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万万的研究,纯净、美好、美丽--读“红楼梦”对葫芦米楼审批的感悟_红楼梦论文

千千万万的研究,纯净、美好、美丽--读“红楼梦”对葫芦米楼审批的感悟_红楼梦论文

千研百考,精纯善美——《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读后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精纯论文,红楼梦论文,读后感论文,千研百考论文,瓜饭楼重校评批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小引

2002年5月,笔者造访冯其庸先生京东且住草堂,得知冯先生正倾力于《红楼梦》的重校与评批。在先生书房里,一张约四米长、两米宽的书案上,摆放着庚辰、己卯、甲戌、戚序、俄藏、王府、郑藏、甲辰、己酉、梦稿、程甲、程乙的影印本,以及双清仙馆评本、妙复轩评本、金玉缘本,等等;多数书本都是摊开放着。冯先生伏案批校时,抬头即可看见各种本子上的文字。如果起身,又可查阅周边书橱里琳琅满目的有关《红楼梦》的论著和资料。这间书房的隔壁、对面、斜对面也都是书屋,摆满了经史子集、词曲小说、书画碑刻文献、甲骨文文献、佛学文献、敦煌文献……,应有尽有。冯先生校批《红楼梦》的工作,就是在这样浩瀚书海里进行。当时,笔者看到他已校批到六十多回,工作本上朱红的蝇头小楷,密密麻麻。

此后一、二年,常听说冯先生有疾病缠身,同时也听说先生只要身体稍能支持便又坐到书案旁进行校批工作。冯先生年逾八旬,可以想见,他为校批《红楼梦》付出了多少心血,又需要多么大的毅力!冯先生常说,他对《红楼梦》的千研百考,犹如他八次考察新疆丝绸之路和玄奘取经之路所走的艰难长途。无论是在西行考察途中遇到险阻,还是在“研红”“考红”时遇到疑义奥区或疾病纠缠,他都以玄奘追求真经的意志和毅力策励自己。

2004年5月,冯先生重校评批的工作大功告成。他亲自作了版式设计,题写了书名,然后,将他在帕米尔高原海拔4700米的明铁盖达坂山口的一张彩照置于书的首页。这是他七十六岁攀上喀拉昆仑山发现玄奘取经归国入境之古道时的留影。

因为重校评批《红楼梦》的工作告竣,冯先生写了两首绝句:

老去批红只是痴。芹溪心事几人知?

惟将一把伤心泪,洒向苍苍问砚脂。

一梦红楼五十年。相看白发已盈颠。

梦中多少忧生意,老去方知梦阮癫。

像曹雪芹痴情于“红楼”之“梦”一样,冯先生校批《红楼梦》也到了入迷和痴情的地步,也同样有伤心泪。脂批云:“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冯先生正是解味者,他与雪芹(梦阮)之心意相通。

令人欣喜的是,2004年底和2005年初,香港天地图书有限公司、辽宁人民出版社分别印行的精装本《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和浙江华宝斋书社印行的线装本《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相继面世。“瓜饭楼”是冯其庸先生的书斋名。这部“重校评批”本,对《红楼梦》本文进行了精审的校订,逐回作了眉批、回末总批和双行小字批,并有长文《解读〈红楼梦〉》作为导读。全书装帧精美,纸质优良,版式考究。文字采用繁体竖排,朱墨两色套印:本文用墨色,眉批、夹于正文中的双行小字批、回末总批皆用朱红色。尤其是浙江华宝斋书社以高档宣纸印行的线装本,莹洁香润,朱、墨粲然,弥足珍贵。浙江本是我国古代雕版印书的发祥地之一,华宝斋富翰文化有限公司将历史传统与现代科技巧妙结合而形成的造纸技术、制版工艺和石印方法,堪称现代出版印刷的奇葩。

笔者有幸得到香港、辽宁和浙江三家出版机构的《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一月来,时时展玩,细读细赏,爱不能释手。《红楼梦》问世已经有两百五十年,今天终于有了同它的文化地位相称的精美善本。

