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和日本的意识差异及两国关系①,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日本论文,两国关系论文,差异论文,意识论文,韩国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童斌 译
一、韩日青年层的政治、经济意识比较
1.政治、经济、社会问题
(1)对政治的不信任 韩国和日本的被调查者,共同显示了对政治现状极不信任。他们都同样把政党和议会看成是最不可信赖、社会贡献较小的社会团体。但这种不信任的具体表现有相当大的差异。首先显示的事实是,韩国人对现有政治的不满要比日本人强,因此同日本人相比,韩国人更加重视对现体制持批判态度的团体的社会作用。相反,日本人对企业和企业经营者的信赖程度却要高于韩国人。日本人对行政部门、警察和司法部门也显示了同样的态度。当我们对此进行分析时,就可以发现日本人比韩国人更能承认现实和更希望稳定的倾向。这是韩国和日本在政治经历上有差异的反映,即韩国存在政治独裁和混乱的斑斑历史,而日本在自民党的长期统治下却有比较健全的民主制度。
与此相反,在对政治漠不关心和冷嘲热讽方面,日本的比例则较高,我们可以把这看成是日本人对最近的腐败事件和改革停滞不前感到失望和对整个政治漠不关心的反映。
(2)对经济复兴和改革的心愿 在韩日之间,对复兴经济的心愿也同对现有政治的不信任一样是共同的。我认为这不仅表明了两国人民的基本心愿是经济富裕,同时也反映出韩日两国现在面临着经济困难。对经济改革的心愿也如实地反映了韩日两国现在处于历史性转折时期的共同现实。
韩国人列举的改革课题顺序为意识革新、消除腐败、社会福利、消除贫富差距。日本人列举的顺序则相反,希望改变那种优先改革腐败政治和发展的顺序,他们更愿按照社会福利、政治改革和消除腐败的顺序发展。由于在韩国已经进行了有相当高水平的政治改革,所以人们更急于进行社会意识的改革。日本则相反,在政治改革不可避免地踏步不前和经济高速增长的社会中,要求向生活者主权社会转变的呼声越来越高涨。
(3)情感性爱国心与国家间的差异
两国国民都显示了情感性和集体主义性的强烈爱国心的意向,为自己国家的国际地位而自豪。但我们发现,日本人的国家观比韩国人淡薄。在日本的被调查者中,回答“没有感受过国家的存在”的人非常多,这同相当多的日本人对政治漠不关心是一脉相通的。在传统上,韩国人和西方人同军国主义的、集团主义的日本人是有矛盾的。但是,韩国人在经济高速发展的情况下,也产生了大众意识个人化、小市民化和对政治的漠不关心。
(4)对经济发展的肯定评价 大多数被调查者都高度评价两国经济的发展,共同强调工人和企业家二者的因素是经济发展的动力。但也有差异,即韩国人认为,除了上述共同因素外,日本的经济发展得益于技术和资本因素。相反,日本人则认为,韩国经济的发展为政治所牢牢左右。因此,仍然出现了“政治性”韩国和“经济性”日本的差异。
2.各国地位的比较
(1)美国和日本是最重要的国家 韩国和日本的大多数被调查者认为,现在和不远的将来(2005年),美国和日本将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政治经济大国。但在两国被调查者之间,也存在极为有趣的差异(虽然不大)。韩国被调查者对美国重要性的评价低于日本被调查者对美国的评价,而对日本重要性的评价却很高。对其他各国重要性的看法则多种多样。日本的被调查者则相反,他们大体上认为美日是中心,对美国的重视程度高于韩国人,而对自己国家的重视程度则较低。
在回答有关军事重要性方面,韩日两国出现了明显的差异。韩国人认为,日本的军事重要性今后会增大,而日本人则看不到这一点,这反映出韩国和周边国家对日本军事大国化的忧虑以及他们在看问题角度上同日本人的差异。这将是建立以协作为基础的东亚世界的拌脚石。
