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性别与人口发展笔谈——社会性别与人口发展的关系，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性别论文,人口论文,社会论文,笔谈论文,关系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主持人：吕红平
河北大学人口研究所所长、教授
主持人语 社会性别(Gender)是一个不同于生理性别(Sex)的概念，是社会基于生理性别的差异，在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对男女两性的行为、角色进行不同标准的规范和塑造的产物，是后天注入的，是家庭、社会长期教育和影响的结果。社会性别理论是在西方女权运动中逐渐形成和发展起来的一种解释和分析性别关系的理论，重点关注性别角色和性别关系，在系统分析女性和男性的角色、利益、需求和权力关系基础上，力求通过向女性赋权，从制度上扶持和保证女性发展，改善女性地位，让两性都能在发展中受益，共同分享发展的成果，以改变男女两性不平等的关系。
在我国全面建设小康社会与和谐社会过程中，一方面仍然存在着男女不平等问题，另一方面人口问题中也掺杂着性别问题，性别问题与人口发展紧紧地交织在一起。认识和解决好人口问题，尤其是从社会性别视角认识人口发展中的性别不公正问题，对于有效控制人口增长、降低出生婴儿性别比、提高女性人口素质、改善妇女就业状况、实现人的全面发展等均具有重要影响。
社会性别理论和人口发展理论在以往被分别运用于女性研究和人口研究两个不同的领域，而实际上二者之间有着密切联系，相互影响，相互作用。把社会性别与人口发展结合起来进行分析，是一个全新的视角，也是一种大胆的尝试，对于深化对人口问题的认识具有重要意义。本次笔谈选取四个论题，从不同侧面论述了社会性别与人口发展的关系，相信会对这一研究的深化有所助益。
中图分类号：C92-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3637(2007)03-0014-03
经过30多年卓有成效的工作，我国在缓解诸如人口增长过快、贫困人口过多等一系列重大问题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巨大成就和宝贵经验。但与此同时也遇到了许多新的人口问题，比如人口素质问题、出生性别比问题、人口安全与健康问题、社会保障问题等，而且这类问题又多与性别相联系。如何解决这些问题，本文将从一个新的视角做出分析和探讨，即在社会性别与人口发展的关系中把握解决人口问题的途径。
一、社会性别——研究人口发展的新视角
在人类社会发展历程中，社会性别规范无处不在。社会性别，作为人类社会组织性活动的一种制度，存在于不同文化的任何历史阶段。当然，不同文化、不同历史阶段的社会性别有着不同的具体规范和表现形式。社会性别理念常常体现在人们所作的各种选择和决定中，包括政府和其他各种权利机构的决策、两性角色的认同等，对人口规模、人口结构、人口素质等产生着深远的影响。因此，社会性别成为研究人口发展的一个新视角。
社会性别原本是女性主义的分析范畴和研究及决策方法，是同女性主义的目标相联系的，即对男权社会的男性中心文化提出批判和质疑，改造人类知识体系，最终达到改造社会的目的。这一终极目标事实上和人口发展的目标是一致的。因为，性别问题不仅仅是某一性别本身的问题，性别平等是社会发展的一部分，也是人口发展的题中应有之意。保护女性权益不仅仅是某一个机构或部门的责任，要实现性别平等，就必须把社会性别融入发展主流，从整体的角度把女性关注的问题融合到发展之中，把女性的能力和贡献与社会发展的目标相结合，把女性的需求与经济结构调整、产业政策、反贫困、环境保护和社会管理等联系起来，各方面协调联动，在发展中促进性别平等，进而实现人口发展。
人口发展是一个内涵丰富的范畴。它不但包括人口数量的变化，而且包括人口素质和构成的变化。人口发展注重人口本质关系的变化与改善，只要人口素质和人口构成有改善、有进步，即使人口数量没有变化，也可称为发展。就完整意义上说，人口发展是指作为社会生活主体的人口，随着社会生产方式的进步和社会经济条件的变化而发生的数量变化，以及质量、构成和各种外部关系不断由低级向高级运动的过程。[1]从人口发展的定义可以看出，人口发展的内容不仅包括人口数量、人口素质和人口结构方面的变化，而且包括与人口数量、质量、构成相关的各种外部关系的变化。
