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与起源--解读德里达“文献学”中的形而上学“本原”问题_文字学论文

文字与本原——德里达“文字学”对形而上学“本原”问题的解构,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本原论文,文字学论文,形而上学论文,文字论文,德里达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1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8862(2004)04-0024-06

一 西方形而上学中的本原问题与德里达“文字学”的哲学意义

说到德里达的“文字学”,国内学界一般认为它是对西方传统语言学的解构:它颠覆 了传统语言学中言语与文字的等级关系,解构了传统语音中心主义和逻各斯中心主义, 因此也解构了在场形而上学。(注:这方面的研究可参见尚杰的《德里达》,湖南教育 出版社,1999。)这当然是对的,但还不够。因为这种理解没有抓住德里达的文字学与 整个西方传统形而上学之间更深刻的关系,即它本质上乃是对整个西方传统形而上学的 基本问题——本原(origin,arche)问题的解构。它对语音中心论和在场形而上学的批判 ,也应当从这个角度去理解,才能显示出其更深刻的意义。

西方哲学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本原问题:即“万物的本原是什么”。从泰勒斯到亚里士 多德,这个问题一直贯串希腊哲学,最终在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中获得了自己专 门的理论形态——形而上学。形而上学就是后物理学或元物理学。它追寻的恰恰是那超 出具体存在者之上、使其存在得以可能的本原或根据。在《形而上学》中,亚里士多德 对前人提出的各种本原进行了总结,在此基础上形成所谓“四因说”。“四因”表明本 原(或根据)有不同的层次;相应地,本原(根据)问题也就有各种不同变式。(注:海德 格尔在“论根据的本性”一文中对此问题的历史演变进行了讨论。见马丁·海德格尔: 《路标》,孙周兴译,商务印书馆,2000,第142~204页。)

两千多年后,海德格尔在其《形而上学导论》中把形而上学的基本问题规定为“为什 么存在者在而无反倒不在”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一问题追问的也就是“本原”或“ 根据”:“究竟为什么在者在……?为什么,这就是说,根据是什么?在者由何根据而来 ?在者处于何根据之上?”(注:海德格尔:《形而上学导论》,熊伟、王庆节译,商务 印书馆,1996,第4页。)可见,从古希腊到现代,根据问题、本原问题一直是西方形而 上学的基本问题。所谓不同的形而上学,只是它们提供的答案不同罢了:或者是理念, 或者是神,或者是绝对精神,或者是先验主体性,抑或是强力意志,等等。而它们之为 形而上学所具有的模式、面对的问题,则为一。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即万物总有 一个本原、有一个根据,问题只在于它究竟是什么。德里达的文字学在西方哲学史上的 意义,首先就在于它是对本原问题本身的解构。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它才是对整个西 方形而上学的解构。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德里达的文字学与整个西方形而上学之间的关系 ,以及它的意义,目前的国内学界还少有人做。(注:叶秀山在“意义世界的埋葬”一 文中曾涉及这个问题,见《中国社会科学》1989年第3期。但专门从这个角度探讨德里 达文字学意义的论文和著作还是很少。)本文就是试图以他对索绪尔语言学的解构为切 入点,在这方面做一初步的尝试。

首先让我们对德里达早期的思想道路作一简要回顾。我们会发现,对本原问题的解构 从一开始就潜藏在他的思想中,而且这种解构始终与他对文字的关注联系在一起。“文 字与本原”,宛如一根红线一直贯串着他早期著作。

他第一部著作是《胡塞尔哲学中的发生问题》。如书名所言,该书探讨的主题即意义 的“本原”或“发生”。这时文字与本原的关系尚未凸显,但已潜伏其中。他指出,在 胡塞尔那里,哲学的第一任务就是对意义“本原”的重新激活,而文字恰恰就是这种激 活的可能性条件:因为激活必须从现有“传统”出发,而传统正是由文字构成。(注: 见德里达:Le problème de la genèse dans la philosophie de Husserl,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s,1990,第四部分第二章;同上书,见“告读者”。)此外 ,德里达在这里已经意识到,在意义诞生的“开端”即“本原”那里,“不可还原的差 异”早已存在。他自己承认:这就是延异(différance)思想的原型,⑥而“延异”又正是他后来所说的“原文字”(archi-écriture)。显然,“文字学”的种子在那里已经播下了。

