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X式”——兼论汉语词汇的语法化过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语论文,语法论文,词汇论文,过程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0 引言
0.1 在现代汉语中， 存在着表层形式相似而内在性质不同的两种“X式”，一种是“X[1]”同非定位的词根（root）“式[1]”组成的复合式单词（主要是名词）。比如“样式、格式、款式、模式、等式”等，这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类。（注：在现代汉语中，由词根加词根“式”构成的“X[1]式[1]”类复合型单词基本上都是名词，大致有三种：a样式、方式、格式、形式、模式、款式、架式、法式、程式、姿式、体式、板式、制式、楷式、版式等；b定式、公式、算式、等式、因式、 根式、分式、通式、单项式、多项式、分子式、恒等式、不等式、代数式、方程式等；c仪式、典礼式、开幕式、闭幕式、阅兵式、检阅式、 毕业式、首映式、奠基式等。其中a类的“式”主要表示“样式、 款式”，b类表示具有规律的一组符号，c类主要是指“仪式”。）这类“X式”比较简单，不在我们讨论之列。我们所要讨论的是由“X[2]”（以下简作“X”）同定位的后附类“式[2]”（以下简作“式”）构成的附缀式单词（主要是区别词）和超词单位，譬如“蛙式、盒式、手提式、西洋式、雷锋式、乌托邦式、立竿见影式、神经衰弱式”等等。这是一个相对开放的类，也是一种相当复杂，颇有争议的语言现象。
0.2 对于这类语言单位，语言学界一直存在着不同的看法， 分歧主要在于：朱德熙（1982）认为其中的“式”是词根、刘月华则认为分别是词缀和类后缀；张寿康、刘月华都认为“X式”是名词， 吕叔湘（1981）、朱德熙则分别认为是非谓形容词和区别词。（注：参看吕叔湘等（1981），刘月华等（1983），张寿康（1981），朱德熙（1982）。）
0.3 毫无疑问，上述观点都包含了一定程度的合理因素， 但总的说来，似乎都有以偏概全之嫌，尤其是对于“式”的附着对象和“X 式”的性质类别，大都语焉不详，而且缺乏深入的调查和详细的论证。本文准备在前辈和时贤研究的基础上，借鉴现代语言学理论，通过广泛的实例调查，从“X”的性质特征、语法功能、 表义方式三个方面对现代汉语的“X式”进行考察、分析和比较。 并据此对现代汉语词汇的语法化过程提出我们的看法。
0.4 为了节省篇幅， 本文部分例句作了一定的删节（大都用“……”表示）。
1 “X”的性质特征
1.0 本节主要考察“式”的附着对象“X”的性质特征——音节、功能、结构和类别等。
1.1 从音节多寡的角度看，“X”基本上都是双音节和多音节的。比如“波浪式、滚筒式、脚踏式、螺旋式、鱼跃式、连锁式、传奇式，柏拉图式、贾宝玉式、高老太爷式、百科全书式、一见钟情式、蜻蜓点水式”等等。例如：
（1）当我再次直起腰，把另一捆草抛到田边， 我突然觉得我高大了，似乎是一个悲剧式的英雄。（张贤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2 ）我们对于大龄女青年们的爱情史不要作一番哭哭啼啼的唠叨和司空见惯的人道主义式的控诉吧，认识人——女人，男人；（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但也有少数“X”是单音节的，比较常见的有：“男式、女式，新式、老式、旧式，跪式、蹲式、立式、卧式，盒式、筒式、桥式、塔式，蛙式、蝶式；中式、西式、英式、法式、美式、苏式、俄式、日式、德式、港式、南式、时式”等等。（注：“中式、西式、英式、法式、美式、德式、苏式、日式、俄式”等，可以认为是由“中国式、西洋式、英国式、法国式、美国式、德国式、苏联式、日本式、俄罗斯式”等简缩而来的。）例如：
（3）看到远处一个塔式高楼上写的“高桥医院”四个字， 想起那地方原是有一个庭院，几间平房的小医院。（邓友梅《别了，濑户内海》）
（4）这位外宾推个平头，穿一身中式蓝布裤褂， 着一双橡筋口布鞋，……（刘心武《如意》）
1.2 从功能形类看，绝大多数“X”是名词性和动词性的。例如：
（5）农场所有的房间都有畜笼式的同一性。 （张贤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6）可是， 随着六十年来特别是建国三十年来语法研究的逐步开展，这种“开荒式”的题目越来越少了。（吕叔湘《漫谈语法研究》）