考察人类发展的历史可以发现，随着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和生产方式的不断演进，人口发展经历了由低级向高级的进化过程。这个过程中不仅有人口数量的增减变化，更有人口素质和人口结构的改善与优化，同时还伴随着人口与其相关因素的协调发展，这是大趋势，但也不排除其间出现的各种体现着不平等社会性别规范的不和谐音符。
人口的性别构成和年龄构成是人口的自然构成，本应是人口自然变动的结果，但是，这种自然变动往往受人为选择的影响。比如，我国B超技术的普及使用，在降低了出生缺陷发生率的同时，也使胎儿性别鉴定成为可能，人为的胎儿性别选择导致了出生婴儿性别比偏高。人口性别构成的最根本原则是男女两性在数量、素质和结构上的均衡，这样才能保证人口再生产的顺利进行。出生婴儿性别比偏高带来的人口性别结构的非均衡状态，不利于人口的可持续发展。这种非均衡状态的持续，不仅使人口再生产难以顺利进行，而且必将导致一系列严重的社会问题，人类的生存与发展也必然出现危机。
人口发展除了包括人口数量、素质和结构方面的变化特征外，还包括与这些方面相关的各种外部关系的变化。比如与可持续发展密切相关的效率与公平问题，特别是妇女能否公平地享有参与发展的权利的问题。借口“效率优先”是市场经济的原则而剥夺妇女公平参与的权利，是对可持续发展理念的背离。应特别强调的是，人口发展是有妇女参与的发展，没有妇女的参与和发展，就谈不上人口的发展，至少要对人口发展大打折扣。
近年来，基于我国的特殊国情，学术界开始关注人口结构问题。一些学者认为“规模问题在目前和今后十几年仍然是第一位的问题，结构是第二位的问题”[2]。另一种观点则主张“中国人口数量问题与结构问题并举”[3]。这些观点的交锋，说明人口结构问题不论在本质上还是在形式上都已被纳入人口发展的范畴。人口结构是一个庞大的体系，我们可以从多个视角去研究，从社会性别的视角去研究这一问题，更能从本质上揭示问题的根源，促进人口发展。
二、社会性别对人口发展的影响
社会性别理论从产生到发展，始终和人的发展紧密相连。社会性别分析方法被广泛运用于发展项目的制定和评价当中，注重研究具体政策或项目对男女两性产生的不同影响，并致力于消除发展中的不平等和歧视现象。因而，社会性别理论对于促进女性发展是积极、有效的，意义十分重大。女性发展是人口发展的一部分，但是长期以来，女性发展落后于男性发展，落后于社会发展，已经成为阻碍男女两性和谐发展的关键所在。
社会性别对女性发展的影响只是影响人口发展的一个方面，除此之外，对人口规模、素质和结构也有显著影响。
传统的社会性别分工是有利于人口增殖的。因为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分工模式，一方面使女性将“生育”视为自己的天职；另一方面，不参与社会劳动的女性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养育更多的孩子。社会性别理论打破了传统的社会性别分工模式，主张女性走出家庭，参与社会活动，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放到家庭以外的领域，因此有利于人口控制，促进人口发展。
社会性别理论对女性发展的关注，很大程度上是对女性发展能力的关注，包括提高女性的身体素质和文化素质。有研究表明，女性素质对人口发展有明显的促进作用。文化程度的高低通过影响女性的学习、就业、事业的成功与否等，影响到生育数量的多少和质量的高低。因为文化程度高的妇女，有较强的事业心，希望走向社会并在经济上独立。一方面，她们受教育时间延长，必然推迟婚龄、缩短育龄期，直接减少生育子女数量；另一方面，她们因获得就业机会，不仅需要职业培训、文化和技能学习，而且要追求事业的成功，不得不耗费更多的精力和时间，因而她们大多不希望多生。育龄妇女的文化程度与生育率的高度负相关性已经广为人知。这是因为受过良好教育的育龄妇女一般更具备“经济人”的理性，更能冷静、客观地对待生育的成本和效用，因而也就更能做出符合时代潮流的生育决策，她们往往更看重生育的质量以及对子女的培养。随着女性文化素质的提高，她们对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认识和接受能力也随之提高，同时也能够自觉地运用生理卫生和生殖知识，掌握和运用科学的避孕节育方法。从这一点看，社会性别理论有利于提高人口素质，进而起到促进人口发展的作用。
