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手机媒体的青少年身份认同研究,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青少年论文,身份论文,媒体论文,手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20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5420(2012)03-0015-05
一、引言
随着计算机与无线通信技术的飞速发展,手机媒体已经渗透到青少年学习、工作和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正处于生理成熟期与心理转型期的青少年受到其深远而广泛的影响。根据Erikson的观点,青少年正处于人生的转折与过渡时期,面临着探索与建立个体的自我认同的核心发展任务[1]。在日渐复杂的社会生活与冲击碰撞的多元价值观念中,手机媒体深刻浸染到青少年追寻、思考、质疑与探究身份认同的过程中,在他们的人生角色转换中扮演了较为重要的角色。
青少年时期是个体自我认识和自我发展的起点阶段,最重要的人格特征就是寻求认同。认同大致上可以分为两个层面,即自我认同与社会认同。前者是一种内在认同,它是个人依据个人经历所形成的、作为反思性理解的自我,主要表现为青少年自我意识的迅速觉醒,他们开始寻思自己是谁,价值何在,人生定位与目标是什么;后者的直接对象是行为的普遍和客观的社会意义,表现为青少年开始思考他们在社会中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归属于何种群体等等。
二、“在场”、“缺场”造就“移动身份”
在现代社会中,手机日益成为青少年社会交往的重要媒介,成为他们信息交流的理想工具,用于管理疏离、接近或亲密的关系,协调与处理不断变化的日常活动。手机号码正逐渐成为青少年建构亲密关系与接入社交网络的代码。通过手机媒体的联系,青少年建立起一个虚拟而庞大的社交网络。国外已有研究证明,虚拟交往可以被看做青少年展开交往的另一场所,在此过程和空间中青少年能够发展他们的自我认同和自我概念[2]111-127。建构自我认同的过程中需要不断的自我反思并与朋友交流,青少年正是在不断进行和发展的朋友交往中确立并完善个体的自我认同。手机媒体可以帮助青少年合理管理和发展个人身份,维持与拓展社会网络,提高青少年社会网络的支持性,增进友谊和亲密关系,进而为青少年营造一个支持性的参照群体和友好和谐的交往氛围,从而有助于青少年自我认同的建立。而另一方面,没有手机则会让青少年“自我感觉到被排除在友谊团体和社会网络之外”[3]16-19。
青少年在身份塑造中需要和社会大众持续不断地协调价值观与行为表征,与他人产生认同,由此产生了一种身份的流动性,这使得探讨青少年的“移动身份”成为可能。移动身份含有双重含义。一方面,它指代青少年身份受到媒介使用,特别是个人移动通信媒体的影响。另一方面,它也意味着正如青少年与朋友、家庭的关系易于变化一样,他们处于社会规范和价值观念不断协商与反思的过程中。青少年在使用手机时经历着情感与智力的挑战,青少年的身份本来就是移动的、易变的与发展的。移动身份的概念表明身份是流动的,青少年在不断地反思他们是谁,如何表明身份,并与哪类群体产生身份认同。手机普遍存在于青少年的文化语境中,它帮助青少年更新自我认知,与他人协调沟通,有利于青少年形成身份的流动性,进而帮助他们增强群体交往与群体身份。
