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义的诠释论与统一的心理学,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广义论文,心理学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B8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4608(2000)04-0069-07
斯塔茨(A.W.Staats,1991)在《美国心理学家》上发表了一篇名为《统一的实证论与统一的心理学》(Unified Positivism and Unification Psychology)的论文。[1]笔者认为斯塔茨的观点有诸多疏漏之处,值得作进一步的研讨。
一、统一与整合:心理学发展的需要
在不少心理学家看来,心理学中存在着严重的分裂与对抗,所以心理学必须统一和整合。斯塔茨提出用统一的实证论来统一心理学,然而这一理论框架回避了实证论带来的客观主义的严重局限,并不能妥善解决心理学中主观与客观的争执、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的对立。国内心理学界人士亦非常关注这一问题。陈立(1997)先生提出“两条腿走路”的策略,认为虽然实证论强调“客观”,诠释学实为“主观”,二者相互矛盾,亦应兼而有之。此说同样不能妥善解决心理学中主观与客观的争执、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的对立,[2]而且有些像费耶阿本德的“怎么都行”。叶浩生认为应当用系统论来统一心理学,使心理学成为“人的科学”。[3]葛鲁嘉(1995)则提出建立心理学的“大科学观”,认为客观的实证取向和主观的人文取向皆为两翼,如此形成心理学统一之“体”。此说一则失之笼统含糊,如何才是“大科学观”?令人费解;二则亦未能妥善解决心理学中主观与客观的争执,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的对立。[4]
另有些心理学家认为心理学中与其说存在分裂和对立,不如说是一种专门化(specialization)。这是心理学应用到不同的领域解决不同的问题必然产生的结果;也是心理学作为一门科学走向成熟的标志,科学的大树总是会不断长出分支来。但是心理学仍然需要一个统一的组织。[5]显然,这种观点也忽视了心理学中主观与客观的争执,人文主义与科学主义的对立。我们并不否认心理学发展中不断产生新的分支是一种必然的过程,也是走向成熟的标志,因为大树的枝桠分支之间并不对立、对抗,相反是一体化的过程。但是分裂与分化是不同的。分化是发展的正常进程,分裂是阻碍发展的障碍或阻力。
心理学中的分裂是以主观与客观的争执为主要特征,以现象学、诠释学背景与实证论背景的对抗为分野的。在科学崇拜的历史潮流中,以实证论为背景的心理学流派渐成主流,如构造主义、机能主义、新老行为主义、认知主义,他们追求客观性,崇尚量化分析,排斥和攻击在他们看来是主观的研究;相反,以现象学、诠释学为背景的精神分析学、格式塔心理学、人本主义心理学等,批判实证研究的客观主义倾向,强调对原初的、原本的、生动的生活经验的研究,反对追求所谓客观的支离破碎的“砖与瓦”心理学的研究。例如,实证取向的心理学家批评精神分析学派的研究大抵为主观臆测,无从实证,因此根本不能登上科学的大堂。然而当有人将对弗洛伊德的一些假说进行实证研究所获得的成果告诉弗洛伊德时,他对此所作出的反应十分冷淡,一点也不感兴趣。
心理学中两种分裂和对抗的取向长期相互排斥、彼此攻讦,然而,这里有一个焦点问题,实证取向的心理学追求客观,是否真正达到了客观呢?又有,现象学、诠释学取向的心理学背着的一个黑锅就是“主观”,他们是否真正完全就是“主观”呢?我们发现这里有一个理论的盲点,这就是:实证取向的心理学既不完全“客观”,现象学诠释学取向的心理学也不完全“主观”!
如何解决这种分裂和矛盾,是心理学中一大理论难题。只有妥善解决这一难题,才有可能克服分裂与对抗的巨大阻力,促使心理学的大树茁壮成长,枝繁叶茂。所以说,心理学有必要研究统一和整合的问题。但是,迄今为止尚没有真正理想的理论假说能够很好地解决这一分裂和矛盾。我们认为,既然如上所述存在一个理论的盲点,是一种重要的理论探索。
二、视界、“对象化”与“天人合一”
心理学的实证研究能达到完全的客观吗?