德里达公开发表的处女作是《胡塞尔“几何学起源”:翻译与引论》。在这里,“文 字与本原”的主题开始凸显。“几何学起源”是胡塞尔后期的一个文本,它直接探讨的 就是观念对象的本原(起源)问题。在探讨本原问题的《胡塞尔哲学中的发生问题》之后 ,德里达又独独选择这个文本为对象并作了一个数倍于它的引论,这足以表明本原问题 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该书除去继续发挥前书中的一些基本观点之外,还得出了一个更进 一步的结论:文字不仅是记录已准备好了的原初意义的符号,而且自身就是真理和意义 发生于其中的本原。(注:见德里达:《胡塞尔“几何学本原”:翻译与引论》(英文版 ),tr.by John P.Leavey,Jr.University of Nebraska Press,1989,p.97。)“文字学 ”的基本思想、它对本原问题的解构已经出现了,但“文字学”本身还没出生。

1967年发表的《声音与现象》是对“文字与本原”这个主题的进一步展开。该书表面 上讨论的是“胡塞尔现象学中的符号问题”,但最终还是归结于“文字与本原”的关系 :它的主要意图是解构传统形而上学的语音中心论,指出在声音(言语)中就已经有“原 文字”在运作,就已经有踪迹、延异在起作用。不仅如此,原初的意义构造和内时间意 识的时间化,也已经是延异的过程,是文字的踪迹。因此,文字就不仅是记录言语的符 号,而且还是本原的“替补”。最终,在传统语言学中作为本原之替补的文字,反倒成 了替补上去的“本原”:“文字与本原”在这里成了“文字是本原”。

同年发表的《论文字学》是德氏“文字学”的出生证。“文字与本原”的关系终于第 一次作为主题直接登场:全书共分两大部分,每一部分都始于“文字”而终于“本原” 。(注:详见该书目录。De la grammatologie,Les éditions de Minuit,1967;德里 达:《论文字学》,汪堂家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9。下引该书文献,页码前法后中 ,个别译文参照法文版有改动。)该书对传统的本原问题进行了系统解构,其结论是: 如果说有“本原”的话,那“文字”(踪迹、延异、替补)才是真正的“本原”。当然, 这里的“文字”和“本原”都必须打引号,因为它们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文字和本原 。

“文字学”对本原问题的解构涉及各个方面:传统形而上学关于语言、意义、历史、 时间等等的本原的看法都是它解构的对象。本文自然无法囊括所有这些,我们将把目标 主要限定在:澄清言语、文字与德里达所说的“原文字”之间的关系。我们将表明,对 于德里达来说,言语并不是(狭义)文字的本原,文字也不是言语的本原。事情毋宁是, 它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本原”,即“作为本原的原文字”。所以德里达的“文字学”绝 不是对言语与(狭义)文字之传统关系的简单颠倒,毋宁说,它是在言语与文字的区分之 前,寻找一个更原本的、作为它们共同“本原”的原文字,而且这个意义上的原文字作 为踪迹还将是对一般本原问题的解构。

二 语言的本质:差异系统

在西方传统形而上学看来,意义、言语(声音)与文字这三者之间有着鲜明的等级关系 :思想高于言语、言语高于文字。用亚里士多德的话说就是:言语是思想的符号,文字 是言语的符号。(注:亚里士多德:《范畴篇·解释篇》,商务印书馆,1959,第55页 。)因此,文字是符号的符号,替补的替补。所以在西方两千多年的哲学史中,文字一 直被放逐于语言、逻各斯和真理之外,一直到索绪尔都没有改变。他在《普通语言学教 程》将语言现象区分为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两个层次,(注:索绪尔:《普通 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1996,第28-36页、47页、31页、164-165页、 167页、101页、103页、166页、102页。)在这种划分中,没有文字的位置。文字在哪里 ?在语言的外部,它与语言的内部系统无关。(注: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 凯译,商务印书馆,1996,第28-36页、47页、31页、164-165页、167页、101页、103 页、166页、102页。)

然而真的无关吗?文字真的在语言的外部吗?