在使用手机的过程中,青少年可以在其身处的实际物理空间与其社交网络中私密的精神空间之间做出选择,或是在偶遇的社交关系与他们主动选择的社交关系之间进行取舍。在喧闹拥挤的公交车或是地铁上,青少年埋头进入手机这个巨大的虚拟世界中,虽然作为一种身体上的在场维持在特定的物理地点,但同时,他们也作为一种非物质的在场而出现在另一个空间,这种非物质的在场则意味着他们的精神相对于物理背景而言已经缺席。阿诺德认为,手机传播中人们“在场的缺场”将那些在身体上与之接近的人忽略掉,把他们从社交的“在场”中除去,转而给予身体上未在场的人更多的重要性,将他们转移到沟通的“在场”[4]231-256。比如在一次家庭聚会中,青少年感觉与自己的亲戚长辈没有办法产生共鸣,就会选择使用手机作为自我隔绝的一种途径。青少年通过使用手机这种方式,可以将注意力从当下的人际交流中分散出去,非常明显地表明他与在场人群的疏离。无论是利用手机发短信、玩游戏或是接入移动互联网等等,都可被视为向同在场的其他人暗示,他们此时是精神缺席的。通过手机,他可以连接到外部空间,与外部空间的他人产生认同。
作为一项重要的通信工具,手机促进了青少年的沟通进程以及智力和情感的体验过程。但作为一项技术工具,手机又能使人们易于受到控制。手机的基本特性与功能在于随时随地地可接触与可获得,这种特性与功能固然便利了青少年的生活,却也造成公共领域与私人生活的重叠穿插,或者说是不同时空的界限模糊。无论青少年是自觉开机保持随时可以联络的状态,还是在与同辈群体的娱乐时间被迫被长辈召唤,青少年原本私密的认同空间已然被成人所侵袭与占领。与此相对照的是,目前在传统的家庭结构中,使用手机这一行为更多是由青少年帮助其父母,青少年业已成为家庭中手机使用的中心和权威建议的来源。青少年的“技术专家”身份改变了家庭中知识方面的权威结构,这有助于提高青少年的权威和独立性,有助于增强他们在家庭中的影响力[5]323-351。这种代际交流中的平等性或是更进一步的“文化反哺”可能会侵蚀传统家庭的权威结构,将有利于新型的亲子关系、代际关系形成。手机媒体在家庭中的使用,便于父母与青少年平等相处,为其采用民主型的教养方式提供了一个契机。青少年也能相应赢得父母的尊重,提高其在家庭中的地位,从而有助于青少年自我认同的建立与发展。
三、“数字分享”构建社会认同
手机媒体齐聚了传统媒体的诸多功能特性,手机除了最为基本的通话功能、短信功能之外,还能听歌、上网、拍照、读书、记事等等,这些功能基本上涵盖了青少年生活中的需求。不少青少年将手机媒体当做自己的移动生活日志,记录自己的每日经历,保存新近的记忆想法,存储文字或视觉形式的美好时刻。“手机个性化空间主要反映用户的自我和身份,不仅可以使手机使用更加个人化,而且也是用户个人身份和角色的象征。”[6]青少年的手机存储卡中呈现出他们的生活故事:不仅仅是呈现为文字信息、照片和视频等,同时还包括图标、铃声、音乐列表等表征事物以及日记本、地址簿、闹钟等均储存和显示着用户的个人经历与活动,手机已经深刻浸染于青少年的日常活动中。
一位白领青年利用手机支配生活的一日流水账如下:早晨,翻看手机的日历看今天有哪些工作安排。上班乘坐地铁途中,拿手机听歌或是阅读手机报,周遭发生什么事情,赶紧掏出手机拍照分享至微博。上班时用手机与客户洽谈,与朋友约好晚饭时间地点。下班后拿手机上网接收新邮件,晚上睡觉前看会儿手机电子书,最后不忘调好手机闹铃。手机已经深刻渗透到青少年生活的许多维度,在学习生活、娱乐交流等领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个人身份作为数据空间中的产生内容存在于手机媒体之中,虽然这些记录作为一种存储空间上的磁性模式呈现出一种物质表现,它的真实性却体现在数字定义的空间领域中。手机的存储信息揭示了手机用户的自我感知,以及将其确认个人身份的充分感受。移动或是数字日志,可能无法从根本上区别于传统的相册或其他的个人日志,但与之相比,数字日志中的数据是现成的,易编辑和私人化的。青少年可以与朋友一起通过观看手机中的照片集并加以评论,重温共享往日时光或是了解他人的个人生活和经历,从而能够引发集体回忆或洞察对方的个人经历。