冯先生出身贫寒的农家。他每当回忆起幼年瓜菜为食的日子,便凄然动容。他将自己的书斋取名为“瓜饭楼”,就是因为不能忘记那苦难的经历和当年患难相依的亲人。幼年时代的冯先生,做过各种农活,又雪窗萤火,勤苦读书、写字、画画。江南的山水和学术文化氛围启迪了他的灵性,十多岁便在诗词和书画方面表现出了颖异的天分。1943年他上无锡工专高中一年级时,有位老师建议他从《红楼梦》里学习作诗,引导他步入了《红楼梦》的艺术世界。1946年冯先生考进无锡国专(无锡国学专修学校)。这是一所“以整理固有学术、发扬民族文化为宗旨”的带有书院色彩的大学。冯先生在这里打下了国学和诗词书画方面的深厚基础,而且听了刘诗荪先生开的《红楼梦》课。一所专门讲授“国学”的学校,开有《红楼梦》的课,这使年青的学子们确立了这样的观念:“研究《红楼梦》是一门学问”。1954年冯先生从江南到北京中国人民大学任教,适逢全国开展批判“新红学”的运动。冯先生没有撰写文章,但密切关注运动的发展,并反复研读《红楼梦》。冯先生后来说:“这是我认真读《红楼梦》的开始”。“文革”初期,冯先生读的《红楼梦》被抄家的人抄走,他便在每天深夜用毛笔抄写影印的庚辰本《石头记》,依原著行款朱墨两色抄写,整整抄了一年。冯先生一字一句抄写时,也是“真正深入《红楼梦》的过程”,动情之处他往往掩卷痛哭。先生日后对《红楼梦》诸方面的深入研究,实有藉于此抄书也。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冯先生主持《红楼梦》校注工作。经过七年努力,于1982年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这个校注本。在此期间和以后,冯先生深入系统地研究了曹雪芹的家世和《红楼梦》版本,有不少重大发现,为海内外学人所瞩目。代表性著作有《曹雪芹家世新考》(初版本和增订本)、《梦边集》、《论庚辰本》、《漱石集》、《石头记脂本研究》、《曹雪芹家世、〈红楼梦〉文物图录》等。与此相联系,冯先生还主编了《脂砚斋重评石头记汇校》,用新创的排列校勘法,汇集现存所有脂本的异同,对《红楼梦》早期抄本作了一次总清理。同时,冯先生以十多年时间研究清代评点派红学,撰写了《重议评点派》一文,完成《重校八家评批红楼梦》一书。他不仅将清代主要红学家的评批文字汇集于一炉,而且对程甲本作了一次认真的校订;并对“新红学”产生以来被忽略、被贬低的“评点派”,作了全面、如实的评述。

冯先生红学研究的另一个重要方面,是作品的思想内容。二十多年间他一直在潜心研究《红楼梦》的思想意蕴和历史价值。1983年他写了《千古文章未尽才》一篇长文,后来多次予以增补。从1999年起,他集中精力和时间,将多年有关《红楼梦》思想的研究总括起来,著成《论红楼梦思想》(黑龙江教育出版社2002年出版)一书。这部书把《红楼梦》放在明朝后期到清代前期这个大的历史环境中来考查,又联系世界范围的经济、政治和思想文化来思考,引用文献近百种。在分析《红楼梦》作品时,冯先生坚持从文本的实际出发,寻绎其艺术形象所蕴含的深远意义。得出的结论是:《红楼梦》不仅是对二千年来的封建制度和封建社会的一个总批判,而且表达了对自由、平等、幸福和个性完美的追求,它闪耀着新时代的一线曙光,也是一首迎接必将到来的新时代的晨曲。从红学发展的历史看,这是第一部系统论述《红楼梦》思想的著作。

冯先生是红学家,是古典文学和古代文化艺术专家,又是诗人、书法家、画家和摄影艺术家。他在各个领域,都有精深的造诣,是当代学界大师级人物。他书写的行草,潇洒纵逸,得二王之神韵;绘画由花卉拓展到山水,天然清奇中诗味盎然。目前,他的书画为国内外人士所看重。他历经五年完成的《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凝聚了他数十年来研究《红楼梦》之所得,也是他的国学素养和文化艺术修养所结的硕果。

详审精校之善本

各种古籍都是经历了很长的岁月传下来的,在传抄和辗转传刻的过程中,无意的差错,或有意的改窜,都会给古籍造成这样那样的错误,如讹文、脱漏、衍文、倒文、错简,缺页空行,卷目散乱,甚至面目已非。因此,对于流传的古籍进行校勘,以求得古书的真实面貌,便是研读古典作品的基础工作。我国历代学者都重视校勘,如汉代的刘向,唐代的陆德明,宋代的郑樵、朱熹,清代的戴震、钱大昕、王念孙、阮元等等,都是校勘名家。尤其是在清代,校勘方法细密,成绩卓著,“校勘遂成一专门学”。(注: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第43页,(北京)中华书局1957年出版。)近百年来,我国学术文化界在社会大变动中仍然持续重视古籍校勘工作,成绩亦颇为可观。