也有一些是形容词性和区别词性的。譬如“新式、老式、旧式、弯式、曲式”，“全能式、椭圆式、袖珍式、古典式、手摇式，半自动式、非暴力式、无记名式、全方位式”等等。例如：
（7）常和林佩珊、张素素一般都市摩登女郎相处的吴芝生， 当然无从猜度四小姐那样旧式闺秀的幽怨感触。（茅盾《子夜》）
（8）古典式的图书馆形象正在迅速发生变化。 （莫言《进入新时代》）
比较而言，名词性和动词性“X”都是开放性的， 而形容词性和区别词性“X”则基本上是封闭性的。
1.3 从双音节“X”的内部结构关系看，主要有主谓、联合、动宾、偏正四种。例如：
（9）正是这位记者们不认识的女人，校对他们所有的稿子， 改正过他们许多错别字，能辨出那些龙飞凤舞或狗爬式的字体出自谁人之手。（谌容《懒得离婚》）
（10）丈夫从来没有以这样命令式的语气吩咐过妻子，今天太反常了。（霍达《国殇》）
（11）正在美国进行国际学术交流的我国著名数学家钟家庆在《华侨日报》上看到这一噩耗，感到“不啻是轰雷式的震击”！（同上）
（12）我熟知他们有一种直线式的思想方式。（张贤亮《绿化树》）
此外，还有一种数量式“X式”——“数＋数”或“数＋量”。 例如：
（13）这时候，汽车愈走愈快，沿着北苏州路向东，到了外白渡桥转弯朝南，那三辆车便像一阵狂风，每分钟半英里，一九三○式的新记录。（茅盾《子夜》）
（14）上海市打破常规，成立外地投资企业服务中心，简化审批手续，像对待外资企业一样对待内资企业，实现“一站式”管理和“一条龙”服务。（张行瑞《上海打出中华牌》）
1.4 从“X”语言类别看，可以分成三大种：普通型、专用型和特定型。普通型的“X”都是由一些通用的语言单位充当的。 除了语素和单词以外，还可以是简称和短语。例如：
（15）影响所及，大陆上还用简缩法创造了一些港台式的词语；（李明《港台词语在大陆》）
（16）他讲了总共不到一个小时，……出口都是警句格言式的！（蒋子龙《燕赵悲歌》）
其中短语“X”的内部结构关系除了联合，也有动宾、偏正、 主谓等类型。再如：
（17）这一歧疑格的运用，阐发的是释疑辨伪、治国安邦的大道理，并非做文字游戏式的插科打诨，应属歧疑中的上品。（吴新华《语法修辞阐微》）
（18）作者本是想形象地表达“谁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结果一缸泔水式的一段独白，把读者抛进了五里雾中，竟也有点不知作者要说什么了。（同上）
专用型的“X”都是一些专有名词，主要是人名、地名。例如：
（19）当他把一沓沓美钞存入银行的时候，他有了葛朗台式的快意；（胡平等《世界大串联》）
（20）果果有着颀长的身材，活脱脱是贾宝玉式的面庞，光润的面皮如羊脂玉雕成，……希腊式高鼻梁长鼻管——这似乎比贾宝玉更完美，……（刘心武《一窗灯火》）
当然也包括一些独特的机构、物品、样式的名称。例如：
（21）繁琐的重复，克格勃式的相互制约。（陈冲《会计今年四十七》）
（22）建筑风格也许是西方古典式的，科林斯式立柱，哥特式窗框，或者还有洛可可式装饰的壁炉，但里头现在几乎绝对不悬挂油画、不放置西洋式裸雕，……（刘心武《曹叔》）
特定型的“X”都是一些特别的定性的熟语；尤其是成语， 各种结构关系的都有。例如：
（23）中国教练千篇一律式的回答，显然不能令记者满意。（金汕等《泪洒汉城》）
（24）使命，是在绝望中构思出来的一个无可奈何的海市蜃楼式的希望。（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25）人们听到这种掩耳盗铃式的指天发誓出自一个年轻的左派民主主义人士和反纳粹人士之口，会作何感想？（孙扶民《纳粹余孽秘闻录》）
（26）这类想象通过黛玉对宝玉在半痴半呆状态中任人摆布的李代桃僵式婚姻的谅解，突出了黛玉对宝玉的明里焚稿断痴情，实际痴情焚未断的忠贞和挚爱。（吴新华《语法修辞阐微》）
除此以外，有时一个多项并列式、甚至并列关系的复句形式，也都可以充当“X”。例如：
（27）……走马观花、浮光掠影、蜻蜓点水式地捡回来一点鸡毛蒜皮的生活碎片就进入了创作过程。（同上）
（28）冯巩从冯俐那里得到信息后，好不高兴，因为他进入影视圈后，多少日子以来，总想演一个“大都市、小人物、无奈的真诚”式的人物，而这个小公务员的形象真是再理想不过了。（魏新生《冯巩、冯骥才合作电视连续剧》）