让我们先来讨论索绪尔对语言的理解。在索绪尔看来,语言的本质既不在声音,也不 在文字,(注: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1996,第28-36 页、47页、31页、164-165页、167页、101页、103页、166页、102页。)而在差异。他 说,“对人类天赋的不是口头的言语活动,而是构成语言——即一套和有区别的观念相 应的有区别的符号——的机能”。(注:《普通语言学教程》第31页。中译本中将

signes distincts和idée distinctes译为“不同的符号”和“不同的观念”,易造成 误解,因为索绪尔这里用distinct意在强调符号与符号之间、观念与观念之间的区别性 。见Cours de linguistique générale,éditions Payot & Rivages,1995,第26页 。)可见,在索绪尔看来,语言的机能并不等于口头的言语活动的机能,而首先是制造 区分和差异的机能。语言首先就是区分和差异。至于这种区分和差异是以声音的形式还 是以文字的形式表现出来,则是次一级问题。所以他说:“在词里,重要的不是声音本 身,而是使这个词区别于其他一切词语的声音上的差别,因为带有意义的正是这些差别 ”,“声音是一种物质要素,它本身不可能属于语言。它对于语言只是次要的东西,… …语言的能指更是这样;它在实质上不是声音的,而是无形的——不是由它的物质,而 是由把它的音响形象和其他的任何音响形象区分开来的差别构成的”。(注:索绪尔: 《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1996,第28-36页、47页、31页、164-1 65页、167页、101页、103页、166页、102页。)索绪尔这里明确地说,语言的能指是音 响形象的差别,而不是音响形象本身。可见对于语言来说,最本质的就是差别:“语言 中只有差别。……语言不可能有先于语言系统而存在的观念或声音,而只有由这系统发 出的概念差别和声音差别”,“语言系统是一系列声音差别和一系列观念差别的结合” 。(注: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1996,第28-36页、47 页、31页、164-165页、167页、101页、103页、166页、102页。)可见语言实在就是一 个差异系统。但就在这里也立刻表现出了索绪尔潜在的语音中心论:因为他这里说的主 要还是声音或音响形象的差别,而不是一般差别或差别本身。而且索绪尔在另一个地方 又说:能指就是音响形象。(注: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商务印书 馆,1996,第28-36页、47页、31页、164-165页、167页、101页、103页、166页、102 页。)所以索绪尔的思想中存在着明显的前后不一或不彻底性。而这正是德里达解构的 第一个切入点。

解构的第二个切入点,就是索绪尔提出的语言符号的另一个原则,即任意性原则。在 谈到这个原则时,索绪尔曾指出:“符号的任意性原则没有人反对。但是发现真理往往 比为这真理派定一个适当的地位来得容易。”在他看来,人们并没有充分认识到这个原 则的后果。(注: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1996,第28- 36页、47页、31页、164-165页、167页、101页、103页、166页、102页。)然而索绪尔 自己就把这些后果看清了吗?也未必。我们马上将看到,德里达正是从这个原则和差异 性原则出发,得出与索绪尔语言学相反的结论。

解构的第三个切入点就是索绪尔对文字的看法。他也承认文字具有任意性和差异性。 不过,他仅仅把文字作为“可以拿来比较,借以阐明这整个问题”的“另一个符号系统 ”。(注: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1996,第28-36页、 47页、31页、164-165页、167页、101页、103页、166页、102页。)但为什么偏偏选择 文字?为什么文字“可以阐明这整个问题”?难道不就是因为,语言所具有的全部特征( 尤其是差异性和任意性)都在文字上表现出来、而且更鲜明地表现出来?既然如此,那为 什么文字还被排除于语言之外?言语与文字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

三 差异的延异化:德里达对索绪尔语言学的解构

现在我们来看德里达对索绪尔语言学的解构。

首先,他将索绪尔的差异性原则彻底化。他把索绪尔讲的差异从对声音的隶属中解放 出来,把声音从语言中还原掉,明确语言的价值仅源于差别本身,而与任何物质形态( 无论是声音还是文字)都没有必然联系。(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 -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 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 06页、110/107页、38/31页。)为此他还引用了耶尔姆斯莱夫(Hjelmslev)的有关研究成 果,后者将索绪尔提出的音位学原理与差别原理分离开来,将形式概念独立出来,区分 了形式差别与语音差别。(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 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 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 7页、38/31页。)形式差别是更一般的差别,是差别本身,语音差别只是它的一种表现 。语言首先是形式差别而非语音差别。