现今我国文学界正在兴起专注于文本“内在关系和结构”的新的研究方法和批评方法。这种新方法的特点是:“放弃以外部渊源为基础解释作品,不管该外部渊源是表述者本身或是他的物质和精神背景。任何历史性视角被驱逐之后,文本被视做封闭的世界,仅以自身为参照,犹如一台言语机器,批评家分析其内在关系和结构,而不再考虑原因和起源”(注:让·贝西埃、让·韦斯格尔伯等主编《诗学史》下册第720页,(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汉译本。)。不知道提倡新方法的学者意识到了没有,他们“回归文本”、“分析文本”,也必须要有可信的版本。而要有可信的版本,就需要“校勘”。法国学者罗杰·法约尔说:

在研究一种文本之前,应该对所谈论的文本信而不疑。这显然是真理,这是技术上的先决条件,对于这一点,不存在分歧。……我们会读到什么样的具体文本呢?这是首先要提出的问题,须知,有很好的文本版本,也有极坏的文本版本。……如果文本自身是值得怀疑的,那关于文本的评述又有什么价值呢?

何谓确定一种文本呢?在细致地比较现有不同版本和证实选择无误之后,便可获得文本的最佳版本。……一种校勘本很少不同时是一种知识丰富的出版物。因为,校勘本不限于指出同一文本的不同版本和让人了解这一文本的各种情况,它还为文本配上大量的有关内容和资料,对它们的利用大有文章可做。(注:[法]罗杰·法约尔:《批评:方法与历史》第320—322页、第323页,(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汉译本。)

无论用什么方法研读和评论古典作品,都要讲究版本与校勘的问题。校勘工作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不过,我国历史上的校勘家所校的书籍,基本上是经史和先秦诸子的书;社会上“人人乐得而观之”的小说是不在他们的视野之内的。小说在传抄和辗转印刷的过程中,往往有人随意增删、改写,以至造成极为复杂的版本状况,历史上却没有哪位校勘家用传统的校勘方法去认真地进行校订。程伟元、高鹗辑补《红楼梦》,曾“细加厘剔,截长补短”,于乾隆五十六年(辛亥)用木活字排印发行(程甲本)。又“复聚集各原本,详加校阅,改订无讹”,“广集核勘,准情酌理,补遗订讹”,于乾隆五十七年再用木活字排印发行(程乙本)。程伟元、高鹗“详加校阅”、“广集核勘”,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校勘”。他们手头有多种前八十回抄本,有一种后四十回抄本,但他们不明白《红楼梦》抄本的源流,也没有研究过《红楼梦》抄本的源流。他们只是将一种感觉比较完整的八十回抄本(实为比较晚近的甲辰本之类)与后四十回抄本“合成完璧”,再从“便于披阅”和有利于流传的目的出发,作文字上的增删及加工润色。结果,他们的排印本距离曹雪芹原著的风貌更远了。曹雪芹作品的思想蕴含、诗情画意和酣畅醇美的文笔受到了很大的损伤。在程、高以后,源出于程甲本的许许多多翻刻本,又不断随意作些改动,距离曹雪芹原著的风貌,则愈行愈远。

“五四”以后,胡适提倡“整理国故”。在古典白话小说方面,胡适主张出版“整理过的本子”——本文用标点符号,分节分段,前面有一篇对该书历史的导言;同时,还要对这些小说“做一种合乎科学方法的批判与研究”。胡适曾说:

我们要对这些名著作严格的版本校勘,和批判性的历史探讨——也就是搜寻它们不同的版本,以便于校订出最好的本子来。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更要找出这些名著作者的历史背景和传记资料来。这种工作是给予这些小说名著现代学术荣誉的方式;认定它们也是一项学术研究的主题,与传统的经学、史学平起平坐。(注:《胡适口述自传》第265页,(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在中国学术史上,把白话小说当作“学术研究的主题”,提倡用“传统的经学、史学”的考证、校勘等方法来研究小说的,应该是始于胡适。但是,胡适的研究主要是小说作者的历史背景和传记资料以及版本的源流;他并没有对《红楼梦》及其它古典白话小说作过真正意义的“校勘”。在胡适的策划与帮助下,上海亚东图书馆1921年出版《红楼梦》标点本(汪原放点校),底本用的是源出于程甲本的道光十二年(壬辰1832)的双清仙馆刻本。1927年,汪原放用胡适所藏的程乙本作为底本重新标点排印《红楼梦》,操作方法不是直接用程乙本排印,而是将程乙本的不同之处在亚东初排本上加以校改,同时也用过别的本子参照校改。因此,亚东初排本和重排本,既与曹雪芹原著的风貌相去甚远,亦失程甲本、程乙本之真。

校勘工作的目的在于求得古书的真实面貌。从事校勘工作,必须明了所校书籍版本的渊源流别,并尽量搜集现存版本及有关文献,采用科学的校勘方法,才能取得成绩。校勘是研究、考证工作,需要专业知识,需要历史知识和语言文字方面的知识,需要文学艺术和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广博的知识,需要文献学(目录、版本、校勘等)方面的知识,同时,还需要经验和识力。校勘岂易哉!