1.5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除了句段， 几乎所有的语言单位都可以充当“式”前“X”；“X 式”的内部并不是一种匀质（homogeneous）的语言现象，只有一小部分“X式”是由语素加上词缀构成的定型词（多为由单音节“X”构成的区别词），而大多数“X式”则是由单词加上语缀组成的言语中的临时词。问题的复杂性还在于：所谓定型的“X式”和临时的“X式”，虽然大致可以识别，但总的说来，由于汉语中的语素和词、词和词组的界限本来就不甚清楚，所以它们之间的差异有时很难区分。比如“英式、法式、德式”一般都归入区别词，而“法国式、比利时式、意大利式”又似乎应该归入临时词，可它们之间的区别仅仅在于音节的多寡。试比较：
（29）吃了美国朋友破费招待的英式煎牛排、法式烤龙虾、德式烩羊腿，以及许多中餐馆的各式风味菜，……（刘心武《炸酱面》）
（30）如今满街都在卖法国式的、比利时式的、意大利式的人造革沙发，连奶品店里都撂着一大溜，……（刘心武《519长镜头》）
据此，可以这样认为：A.除了少数双音节的定型的区别词以外，大多数“X式”中的“X”同“式”的组合都是随机的、偶发的， 这些“X式”并不是一种词汇学意义上的定型的词汇词（lexical word），而是一种语法学意义上的临时性的语法词（grammatical word），或者说是一种搭配相对自由灵活的带缀式“准短语”（注：我们曾分别统计钱钟书、老舍、鲁迅作品（早期现汉）和刘心武、余秋雨、王朔作品（当代现汉）各一百万字左右，发现前三位使用“X式”的比率远远低于后三位，其比率大致为：1比9；半个世纪以来，不但使用频率大大提高，而使用方式、表义范围也大为拓宽了。）；B.绝大多数“X式”的“式”，既不是词根（root），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词缀（affix）， 而是一种附着于词干（stem）之后的表义性语缀（enclitic）；C.从“X 式”词汇词到“X式”语法词，已经并正在形成一个由定型而自由、 由单一而多样、由词汇而语法、由语言单位而言语形式的“词－语”连续统（word／phrase continuum），两者之间很难截然分开。
2 句法功能
2.0 本节主要考察“X式”充当句法成分以及同其他词语搭配的情况。
2.1 充当定语是“X式”最主要、最基本的句法功能。例如：
（31）两栋对应的公寓，装饰性的阳台均能体现英式典雅的建筑风格。（刘元举《中国钢琴梦》）
（32）……那种面对苦难而抚痛能笑雍容大度的幽默感，有人称之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式的崇拜苦难。（张志英《张贤亮代表作前言》）
一般情况下，“X式”充当定语时带不带“的”具有任意性。 试比较：
（33）纯洁的如白色百合花似的爱情，战战怯怯的初恋，玫瑰色的晚霞映红的小脸，还有那轻盈的、漂浮的把握不住的幽香等等法国式罗曼蒂克的幻想，……（张贤亮《男人的一半是女人》）
（34）经过四年严酷的强制性集体劳动和濒于死亡的饥饿，种种不切实际的雄心壮志和布尔乔亚式的罗曼蒂克幻想，全抛到东海大洋。（张贤亮《绿化树》）
如果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主要同整个短语的音节协调与否有关。试比较下面三句，前句可加可不加，次句不能加，末句必须加：
（35）她只会对汉斯讲的故事作东方式（的）道德评价。（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36）无须去分什么东方式［］嫉妒，西方式嫉妒，如果说嫉妒是人的天性的话；（同上）
（37）你不懂得爱，不懂东方式的爱。（唐涛《梦——献给我的友人》）
此外，加不加“的”有时也同“X 式”表义方式有关——表限制的倾向于不带“的”，表描述的倾向于带“的”。试比较下面两个“老式”：
（38）眼前出现了一堵长长的旧墙，围住了很多灰褐色的老式房舍……（余秋雨《千年庭院》）
（39）她依然是朴素的发型，一副老式的眼镜，也依然不显老……（刘心武《画星和我》）
连用的“X式”充当定语，一般都不带“的”：
（40）国奥队在越南的三战全胜引起了普遍的非议，同样，这次国奥队假如还是那套老式英式打法，那么对于霍顿的非议声仍不会停止。（贺晓龙《战上海，找焦点》）
（41）倒爷儿们开始拿起竹竿舞起来，“瞧一瞧，看一看，坦桑尼亚式鲁梅尼格式大岛茂式菲利普娜塔莎玛莉亚花式繁多款式新颖……（陈建功《卷毛》）
2.2 “X式”后加结构助词“的”组成“X式的”短语之后， 经常位于“是”后充当宾语：
（42）她的“唉”不是直线的，而是咏叹调式的。（张贤亮《绿化树》）
（43）她嗓门很低，口气总是征询商讨式的；（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有时也可以位于“有”后充当宾语：
