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意识的发展逻辑与国际关系——兼论东亚国际关系的未来，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国际关系论文,东亚论文,逻辑论文,意识论文,未来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国家意识建构的历史过程
国家意识，也可以称为国家观念，是人们在特定社会中形成的对国家的态度、情感、认知、信念、习俗、价值的复合存在形式。从内容上看，国家意识既包括对国民与国家关系的认识，也包括对国家间相互关系及国家与国际社会关系的认识。
当然，国家意识不是一成不变的，相反，它从内容到价值取向都是发展变化的。国家意识的发展变化，主要源于国际社会对国际关系发展的历史认知和现实考量。历史认知和现实考量之所以可以促进国家意识的变化，则是由于人类的认识理性。认识理性使国家即使在面临国际关系的重复性互动时也可以寻求新的选择，从而推动国家意识的发展变化。回顾历史，正是源于认识理性的新选择，使国家意识经历了一个由自利自助的现代国家意识向互利合作的后现代国家意识的转变过程。所以，国家意识的发展变化并不是漫无目的的，它在人类认识理性的作用下有着某种进化趋向。
为什么国家意识的进化需要一个充分互动和博弈的过程？这是因为任何一种社会意识的进化，都是一种集体的观念改变。这种观念改变，主要是社会群体通过“社会习得”实现。观念改变必须使行为主体在互动实践中认识到新观念的有效性和旧观念的不可行性，而充分互动和重复博弈的重要性正在于此。正是由于国家间的重复性博弈，使各国不断修正实现自身利益的策略选择，并在历史发展过程中逐步演变为某种新的国际关系“行为文化”，最终实现观念的改变和进化。
综上所述，国家意识发展的必要历史过程使国际关系基本特征的转换同样需要一个较长的历史时期。所以，强调观念、文化等因素对国际关系发展变化的重要作用是正确的，这也是建构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重要特点。但如果据此认为，解决国际关系问题、尤其是安全困境问题可以在短时期内通过转换国际社会的观念或文化加以解决，这是很难实现的。
二、国家意识发展的历史阶段
现代国家意识主要包括国家主权意识和国家利益意识。在西方政治哲学中，自私和利己被视为“自然理性”，是得到承认和尊重的。在以西方政治哲学为基础的威斯特伐利亚国际体系中，具有完整主权的国家被视为真实的、单一的行为体，有权为自己的利益独立行动。因此，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建构的现代国家意识某种意义上就是在国际社会生活中放大了的政治个人主义。
18世纪末爆发的法国大革命唤醒了欧洲人的民族意识，同时也开始了以“民族国家”组成国际社会的历史进程，民族主义随即成为现代国家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民族主义与国家主义相结合，进一步增强了现代国家意识的排他性。
正因为如此，在最早确立现代国家意识的欧洲，从近代一直到二战，各个国家、民族围绕国家主权独立、领土完整、民族自决，围绕市场、原料、土地和国际权力控制等生存和发展的利益进行了无休止的战争，创造了霸权、均势、联盟等精心、周密的国家生存、发展和斗争理论，并最终导致了两次规模空前的世界大战，各国从物质到心理均遭受严重创伤。因此，二战结束后，走向“联合的欧洲”成为欧洲各国各种政策和利益交融后的最终趋向，这也体现了欧洲人现代国家意识的重大转变：走向联合。联合意味着国家间一定程度的主权让渡和主权共享，主权不再是绝对独立的；与此相对应，国家利益也不再是非此即彼的零和竞争，而是可以合作共赢的。
欧洲人现代国家意识的转变，促进了欧洲的联合和一体化，而一体化进程的成功，反过来又进一步强化了合作共赢的国家意识和欧洲集体身份。至此，在欧洲，以独立主权观、排他性利益观及随之产生的敌视性安全观为主要内容的现代国家意识完成了对自身的超越，转换为以一定程度的主权共享观、合作共赢观和集体身份认同为主要内容的后现代国家意识，这构成了“欧洲统一”观念的基础并最终体现在欧洲一体化的实践中，并使欧洲国际关系的基本特征发生了很大变化。