(2)日本是最理想的国家 韩日两国的被调查者,大体都把欧洲小国和澳大利亚以及美国等看成是理想的国家。应该特别指出的是,在日本的被调查者中,把日本看成是最理想国家的人最多,这反映了日本的富裕和“自我欣赏”,对此可以加以肯定,即认为这是对自己国家的爱和自信,但它容易变成封闭的民族主义的自我欣赏。不能说现在的日本对外关系已经完全摆脱了这种危险性。这种自我欣赏同前面提到的日本人不把日本看成是政治和军事重要国家形成了奇妙的对比。他们虽然不认为自己的国家是最重要的国家,但却认为自己的国家是最理想的国家。可以说这反映出客观评价和情感性挚爱之间的矛盾。
韩国则相反,他们把日本看成比美国更为重要的国家。但作为理想的国家,韩国人却把日本摆在美国之后,这是不同于日本被调查者的差异。韩国人对日本社会、经济的评价往往偏高,但在把日本评价为理想国家方面好象较吝啬。这也许正反映出韩国人与日本人相反,他们高度评价客观存在的现状,而不乐意把日本看成是规范性和情感性的理想国家,我们可以把这种情况看成是韩国人对日本人的爱与憎相互分离的一种表现。
日本人对韩国的评价虽然远不如韩国人对日本的评价,但好象不会因此而认为他们轻视韩国。在按理想国家的标准来评价韩国时,评价不高不低,同对中国的评价相似。但韩国的许多被调查者认为,韩国理应达到的目标一个也未达到,这种否定性印象好象很强烈。
3.韩日关系与国际关系
韩日两国的被调查者大体上都认为,应该更加积极地加强韩日间的交流,应以环太平洋圈为中心加强东亚的纽带关系。
从差异方面来看,日本的被调查者认为,韩日间最活跃的交流领域是经济和体育运动,其次是文化领域,政治和社会的交流不太活跃。在韩国,回答韩日体育运动交流最活跃的人很多,这同在日本的情况相同,但不如认为文化交流最活跃的人的比例高。这是因为日本人大体上对韩国体育运动的印象深刻,而韩国人对日本文化的渗透无论是正式的还是非正式的都极为敏感,我们应对此进行更具体的研究。
二、韩国与日本:现实和未来的课题
1.韩国和日本的差异
(1)文化差异 在考察韩国和日本的差异时,首先应提到的大概就是文化,特别是人际关系方面的差异。韩国人大体是动作大,心也大。如果这意味着韩国人心地相应也宽厚的话,那么相应地被看成是粗糙和阴暗的情况也多。日本大体是心细,考虑周到,对人际关系小心谨慎,与之相应的是行动准确无误。但心不大,容易变成利己主义。这种差异为什么如此重要呢?因为它不仅会成为两国间产生外贸和外交失调和误解的原因,还会成为引起韩日两国发展模式和社会政治结构出现差异的重要原因。而且这种差异意味着,尽管韩国对日本经济发展模式大加模仿,但韩国不能完全照抄日本模式(即使在经济和社会结构方面也一样),而且也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2)社会和政治的性质 韩国有了很大的发展,但至今仍然还是中等发达社会。日本虽然在经济上达到了世界一流,但在社会和政治等许多方面仍然具有落后于欧美社会的后进国特征,韩日两国需要发展的地方仍然不少。在这方面韩国要经历的道路更为漫长。韩国从现代国家形成时期到今天,一直处于政治和社会的漩涡之中,这同文化上的差异也有联系,其最大的原因是同日本的关系不正常。因而韩国国民的政治性、反抗性、伦理意识和正义感也就更加强烈。日本在经过了错误的军国主义冒险之后,接受美国的改革和领导,在稳定的民主体制下,成功地达到了盲目的经济高速增长的目标。日本国民诚实顺从,对国家的要求俯首听令。日本虽然建成了高度稳定、有秩序的社会,但政治腐败,国民没有充分享受到增长带来的成果。而且从国外得了个“生活在兔子窝里的经济动物”的臭名。
(3)经济发展程度的差异 从19世纪后半期起,日本正式开始了现代化,到今天已经变成了世界上屈指可数的经济大国。韩国在殖民地和战争废墟上开始发展经济,只不过是30年前的事。发展阶段的这种差异非常大。生活水平、社会基本建设、国民意识、国际化等方面的差异,都成了韩日两国国民情感上存在敌对意识的因素,这种因素对发展两国关系起的阻碍作用相当大,无论在经济、政治、军事哪一方面都是如此。
