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跨世纪中国的人才资源——来自“21世纪中国与新一代留学生”研讨会的报告，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中国论文,留学生论文,新一代论文,人才资源论文,研讨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日前，中国最大的归国留学生民间组织——欧美同学会，在北京发起并组织了“二十一世纪中国与新一代留学生”研讨会，旨在促使海外华人，学成归国，以不同方式报效国家。江泽民总书记在接见与会者时称，在海外学习的中国留学生的工作、学习和生活，都是与祖国的经济发展、地位、尊严息息相关的。我们已确定了科教兴国的战略，在实施这个战略中，广大留学人员可以发挥重要作用。观察人士认为这段讲话颇有深意。
留学生是“重要资源”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中国曾一度出现“出国”热潮，近年来，这一潮流虽有所降温，但每年仍有大量的中国人相继奔赴海外留学。对此人们似乎已不像在80年代那样感到忧心忡忡，将人才外流视为严重的“大流血”。自1993年后，中国政府采取“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的方针和双向交流、各种方式为国服务的政策，促使社会舆论相应发生转变，同时人们也意识到，中国人才外流其实是发展中国家人才外流的一部分。韩国、台湾地区曾经出现过的类似情况表明，人才外流是发展过程中的合理结果，重要的是外流后的回流。
在此次研讨会上，部分学者在探讨海内外学人如何为祖国经济建设多作贡献，以及如何为海外学人回国服务创造条件时，提出留学生乃是国家重要的资源，应当充分开发、利用、保护和发展，并提到关涉中华民族振兴的高度，探讨了人才外流的原因，也为如何吸引人才回流提出了建设和办法。
国际人才：短缺与竞争
中国的人才短缺与发展的迫切需要之间的矛盾，在世纪末显得更为突出。
统计资料表明，1992年中国高校3700名学科带头人中年龄在50岁以下者仅为5%，到世纪之交，90%以上的学科带头人将退休。
在包括法学、政治学、社会学、新闻学、商学等在内的社会科学领域，以及包括文学、历史、哲学等的人文科学则不同程度地存在着严重的“学科断层”问题。一些学科和专业的基本建设尚处于非常初期的阶段，而这些学科和专业对中国现阶段相关领域人才的培养，对市场经济行为规范化、国家的法律和制度建设，各种社会问题的分析与认识以及社会价值观念、道德水准的重建与提高都是至关重要和无法替代的。
当前中国急需数十万高级经营管理人员、律师和会计师。中国现有律师总数还不及华盛顿一个城市的律师人数多。上海一地近年内急需34万各方面的人才，包括13万商业、金融、房地产和信息方面的人才，7万高新技术人才，以及14万外向性应用人才，但上海改革开放以来有7.8万人出国留学，近年来虽然该市学者回归率逐年上升，但截至1995年3月底，已回上海工作1.5万人，仍不及该市出国留学人员总数的1/5。
与此同时，国际间的人才竞争却在愈演愈烈。根据华盛顿中国问题研究中心主任贾浩博士的报告，1994—95年度美国已有来自世界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2500多所大学登记注册的外国留学生452635人，自80年代以来在美大学的外国学生中通常有约60%主攻科技或工程专业，他们中的半数在学习结束后留美工作。这样，单留学生一项美国每年就有10至12万的各国优秀专业技术人才为其效力，提供高级人力资源的新鲜血液。
相应的，全世界自60至70年代就有60多万受过良好教育者由发展中国家移民至发达国家，主要是美国。台湾自50年代到80年代，有近8万大学毕业生出国留学，在整个60年代，出国留学者中只有5%在学习结束后返台工作。
贾浩博士将中国留学生问题，置于整个世界的发展趋势和后冷战时期国际关系的大背景下考察，随着国际经济进一步全球化和各国在经济与其他领域中相互依赖程度的加深，各种生产要素（包括资本、人力、物资和信息资源）跨越国界的自由流动也变得日益频繁和规模更大，以形成资源的有效配置和国际竞争中的比较优势。其中人力资本的流动，反映出了世界各国对高层次人才的激烈竞争。香港近几年出现了“人才外流”和“人才流入”同时并存的新趋势，而印度留美人数连续三年呈下降趋势，许多印度留学生开始选择经济发展迅猛的亚太地区作为深造的地方。这种全球人才交流和各国之间日益加剧的人才、人力资源之争，对所有的国家都不同程度地提出了挑战，也提供了机遇，中国当然不例外。