（44）没有一个人的思想能够照耀全球，连社会主义也有中国式的，朝鲜式的，匈牙利式的，缅甸式的；（胡平等《历史沉思录》）
偶尔还可以移位后置，充当其他句法成分。例如：
（45）我们不是古代的诗人，把中国农村的景观描绘为田园式的和牧歌式的；（张建伟《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46）我甚至想，如果我和他住在一起，一定会有许多不同：吃什么，中国的，美国的；早上还是晚上洗澡；怎么教育孩子，东方式的，西方式的；等等。（唐涛《梦——献给我的友人》）
2.3 大多数“X”带上“地”可以修饰谓词充当状语。例如：
（47）七尺汉子，挣不下个家业，娶不上媳妇，竟还涎着脸皮做出这般轻狂的举动，去偷情式地占有，去廉价满足生理、心理上的卑微欲念。（李存葆《山中，那十九座坟茔》）
（48）……遵循从易到难，由简到繁的原则，螺旋式地循环加深，以利不同层次汉语学习者使用。（卞觉非《汉语交际语法构想》）
当然，也可以修饰各种谓词性短语。例如：
（49）（沈雁冰）编年式地用艺术画卷刻画了现代历史进程的每一个大事件，……（陈思和《从＜霜叶红似二月花＞到＜腐蚀＞》）
（50）从十一点十七分到十六点三十五分，一群乞丐，在一家简陋的餐馆里马拉松式地吃喝了五个小时十八分钟，挥霍了二百三十多元卖血钱。（贾鲁生《丐帮漂流记》）
一些“X式地VP”可以充当定语、主语，其中的“X式”仍然是状语性成分。例如：
（51）李耀先是两年来走马灯式地换上的第三个教练。（金汕等《泪洒汉城》）
（52）然而这一切已经不属于他，一切已经完结，基础已经挖掉，釜底已经抽薪，互致布礼已经不可能，同志式地互提意见也无从说起。（王蒙《布礼》）
少数情况下，“X式”可以不带“地”直接充当状语性成分。 例如：
（53）当时任市长的江泽民同志提出，要打破事事不求人、封闭式办工业的老章法，依靠全国的优势来干。（张行瑞《上海打出中华牌》）
2.4 还有一些“X式”有时可以直接充当宾语或宾语性成分。例如：
（54）不知不觉中，采访陷入了“审问式”。（谌容《懒得离婚》）
（55）我嘴里嗯嗯答应。说明年夏天注意，转身就把她给我的衣物摞到一旁。又怕她不高兴，穿上我自己的一件稍嫌老式的开身毛线外套。（王朔《浮出海面》）
直接充当宾语的“X式”，一般都是有条件的，那就是“X式”在语义上所隐含的中心语，必须在前后出现，譬如上面的“采访”“外套”。再比如下例的“教育”“旅游”也先行出现了：
（56）这令人不得不联想到我们中华文化的其它方面，例如教育，我们崇尚教师说了算的填鸭式，而想方设法压抑学生的排遣宣泄的欲望；（刘心武《高雅的话题》）
（57）他们不愿接受导游的频频催促和指挥，甚至将团体旅游揶揄为“赶鸭式”、“军训式”。（李海瑞《面对散客潮》）
下例的“房顶”虽然没有出现，但已经蕴涵在“主室”之中了：
（58）室内用大空心砖砌的，而主室则是平脊斜坡式，室壁也是用大空心砖砌的，……（邢军纪等《中国文物大走私》）
当然也有例外，譬如“三点式”就可以直接代替“三点式泳装”，自由地充当动宾和介宾：
（59）她穿着“三点式”，跟那些大挂历上的美女们一样，似乎不懂得还可以、有必要穿更多的东西。（刘心武《吉日》）
（60）可我不敢把三点式扔掉，漂在湖面上，污染环境要罚款。（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2.5 从“X式”的搭配关系看，“X 式”很少再受其他词语的修饰，不但不受“很”的限制，而且一般也不宜用“非”否定（这一点同普通区别词不同）。例如：
（61）小瑛子却注意到滑志明穿上了一套以往没露过面的浅咖啡色的（＊很／？非）“撒哈拉式”西服，西服里头是浅蓝色的衬衫，系着一条金红色的条纹领带。（刘心武《5.19长镜头》）
（62）转到殿后，正中的两根石柱，竟是不折不扣的（＊很／？非）古希腊科林思式造型，而柱上的圆框形浮雕，又分明具有古印度婆罗门教神话色彩！（刘心武《盛世无忌》）
不过也有例外：A.大多数双音节“X式”，尤其是成对的， 都可以用“非”否定（后面一般要有“的”）。譬如“既非新式的又非旧式的、既非中式的又非西式的、既非男式的又非女式的”等等。B.某些“X式”有时可以受副词的修饰，譬如“非、最、纯”（注：“非正式”可以认为其本身就是一个定型的词，其中的“非”是语素（参看吕叔湘等，1981）；“最新式”的“最”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程度副词，它本来就可以修饰名词（如：最前线、最关键、最根本、最基础）；“纯挑逗式”的“纯”，也可以认为是形容词性语素“纯”修饰“挑逗式”的；总之，这些例子都是一些特例，可以另当别论。）：