社会性别理论提倡通过优化人口结构，实现促进人口发展的目标。倡导社会性别主流化，就是试图通过干预社会政治和文化，改变男权社会中女性的弱势地位，使社会资源在两性之间公平分配，优化各种社会结构，特别是优化权利结构中的性别分配。改变对女性的歧视，还可以起到平抑出生婴儿性别比的作用，优化人口性别结构，促进人口发展。
但是，社会性别理论在运用中有时并不能起到促进人口发展的作用。比如，并不是所有针对女性的发展政策和项目都能真正促进女性发展，实现男女平等。通常认为，设立针对女性的发展项目或机构必然会对女性发展起到促进作用。但是，大量的事实说明，虽然与以往相比，女性的社会状况有所改善，但与男性相比，她们的社会地位并没有显著提高。为什么在实施了大量的女性发展项目并且建立了促进女性发展的机构后，女性地位在很多情况下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提高呢？主要在于许多措施和项目虽然是针对女性的，但有时也是有性别盲点的，它们没有详尽地分析和考虑女性与男性的社会性别关系，其中包括女性的权益、角色以及对传统社会性别关系的挑战。因而，许多针对女性的发展政策和措施有时不但没有促进女性发展，反而更加重了她们的负担，使发展成为不可持续的，有时还强化了传统的社会性别结构。[4]
人口发展意味着两性的和谐发展，确立女性的社会地位并不意味着对男性地位的剥夺。其实，社会性别理论原本提出的就是在发展中关注两性的不同需求，尊重两性自己的选择，尊重人权，包括女权，但不仅仅指女权。所以说，社会性别理论有利于促进人口发展，实现两性的共同发展与和谐发展。
三、人口发展对社会性别的影响
从前面的分析中可以看出，人口发展得益于社会发展，社会发展是人口发展的基础和保证。那么，社会发展是不是一定能促进社会性别和谐呢？
首先，人口发展促成了社会性别问题的显现，进而促进了社会性别理论的深化。正是人口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系列问题，使人们透过生理性别差异，看到了各种问题的真正元凶——社会性别不平等。比如，在一些国家和地区受到人口过度膨胀的困扰时，另一些国家和地区可能正为人口不足而担忧，为什么有些国家出生婴儿性别比会升高。面对这些现实的人口问题，人们一方面会用传统的思维方式寻求答案，在有些现象难以自圆其说的时候，便开始寻求新的思维方式和解决办法，社会性别理论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得到形成、传播和发展的。
其次，人口数量的过快增长，阻碍女性发展，进而加剧了性别间的不公平。对人口数量增长的要求，使女性忙于生养和照顾孩子，不能参加社会活动和加强自身学习，因而难以分享社会发展成果，更难以提高自身素质。人口数量的过快增长显然不利于女性发展和性别公平的实现。
第三，人口发展包括儿童发展，儿童发展有利于社会性别发展。儿童发展包括儿童身体和心理两方面的发展。婴儿死亡率下降，可以免除女性在婴儿死亡率较高情况下过多的补偿性生育，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妇女的负担。另外，儿童的健康发展保证了儿童的存活率，可以使人们不必通过多育来实现养老的目的，这实际上也是对妇女的解放。在社会养老体制缺失的情况下，有利于解除人们对养老的后顾之忧。
第四，人口发展可以改变妇女的社会性别角色。“五四”时期，西方女权运动被当时的中国知识分子看成是西方先进文明的一种象征，他们认为，在现代文明中，人权应该包括女权。承认女权，就是承认了女性应有的社会地位和权利，从而为妇女发展带来了第一缕曙光。虽然这还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社会性别意识，但却是中国妇女解放的开端。
通过对社会性别与人口发展关系的透视，我们不仅看到了人口发展中蕴含的错综复杂的社会性别关系，更看到了解决人口问题的曙光和新途径。倡导社会性别平等，应该纳入到人口发展的大框架内，使两者互相促进，共同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