同时,手机媒体为青少年人际交流提供了大量的应用服务,丰富了青少年生活记录与人际交往的手段。青少年广泛利用手机接入微博、人人网、街旁网、优酷网等社会化媒体。青少年可以在这些网站上建立个人的主页,在朋友之间分享内容并进行交流,得以“在社会交往的无尽之流中穿梭前行”[7]167。微博虽然主要依托于互联网,但手机已然成为微博最便捷的发布终端之一。微博的主要特征是内容发布的便捷和信息更新的迅速,同时还包括UGC理念①下潜力无限的微内容生产与发布平台。手机媒体恰好完全契合了微博独创性和时效性的特征。青少年通常根据个人兴趣爱好来选择所关注的微博信息类型,拥有相似兴趣的青少年逐渐聚集起来,青少年群体裂变成了单独的亚文化集群。街旁网是青少年喜闻乐见的基于真实位置的手机虚拟社区,它在传统的社交服务所拥有的时间、人物、事件之外,成功引入了第四个维度:地点。青少年可以使用街旁网来“签到”自己目前所处的地点,用数字化方式记录足迹,分享心情。这些依托手机虚拟平台的人际交往,包括与同学、朋友和亲人的联系,或是参与特定的社会团体,都能相应增进青少年的社会支持水平、建立人际关系的能力、对生活意义的感知兴趣,增强青少年的归属感,从而有助于青少年自我认同的建立和发展。
在心理成长的过程中,青少年渴望得到集体的认同,而其丰富性、差异性的特点同时也意味着认同的相对性与不确定性。各类手机虚拟社区的出现进一步强化了青少年群体认同的实践过程,兴趣倾向相似的青少年通过网络传播手机相关的信息资讯、衍生服务等。在一些大型手机专业论坛中,根据不同手机的品牌、型号、操作系统会区分成不同的板块,青少年在自己所隶属的板块中与他人交流分享手机使用的心得体会,共享一些手机桌面、图片、主题、铃声、应用程序等网络资源。猫扑、天涯、百度贴吧等网络论坛中都专门开设了“手机应用”板块,在这种以手机相关主题团聚志同道合者的虚拟平台里,吸引了大批手机应用的青少年爱好者,他们在这些网络空间中自由地表达与交流思想,“因合作性互动而达成的彼此需求的满足让群体成员之间建立起了积极的情感”[8]120。在交流分享的过程中,群组得以建立,这些群组集中体现了青年亚文化身份认同中的集体认同,青年亚文化在这些认同中,主流文化意识不断地被颠覆,为群组最大程度地发挥效用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此外,一些手机应用在青少年群体中俨然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流行现象,这种流行可能是最新的一些手机段子,也可能是时兴的手机程序,或是一些手机屏保,以任何一种符号表现形式在短时间内迅速而大量的流传。在这种广泛复制的深层次背后,自然有着青少年对这一符号表现“人以类聚”的意向。甚至如果没有及时更新手机程序或是手机应用,都会被同辈群体看做是陈旧过时的或是脱离群体的。
四、消费语境下的“符号认同”
在目前的消费语境中,手机媒体并不只是一种具有使用价值的物质实体,同时它也体现出生活风格和文化习俗的表意特征。“消费在社会学意义上的重要性在于它既是建构认同的‘原材料’,又是认同表达的符号和象征。”[9]4-14对于青少年而言,手机消费不仅是一个经济的、物质的过程,更多的是一种符号性活动,是一个涉及文化符号与象征意义表达的过程。青少年通过消费手机来表现其品位格调、生活方式,借助手机消费来表达和传递意义和信息,以达到建构身份并协调与他人的关系。