（63）另外，我们有一位比正式成员还要正式的不可须臾离之的非正式成员——徐姐。（王蒙《坚硬的稀粥》）
（64）还是美国顾问给李弥出个主意，建议从松山下面挖地道通到子高地，然后用最新式的美国炸药将地堡炸掉。（邓贤《大国之魂》）
（65）说完他用眼睛看了陈亚洲一眼，这种纯挑逗式的眼神是不折不扣的情人眼神。（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少数中心语隐含、充当宾语的“X式”，还可以受数量词的修饰：
（66）不得已求其次，当采访对象不善言辞时，只有来点“引导式”了，引导对方把话讲出来。（谌容《懒得离婚》）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看出，“X 式”的基本句法功能比较接近于区别词：A.全都可以无条件地充当定语，带不带“的”基本上是任意的；B.后加“的”组成“X式的”之后，可以充当宾语；C.一般不受否定副词“不”和程度副词“很”的修饰。但又不完全等同于区别词；A.有些“X式”已经名词化了，可以直接充当宾语，可以受数量词语的修饰；B.有些“X式”已经加词化了，（注：本文所说的“加词”， 就是指只能充当定语和状语，不能充当主宾语和谓语的、同体词、谓词并行的上位词。）还可以兼任状语。C.大多数“X式”不宜用“非”否定。 由此可见，仅仅根据少数“X式”的功能和分布， 就简单地将现代汉语中的“X式”归入某一词类的做法都是片面的、欠妥的。
3 表义方式
3.0 从表达的角度看，“X式”大致可以分为甲、乙两大类：描述类和比况类。两者的区别在于：甲类重在相关性，“X ”都是说明性的，乙类重在相似性，“X”都是类比性的。 从描述和类比的对象和方式看，甲、乙两大类又都可以分别分成A、B两小类，这两类的区别在于：A类重在对具体的有形的事物的描写和比况，B类重在对抽象的无形的现象的说明和比喻。
3.1 甲A类的主要用法是说明事物的状况和类别的。细分起来，“X”同相关事物的关系包括各个方面，比较常见的主要有：
a.形状与式样，譬如“塔式[,吊车]、台式[,龙门钳]，平板式[,载重车]、阶梯式[,教室]”等。例如：
（67）还有踏脚板专利的获得者布罗底伍德，立式钢琴专利获得者约翰·霍金斯，……（刘元举《中国钢琴梦》）
b.来源与特产，譬如“港式[,点心]、广式[,月饼]、西班牙式[,斗牛士]、撒哈拉式[,长筒衫]”等。如：
（68）她今天打扮得格外精心，一条咬牙买下的还没上过身的苏格兰式红呢裙，……（李建英《到美国去，到美国去》）
c.能源与动力，譬如“手摇式[,唱机]、电动式[,行李车]、脚踏式[,喷浆机]、燃气式[,淋浴器]”等。如：
（69）说是各家支援一台洗衣机，怎么二姐那儿你给的就是小鸭圣吉奥，滚筒式的，我们就只是个一般的？（刘心武《小墩子》）
d.设备与装置，譬如“拉索式[,抽水马桶]、轮盘式[,赌博机]、激光制导式[,轰炸机]、双水内冷式[,发电机]”等。如：
（70）昆明机床厂是我国最重要的特种机床生产基地，九十年代以来生产的数控式机床，半数以上销往国外。（李一彤《开拓者之路》）
e.零件与部件，譬如“汽轮式[,发动机]、螺旋式[,千斤顶]、齿轮式[,变速器]、螺旋浆推进式[,轰炸机]”等。例如：
（71）粗糙的院墙边停着一台履带式拖拉机，他觉得心里沉重得像被那台拖拉机碾开着。（刘元举《中国钢琴梦》）
f.性能与功效。譬如“触摸式[,键盘]、感应式[,对讲机]、悬浮式[,高速列车]、可视式[,远程电话]”等。例如：
（72）当时日本的便携式录音机开始进入中国，它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舞台必备的音响问题，……（张作民《中国当代舞潮》）
甲A类“X式”还处在由偏正式向后附式过渡的阶段，还可以或多或少地看出“X式”的“式”是由“样式”“款式”减省而来的痕迹。 从语用的角度看，这类“X式”主要是限制性的， 大多是用来对相关事物进行特征性概括或标示性分类的。
3.2 甲B类的主要用法是对相关行为的方式和状态进行说明和描述的。凡是同所叙说的行为、状态的某一方面具有语义关联，就可以用来充当“X”。比较常见的主要有：
a.主体与施事，譬如“懦夫式[,的唯唯诺诺]、懒汉式[,的消遣方式]、闺中小姐式[,的多愁善感]、婆婆妈妈式[,的唠唠叨叨]”等。 例如：
（73）她对我的施舍表现得很自然，对我的怜悯并不使我难堪，而是带有一种孩童式的调皮和女人特有的任性。（张贤亮《绿化树》）
b.客体与受事，譬如“英雄式[,地欢迎]、贵宾式[,地款待]、小偷式[,的防范]、孩子式[,的照顾]”等。例如：