第一次从恢复《红楼梦》本来面貌的目的出发而作出的校订,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俞平伯校订、王惜时(王佩璋)参校的《〈红楼梦〉八十回校本》。由于选择底本不当,加上当时掌握的版本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以及其它原因,俞校本的成绩不怎么理想。

1974年,国务院文化组副组长袁水拍就文化事业和古籍整理问题征询冯其庸先生的意见,冯先生建议校订《红楼梦》。从此,冯先生便与校订《红楼梦》结下了不解之缘,一直从事了几十年的“校红”工作。为了“校红”,他系统研究了《红楼梦》的早期抄本和早期印本,弄清楚了《红楼梦》版本的渊源流别。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主持的《红楼梦》校注工作和这次的“重校评批”,他都是以庚辰本作为校订前八十回的底本。就目前我们所知的情况,“庚辰秋月定本”是曹雪芹生前最后一个改定本。曹雪芹写的《红楼梦》只有前面八十回流传下来。现存庚辰本抄本存七十八回(八十回缺第六十四回、六十七回),以它为底本无疑是正确的选择。由于选择底本恰当,便为整个校订工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冯先生的“重校评批”《红楼梦》的工作,集中现存所有的早期抄本(脂本)和程甲本、程乙本,运用考证和逻辑推理,勘同异,定是非,改误、补阙、删衍,校出了接近于曹雪芹原著风貌的前八十回。凡重要异文和重要订补均写出校记,供读者深入研讨。对于后四十回,则以程甲本为底本,参以程乙本,也作出了认真的校订。这里举出经过审慎推求而作出抉择的例子,以见冯先生“重校”本之一斑:(一)考甲戌本“凡例”末“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一诗,在脂评本中当在第一回回前评之末,“重校”本在“此回中凡用‘梦’用‘幻’等字,是提醒阅者眼目,亦是此书立意本旨”之后,系以此诗。(二)甲戌本第一回自“说说笑笑来至峰下”至“将一块大石登时变成”共四百二十九字,即叙述一僧一道同石头的对话及施展幻术将石头变成美玉的一段文字,为甲戌本所独有。从情节的逻辑上讲,这一段文字是必不可少的。因为《红楼梦》构思的起点是把全书设计为这块石头“幻形入世”“亲自经历的一段故事”。所谓“幻形入世”就是一僧一道将石头变成美玉,“夹带”在贾宝玉落草时的口中,以后挂在贾宝玉脖子上,作为观察者(或称“视点”),整个《红楼梦》即是它记录的亲睹亲闻。后面第四回、第八回、第十七十八回(己卯、庚辰本第十七十八回未分回),石头还多次作为观察者和叙述者直接露面。如果没有一僧一道同石头的对话及施展幻术将石头变成美玉那一段文字,前后便不能贯通。甲戌本之外的其它抄本缺这四百二十九字,当是在传抄中失落了。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的《红楼梦》校注本和此次“重校”本补进了这一段必不可少的文字。(三)第三回从贾宝玉眼里看黛玉眼眉的两句描写,在早期抄本中各不相同,“重校”本采用“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应该是最佳选择。(四)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年版的《红楼梦》校注本第四回有这样几句:“这薛公子学名薛蟠,表字文起,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这是据庚辰本和其它脂本确定的。“重校”本据甲戌本改订为:“这薛公子学名薛蟠,表字文龙,今年方十有五岁,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表字“文龙”与名“蟠”意义上有关联,“十有五岁,性情奢侈,言语傲慢”也比较合乎情理。(五)庚辰本第四十九回和五十回的“芦雪广”,其它本或作“芦雪庵”,或作“芦雪庭”、“芦雪亭”、“芦雪庐”。用“庵”、“庭”、“亭”、“庐”代替“广”,实因不识“广”(非简体)的缘故。“广”(读如掩)字《说文》中就有,意思是傍岩架屋。冯先生考得“广”字字义,结合《红楼梦》中的描写:“原来这芦雪广盖在傍山临水河滩之上,……四面都是芦苇掩覆”,认定庚辰本“芦雪广”的“广”字不错。(六)庚辰本第七十六回黛玉与湘云联诗中,有“冷月葬死魂”句,“死”字又点改为“诗”。过去多有主张“死”为“花”之误的,冯先生的“重校”从版本的角度和诗意上推敲,决定用“冷月葬诗魂”。