纵观欧洲历史，“欧洲统一”观念的发展经历了“理念”时期、舆论酝酿时期、生成时期。这在很大程度上也反映了欧洲后现代国家意识的发展过程，而促进这一进程的正是欧洲国家间历史上的反复互动和博弈。目前，在欧洲一体化的实践过程中，“欧洲统一”观念仍不时受到现代民族国家意识的挑战，一体化进程因此而一波三折。这也证明一种新观念要彻底取代旧观念，即使在新观念得到广泛接受的情况下，仍然需要一个历史过程。
三、国家意识与东亚未来
（一）东亚国家意识的发展阶段
在东亚现代国家意识启蒙和建立的过程中，各国国家意识的形成和经历是各不相同的。日本通过政治改革迅速推进国家现代化进程，并加入了对外侵略和殖民的行列，在东亚各国中最早确立了现代国家意识。但随着日本对外侵略行为的加剧，其国家意识中愈发突出和强调国家利益的自私性和凭实力攫取国际权力、压迫弱小国家民族的正当性。这种狂热的国家意识最终将日本推向极端，走上法西斯主义的不归路。二战结束后，日本在美国军事占领下，集中精力发展经济，迅速成为世界第二经济大国。但即使如此，日本仍然没有实现政治上的完全独立。因此，在日本的国家意识中，争取政治独立，实现国家自主的心理仍然时时出现。特别是最近几年日本在东亚经济格局中的地位下降，对东亚国家的心理优势受到威胁，加剧了日本国家意识中的心理不平衡。中国虽然19世纪中期现代国家意识已开始萌芽，但直到抗日战争在国家处于危难之际才得以最终形成并植根于大众。而朝鲜半岛、越南由于沦为殖民地，直到国家独立后，现代国家意识才真正建立和普及。所以，中国、朝鲜半岛国家和越南等国，其现代国家意识都主要以巩固国家主权、争取国际平等、维护和实现国家利益为主要价值取向。总体来说，东亚国家意识仍然属于一种“对于外族而知有国家”的国家思想，其国际政治意识很大程度上还停留在18世纪和19世纪欧洲的状态，同样处于现代国家意识进化的早期阶段。
（二）东亚国家意识及其国际关系现实
东亚现代国家意识是在反抗殖民主义、争取民族独立、实现国家富强的大背景下形成发展起来的，因而集中表现为国民对国家利益的极端重视和对国家在国际环境中所处地位的深切关注，表现为国民对维护国家主权、尊严和领土完整的强烈责任感，表现为追求民族独立、国家富强的理想和抱负。毫无疑问，这种国家意识对于东亚国家争取和保障国际独立平等地位，实现国家发展和富强具有积极影响，并在一定意义上成为东亚二战后重新崛起的重要动力和精神支柱。但是，东亚现代国家意识对东亚国际关系的负面影响也是不可低估的。由于这种国家意识对于主权、独立和国家利益的珍视，使其包含着强烈的民族主义情绪，在对外关系上过于强调自身立场和利益，对涉及主权的国家行为或国家利益博弈中的必要妥协过于敏感，对他国行为缺乏宽容和理性认识。特别是近年来，东亚各国在经济发展和实力对比上出现了重要变化，国家意识中追求自尊自利的一面更加浓重，这突出和强化了东亚国际关系的现实困境。
（三）东亚的未来之路
从现代国家意识的发展变化来看，由于存在一个由强调个性到集体认同的进化趋势，所以，从长远来看，我们有理由对东亚的整体未来抱以期望。但期望不等于现实，鉴于东亚国家意识尚处于现代国家意识进化的早期，而国家意识要实现对自身的超越和升华需要一个长期的国家互动和博弈的历史过程，所以，在可预见的时期内，东亚地区要想迅速实现现代国家意识的超越，直接建立集体认同，这是很难的。这意味着，在东亚格局的未来演变中，可能还须经历一个国家互动和博弈的过程。只有东亚现代国家意识中自利单边的观念、对他国歧视控制的观念、以实力求和平的观念在这一过程中遭到应有的惩罚和清算，或者被全面超越之后，新的和平、合作、和解和集体认同的观念才能占据主导地位，才能为东亚国家和社会所广泛接受。正因为如此，一些学者认为，随着现代化的进程，亚洲国家间的利益冲突将趋于激化，欧洲的过去会在东亚重现；由于东亚诸国在经济、政治、军事、心理方面缺乏共同利益、责任、价值和相互尊重的共识，建立一个（合作共赢）的太平洋共同体的愿望其结果很可能只是一种神话。国家意识发展的这一客观和冷峻的法则可能很难为抱有良好主观愿望的人们所接受，但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一再证明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