（74）而被让的选手并不领情，人家回国受到了元首式的欢迎，还一再强调力挫各国强手……（金汕等《泪洒汉城》）
c.方式与方法，譬如“开架式[,销售]、速成式[,的浏览]、外交式[,的幽默]、立体交叉式[,的联系]”等。例如：
（75）他们所需要的是直观的、简便的、快餐式的、卡通化的、一次性的、软性的、花花绿绿的、省力省心的、拼盘式的、一次够的、一步到位的文化消费。（刘心武《心灵探索的三齿耙》）
d.环境与处所，譬如“花园式[,的管理]、园林式[,的布局]、仓储式[,的经营]、宫廷式[,的礼遇]”等。例如：
（76）那股粗野庸俗之气，和她读到的那些写改革的小说里描写的沙龙式的争论、学院式的探讨，毫无共同之处。（李国文《花园街五号》）
e.结局与结果，譬如“终结式[,的发言]、坐以待毙式[,的下场]、一网打尽式[,地围捕]、竭泽而渔式[,地收集]”例如：
（77）本文作者对两万首宋词的韵作了穷尽式的研究，又下探至金元词韵，旁及部分宋诗韵和元曲韵。（鲁国尧：论宋词韵及其与金元词韵的比较）
f.范围与角度。譬如“现场式[,报道]、应景式[,演讲]、拉网式[,搜捕]、旁敲侧击式[,地提问]”等。例如：
（78）我们无意对这类独身大女作全景式的扫描，只想在这里展示她们中间的一些人的复杂的心态。（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甲B类“X式”的“式”同“方式”“形式”的渊源关系已经不是很清楚了，尽管依稀还可以看出它们之间的内在联系。从语用的角度看，这类“X式”大多是修饰性的，主要用于对相关行为进行多角度的、 形象化的描写。
3.3 乙A类的主要用法是强调被比对象在外表形态上同“X ”的相似性。凡是在外表上同被比对象某一方面相似，就可以用来充当“X ”。比较常见的主要有：
a.外形与外表，譬如“海棠式[,的廊柱]、鹰爪式[,的手掌]、老太婆式[,的模样]、鱼贯式[,的入场队伍]”等。例如：
（79）起初，她从一些人卫生球式的眼睛里，看到抑或是蔑视，抑或是嫉妒的火焰，甚至是咬牙切齿的感情。（李国文《花园街五号》）
b.体形与体貌，譬如“铁塔式[,的体魄]、芦柴棒式[,的体形]、模特儿式[,的三围]、篮球队员式[,的身材]”等。例如：
（80）刘钊那运动员式的体魄，吕莎那风流潇洒的身姿，并不亚于林荫路上任何一对男女。（同上）
c.脸型与发型，譬如“鹅蛋式[,的脸型]、瓜子式[,的长圆脸]，菊花式[,的发型]、瀑布式[,的披肩发]”等。例如：
（81）蔡娟把瀑布式的长发一甩，撇了撇嘴，耸了耸肩，摊滩手，（潮清《单家桥的闲言碎语》）
d.气质与风度，譬如“绅士式[,的父亲]、淑女式[,的女教师]、学究式[,的老先生]、白面书生式[,的学者]”例如：
（82）奶油小生式的男人逐渐受到蔑视，而佐罗、高仓健以及扬在葆才是真正的男子汉，……（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e.服饰与打扮，譬如“学生式[,的制服]、导演式[,的装束]、美国大兵式[,的贝累帽]、纨绔子弟式[,的打扮]”等。如：
（83）所以现在，他对在室内做收尾工程的年轻人那稀松的活路，那懒散的神态，那公子哥儿式的穿戴，那细皮嫩肉的长相，怎么也看不惯，……（李国文《花园街五号》）
f.配备与装备，譬如“海军式[,的披肩]、伞兵式[,的急救箱]、盲人式[,的感应手杖]、潜水员式[,的吸氧面具]”等。如：
（84）一眨眼，那漂亮的头盔，宇航员式的护目镜，潇洒的披肩长发，就飞驰而去了。（同上）
乙A 类的“式”同“款式”“样式”之间的渊源关系已经相当模糊了；相反，同比况助词“似的”倒比较接近，这就表明至此“式”已经由词根变成了一个准比况助词。譬如同一位作者，描写同一件器物，一句用“似的”，一句用“式”：
（85）环洞桥似的一架红木百宝橱，跨立在这又长又阔的大餐室的中部，把这屋子分隔为前后两部分。（茅盾《子夜》）
（86）他们是坐在一张方桌子的旁边，背向着那架环洞桥式的百宝橱，桌子上摆满了汽水瓶和水果碟。（同上）
从语用的角度看，这类“X 式”主要是通过比况的手段来对相关事物进行形状描述的。
乙B类“X式”的主要用法是“X ”同所比对象的在内在特征上具有某一方面的相似性。一般情况下，凡是充当乙B类的“X”都是既独具特色又众所周知的，所以，人们只须凭借常识， 就可以清楚地领悟与“X式”相关的背景知识。可以作比的事物、现象很多，主要有：
a.国别与籍贯，譬如“日本式[,的精业精神]、中国式[,的人际关系]、英国式[,的保守传统]、法国式[,的罗曼蒂克]”等。例如：
（87）那神气纯粹是美国式的，一番半是训斥半是交代之后，他开始发票了。（胡平《世界大串联》）