《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的面世,使流传了两百五十年的《红楼梦》又有了一个详审精校之善本。这大有利于广大学人研读和评论《红楼梦》,大有利于《红楼梦》在海内外的进一步流传与普及。笔者在这里使用“善本”的概念,是有学术根据的。目前许多学人的习惯,是将宋元旧刻和明代及清初的优良刻本称为“善本”。即把“善本”局限在“古旧”的范围内。这其实并不符合“善本”一词的本义。考“善本”一词出现于宋代,宋代、明代的学者将经过精心校勘的、可信的版本称为“善本”;并没有时代的限定。现今仍有不少文献学家坚持宋代以来“善本”一词的本义,以校勘精良作为“善本”的惟一标准。笔者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使用“善本”一词的。

意味隽永的评批

明清时期流行一种灵活便利、生动活泼的文学批评方式——“评点”。这种方式,把批评文字与小说戏曲的文本结合在一起,既可以用总论、回前评、回后评发表较长的议论,又可以针对某一情节、某一人物、某一词句、某段描写,作眉批、行间批、正文下双行小字批,还有一套符号(圈、点、密圈、密点)用以表示批者的感情和态度。《红楼梦》开始以手抄本形式流传的时候,就是带着评批的,即所谓脂评本。现存十一种早期抄本,甲戌、己卯、庚辰、俄藏、戚序(有沪、宁两种)、王府、甲辰、梦稿九种是带有脂评的,郑藏本、己酉本已删去批语。程伟元、高鹗排印的一百二十回本只存正文,没有批语(全书有五处残留脂评文字,已混入正文)。接踵而来的翻刻本、重印本,却涌现出许多新的评批。嘉庆十六年东观阁重刊的《新增批评绣像红楼梦》,是最早增加评点的翻刻本;而影响最大的是清朝后期王希廉、张新之及姚燮的评点,如《新评绣像红楼梦全传》、《妙复轩评石头记》、《增评补图石头记》、《增评补像全图金玉缘》等。清代《红楼梦》的评点有数十家之多,在红学史上成为一大流派。

冯其庸先生1986年在《重议评点派》的长文中,赞扬“评点”的方式“灵活便利,生动活泼”,“既不排斥长篇大论,又发展了单刀直入,一针见血的短论”,能“鞭辟入里”,“画龙点睛”;而且可以非常灵活地指出作家语言的美妙之处,“导人领略欣赏,引人入门”。冯先生在文章末尾提出,希望现在有红学大家用新的观点来评点《红楼梦》,让先人们创造的“评点”这种非常有效的文学批评方式得到继承和发展。冯先生的希望如今就由他自己来实现了。

《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的三种“评批”形式,“眉批”针对文段或重要文字,“正文下双行小字批”针对重要文句,“回末批”总评全回。各有所侧重,而又自由灵活。冯先生充分发挥这种形式的优长,诸如小说的历史意蕴、人物性格、写作技巧、素材来源、词语修辞、文字音义、相关的风俗人情以及作者问题、版本问题,等等,无所不包含在他的“评批”之中。红迷们阅读本书,时时处处可得到指点,如红学专家之在侧也。