从目前手机的消费形态来看,层出不穷的手机流行时尚本质上就是一场象征意义不断更新和改写的历程。各类手机专柜、手机卖场甚至手机商业街的蓬勃兴起构造起青少年的消费天堂,不同手机品牌、手机型号、手机款式的更新换代总能引发青少年的消费热潮。各种与手机消费相关的符码信息占据着传播媒介的重要篇幅,青少年通过对各种手机商品信息、流行时尚以及消费空间的享用而实现其对手机商品意义的解码,进而表达其符号认同的含义。青少年关注或购买新潮手机,不仅是一种单纯的消费行为,而是建筑一种自我表现的生活方式,以此作为体现自己个性的重要手段,也是强化自我概念的需要。青少年相较于其他消费群体较为特殊。他们在这个特定时期积极寻求认同,期望通过和他人区隔来显示自身的独特性,以完成自我认同;同时又希望获取他人的接纳,由模仿来寻得安全感与归属感,以完成群体的社会认同。一方面,青少年在消费手机过程中,会比较在意如何使其与众不同、彰显个性。因此,对于他们而言,手机消费不仅是购买与使用商品的行为,还是创造经验或自我形象的活动。不论是吊饰、贴膜、贴纸、彩铃等手机饰品,青少年都会费尽心思地打造出自我风格,他们将手机视为自身延展的躯体般那样地细心呵护。通过这些审美改造,青少年“使自己成为其社会与文化效忠从属关系的活生生的指示,主动地和富有生产力地活跃于意义的社会流通过程中”[10]174。相对于其他年龄阶段的人而言,青少年对表达自我概念的欲望更加强烈。对他们而言,自我形象是最重要的声明,他们透过消费什么、怎样消费来做个人声明,认为其他人会根据消费行为来评判他们。
另一方面,对某种消费风格的共同拥有,是青少年辨识的重要外在标志,同时也是他们得以相互辨认的内在价值。手机的符号消费在青少年的群体认同中具有仪式与图腾的标识功能。青少年购买手机的目的之一就在于对其消费符号价值的占有和表现,而商品的符号价值总是与某种特定的意义或象征紧密联系在一起。青少年通过占有与使用符号化了的手机产品,可以表明其生活态度、审美趣味、价值品位等与个人身份密切相关的文化品质。“作为亚文化群体开发了群体内部生活的核心关切、惯例和晋级等一系列社会仪式,依靠它们建立了群体的认同,它们采纳和适应这物质客体——商品和财富,并把对其进行重新组织化成为一种独特的风格,表达了它们的作为一个群体存在的集体性。”[11]在消费手机的这一过程中,青少年通过了解知晓并实际践行手机所蕴含的符号意义,大致可以反映出青少年真实的群体身份和价值取向等特征。同辈群体的手机消费方式也会深刻影响青少年的具体消费行为[12]27-31。手机作为一个款式和功能不断推陈出新的个人消费品,青少年非常注重从手机介入程度较高的同学、朋友处获得购买所需的专业信息,以便帮助自己做出更有效的购买决策。已有研究发现参照群体对大学生手机购买决策的信息性影响是最强的[13]73-76。
青少年处于人生转变的重要时期,自我认知并不清晰,在探寻与塑造个人形象时时常感到迷茫,不少商家会利用品牌写真通过其符号意义塑造青少年的自我认知。一些手机厂商或是移动运营商都会邀请青少年普遍喜爱的明星代言,手机产品、通讯服务与青少年的偶像崇拜间形成文本互涉的关系,这些商品服务由此具备了偶像的符码,附着在商品内涵中的明星气质、优质偶像等表征形成一种诱导性的认同框架,吸引着青少年对此类手机商品的消费。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手机已经外化为偶像的替身,成为青少年感知偶像的现实素材。但事实上,商业浪潮中的符号消费信息在表达中更多地诉诸青少年的消费欲望而非消费需要,青少年手机消费的风潮极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即沟通或联系的需求已不再是青少年手机消费的出发点,各种消费欲求成为真正主导青少年手机消费的原动力。青少年群体容易被这种消费欲望所俘获,从而导致自我认同的感官化和肤浅化。在消费异化下,青少年容易被引向商品拜物的方向上去,使其陷入了在消费异化中认识不到自己真正需求的境地,最终成了手机消费的机器。
收稿日期:2012-07-06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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