在心理学中,实证研究所追求的客观是相对的。即使在自然科学中,按照库恩的说法,也要由“科学家共同体”来共同约定。所以,在心理的研究尤其是在高级心理的研究中,绝对的客观、绝对的“价值中立”是没有的。在奉行客观主义的行为主义心理学中,为了客观而排斥对一切中介的心理过程的研究,造成了极端的错误;为了客观而使用动物样本进行研究,结果被斥为“白鼠心理学”。新行为主义心理学家霍尔曾在他著作的扉页上题词“献给”他亲爱的白鼠,可见感情之真挚深厚,尽管如此,行为主义所追求的理想的客观并没有真正达到。金布尔(G.A.Kimbel 1994)认为有两种科学的心理学,一是传统的实验心理学,二是心理测量学。[6]那么在这两种科学的心理学中,是否能达到真正的客观呢?结果似乎也不是那样理想。
其一,对变量的选择、界定、解释,就不是很客观的,对相同的研究对象,不同的心理学家可以选择不同的变量进行研究,可以作出不同的界定,不同的解释。例如同样是研究人格,艾森克选择4种变量进行研究,即精神质(P)、神经质(N)、内外向(E)、掩饰倾向(L);然而卡特尔却提出16种变量,高夫(H.G.Gough)提出23种变量。令人深思的是,他们各有各的道理,都不失之为客观的实证研究。为什么客观的实证研究还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这不正好说明此间并不完全客观吗?又如对智力的研究,不同的心理学家可以选择不同的变量,编制不同智力测验,乃至于今天的世界上,存在着近百种标准化的“客观”的智力测验。这至少说明了不同的心理学家可以有不同的观测角度,而不同的观测角度可能体现了不同的价值取向。
其二,心理学中实证研究完全受样本的制约。陈立先生曾称“正态分布”、“平均数”简直是心理学的“法宝”。具有代表性的样本以这样的逻辑揭示其客观性:“你看!这么多人都具有这样的反应,说明这种反应模式是很客观的。”可见这里的客观也还是“互为客观”、相对客观。此外,每一个样本、每一个人都是一重世界,心理学的实证研究必须对所有的样本进行抽样,即从这些样本身上抽出某些特定的变量,这些特定的变量是研究者所需的,并不是样本本身的全部的丰富的反应。这种抽象本身冒有极大风险,随时随地有可能割裂被试的丰富反应,丢失被试的生动特性。当我们以韦氏智力测验去测量人的智力时,别忘了韦氏智力测验的两大因素(言语IQ和操作IQ)仅仅是对人类智力的有限抽象概括,并不等于人类丰富复杂的智力的全部;当我们以“加州心理调查(CPI)”去测量人格时,别忘了其23项分量表是对人类全部丰富复杂的人格的有限抽象概括。这种抽象概括本身就有很大的价值取向,很难达到完全的客观。比如说,《加州心理调查》的23项分量表就反映了美国人的文化背景。实证研究必须看到它始终处于一个两难选择中:是要有限的抽象?还是要无限丰富复杂的世界?以前的实证研究往往是宁可要前者,不惜牺牲后者。这一点在今天看来是要纠正了。我们需要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
其三,实证研究达到客观的另一途径是强调研究的可观测性、可重复性。弗洛伊德等的研究所常遭到的批评就是认为其假说难以观测、难以重复。譬如说,弗洛伊德认为梦见到的凹凸物分别象征男女性器,以及他的情结说、潜意识说等,都被认为是难以观测、难以重复的,因此被认为是主观臆测,并不科学。这里的问题是:(1)可观测的并不意味着就完全是客观的。因为不同的观测者有着不同的观测角度、不同的价值取向,即不同的“视界”。这可能也是心理学中“客观”的实证研究总有众说纷纭的争论的原因所在。(2)可重复性确是一项重要的标准,但不能是唯一重要的标准。因为一味追求可重复性,会牺牲那些不可重复然而非常重要的心理体验。初恋的情绪激动、上大学第一天的印象、奇遇、某些罕见的高峰体验等,往往是不可重复的,但它们可能非常重要,有的可能影响一个人的一生。心理学必须研究它们。(3)有些心理现象与经验只要出现一次就足以证明它的存在,没有必要重复。例如伽利略在比萨斜塔上抛下两个不同重量的物体,仅此一次就足以证明其假说。张三有一次看到李四精神失常,不用第N次,即可断定李四患有精神病。(4)在心理学研究中,主观的、谬误的东西也有可重复性。偏见、误解等心理现象是有可能重复出现的,具有相同偏见的心理学家对同一种对象的研究,也可能具有重复性。
以上论述旨在证明以前的实证研究所刻意追求的绝对客观是虚幻的。这是西方主客观二分的传统思维导致的结果。主客观二分带来了科学的危机,也带来了心理学的分裂与危机。科学的进一步统合与发展,心理学的统一,寄希望于主客观统一、天人合一的回归与皈依。但实证研究所取得的巨大成果,对心理学发展的卓越贡献,是不可忽视的。实证研究的成果并不是它揭示了客观性,而是它对人类达到对世界的一种共同、合理的理解,对人类达到其共同的知识目标作出了贡献。
现象学、诠释学的研究完全是“主观”的吗?
