃程颐哲学,不讲体用之分,不专论事论末,专就心上说,其心学体系中没有气的地位。这遭到了朱熹的批评:“陆子静之学,看他千般万般病,只在不知有气禀之杂,把许多粗恶底气都把做心之妙理。”(《朱子语类》卷一百二十四)朱熹站在体用二分、理本气末的立场批评了陆九渊。陆九渊则从心一元论哲学出发,不讲形而上下之别,反对体用二分,从心学的角度扬弃了程颐的体用二分哲学。这也反映了朱陆哲学的区别。
王守仁哲学亦具有忽视差异的趋同倾向。他扬弃了程颐性气二分的思想,坚持性气一体论。他说:“程子谓:‘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亦是为学者各认一边,只得如此说。若见得自性明白时,气即是性,性即是气,原无性气之可分也。”(《王文成公全书》卷二,《传习录中·启问道通书》)认为程颐之所以提出性气二分的观点,是为了纠正学者各认一边的偏差,只得如此说,无可奈何罢了。但只要从本原上认得心性一元的道理,则性即气,气即性,性气原本就没有区别。这是对程颐思想的修正,亦是对程颢观点的继承。
程颐既讲心与天的联系,又讲心与天的区别。指出:“天地无心而成化,圣人有心而无为。”(《程氏经说》卷一,《易说》)认为天地无心,圣人之心也是自然无为,与天地变化无关。并指出:“圣人本天,释氏本心。”(《程氏遗书》卷二十一下)从而表明心与天存在着区别。王守仁则从心一元论哲学出发,强调心即天,扬弃了程颐心天有别的观点。他说:“心者,天地万物之主也。心即天,言心则天地万物皆举之矣。”(《王文成公全书》卷六,《答季明德》)认为心即是天,心把宇宙万物囊括在内。此天实际上是指天理,心即天,天理便具有了主体的意义。从而本体与主体融合为一。这是对程颐以及朱熹思想的扬弃。
陆王心学对程颐思想的扬弃还表现在,陆九渊从批评程颐天理人欲之分入手,提出了心学的存心去欲的思想。他说:“天理人欲之言,亦自不是至论。若天是理,人是欲,则是天人不同矣。此其原盖出于老氏。”(《陆九渊集》卷三十四,《语录上》)认为天人同一,本之于心,反对天理人欲相分的观点。指出:“天理人欲之分论极有病。”(同上卷三十五,《语录下》)陆九渊之所以批评程颐天理人欲之分的观点,是因为天理人欲之分有导致天人相离的倾向。这是他心一元论哲学的逻辑所不允许的。由此,陆九渊把天理人欲之分改造为存心去欲。他说:“夫所以害吾心者,何也?欲也。欲之多,则心之存者必寡;欲之寡,则心之存者必多。故君子不患夫心之不存,而患夫欲之不寡,欲去,则心自存矣。”(同上卷三十二,《养心莫善于寡欲》)由心本论哲学导出存心去欲的理论,以修正程颐存理去欲的思想。
(二)对程颢思想的丰富和创新 陆王心学的思想源头出自于二程思想中的心学因素,尤其出自于程颢的心学倾向。但陆王,尤其是王守仁又大大发展了程颢的心学思想。这主要表现在:把程颢以及程颐思想中的心学成分发展为完整的心学体系。如果说,在二程的思想体系里,程颢的心理合一、守约内求、不讲体用之分,程颐的心性一元等思想只是一些心学因素、成分和倾向的话,那么,经陆王的丰富和创新,这些心学因素、成分和倾向则发展成为完整的心学思想体系,并风靡于明中叶时的学术界,打破了朱熹道学一统天下的局面。
在宋明理学思潮发展的过程中,形成了各个不同的学术流派。从学派性质上分,主要有程(颐)朱道学、陆王心学,以及以张载、王廷相为代表的气学等三派。程颢之所以没有成为心学的代表人物,而主要以理学开山著称,心学也主要以陆王命名,这是因为程颢的心学思想尚不完备,未成体系,有待于发展。然而,他已经提出了一些值得注意的心学命题和观点,只是尚未展开论证而已。陆王在程颢心学倾向的基础上,吸取其心学观点和命题,并加以论证和丰富发展,从而创立起完整的心学思想体系,使之成为一大流派,崛起于宋明理学思潮之中。这表明,心学在程颢时代,还没有正式确立,但已在酝酿形成之中。也就是说,成体系的心学流派是在陆王之时确立的,在此之前,处于酝酿形成的过程中,而程颢则开风气之先,有功于陆王心学的建立。
陆王对程颢思想的发展创新具体表现在,陆王心学把程颢心理合一的以天理为最高原则发展为陆九渊“心即理”的以心为最高原则,又发展为王守仁“心之本体即良知”的以良知为最高原则。程颢的心学倾向经陆王的两次发展,大大丰富了宋明理学的心学理论,使之成为能够与程颐、朱熹的“天理论”相抗衡的思想流派。程颢虽然提出“心是理,理是心”和“道在己”(《程氏遗书》卷一)等命题,具有明显的心学倾向,但其哲学仍强调天理至上,以理而不是以心为最高原则。这是因为,二程创立理学之时,所面临的主要任务是如何把儒家伦理提高到本体的高度,以抗衡佛教精致的思辨哲学。而天理论是统一儒家伦理学与哲学本体论的最直接、最好的理论形态。由此,程颢通过创造性的理论思维,自家体贴出天理来,以天理作为其哲学的最高范畴,完成了时代所赋予的创建天理论的历史任务。所以尽管程颢哲学有心理合一的倾向,但尚未把心作为其哲学的最高原则。
陆王则不同,由时代发展所决定,他们创立心学思想体系是为了纠正天理论哲学高度成熟和流行后出现的弊端。而能够与天理相抗衡的只是包容了天理的内心和良知。于是陆九渊在南宋朱学盛行之时提出了“心即理”的思想,从“先立乎其大”和“尊德性”入手,强调一个心字,把天理纳入心中,以心统一整个世界,从而以心为最高原则,建立起与程朱的天理论相抗衡的心学思想体系,把程颢的心学倾向加以创新发展,变天理至上为吾心至上。
尽管陆九渊创心学思想体系,以图纠正朱学的流弊,但随着程朱道学被定为官学,成为学术界的定论。王守仁为了纠正靠记诵程朱词章来猎取功名利禄和朱学繁琐空疏的弊端,在陆九渊“心即理”思想的基础上,提出“致良知”说,以良知为心之本体,把心、良知、天理等同,而突出心之良知的能动作用。认为良知是天地万物赖以存在的根据,是先验的认识主体和道德原则,是知善知恶的是非之心,运用之妙,存乎良知,只要致其良知,不论愚夫愚妇,个个做得圣人。从而树立起良知的最高权威,把陆九渊以心为最高原则发展为以良知为最高原则。经过陆王对程颢心学倾向的两次发展,丰富了心学的理论,扩大了心学影响,使之成为左右明代思想界逾百年的学术思想。溯其源,是对程颢思想的继承和创新。
如上所述,二程哲学的同异变化及其思想中的心学因素对陆王心学的形成和确立产生了客观的影响。探讨其异同变化,对于深入研究宋明理学发展演变的历史、研究理学流派的分野及各派理论的特点,具有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