眉批与双行小字批,或三言两语,或一语道破,或引古典诗句作评,俱语约义丰,韵味深长。这里我们来欣赏冯先生一些精彩的批语。小说第六回提出刘姥姥一家,过去有人评曰:“作者断不肯顺笔递出,故特作大提掇”。冯评:“读书如游山,此处奇峰突起,天外飞来之笔。”小说写到“秋尽冬初,天气冷将上来”,刘姥姥“家中冬事未办”,全家愁闷。冯评:“‘全家都在风声里,九月衣裳未剪裁’也。”这是乾隆时期诗人黄景仁《都门秋思》中的句子,与《红楼梦》的描写恰恰相合。小说第十二回写贾瑞由“他祖父代儒教养”。冯评:“书中代儒,自是儒者之代表,在此儒者亲自教育下之贾瑞,却是如此行径,此亦作者对儒家之辛辣讽刺也。”点明《红楼梦》作者对正统儒学的态度。小说第十五回写宝玉离开村姑二丫头“怎奈车轻马快,一时转眼无蹤”。冯评:“‘车轻马快,一时转眼无蹤’两句,令人如读古诗‘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之感,盖人生亦是‘车轻马快,转眼无蹤’也。”表达了批书人对人生的感慨。第十七、十八回写元春省亲到家之前,大观园里张灯结彩,“静悄无人咳嗽”,冯评:“所谓‘万木无声待雨来’也。”这可以加深读者对小说意境的理解。小说第三十回宝玉与黛玉相对流泪,黛玉将枕边搭的一方绡帕子摔向宝玉,冯评:“千言万语,无数衷情,皆在此一摔之中,不知作者如何想来。予数十年来,喜看传统戏曲,每见名演员一理须,一整冠,一弹指,每一小动作,皆能传情达意。黛玉此一摔,亦传情达意之最好方式,只此一摔,两心相通矣!”这是评小说的细节描写。第四十七回写凤姐逗贾母笑乐,冯评:“凤姐的话,如春花烂熳,满席皆春,既逗人欢喜,又不见造作,皆风生涟漪,自然成文。”这是评凤姐的乖巧和油嘴。第五十四回再次评凤姐:“凤姐之口,虽古之辩才亦难过之,自凤姐于第三回出场至今,其滔滔之言,无一不动人,无一不因景生情,无一不新鲜奇谲,信矣,雪芹之才,如黄河之水也。”这是由赞凤姐的伶牙俐齿进而评曹雪芹写人物对话的手腕。

每回之后的回末批,短者四、五百字,长者达四千余字。全书一百二十回总起来就是百余篇意味隽永的文章。虽说“回末批”是对全回作总评,但并不拘泥于一格。大抵都是就难点、疑点与关键问题予以阐释或发挥。如第十四回回末批:

此回写宁府丧事,显出大家气派,诸事错综复杂,千头万绪。作者一枝笔,恰如指挥千军万马,事事有序,笔笔周到,一丝不乱,令人如在当场。只见大队人马,素衣白裳,车马舆轿,缤纷齐作,浩浩荡荡,一如流水马龙,好看煞人。此回庚辰回末评云:“此回将大家丧事详细剔尽,如见其气概,如闻其声音,丝毫不错,作者不负大家后裔。”……

第十七、十八回(“重校”本此两回未分回)回末批:

大观园为宝玉及诸钗之居处,以后诸多情节,皆生发于此。此实小说人物活动之大环境,无此环境,则诸事无从展开,故必得细写,然如何细写,却是难事,单写建筑,则成为写一建筑工程矣。乃作者借贾政视察工程,商量题匾诸事,则一路描写品题,使文章情文相生,而贾政之视工程,亦成为一篇名园游记矣。

宝玉试才题匾联,实为下回省亲做诗预写一笔,使下文不突然,且亦见宝玉之清才洒脱,而贾政则迂腐板滞,活生生一刻板官僚,而诸清客则庸俗谄奉,诸相毕露,三者恰成对照。非如此不能见宝玉之才、贾政之腐,清客之俗也。

省亲一回是全书大喜文字,与前可卿之丧为大悲文字,成一对照。作者皆以龙象之笔写之,具见大才,且省亲是皇家典仪,作者借此写出其煌煌家世,亦真事隐于其中也。……

这些关于《红楼梦》如何写大场面的分析,诚能发原著之蕴奥,启后学之才思。第三十三回的回末批,在对“宝玉挨打”详加分析之外,又专就忠顺王府长史到贾府索琪官一事,评说清代官僚和贵族子弟嬖爱男优的风气:

忠顺王府长史到贾府索琪官,说:“只是这琪官随机应答,谨慎老诚,甚合我老人家的心,竟断断少不得此人。”所谓“斩断少不得此人”者,并不是什么“谨慎老诚”之类的事,而是涉及清代康、乾时期的社会风气,与曹雪芹同时代人赵翼在《檐曝杂记》卷二《梨园色艺》说:“京师梨园中有色艺者,士大夫往往与相狎。庚午、辛未间(按乾隆十五年至十六年),庆成班有方俊官,颇韶靓,为吾乡庄本淳舍人所昵。本淳旋得大魁。后宝和班有李桂官者,亦波峭可喜。毕秋帆舍人狎之,亦得修撰。故方、李皆有状元夫人之目,余皆识之。二人故不俗,亦不徒以色艺称也。本淳殁后,方为之服期年之丧。而秋帆未第时颇窘,李且时周其乏。以是二人皆有声缙绅间。后李来谒余广州,已半老矣。余尝作《李郎曲》赠之。近年闻有蜀人魏三儿者,尤擅名,所至无不为之风靡,王公、大人俱物色恐后。”又《金台残泪记》卷三《杂记》说:“《燕兰小谱》记京班旧多高腔,自魏长生来,始变梆子腔,尽为淫靡。……乾隆末,魏长生车骑若列卿,出入和珅府第。……魏长生与和珅有断袖之宠。《燕兰小谱》所咏‘阿翁瞥见也魂消’是也。”乾隆时宰相和珅,尚且狎昵戏子,则当时的王公贵戚如“忠顺王爷”之狎昵琪官自是常事。最有一点,当时的这些艺人,大都称某某官,如方俊官、李桂官等等。《红楼梦》里的蒋玉菡称“琪官”,大观园里唱戏的女孩子称芳官、龄官、藕官、豆官、艾官、茄官、菂官、蕊官、葵官、文官、玉官、宝官等等,也都是当时社会风气的反映。