这种研究强调个人的临时的对话事件。在心理学上,这种取向的研究大抵采取个案、质化的研究策略。如弗洛伊德一生主要研究了7个案例。凯博文研究美国的伊丽莎和中国的袁女士,诠释病痛的意义,其著作《谈病说痛》,有如两位女士之报告文学。余德慧研究一女士对“家”的“视框”的变化,诠释中国妇女之“悲怨”。[7]我们过去一味轻视与排斥这种研究,是失之偏颇的。这种研究的局限即个人的、临时的现象的局限,由于讨论的是个人的、临时的现象,所以往往难以达到抽象的、量化的水平,难以进行推论与预测。它不像是“科学”,倒像是“报告文学”,但它仍有存在的理由。按伽达默尔的说法,艺术比科学更能达到真理。此言有一定的道理。具体的、个别的东西总是十分生动丰富的。
在我们看到个人的、临时的现象的局限的同时,还必须看到正是个人的、临时的、具体的东西具有全部的丰富性、生动性和复杂性。弗洛伊德对安娜等个案的研究,对自己的梦的分析,确有诸多局限,但迄今仍生动如初,栩栩动人,对今天的我们亦不乏吸引力。而且可能正因为具有丰富性、生动性和复杂性,所以,不少实证研究也能不断证实他的一些假说。现象学、诠释学的研究也同样面临一个两难选择:是要个人的、临时的现象的丰富性、生动性和复杂性?还是要科学的抽象、量化、推论与预测?以前的现象学、诠释学的研究是宁可要前者,不惜牺牲后者的。看来,这种取向的研究也必须考虑采取一个两全其美的策略。
个案、质化的研究不能说它就是“主观”的研究,对个人的、临时的现象的关注不能说就是“主观”。
有人可能会说,现象学、诠释学的研究重视直觉,所以它是“主观”的。但是,实证研究同样重视直觉。科学家爱因斯坦就认为他的发现主要靠得就是直觉。据调查,大多数科学家的发现要靠直觉。所以只能说现象学、诠释学的研究尚没有实证。但尚没有实证并不等于主观。
于是有人会说,现象学、诠释学的关键概念“视界”(horizon),是主观主义的概念。这又是对现象学、诠释学的不了解或偏见了。视界表示人所看到的世界,到了伽达默尔那里,又有了更深刻的含义。视界是人类从特定的角度看到的世界,这一概念有几层含义:其一,承认存在一个视界外的世界,那是真正绝对客观的世界,换言之,有一个人类出现以前和灭亡以后仍存在的世界,但讨论这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世界没有很大意义。其二,视界是人以其特定的生理心理结构对外在世界的把握,人所看到的世界与动物看到的世界是不同的。其三,在视界中,人赋予外在世界文化意义。当我们看到一条小河时,这条小河是以“小河”这个概念指称的,这个概念是人类都能理解的。其四,视界中主体与外在对象构成互动的意义关系过程,体现了主体与外在对象的统一,主客的统一。所以说,诠释学强调主客的统一,很难说它是“主观”的。
“视界”这一概念与马克思的“对象化”说有着相通的含义。“对象化”即指:一、人靠了对象而存在。“人只有凭借现实的、感性的对象才能表现自己的生命。”二、人的对象只有对人来说才是对象。“对于没有音乐感的耳朵来说,最美的音乐也毫无意义。”三、人与对象形成“规定性关系”。四、这种“规定性关系”表现在人既适应对象,又“占有对象”。[8]“视界”即“对象化”过程。
中国传统文化有别于西方文化的重要一点就是,从道学、儒学到佛教,都追求天人合一、物我同一、主客统一的最高境界。中国文化似乎没有主客分裂的传统。按照老子的观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一”,即元始、整体、“道体”。庄子的“齐一”,其“一”,也是这个意思。道家首先将人类和宇宙看到一个和谐的完整的整体,认为这是不可分的。人和草木、土石、万物一样,都是这个元始整体中的一部分。究竟是什么使个体与他人、与万物分离的呢?是人的自我意识!一方面,自我意识是人成熟的必然进程,也是区别于、高于动物的物质;另一方面,又正是自我意识将个体与他人、与万物、与自然分离、割裂、疏远。