留美大军达16.5万
根据官方最新统计，改革开放十七年，中国已派出留学人员25万人，目前回国工作的达8.1万人，公派留学人员的60%已学成归国。但事实上，目前集散在世界各地的中国留学人员远远高于官方宣布的数字。以美国为例，国家教委一直宣称旅美学人拥有10万大军，但据美国方面的统计，这个数字是16.5万多。1993年底在美国总统布什签署的中国学生保护法案下，大约5.3万中国学生学者申请在美永久居留权，4.9万人获准通过，这不包括因其他各种原因而获得永久居留权的中国学人。1990年4月以后到美的中国学人中，又出现了新的移民倾向，申请加拿大永久居留权。
留美中国学生的主体一直是以研究生为主，美国宾州印第安那大学王希副教授在谈到中国留美学生的特点时，指出除了数量多，还有学位层次高，学科范围广泛，学成之后继续留美工作从事研究人数较多，和学术成果比较明显等。根据1994—95学年的数字，中国大陆在美国各大学学习的总人数为39403人。本科生、研究生和其他学生比例为15:82:3。同年台湾比例为34:61:5，日本72:18:10，韩国44:46:10。王希教授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国家和地区经济力量对留学生类别的影响，中国大陆学生攻读研究生居多，这一方面反映了中国学生在国内接受了较好的本科教育，具有相当的竞争力，另一方面也反映出中国总体的私人经济能力还远未达到能大量送子女出国学习本科的阶段。
80年代后期到90年代，中国留学生的学科范围从传统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转而面向新兴学科，如电脑、心理学、中国学、经济学、商业管理等等。原有的以自然科学为主的模式依然存在，但比值有下降趋势，商科学生的人数则明显增多。这种选择的变化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与中国社会和经济发展之间的密切关系。
留学生：知识，文化和社会网络
王希教授分析了留学生资源特点，认为留学生资源主要包括学术知识和信息、社会影响和文化经验、社会网络三方面的内容。
在专业知识方面，这批留学生中的相当一部分人受过完整的专业训练，博士或博士后学位屡见不鲜，一些人在毕业后便进入了本学科的研究前沿，更大量的中国学生则进入各类纯学术或商业性的研究机构或公司的研究部门，有机会观察和了解更多的经济和科技发展动态。
如今像在国内亦声名显赫的耶鲁大学政治系副教授王绍光一样，在美国占据有一定社会影响的专业位置的亦不乏其人。根据王希先生的初步统计，1994年在美国各大学担任讲师以上职称的来自中国大陆的留学生和学者（不包括开课的访问学者）有1187人。这其中大部分人在州立或中小型大学任教，但在著名大学教授名单上同样能看到中国大陆留学生的名字。此外，还有相当一批在美国各专门研究机构任职的人，他们的研究和教学对美国学术界产生了影响，并通过发表文章和参加各种学术会议，对公众和社会施加影响。
同当年民国时期留美学生一样，当代这批留学生通过互相帮助和联系，形成了一个中国学人网络，为中国的发展提供了技术、人文与其他方面的谘询服务。这种网络同时也可帮助中国更全面更深入地进入美国等发达国家。据上海《新民晚报》报道，类似以提供信息谘询和法律顾问，由留学生创办的公司在浦东已注册多家。贾浩博士对此深有体会。他说自80年代中期以来，留美中国学者创建了各种专业学会，如中国留美学者经济学会，政治和国际关系学会等，旨在帮助推进中国现代化进程和中国与外部世界的沟通、了解，并展开了一系列包括促进与国内科技、商贸方面交流与合作的活动。
经济不是影响人才外流的主要因素
现就读于美国纽约Syracuse大学的张雁冬女士在美期间作了份详尽的调查报告，并对人才外流原因给出了定量分析，给人颇多启示。结果显示，留美学生更加关心国内的政局稳定和宽松的学术环境，经济并不是影响人才外流的最主要因素。
目前旅美学人在美经济状况如何？根据张雁冬1994年对1368名留美学人的抽样调查显示：
旅美学人的家庭年收入
收入情况 百分比
$5000以下 6%
$5000—10000 14.5%
$10000—15000 24%
$15000—20000 7.1%
$20000—25000 14%
$25000—35000 12.9%
$35000—$50000 9.2%
$50000以上10.3%
旅美学人在美基本经济情况较为复杂，平均收入在$20000—25000之间。相对于国内情况，被调查者的1/3认为大大好于中国；1/3认为稍强于国内；另外1/3则认为不如国内，因此作者认为经济因素也是较为重要的促人才回流的基本原因。