这种嬖爱男优的丑事自古就有,而在康、乾时期的官僚和贵族中尤为风行,以至出现描写男优“花肌玉骨”、“柔情丽质”、“依依共绣茵”的诗句。现在的年轻读者对于这样的事情,可能觉得难以想象;但要读懂《红楼梦》,又需要了解这类丑恶的历史现象。

《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还有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辑录庚辰、己卯、甲戌等抄本上重要的“脂评”(包括脂砚斋、畸笏叟及绮园、松斋、梅溪等人的评语),并适当加以解释和引申。一般不易备有多种“脂评”本的读者持此一部书,便可以直接看到这些最早的具有文献价值和文学价值的“脂评”,而且通过冯先生的解释、引申又得到进一步理解和证实。比如“脂评”提示曹雪芹曾从自己的家庭往事中取得创作素材,冯评则以翔实的材料给以拓展与充实。第十六回脂批有“借省亲事写南巡,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等语,冯先生在眉批中写道:

凤姐“若早生二三十年”一段闲话,是明指康熙南巡也。谓己晚生,未及赶上南巡盛事也。

接驾四次,明写曹寅。按康熙三十八年,第三次南巡,曹寅第一次接驾,以后康熙四十二年,四十四年,四十六年,共四次,均由曹寅接驾。此处明写接驾四次,脂批又说是“点正题正文。”“真有是事,经过见过。”可见雪芹有意将家史写入本书也。

“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此是警醒之笔,意外之言,实即指当年曹寅四次接驾,大量亏空,皆“往皇帝身上使”也,孰知竟因此败家乎!雪芹书此亦微言寄慨也。此等文字,正是《红楼》微妙处。读者当细味之,方能有悟。

冯先生的批语对读者了解“脂评”并进而认识《红楼梦》与作者家世的关系大有裨益。又第五十四回有一则脂批:“细腻之极,一部大观园之文,皆若食肥蟹,至此一句,则又三月于镇江江上啖出网之鲜鲥矣。”为何是“三月于镇江江上啖出网之鲜鲥”?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冯先生为此加一批语:

鲥鱼,只产于南京至镇江一段之长江,其它地区都不产,产期是每年三月至四月末,过此一段时间即绝迹,鲥鱼之味美,为长江名鱼之首,唯鲥鱼出水即死,故要吃到鲥鱼,只有离产地极近处方能吃到。五十年代至六十年代初,我曾在镇江、扬州等地吃过出网鲥鱼,其味至今不能忘。按此条脂批批者当与曾家有关,一是曹家任江宁织造、两淮巡盐御史等职,于南京、扬州、仪征等处均有驻地,故有条件在“镇江江上啖出网之鲜鲥”。二、曹寅于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初二日及康熙三十六年四月二十九日有进腌鲥鱼的奏拆,前次送六十尾,后次送二百尾,因为是腌鲥鱼,所以时间是五月初二日和四月二十九日,离出网已有一段时间。以鲥鱼进上,可见鲥鱼之鲜美,亦可见曹家对鲥鱼之珍视,则曹寅以后诸人自亦如此。

因“鲥鱼”之批进而探究批者与曹家江南家世的关系,并对鲥鱼作出详细介绍。这可见冯先生考究之细,由此亦可看出冯先生的评批涉及面之广,内容之丰富。

导入《红楼梦》世界的“解读”

