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法传统:论花瑶词的审美理想与功能取向_温庭筠论文

赵法传统:论花瑶词的审美理想与功能取向_温庭筠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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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花间词》适应并助长晚唐五代王族贵宦灯酒喧沸、弦歌继夜而上下竞相奢华的风气,选择了香艳旖靡的内容和纤秾精丽的风貌,已开启曲子词艳科娱人的传统,逐渐形成一种创作定势,发展为词的艺术主流。

关键词 花间词派 闺怨绮思 主导倾向 多样化风格

如果说敦煌写本民间词和中唐文士词属于新兴的音乐文学样式——曲子词的初生萌发的话,那么,至晚唐温庭筠为鼻祖的花间词派便已臻达其成熟阶段,标志着无限辉煌的开端,并与南唐词共同形成唐宋词史上的第一次高潮与繁盛局面。《花间集》结集于后蜀孟昶广政三年(940),共收录18家词,就中除温庭筠、皇甫松为晚唐,和凝仕于后晋,孙光宪在荆南外,其余韦庄等14人皆系西蜀或流寓入蜀者;早期的诗客曲子词,有少量散佚,剩下的全赖此集才得以保存下来。

花间词处于大唐帝国衰微、倾覆及五代天下瓜剖豆分的历史时期,是进入近古的社会文化形态的特定产物,故而其创作旨趣、价值观念都与以盛唐为结束的中古言志载道、美刺讽谏的诗歌传统有着相当的歧异。欧阳炯《花间集叙》介绍了集中所收词的时代背景,强调它们供宫廷公府筵宴酬应之际演唱的实用功能和侑酒佐欢、娱宾遣兴的消闲愉悦性质,而由歌伎乐工按檀板伴丝管宛转唱出,也自然便决定了对香艳旖靡内容与纤秾精丽风貌的选择。换言之,即是援齐梁宫体诗的题材、字面、技法等入词,以适应并又反过来推进助长晚唐五代王族贵宦间,灯酒喧沸、弦歌继夜而上下竞相奢华的风气。旧的歌辞至今已不能满足此等文化消费大幅度增加的需要,而诗盛极难继、词新兴初起的文学自身演进衍变,也相应刺激着作者们求新逐奇的热情,大批新制的燕(宴)乐曲子词就因主客观契合之运而滋生。因而以闺怨绮思、感春惜别类题材、内容和音律韵调的和谐美听为表现规范,也便为情势所必然。无论自觉抑或不自觉,花间词家通过作品体现出来的美学理想、审美意趣及功能取向,已开启曲子词艳科娱人的传统,为后来词作者广泛接受、继承,形成某种创作定势,进一步张扬之,发展成词的艺术主流。

下面参照一些具有典型意义的词作进行论析,以考察其轨迹和各方面的基本特征。如温庭筠〔菩萨蛮〕“杏花含露团香雪”与〔更漏子〕“柳丝长”,都是写别后相思之情的。前者着重于女子的春夜苦恋不寐,倦极始朦胧入眠,然梦中犹是关情远人;单线直笔,无复再旁涉别及。后者虽仍属同类,但暮春时分细雨薄雾,独对红烛,听着寂寞的漏声断续的场面,已经暗示了男女间薄情共痴情的对比,就隐见显,更为深邈含蕴,故清陈廷焯析说:“‘惊塞雁’三句,此言苦者自苦,乐者自乐”(《白雨斋词话》卷一)。而韦庄的〔浣溪沙〕两首笔法又自不同。“清晓妆成寒食天”词侧重在伤春情绪,字句里透露出韶华易老、空闺孤独的深长叹息,通体多作景语,突现动作举止的描摹,直到结拍才凭”含嚬不语恨春残”一句点明无限怨思,教人寻味,却也都在言外了。“惆怅梦余山月斜”词不同于花间派每取女方口吻作词的习套,而直接表现男子——即或词家自我对女性的恋慕,下阕写她的品格神貌,以“暗想玉容何所似”领起,全用比喻,清艳高华,迥绝尘俗,正是青春和纯洁的象征。