b.阶级与阶层，譬如“老农式[,的憨厚淳朴]、奴隶式[,的盲从]、小人物式[,的苦恼]、小市民式[,的精明]”等。例如：
（88）她喜欢年轻人的坦率、朴实和残留在姚水生身上的那一缕农民式的老实和狡黠。（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c.头衔与身份，譬如“教父式[,的虔诚]、贵族式[,的清高]、掮客式[,的讨价还价]、领袖式[,的高瞻远瞩]”等。例如：
（89）“记住，”他的食指在我的胸前戳一下，以教授式的庄重的口吻对我说：“我们的命运是和国家的命运紧紧地连在一起的。”（张贤亮《绿化树》）
d.职务与职业，譬如“护士式[,的照顾]、干部式[,的冷漠]、女工式[,的嬉闹]、苦行僧式[,的苛刻]”等。例如：
（90）马志说，这种屠夫式的干法，叉车的寿命差不多要缩短一半。（何力《环球同此凉热》）
e.关系与身分，譬如“同志式[,的友谊]、朋友式[,的合作]、父子式[,的情感]、夫妻式[,的亲密和随意]”等。例如：
（91）这时，陈静感到十分孤独和寂寞，她突然感到，自己也爱她，但这还只是一种姐妹式的爱。（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f.辈份与年龄。譬如“兄长式[,的帮助]、父兄式[,的关爱]、师长式[,的叮嘱]、老娘舅式[,的调解]”等。例如：
（92）面对康大姐的骨灰盒，听那揪心的哀乐低低地回响，我深深地向这位祖母式的伟人鞠了个躬。（乔林生《最后的采访》）
从语用的角度看，这类“X 式”主要是通过相似性的比喻使所比对象的内涵更加鲜明，更为形象。
3.4 除了上述四种基本的表达方式以外，甲A类“X 式”还有两种引申用法：泛化类和转指类。泛化是指专有名词的扩大化和普及化。充当泛化类“X”的专有名词大致有三种：
a.英雄人物，比如“白求恩式[,共产主义战士]、黄继光式[,的战斗英雄]、雷锋式[,的好战士]、张海迪式[,的女青年]”等等。例如：
（93）在抗洪救灾的危急关头，涌现出一大批焦裕禄式的好干部。（凌森《抗洪记实》）
b.历史人物，比如“秦始皇式[,的暴君]、楚霸王式[,悲剧人物]、希特勒式[,偏执狂]、张铁生式[,的小丑]”等等：
（94）莎莎最理解我，我最崇拜拿破仑式的男子汉。（李国文《花园街五号》）
c.文艺人物，比如“陈世美式[,的行经]、林黛玉式[,的表妹]、葛郎台式[,的吝啬鬼]、阿Q式[,的精神胜利法]”等等：
（95）我小时候，教育我的高老太爷式的祖父和吴荪甫式的伯父、父亲，在我偶尔跑到下人的屋里玩耍的时，就会叱责我：……（张贤亮《绿化树》）
转指的“X”都不是直接说明，而是通过“X”的字面与所指对象某一方面的关联，进行间接地的叙说。主要有两种：
a.数词式转指。譬如“五四式[,手枪]、一九三○式[,的车速]”等等。例如：
（96）这些曾经历经艰难险阻、出生入死的“三八式”老干部，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禁浮想联翩，感慨万千。（莫慎言《进入新时代》）
b.拆字式转指。譬如“太空式[,（指太太不在身边）的家庭]、 触电式[,（指戏剧演员拍电影电视）的演员]”等等。例如：
（97）她荷着沉重的家庭政治问题的重负，经过下乡插队的炼狱，组织过一个“半导体”式[,（指单向导电，即一厢情愿的）]的家庭，……（朱志英等《一个值得同情的女人》）
3.5 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上面所归纳的“X式”的种种表达方式，并不是仅仅根据“X”本身的性质确定的，而是依据“X式”同其所修饰对象的相互关系确定的。其实，同一个“X 式”可以具有多种表义特征，显示多种表达功用。换句话说，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往往具有多方面的特征，当然也就可以表示多种语义关系。例如下面四个“中国式”各不相同，各有侧重：
（98）她就是这样一个时代造就的中国式的女革命家，既保持着劳动人民克勤克俭的本质，与人同甘共苦的本色，又追求美好的精神生活，以丰富自己的内心世界。（乔林生《最后的采访》）
（99）如此之低的房租，走遍世界也属罕见，这大概是中国式的社会主义的最大的优越性。（张桦《京华建筑忧思录》）
（100）中国式的家庭中， 过去那种保“出门挣钱人”的传统已经消失，……（霍达《国殇》）
（101）世界性的大海，中国式的人海。（雷麦收《红色的警告》）