这是人类的一大基本矛盾。每当我们投身于大自然时,忘情山水,自我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会感到无比愉悦,十分超脱,这就是因为回到了人与自然本来和谐的关系中,回到了“一”的元始、整体中,也就是悟了“道”。我们从古代先哲的智慧中得到的启示就是:人与宇宙万物本来就是和谐统一的,唯我独尊、万物为我所生或万物为我所用的主观唯心主义势必破坏这种和谐关系;主客分裂、盲目追求绝对客观的客观主义亦不可取,因为它也在破坏这种和谐关系。
三、广义诠释:心理学统一的理论框架
广义诠释的观点区别于以前的诠释学的重要特征在于:
(一)广义诠释从“天人合一”的境界,从“对象化”的观点来理解“视界”。所以其关于视界的观点与以往的诠释学的理解有一定的区别。
(二)广义诠释看到了一个理论的盲点,即实证研究既不完全客观,也无必要追求绝对的客观;以往的诠释研究亦并非完全主观。二者的争执对抗乃由理论上的误解与偏颇所致。应当从理论上澄清这种误解与偏颇,二者有望互补而非对立、对抗。
(三)广义诠释最重要的观点在于:认为实证研究在最终级的意义上,在实质上也是一种诠释。所以广义诠释论是包含了实证研究的诠释论,在这个意义上它与过去的也即狭义的诠释论不同。以广义诠释的观点看:
1.任何实证研究都有一个隐含的逻辑过程:诠释——实证——诠释。首先必须有一个对具有生动性、丰富性和复杂性的具体事物与现象的理解过程,如巴甫洛夫对条件反射的实证研究从偶然的发现开始,一只狗在他走进实验室时流下了唾液。他认为这一具体现象具有丰富的意义,因此他思考它、理解它、诠释它。对人格的实证研究也源于对具体的、个别的人的人格的理解。G.W.奥尔波特最早研究了一个叫吉妮的人的301封书信,他认为其中反映了吉妮活生生的个性,这是一个理解和诠释的过程;由此萌发了从卡特尔到今天“大五理论”的大量实证研究。从理解和诠释具体现象开始,研究者接着探索这种现象的普遍性意义,他对具体现象进行抽象,对其用变量进行编码或指称,按照标准的实验测验模式与程序,取样、实验与测量、统计分析。在这个阶段他们花了最多的时间与精力,可能因为这点使实证论者忘了或忽视前后两个阶段。等到实验测量的结果出来后,重新理解与诠释的阶段又来到了。在此阶段,巴甫洛夫忙于整理总结无数次的实验,对大量的数据和各种变量重新予以理解和诠释,这种理解和诠释的结果就是条件反射学说的产生。换言之,条件反射学说就是对实验结果的理解和诠释。在此阶段,卡特尔、艾森克、高夫等人格心理学家们也在忙于对大量的数据和各种变量重新予以理解和诠释,其结果产生了各种人格理论。这些人格理论即是对其测量数据与变量的理解、诠释以及推论。
假设托尔曼为了客观,能够做到对他的实验只作客观描述,不作任何诠释,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客观描述如下:取一十字型迷津,带有两个可能的起点和两个可供选择的目标。一组白鼠受到训练,使所有成员总是在同一位置找到食物,不论从上面的入口(S2)出发还是从下面的入口(S1)出发。另一组则要求在选择点上做出同样的反应——向右转,不论它们的出发点如何。前一组的成绩比后一组的好得多。如果你也不理解和诠释它,又会有什么结果?正是托尔曼对这一现象作了诠释,理解了它蕴含的“认知地图”的意义。假设斯金纳只客观描述他的实验:白鼠在“斯金纳箱”中瞎撞,偶然碰到了一个杠杆,突然得到了食物。接着它又碰到杠杆,又得到了食物。于是它老是去弄杠杆。没有斯金纳的精彩诠释,我们对此现象有何理解?假如人格心理学家告诉一个工人在人格测验CPI上的得分,Do为55分,Ca为60分,Sy为30分,Sp为40分。不作任何诠释,他能否理解?作何感想?假如所有心理学杂志上的论文都取消“讨论”和“结论”部分(因为这些部分主要是在进行诠释与理解)会有什么结果?