(4)认识的差异 上述所有差异都很重要,但韩日两国间认识上的差异却是妨碍韩日两国发展友谊的根本问题。问题在于不了解对方,或者虽然了解对方,但了解得不正确。总而言之,韩国和日本至今仍然是“既邻近又遥远的国家”,而且,两国的认识水平严重地向一边倾斜,日本人了解韩国的水平大大低于韩国人了解日本的水平。
从调查看,在有关政治、歌手、歌曲名、文学作品名等提问方面,日本的被调查者对韩国的了解无论哪一方面都很差。日本人通过单一事物去认识韩国特定领域的倾向特别强烈:“泡菜”代表韩国饮食、金大中代表韩国政治、赵勇弼代表韩国歌手……。这表明,日本人对韩国的认识受固定观点束缚的可能性极大。日本人大体把韩国同泡菜、烧烤等吃的东西联系在一起,而对韩国经济、文化、文学、历史和政治的理解则微乎其微。
相比之下,韩国人对日本的事物和日本人的理解程度却表现出了多样性。在韩国人对日本的印象中,没有像泡菜那样强烈的东西,而出现最频繁是“日本是经济大国”、“日本有经济力量”,对日本的勤俭节约和技术等方面的评价也引人注目,但有这种印象的人是少数。值得注意的事实是,有关帝国主义、殖民地统治和从军慰安妇的印象已到了为人们所无视的程度。虽然不能根据这种调查结果而认为韩国人对日本人在历史上形成的情感一定都消失了,但却表明大多数韩国人在观察日本时,更多的是首先看到它的成功而不是它的历史。
日本的被调查者对日本的印象依次为和平、富士山、经济大国和富裕,这意味着日本人把自己的国家看成是经济大国的事实。在韩国人的印象中,日本也是经济大国,但没有日本爱“和平”的印象,这是因为韩国曾遭受过殖民地掠夺的侵略。这种认识上的差异,对两国相互理解可能会带来严重障碍。
在此还应提一提韩日间存在的历史观的差异。韩国遭受过殖民地侵略,当然对过去之事难以忘怀,并要求日本真正讲清历史和真诚认罪。而日本人则相反,认为殖民地化没有错,是好事,或者辩解说殖民化是无法阻挡的历史潮流,或者认为斤斤计较过去的事没有好处。问题更严重的是,大多数日本人完全不知道当时实际上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事是因为何种原因发生和怎样发生的。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日本的学校根本不讲或不能如实地讲授有关历史。这种错误是由国民无知造成的,是由政府和部分知识分子逃避责任和掩饰自己的错误行为而造成的。在这种状况下,许多韩国人纠缠于过去的历史,看不到两国协作关系的建立会带来实际利益,犯了空喊口号的错误。因此至今为止,“反日”和“嫌韩”的恶性循环还未得到克服。
2.韩国和日本的共同点
尽管我们从上面看到了韩日之间的差异,但从全球来看,像韩国和日本那样相似的国家还不多。人的相貌和文化是如此,经济结构是如此,政治改革和国际化的课题不用说也是如此。上述意识调查结果也反映出许多共同点。尽管相似,但毕竟是两个互不相同的国家。因此吵架的事不会少,用一位日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兄弟之间吵架多。
首先,日本和韩国是近来全世界瞩目的“东亚发展模式”的代表。韩国虽然努力学习了日本的经济开发,但它们的做法不会完全一样。而且在政治发展过程和特征方面,韩国有了国家的模式,为其他国家做出了榜样。韩日两国虽然在经济发展和民主化方面有相似之处,但它们是两种不同的东亚模式,现在它们迎来了要扮演世界历史主导角色的时期。