还有一类词应特别提出来论述,即牛峤〔菩萨蛮〕“玉楼冰簟鸳鸯锦”和欧阳炯〔浣溪沙〕“相见休言有泪珠”,两者皆以男女冶游欢会事为描写内容,放纵而富有挑逗性,于烛光华筵间唱出,更添加了红裙金樽的艳丽色彩,印证着花间词产生的特定社会文化氛围和功能取向,确是与南朝宫体前后映照的靡靡之音。不过,就艺术表现而言,牛词多从气氛、物景落墨,具体情事仅以虚笔引入,至结拍“须作”二句,率直坦陈,是激情的迸发,更显示了女子的真挚热烈,并无浮薄淫荡因素。《金粟词话》说:“是尽头语,作艳词者无以复加”,倒也不尽然,因为欧阳炯似乎又进一层了,对此清况周颐评云:“自有艳词以来,殆莫艳于此矣。……奚翅艳而已,直是大且重,苟无花间词笔,孰敢为斯语者?”(《蕙风词话》卷二)诚然,欧词于细节虽也点到,但若隐若现,并贯注以浓情,便得超迈一般的淫媟邪滥,见出花间词所特有的古朴雅拙,绝非后世市井的卑俗所能及。

上面总结了花间词占主导性的题材内容与审美倾向,其实,它的范围并不只局囿在此,还有着其他方面的表现。

首先是有关人生的诸多咏叹感怀。由于词家各自的身世际遇不同,所以便在词中有种种相应的流露,而总的说来,或许都期望于浅酌低唱中有所体味、宣泄,以抚慰心灵的骚扰忧虑,寄托下那份难以忘怀、一直是萦绕郁积的意绪情态——这是曲子诗客们的真实声音,无论假物寓兴还是率言直出,分作隐显表里,却已经有异于上节的“以男子而作闺音”,敷衍为怨情恋思,供樽俎间侑饮娱兴而已。

如温庭筠〔更漏子〕“背江楼”,写旅途夜泊晓发的景状,虽不正面言情,但那呜咽的角声、匆匆的征雁已渲染着清冷寂寥气氛,而暮春芳菲向尽的季节风物,也更牵惹起游子异乡飘零、年华虚度的慨喟;结尾“一声村落鸡”与其《商山早行》“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诗句恰相印证,道尽旅程客况的艰辛。温庭筠曾长时期流寓南北各地,为生计奔波,此词便抒发了个中滋味。

韦庄少孤贫,唐末僖宗中和间避长安兵乱来居洛阳,后复长期羁旅江南各处,组词〔菩萨蛮〕五首是晚年的忆旧之制。其二“人人尽说江南好”、其三“如今却忆江南乐”,追述春衫年少时画船听雨、红袖纷招等旖旎风流,兼及景、事、情而回环呼应,交融一体,今昔时空的错杂间寄寓着无限伤感深情,绮丽中不乏清疏高远意趣,语虽浅直但含蕴邈曲。是为自我生命的眷念,已由艳科娱人转向咏怀娱己,虽仍假曲子词的艺术规范、功能取向发之,然而实质上却开始向着诗的抒情道路回归了。或者说,它显示出当曲子词建立自己的美学理想、价值观念的新传统的伊始,从来便不曾摆脱过、甚或有意无意地选择接受了诗的影响,不独韦庄如此,它实际上浸润着整个花间词的艺术精神及词家的创作意识。

面对残唐五代军阀割据自立、兴废朝夕更代的严酷现实,使一向流连于绮筵锦瑟的繁华靡丽中的曲子诗客们也有所清醒,思索历史沧桑的教训,设为览古咏史之制,聊以寄托感喟。如薛昭蕴〔浣溪沙〕“倾国倾城恨有余”和牛峤〔江城子〕“飞起郡城东”,会让人即刻联想到李白《苏台览古》、《越中览古》诗来。比较地说,薛词在景物的刻画间倾向情感的直接诉说,悲咽苍凉;牛词则纯作景语,只取“越王宫殿”一句点题,不尽意味全从言外见之。又如孙光宪〔后庭花〕“石城依旧空江国”与〔思越人〕“古台平”、“渚莲枯”,三词皆正面重笔写出,自今之荒废冷寂追溯昔日的豪奢盛丽,梦断香销,想象中的一切早不留丝毫痕迹了,可是他偏偏还在痴情追问:“更何人识?”“何处相寻?”那种困惑、迷惘与无穷的惊悚跃然纸上,至于“红兰绿蕙愁死”则仿佛李贺笔法,更由清冷转为凄厉了。