如此看来,实证研究排斥和贬损诠释,实在不应该,而且很荒唐!
2.实证研究也是在研究者视界中进行的研究,实证研究也在视界之中。实证研究也是一种视界。卡持尔的16因素理论,是卡特尔的视界;艾森克的4因素说,是艾森克的视界;高夫的23因素说,是高夫的视界。不同的视界可以重叠、整合、融合。因为人面对同一现象,毕竟具有共同的生理心理结构,虽然角度不同。同样,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学说是一种视界,斯金纳的操作条件反射学说也是一种视界。这些理论与模型皆是以一种言语符号系统对主体与外在对象的“规定性关系”的理解和诠释。它们都不是研究现象本身的摹写,而是“主观能动的反映”,即视界。如是观之,心理学中的众说纷纭,并不见得就是因为心理学不成熟、尚未形成范式,相反是可以接受的,因为丰富复杂的心理现象可作多方面观,须作多方面观,所以允许有不同视界。
理清了以上思路,我们可以看到统一的心理学应当包括以下几个层次水平的研究模式:
(一)传统的、狭义的诠释研究。这种研究模式着重个案的、质化的分析,其目的是达到对具体的、个人的、临时的对话事件的理解。就像弗洛伊德对安娜等个案的诠释研究、凯博文对美国的伊丽莎和中国的袁女士诠释研究、余德慧对中国妇女悲怨的诠释研究那样。在这种研究中,提倡重视直觉和洞察力的作用;提倡“悬搁”一切先入之见,从“零点”切入,研究原初、生动的、丰富的生活经验。这种研究对整个心理学不可或缺的意义在于:(1)这种研究直接研究具体、生动、丰富的心理生活经验,它本身具有具体性、生动性、丰富性。它提醒我们,在心理学一大堆的理论模型之后,还有具体、生动、丰富的心理生活经验,心理学的理论模型远不是这些心理生活经验本身。它可以给实证研究以灵感与启示。(2)这种研究可以对实证研究尚未、或者暂时难以涉猎的特殊的心理现象进行研究,例如对梦、无意识、高峰体验、直觉等的研究,可以弥补实证研究的不足,拓宽心理学的研究领域。
(二)实证的诠释研究。这种研究重在抽象、定量分析、以求作出具有普遍意义的推论和预测。其目的在于达到对概化的抽样事件的理解,并作出推论。这就是迄今为止心理学中的实证研究,但它的所有理论模型都是视界、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达到对人类的心理现象的理解,它在实证,同时也在诠释,所以称之为实证的诠释研究。
(三)综合的广义的诠释研究。这种研究提倡综合以上二种研究,即对同一心理现象同时采取个案的、质化的和抽样的、量化的研究策略。既要具体的、个人的、临时的现象的丰富性、生动性和复杂性,又要科学的抽象、量化、推论与预测。既要避免个案研究的局限,又要防止实证的抽象推论造成的对人类经验的割裂和肢解。高夫编制《加利福尼亚心理调查表》的研究基本上采用了这种研究模式。在形成量表之后,还对1000多名被试作了个案调查,包括由专业人员、同伴、配偶等采用晤谈核查表、Q分类技术、形容词核查表对被试进行评定,将评定结果与CPI分数作相关分析,选出相关最高的一些个性特征项目,组成对量表分数意义的解释。因此这一量表成为相当好的经典人格测验。又如关于梦的研究,弗洛伊德等在个案研究的基础上发现梦并非荒诞无稽,它与神经症有关。童辉杰对此作了实证探索,发现梦的内容如梦见幼年时的人、梦见恋爱婚姻事件等,与抑郁情绪有极大关系。据此建立回归模型(R=0.917,R[2]=0.841,adR[2]=0.791,F=17.01* * *),能较好区分高、低抑郁者。然后以此模型对一些个案进行研究,发现心理障碍较大的大学生经常会梦见这些内容。[9]这虽然是一尝试,但可见这种模式很有意义,极有前景。
收稿日期:2000-0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