同样是“中国式”，都是指中国特有的情况，例98强调的是吃苦耐劳勤俭淳朴的作风，例99强调的是国家包揽一切的福利政策，例100 强调的是父亲在家享有特权的传统，例101强调的是大规模的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再比如，下面三例“宗教徒”强调的内涵也大相径庭：
（102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中的章永麟已经没有《绿化树》中的那种宗教徒式的原罪感，没有了那种被扭曲的对“改造”的顺从，……（张志英《张贤亮代表作·前言》）
（103）另一张带着屯里人的自卑，红卫兵的暴虐， 以及宗教徒式的呆板愚昧而混成的，既让人感到憎恶，又让人感到可怜的面孔出现在他们的中间。（李国文《花园街五号》）
（104）他对乐器之王——钢琴的崇拜， 可以说是一种宗教徒式的崇拜。（刘元举《中国钢琴梦》）
同样是“宗教徒”，修饰了不同的中心语，就可以表达不同的语义：前句突出教徒的忏悔之情，次句强调教徒的麻木之感，末句重在教徒的虔诚之心。
而且，由于所处的语境不同，同一个“X 式”还可以分属不同的类。例如：
（105）二月十一日约10时43分， 美方的由四架军用喷气式飞机和一架大型螺旋浆推进式飞机组成的编队从南方海面上空飞越朝中方面地区，……（1956年度《人民手册》）
（106 ）很多人以为“文革”时喷气式的批斗大会不会被用在我父亲这个年龄的一代人身上，在这一点上，……。（马东《我的父亲马季》）
上面前一“喷气式”表示动力，属甲A的c类，后一“喷气式”比喻方式，属甲B的c类。再如：
（107）眺望姑娘的丁允中发现姑娘是穿着三点式泳装。 （燕燕等《中国大女轶闻录》）
（108）前面是蔚蓝的大海，云彩在拥抱你， 温柔的少女在拥抱你，山口百惠真由美刘巧珍三点式的女郎。（田涛《黑色瞬间》）
“三点式”修饰“泳装”，表示样式、款式，属甲A的a类；而“三点式”修饰“女郎”则表示服饰、打扮，属于乙A的e类。
4 结语与余论
4.1 从性质特征看，除了少数区别词以外，绝大多数“X式”是一种融词汇单位、语法形式为一身、集交际语境、百科常识为一体的一种既普遍又特别的言语表达形式。它以已知信息为前提，以联想心理为基础，以特定语境为依据；表现手段灵活多样，表义方式生动形象。从表达的效果看，“X 式”可以表示多种语义关系：既可以描述具体的事物，也可以说明抽象的现象；既可以用直陈的方式叙述，也可以用比况的方式类比。从发展的角度看，这四种表达方式，从甲A一直到乙B，似乎是更趋向于抽象化、形象化；从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式”由词根向准词缀，再向语缀，直至成为一个准比况助词的虚化轨迹。从共时平面看，现代汉语中的“式”其实是一个由实到虚的连续统，在这个连续统的最前端，就是词根，最末端则是准比况助词。
4.2 “X式”这种语言现象是在“五四”以后随着白话文的迅速普及而逐渐发展起来的，作为一种新兴的语言现象，现代汉语的“X 式”正是为了适应社会生活飞速发展，各种新事物新概念不断产生的需要而日渐丰富起来的。毫无疑问，这种表达手段的广泛使用，突破了传统语言学有关构词和构形的界限，丰富了汉语的组合方式和表现手法，代表了当代汉语表达方式日趋灵活多样的新趋势。通过“X 式”可以看出：作为一种非形态语言，现代汉语中的构词和构形，词缀和语缀、词根和词尾、词汇手段和句法形式、形式意义和语用效果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界限。
4.3 与“X式”相类似的语言现象，在现代汉语中还有一的大批，并且还有日益增长的趋势，譬如“X型”“X化”“X性”“X法”“X 度”“X热”“X盲”等等。（注：参见李宇明（1999）。）这些语言形式无论是结构功能还是表义方式，都与“X式”具有一定程度的相似性。本文虽然只讨论了“X式”及其相关的现象，但是，我们相信， 本文所提出来的一系列与之有关的看法和结论，对于研究这一类新兴而复杂的“词－语”复合的语言现象也许或多或少会有某些借鉴作用。
4.4 同印欧语系诸语言相比， 汉语当然会有自己独特的个性特征；同早期的现代汉语相比，当前的现代汉语必然会有一系列时代特征；所以，当我们研究一种具有汉语特色的、正在发展的语言现象时，不但应当尽可能地摆脱印欧语语法的干扰，而且还应有意识地当树立起发展的、动态的观点，惟有如此，才能够在纷繁复杂的语言现象中，总结出符合汉语特点的规律；才能够在变化多端的语言演化过程中，揭示出符合语言发展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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