一般说来,乱世间福祸难言、荣名富贵也无从凭据,容易引起文人名士高蹈远遁以全身适志的念头,孙光宪〔渔歌子〕“草芊芊”、“泛流萤”二词便描写了烟波空蒙中泛舟遨游的隐逸乐趣,从中直接看到张志和〔渔歌子〕的影子,不过,张词一片化机,充溢着对现实人生的热爱和清新气息,而孙词却更多了些寂寥清旷的绝世韵味,超脱人间烟火,这种境界在后来朱敦儒的渔父词里得以发展。和凝〔渔父〕“白芷汀寒立鹭鸶”全篇写景物,逍遥闲适的情趣由其间悠悠流出,但是他于结句习惯性地融入了花间词秾艳温馨的笔致,终究透露华堂画烛、雕琼醉玉的生活底色。

其次,花间词中尚存有一些刻画风光物景、乡习土俗的作品,基于所处西南地域与词家活动范围的限制,多表现粤蜀水乡,充满着浓重的地方色彩,但中间显示出词家的不同艺术特征。如毛文锡〔中兴乐〕“豆蔻花繁烟艳深”,欧阳炯的两首〔南乡子〕“画舸亭桡”、“路入南中”与李珣的四首〔南乡子〕“乘彩舫”、“倾绿蚁”、“拢云髻”、“相见处”,它们都是围绕着南国少妇而开展画面的。少女们的劳动、玩耍游嬉、歌唱、恋情,举凡日常生活里的种种,无不是映伴着豆蔻花、红蕉叶、荔枝、桄榔、红豆、猩猩、大象之类特有的乡土出产,在鸳鸯浦上、芭蕉林里、越王台前、刺桐树下,被曲子诗客们用轻快明丽的笔触勾画出来,并活跃着她们热情、开朗、天真又美丽的形象,流溢了诗的情调和青春气息。

欧阳炯〔南乡子〕“岸远沙平”、孙光宪〔菩萨蛮〕“木棉花映丛祠小”、〔风流子〕“茅舍槿篱溪曲”、李珣〔南乡子〕“渔市散”等词,或写江岸夕阳下孔雀顾影自怜,真是呼之即出;或见南粤敬神风气之盛,火红的木棉花映照着铜鼓震响、渔歌悠扬,衬托得江国春光更加热烈;或用闲适的情调描摹临水结舍、鸡犬自得、织妇劳作的农家生活;或就浓郁的色彩渲染行客待渡、日暮人寂而瘴雨里猩猩啼怨的场境,无不是逼真入画,“为闽粤诸村传谱”(徐士俊《古今词统》)。并且侧面说明了当时南海各地与内陆已有频繁交往、紧密沟通的历史背景,以其特异的自然文化现象引起文士们的兴趣。

最后,则要论及边塞词。它在《花间集》里所占比重有限,既有受特定审美理想和应歌实用功能性质制约的原因,也缘由西蜀偏处一隅,与中土的逐鹿征伐基本阻绝,故得以保持较长时期富庶和平,那些日夜于红灯绿酒间征歌逐舞的文人墨客,自是缺乏塞外战争经历的体验,只能借鉴传统的诗歌作品,重新悬想构制,聊备一格以调剂口味罢了,所以虽能貌其仿佛,却是气象不逮。如温庭筠〔番女怨〕“碛南沙上惊雁起”,着力描写关塞戍卒“年年征战”的苦辛,并于结尾处带出家中思妇空闺独守的“离恨”。陈廷焯称扬“起三句有力如虎”(《白雨斋词平》),然结句“杏花红”总束上面“画楼”云云,仍不脱花间习气,但它与整体的冷色调对映,或许艺术感应更强烈。又如孙光宪〔定西番〕“鸡禄山前游骑”,笔法清刚劲健,令人于晓月严霜中悠然神往塞上“游骑”的飒爽神姿和矫健身手,较之他同调的另一首“帝子枕前秋夜”的因景发情、就景结情,凭凄冷悲怆传达关塞戍卒的深挚乡思和苦怨,自是格调飞扬。