日本和韩国的崭露头角,中国的开放和东南亚新兴开发国家的增长,使“21世纪是太平洋世纪”的论断盛行起来。日本、韩国、美国和中国,都共同面临着在政治和经济上担任重要角色的课题。犹如上述调查所表明的那样,韩日两国的国民都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日韩两国在担当这种角色之前,都面临着自我改革的重要课题。韩国应使新生的民主主义巩固下来,同时要实现社会正义、人性化和以开放为基础的经济结构改革,为此应使国民意识更加成熟和更加国际化。日本应该从封闭的国际关系和建立在腐败的长期一党执政基础上的“经济大国”走向更为开放、廉洁、能保障实质性富裕的“生活大国”。韩国应进行更大规模的改革(实际上也是如此),日本也应有不同于现在的根本性变化,只有这样,日本才能从精神贫困的经济大国变为更大的“生活大国”,从利己的“经济动物”变成东亚的领头人。日韩两国在政治、经济、社会、意识和国际化等一切领域,都应该进行这样的改革。无论哪一领域,单独落后都无法生存下去,就如同无论哪个国家在国际上孤立都无法生存一样。
三、结论:韩日协作的意识改革
当消除韩日两国间的矛盾和建立协作关系,当务之急是解决和消除两国国民间的无知和认识上的不平衡。
首先应很好地了解对方。日本国民对韩国的认识水平一般太低。日本人应该负责,应该原原本本讲述历史。只知道泡菜和韩国美人,不了解韩国文化和王国臣民化是双方的不幸。韩国也应克服封闭的“被害者意识”,更加堂堂正正地面对日本。为了研究日本,要更果断地引进日本的资金,现在应该自信地实现文化的“进口”。
在韩日两国国民中还有这样的课题,即克服心理上根深蒂固的双重性。日本人必须克服盲目追求西方和自我陶醉的双重性。这种双重性有时会以对非西方国家进行攻击的形式出现,一直到今天也不能说日本已经完全摆脱了这种状况。韩国人要克服的双重性是对日本的盲目憎恶和盲目赞扬。双重性虽然是挣脱了殖民地枷锁后的国家一般都会出现的症状,但韩国人的这种症状特别严重。要克服这种症状,就意味着韩国人要克服对日本产生的被害者意识,真正站在对等的立场上。
这种双重性同时也会成为韩日两国根深蒂固的不信任的种子。日本人把韩国人看成是不可信任和无法预测的未开化民族,韩国人把日本人看成是诡诈的野蛮民族,至今为止这种倾向仍然相当强烈,具体的表现为:鉴于过去的历史,许多韩国人担心日本会重新变成军事大国并对韩国进行经济、文化侵略。虽然很难说日本已经充分采取了助长这种倾向的行动,但许多日本人对韩国来说不能成为值得尊重的经济伙伴和对话伙伴。不信任带来不信任,两国关系变得僵化了。在韩国形成了反日和仿效日本的不协调音。在日本则泛滥着嫌韩和“妓女观光”的韩国观。
意识改革,实际比想象的更难,因为它不是通过个人的努力就可以达到的,它同两国的政治现实紧密联系在一起,只要两国追求新重商主义经济发展一边倒的体制还存在,开放、过去历史的整理和意识改革都很难实现。这是因为,经济开发一边倒的发展模式追求的最优先价值是排斥外国的“国家利润”。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建立起以更加开放的意识形态为基础的同其他国家的新型关系。
如同前面的调查所表明的那样,幸运的是两国主张进行这种素质改革的呼声现在高涨起来。具体表现为,对内呼吁政治改革(日本)、经济结构改革(韩、日)、民族意识改革(韩国),对外的表现则是国际化改革的呼声。在日本,10年前国际化改革就已得到促进,但至今为止也不能说成果很大。在韩国,新政府上台以后国际化的口号盛行起来,但其前途不一定是光明的。这也许是因为韩国和日本这两个国家至今为止仍是最为封锁的国家。这两个封锁的、自尊心极强的“兄弟”要建立起善邻关系需花相当长的时间。但现在两国已经开始着手进行具有历史意义的改革,希望这些改革能获得成功。
注释:
①本文系1994年1月作者在汉城会议上的发言,此次会议的题目是“韩日青年层的未来意识与东亚的选择”。——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