其次,德里达指出,言语与文字之间并不是传统认为的内与外、本原与替补的等级关 系;相反,它们毋宁是相互独立和平行的。诚然,在表音法中没有字母对应于发音的音 调,但是在发音中也没有因素对应于字与字之间的间隔。(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 /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 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 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文字中的标点符号 以及间隔、空白等等,它们都具有独立的表达意义,这种意义是很难为言语完全表达和 代替的。此外,如différence(差异)和德里达生造的différance(延异)这样的同音词,其意义区别往往也要通过书写见之。而且,既然语言的第一原则是任意性原则,即能指与所指的关系是任意的,那为什么能指必然首先就是声音而不能是文字(姑且不论索绪尔对能指的另一种定义:即“音响形象的差别”)?我们看到,索绪尔在举例解释任意性原则时说:“例如,‘姊妹’的观念在法语里同用来做它的能指的s--r这串声音没有任何内在的联系;它可以用任何别的声音来表示”。(注: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商务印书馆,1996,第28-36页、47页、31页、164-165页、167页、101页、103页、166页、102页。)但问题恰恰是,为什么只能是任何别的声音而不能是别的载体(比如文字)?这再一次表明了索绪尔无意识中的语音中心论,而这恰好与他的任意性原则相矛盾。所以德里达一再说:符号的任意性观点间接地、不可避免地否定索绪尔将文字逐入语言外部的主张,它禁止将字符视为音素的“图画”。(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无论是言语还是文字,其之所以为语言符号者,只是因为它们都是一种基于任意性原则的差异系统。它们既相互独立又互相补充。但澄清言语与文字之间的这种关系,却也并非德里达的首要兴趣所在。毋宁说,他的首要兴趣在于,通过这种澄清而彰显出语言——包括言语和文字——的真正“本原”:这就是比差异还要古老的“延异”。这“延异”如此古老,以至连差异也是由它生产出来。于是,对已经被独立出来的差异本身再进行改造,使之成为“延异”,就成了德里达解构索绪尔的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索绪尔极重视差异,但差异在他那里仍是静态的、现成的和被生产的。它虽是语言符 号的价值之源,但它本身如何可能、如何发生,却并没有为索绪尔思及。而这正是德里 达通过“延异”或“踪迹”(trace)(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 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 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 页、110/107页、38/31页。)所要思考的。延异包含双重意思:既是延迟又是差异,是 延迟着的差异,正在到来的、发生着的、在路上的差异,而不是任何现成的、已经被规 定好了的差异。差异就是由这种延异的运作或踪迹生产出来,并凭借后者而发挥作用。 德里达说,没有踪迹,“差异就不可能发挥作用,意义就不可能显现”;(注:见《论 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 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 、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踪迹、延异“并不涉 及被构造出来的差异,而是涉及在完全确定内容之前产生差异的纯粹运动……它不取决 于任何感性的丰富性,不管这种丰富性是声音还是可见物,是语音还是文字。恰恰相反 ,踪迹是感性丰富性的条件”。(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 83/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 、7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 10/107页、38/31页。)可见,踪迹、延异是产生差异的纯粹运动。差异必须以本原的踪 迹、即延异为前提才能发挥作用。显然,德里达在索绪尔的差异中加入了时间性维度, 将差异变成了一种既有空间性又有时间性的原本综合的延异运作。延异是时间化的差异 或差异的时间化。

四 延异:作为“本原”的“原文字”

然而,这种延异或踪迹的思想跟文字学有何关系呢?仔细考究,它们之间还是有密切的 关系。因为德里达的“文字”或“原文字”(archi-écriture)指的正是这种延异或踪 迹。但为什么是“文字”而非其他?因为在德里达看来,传统的文字概念在这里有其特 权:“我们之所以继续称之为文字,仅仅是因为它本质上与通俗的文字概念相通”。( 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 、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 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至此我 们也可以明白,为什么索绪尔在阐明语言符号的特征时,仍要把已被驱逐在外的文字拿 来作比。

显然,原文字含括了语言符号的全部领域,无论是言语还是狭义的文字。它再也不是 言语的图画或记号,“它既外在于言语又内在于言语,而这种言语本质上已经成了文字 ”。(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 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 /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语言 之为语言乃在于差异,差异又通过延异(原文字)才生产出来。所以“语言学符号不管是 否先被‘书写符号’‘记录’、‘描述’、‘刻画’,都[已]包含一种原初文字(

écriture originaire)”。(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 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 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 107页、38/31页。)语言总已经是文字,作为延异、踪迹的文字。正是这种原文字、延 异或踪迹才是言语和(狭义)文字的最终“本原”,是它们的“共同根基”。(注:见《 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 、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 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