调查结果同时显示，11%的人表示坚决的回国意愿，19.5%的人表示不愿意回国，将近70%的人表示愿意和可能回国，但不知道何时。显然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在一段时期内滞留在外。不妨来看一下张雁冬采用一系列闭合式的提问方式得到的结果：
为什么不归（从国内角度看）：
因素 百分比
缺乏政治、学术上的自由14%
担忧政治上的不稳定29%
生活水平的低下和居住环境 11%
拥挤的人口 和环境污染 7%
较落后的工作和研究环境7.5%
工作缺乏流动性6%
缺乏知识更新和提高自我的机会 13%
学非所用 2%
中断与国际上的联系3%
复杂的人际关系7.5%
为什么滞留（从美国角度看）：
因素百分比
政治、学术上的自由 35.5%
较高的生活水平 16%
较好的工作环境 13%
较多的工作流动性、选择性和机会 20.5%
知识更新和信息社会的吸引11.5%
简单的人际关系 3.5%
其它1%
以上结果显示个人发展的因素是促成国内人才外流的根本原因。作者张雁冬在研究中发现许多人在中国拥有较好的职业和较高的社会地位，他们出国是为了知识更新和得到更多受教育的机会，而不是认为中国有极度的限制。
影响旅美学人滞留未归的根本原因也是促进人才回流的主要动因。国际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此消彼长，“悄悄”影响着“推拉”因素的变化。
张雁冬对“为什么回国”做的抽样调查结果显示：
为什么回国（从国内看）：
因素 百分比
爱国主义 11%
参与、投身中国的改革 6%
较好的工作机会利于个人发展24.5%
文化的因素9%
家庭的联系和亲情 11%
较高的社会地位31%
赚钱的好时机 3%
良好的教育有利于孩子 1%
其它 3.5%
为什么回国（从美国看）：
因素百分比
情感的孤独和思乡6%
严重的种族歧视 8.7%
文化的不认同感 7.8%
暴力和人身的不安全感21.1%
工作缺乏安全保障23.5%
生活的压力和紧张29.9%
毫无选择2%
其它1%
对这一代留学生而言，他们不会放弃“小我”而求得“大我”，只会寻求两者的结合，或者立足“小我”的发展而辅助“大我”。另一方面，美国目前的国内局势，失业和种族歧视，新闻媒介的“文化垄断”，使越来越多的中国人感到不舒服。作者因此认为，美国“推”的因素在逐渐增大，中国“拉”的因素同时也在相应加强。
留住他们的根
东亚一些新兴工业国家和地区的发展表明，经济越发展，回归的人越多，发展越迅速。但这并不意味着经济发展就将“水到渠成”——大批学人回归。因素往往是复杂而多样的。就中国而言，吸引人才回流是一个发展战略。张雁冬提出了“目标与战略结合”、“政策与发展并进”的策略。
目标即吸引绝大多数留学人员致力于中国现代化进程，参与到各个领域高素质队伍的形成中。根据东亚一些后起发达国家和地区的经验，在发展中国家经济起飞的同时，最佳的回流比数是大约外流人才的60—65%回归，大约30%——35%的人停留在外，其中大多数人沟通母国与他国之间的信息。而中国目前的回归率只有-20%（包括自费生）。鉴此，张雁冬认为国内则应尽力加强与海外留学人员的联系，在来去自由、双向交流政策的基础上争取更多海外学人回归而不仅仅是短期访问活动。
王希先生提出了更为具体的建议。建立留学生人才资料库，包括各国留学生的人数、专业分布、学业完成情况，各国留学生博士论文的题目，任教及出版的专著信息；全面跟踪在国外各领域中崭露头角并取得相当学术成果的留学人员及其成果；建立多种形式的政策谘询活动和信息报道网络；建立长期、开放、多层次的留学生回国学术交流网络，甚至在可能的情况下培育建立一个能客观理性地向世界介绍中国和讨论中国问题的“中国利益思想库”或“中国利益集团”。
事实上，人才外流并不可怕，关键是能否吸引更优秀的人回来。客观地说，中国实行出国留学政策以来，政府已尽了较大的力量，在住房、生活待遇、工作条件和环境等方面采取了一些优惠政策。海内外公开招聘、设立“博士后”流动站，建立“留学生科技园区”等等，也早已执行，但效果似乎并未达到理想状态。张雁冬为此进一步提出吸引人才的措施——大胆而信任地将国家一些重要岗位、社会较高的位置和研究的自主权给予留学生，并在全社会形成广泛的政府行为。南韩极其特殊的“技术新贵阶层”，台湾的“空降部队”正是这种政府行为的产物。
让留学生强烈地感受到国家需要他们。
留学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和资源，跨世纪的中国应该是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