以上几节着重从题材范围、描叙内容角度去论述花间词,现在则进一步剖析其中所表现出来的美学理想、审美特征及基本风格面貌。

首先应指出的是,它们仍然较普遍地保持了曲子词初生萌发阶段缘调切题而制作、即事名篇的习惯,曲名与歌辞基本符合;也就是说花间词家因调成言,依声填词,如〔梦江南〕、〔渔父〕、〔更漏子〕、〔女冠子〕、〔后庭花〕、〔南乡子〕、〔河渎神〕、〔定西番〕、〔番女怨〕、〔巫山一段云〕等等,不遑遍举,亦可复按前曾言及者,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花间词一味囿守成规,恰恰相反,曲子诗客们积极尝试新变,不断拓扩新兴词体的包容量与涵纳范围,以适应丰富复杂的社会生活所感应触发的需要,如韦庄〔定西番〕“挑尽金灯红烬”、〔女冠子〕“四月十七日”等作,歌辞内容同调名原意已经完全脱离,仅径直任己意挥发抒写,后来的南唐、乃至宋代词家,循此途而愈益光大,除却遵行音律声韵等纯形式体制的规范外,即因创作情状而随心选择曲调再另赋新意,抒发自我,歌辞所写与曲名本旨两不相涉。再发展下去,“歌辞”变成“文辞”,不复能歌唱,便舍弃了“曲子”,脱离音乐母体而仅守平仄格律的规范,形成另一种意义上的抒情诗体。《花间集》承上启下,正处于由萌生期向成熟期转捩的关键位置上,实开整个词体的风气之先。

其实,花间词家大多精擅音律,且常与乐工歌伎交往,自然影响到他们对音调韵律等美声形式的刻意讲求,期待建立起一套严密规范,故对词律的形成大有推进之功。如温庭筠,“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旧唐书》本传),他曾改造旧曲以创作新调,与裴诚合作,“为〔新添声杨柳枝〕词,饮筵竞唱其词而打令也”(唐范摅《云溪友议》卷十)。从社会背景看,上迄皇宫内庭、公府达官,下至一般的市井才子,都赏爱新制的曲子词——其实即是当时的流行歌曲,歌词又由女性唱出,直接诉诸人们的听觉,一遍即过,因此必须宛转悠扬,借美听以凝聚其注意力,而词家要考虑这种特定情境需求,符合歌伎的声口、身份去制作,也自是情理中事。不过,唯声律是求,超过合理程度,便往往削足适履,损害内容表达。如李冰若讥嘲温庭筠〔菩萨蛮〕“明镜照新妆,鬓轻双脸长”说:“此‘双脸长’之‘长’字,尤为丑恶。明镜莹然,一双长脸,思之令人发笑,故此字点金成铁,纯为凑韵而已。”(《栩庄漫记》)又如韦庄〔谒金门〕,情致本佳,唯过片云:“有个娇娆如玉”,直同市井俗滥,玷累全篇之美,也是同样弊病。花间派付出的代价,又从反面证明词与音乐的血缘关系,其与声调音韵互为牵制、相辅相成的特殊性质。

再者,尽管题材范围、表现内容纷纭多样,审美趣味、艺术风貌也各异,但是于基本一致的历史文化背景和功能取向的规范中,《花间集》仍然形成为多样化的统一,初具主体意识与整体性的创作倾向。即以含蓄蕴藉的手法、绮丽清畅的文字及谐协美听的音调,叙写恋情闺思和诸般人生情怀,以求应歌娱人。可以说,花间词家最早建立起较为稳定的创作流派,在词的发展流变史上产生了极广泛、深远的影响,拥载开启传统的范型意义,自南唐而北、南宋以降,一直贯注到清词的复兴。

反过来看,花间词又是大体统一下的多样化风格面貌,虽然向以温庭筠、韦庄并称,但二家同中存异而实际上异大于同,另外孙光宪、李珣等亦再树一帜,与之对峙以见鼎足三立格局。清周济云:“词有高下之别,有轻重之别,飞卿下词镇纸,端己揭响入云,可谓极两者之能事。”(《介存斋论司杂著》)李冰若进一步详为论析说:“花间词十八家,约可分三派,镂金错彩,缛丽擅长,而意在闺帏,语无寄托者,飞卿一派也。清绮明秀,婉约为高,而言情之外,兼书感兴者,端己一派也。抱朴守质,自然近俗,而词亦疏朗,杂记风土者,德润一派也。”(《栩庄漫记》)