不仅如此,它还远远超出语言范围。“我们用‘文字’来表示所有产生一般铭文的东 西,不管它是否是书面的东西,即使它在空间上的分布外在于言语范围,也是如此:它 不仅包括电影、舞蹈、而且包括绘画、音乐、雕塑等等‘文字’。它也可以指竞技文字 ”。(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 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 /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显然 “文字”的意义已远远超出传统语言学的范围,作为构造差异的延异活动,它已渗透到 人类生活的各个领域。它不仅是言语和狭义文字的“本原”,也是一般意义的“本原” 。

传统的符号观总是以意义的在场为前提,符号的任务就是恢复意义的在场。但现在德 里达说,“在打算还原或恢复……意义之前,应当提出意义及其在差异中的本原问题。 这便是踪迹问题的地位”。(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 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 /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 07页、38/31页。)意义源于差异(索绪尔),差异源于延异、踪迹和文字(德里达)。所以 意义的最终本原乃是延异、踪迹和文字。因此文字、延异、踪迹等等不仅不是意义世界 的埋葬,反而恰恰是意义世界之得以可能的前提,是意义的发生机制。

但不仅如此。原文字、踪迹或延异如此古老(不是在时间意义上),以至于它甚至超出 了人的范畴,成为在人与动物区分之前、作为它们共同“本原”的“程序”或“预书写 ”(programme)。(注:《论文字学》第125/123页。programme一般被译为“程序”,但 如果按它的本义译为“预”(pro-)“书写”(gramme)似更能反映出这个词与德里达“文 字学”之间的关系。)德里达说,“踪迹既非自然的东西……也非文化的东西,既非物 理的东西也非心理的东西,既非生物学的东西,也非具有灵性的东西。它是无目的的符 号生成过程得以可能的起点,也是与之伴随的physis(自然)与其对方的所有外在的对立 得以可能的起点”。(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 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 、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 、38/31页。)所以“文字学”归根到底是“本原学”、“考古学”:关于最一般的“本 原”(这在他那里就是“原文字”、踪迹)的“logos”。这也正是为什么德里达说文字 学必定不是一门人文科学,也不是一门分支科学(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 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 /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 、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的原因:它的“对象”即“原文字”已溢出人的 范畴,也不再局限于某个区域,它是使一切存在者得以可能最本原的延异过程。“原文 字”之所以为“原”(archi-)文字,就因为它是生发一切的“本原”。

但是德里达说:“对踪迹的思考无疑向我们表明不存在本原,即不存在单纯的本原” 。(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 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 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所以作 为“本原”的原文字又并非在场的存在者:“它不可能仅仅从属于关于本质的存在-现 象学问题。踪迹什么也不是,它不是在者(étant),它超越了‘是什么’这个问题”。 (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 、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 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同时, 它也不是存在本身,而是对存在的打叉或涂抹。(注:见《论文字学》(法文版/中译本) 第78/74-75页、83/80页、87/84页、66/61-62页、92/89页、91-92/88页、92/89页、80 /83页、68/63页、77/73页、109/106页、19/11页、102/99页、69-70/65页、124/123页 、109/106页、110/107页、38/31页。)所以文字学是以解构的方式思考本原。这是它与 传统形而上学本原观的根本区别:在传统形而上学中,本原(理念、神、绝对精神、强 力意志等等)总是作为已经在场并始终在场的本原(根据)规定着其他存在者。但踪迹所 说的,恰恰是本原已经不在场。不过本原虽已逝去,但毕竟还有踪迹。踪迹本身既非在 场也非不在场。它的意义不在于它自身,而在于它对某个本原的“指向”(tracing)。 所以我们决不能把德里达的“trace”仅理解为一道僵死的“印迹”,还应同时把它理 解为“指向”。本原已逝去,就此而言我们没有本原;但踪迹又总在指向本原,所以我 们又并不真的没有本原。本原就在踪迹的指引中,向我们若隐(不在场)若现(在场)。所 以我们既不能说“有”本原,也不能说“无”本原。本原总是处于延异之中。传统形而 上学的失误就在于它们总要把这个“若隐若现”、处于延异之中的本原变成一个当前的 在场者,它们没有意识到,我们所能拥有的只有踪迹,本原只是在踪迹的指引中才被构 造出来。在这个意义上,踪迹才是真正的本原。当然,踪迹恰恰与本原概念相冲突,就 此而言,踪迹是非本原的本原。

德里达的“文字学”就这样既解构本原又不取消本原,既解构基础主义又不走向虚无 主义。它就这样游走于一种“绝境”(aporia)之中。解构就是对这种绝境的积极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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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与起源--解读德里达“文献学”中的形而上学“本原”问题_文字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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