前贤所论,大致符合《花间词》的实际创作情形,兹分别发明剖析之。

温庭筠是中、晚唐之交人,不唯年代最早,且也开启并代表着花间派的主导性创作倾向和主流风格趋势,为大多数西蜀词家追效踪迹。他远绍齐梁、近承李贺的秾艳,与同期李商隐诗风类近。好堆砌华丽词藻,于实物上冠以金玉碧画等,烘托气氛,渲染情调,却并不用虚字联通,以贯穿脉络,故而造成词意跳跃式的断缺,使说词者但凭一己的印象、理解与联想予以补充,致造成分歧,毁誉皆缘此而生。这也应从两个层次去看。

第一是温词的精丽绮靡风格,有着浓淡程度的差异。如〔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虽被推作其典范作品,当真是金辉耀眼眩目,一派华贵富丽气象,秾艳得化不开,但这类风格的篇什并不多见,仅占他全部词的十之二、三罢了。大量制作则为繁缛纤秾中时出之清疏,便特具邈远空灵韵致。

第二是有关温词的构思命意及理解。如〔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通篇描摹女子的居室器饰、梳洗装扮等,全以实词铺列,仅就结拍“新贴绣罗襦,双双金鹧鸪”的比照来暗示她的孤独空寂,诚属“意中之意,言外之言”(明汤显祖评本《花间集》卷一),但篇中竟无一情语正面涉及。其基本题旨尚或可约略索解,至于有寄托却是无从凿实;一般参考他的身世行迹,认为词中或许含蕴了深层的沦落不偶的感叹。其实不妨采取较通达的认识,只凭感觉品味这种纯粹的美,将之置于可解和不可解之间,无须也不可能务求落实,据此以发挥那言内之意与言外的比兴寄托,自不窘碍了。

韦庄词“情深语秀”(王国维《唐五代二十一家词辑》),以清艳疏朗独擅胜场,虽不得尽脱花间应歌侑饮的总体功能制约,但于娱人之际兼顾娱己,即事抒怀、触情兴发,多木诸现实人生的真切感受,不仅局囿在借固有题材模式以寓托一己之心绪,重心已暗暗向着自我作主体意识的倾斜及诗的抒情回归,这使他与以温庭筠为首的大多数花间词家有所区别,并直接影响到南唐后主李煜。而于风格特征上,他则直白晓畅,似乎承元稹、白居易乐府诗一脉,如两首〔女冠子〕“四月十七”、“昨夜夜半”,合写一事,依时空顺序开展,分别回忆去年离别情状和如今思念苦况,纯以白描手法、假口语出之,情意极深挚,女子形象也刻画得生动逼真,但不像温词的意象密集,一阕、甚或一句里便有数重组合。这种篇什颇带民间词风貌,而移其浅俗粗率改作俊雅疏朗,是韦庄之最有特色者,唯数量也不大。他的多数词章,还是同温庭筠大部分词审美意趣相通,遂共领袖花间这一创作流派,不过是温浓韦淡、温较重客观物象描摹而韦偏向于主观情思抒发罢了。

《花间集》里,孙光宪与李珣词作数量上分据第二、第五位——温词第一、韦词第四,而第三位的顾敻主要追步温庭筠却过于圆熟,且笔法也较单调,缺乏深沉包蕴与灵动之致,故不足独立名家——虽也多为艳秾绮华的言情之制,但别就清旷高朗意致和闲雅隽逸韵味,较稳定地形成自己的艺术特色,因而不复羽翼温、韦。如孙光宪〔谒金门〕“留不得”与李珣的〔浣溪沙〕“入夏偏宜淡薄妆”,所写系花间习熟者,一般认为其词浅意深,清婉疏约有近韦庄处。然细味之余,便觉韦词情怀沉挚而下笔凝重,孙、李却是绵邈蕴藉间有闲逸之气流出,思深而笔轻。当然,他们的卓然独立,主要还在于立意命思的高远和对题材范围的开拓,由之形成一种新的艺术风貌,如孙光宪〔河渎神〕“汾水碧依依”、李珣〔渔歌子〕“楚山青”,前者因汾阳后土祠昔盛今衰而感发,眼前的黄云古庙、悠悠汾水似乎是历史改易的见证,苍凉的怀古喟叹中仍存清空流动之致;后者写隐逸之乐,满目烟水缥缈景象,确与花间珠玉金翠的熟习作风殊异其趣。若再参照前节所论析的乡土风光诸制,便可看到孙李这种清雅闲淡、超旷流利的审美品味,是中唐刘禹锡声诗的继续发扬而转到曲子词中,所开新风,下为有宋一代苏舜钦、苏轼、黄庭坚、朱敦儒等家所融会汲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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