《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卷首有长文《解读〈红楼梦〉》。冯先生说:“《解读〈红楼梦〉》,为本书之导读,亦本书著者治红数十年之心悟所聚。”冯先生解读《红楼梦》的基本方法,是马克思主义启迪下的社会历史学与文艺学相结合的方法。这种方法的一个重要特点是要联系作品的历史背景和作者的经历来解读作品。因此,冯先生的长文首先强调解读《红楼梦》“要正确地理解曹雪芹的时代”,“要正确地弄清曹雪芹的百年家世”,“要参照《红楼梦》同时代的作品”,因为了解了这些,才能认识《红楼梦》“真实地反映了一切腐朽的正在加速腐朽,一切新生的正在渐滋暗长的历史状况”,才“可以看出从康熙到乾隆时社会共同的联贯性的问题”,也才可以深入研究《红楼梦》的创作同作者家世的关系。此外,冯先生还强调“要认真研究《红楼梦》的早期抄本”,这是为解读《红楼梦》寻找可信的文本。正如前面所引法国学者罗杰·法约尔说的:“如果文本自身是值得怀疑的,那关于文本的评述又有什么价值呢?”

联系作品的历史背景和作者的经历来解读作品,即是循着这样的途径来寻绎文学作品的意蕴与历史价值以及作品是如何表现其内容的;简明地说,就是寻绎作品表现什么和如何表现。正确地运用社会历史学与文艺学相结合的方法,也是要从历史实际和文学文本的实际出发,从研读作品中引出应有的结论;并不是生搬硬套经典作家的言论或以历史事实代替对文学作品的人物形象、情节情境、语言结构的文学分析。如冯先生所作的解读,是从研究文本和浩瀚的文献中得来,而且有大量的、翔实的材料作依据,有细针密缕地对作品的分析,文笔又酣畅流丽,富于意味。他的解读无疑是成功的。那种认为社会历史学与文艺学相结合的方法,是“离开文本”,是“从作品之外寻求意义”,“从作品外部研究”,根本不符合事实。这只是专注于文本“内在关系和结构”的新方法的提倡者的看法。专注于文本“内在关系和结构”的方法把文本视如“一台言语机器”,“只注意文本中的时间、语式和语态的关系”等等,排斥对历史背景和素材来源的考虑。西方有人把这种新方法的提倡者称为“叙述方面的技术员”(注:[法]罗杰·法约尔:《批评:方法与历史》第423页,(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汉译本。)。

《红楼梦》写的家庭与社会,对于今天的读者已相当陌生。作者是“奇苦极郁”之人,是学识渊深的天才艺术家,又是处在思想不自由、言论不自由的环境里,他的作品自然具有特别的风采,特别的品格,特别的魅力。因此,今天的人阅读《红楼梦》,必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冯先生的“解读”,全面深入地剖析了《红楼梦》的思想内涵和艺术表现上的特色,读者翻开《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细读《解读〈红楼梦〉》一文,便可由此进入《红楼梦》的大千世界。

我们首先看到的是,《红楼梦》写出了“康乾盛世”时期贵族世家和上层社会的罪恶与腐败。书中的荣、宁二府是当时贵族世家的艺术典型。这个靠军功起家的封建官僚世家,完全依赖恩荫与剥削维持奢侈靡费和享乐的生活;同时,又以“三纲五常”为核心的礼法巩固封建等级制度和宗法制度。然而,这个“百年望族”已经严重腐败,临到“五世而斩”了。这样的腐败,并不是一家一族的事,“雪芹纪一世家,能包括百千世家”。十八世纪的中国,号称“盛世”,实际上,吏治败坏,贪风盛行,上层社会已陷入严重的腐败和危机之中。

腐败也不是一朝一代的事。中国几千年的专制社会,所有的世家大族、权势集团,以及封建王朝,都是沿着“兴盛——腐败——衰亡”的轨道演变的。周而复始,无一能逃出这历史的怪圈。这就是孟子说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注:《孟子·离娄下》。)。不仅中国的历史是这样,世界上所有的专制社会都逃不脱这样的铁律。英国H·G·韦尔斯的名著《世界史纲》第三十三章写道: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一切文明都沿着君主政体的道路,也就是在君主专制政体的路线上发展。我们看到,每一个帝王和朝代,都经历了似乎是必然的发展过程,那就是从励精图治到走向虚荣、怠惰和衰败,……(注:[英]H·G·韦尔斯:《世界史纲》下卷第543页,曼叶平、李敏译,北京燕山出版社2004年2月出版。)

《红楼梦》对于专制社会上层“兴盛——腐败——衰亡”的轨迹作了生动的描写和出色的演绎。小说反复阐述“盛者必衰”和“荣华富贵不能常保”的非人力所能挽回的“运数”,就是这种铁律的哲理性概括。

同时,曹雪芹不仅写了封建社会的腐败与没落,他还展现了“他的全新的人生观、爱情观和社会观,展现他朦胧的超前的人生理想”。曹雪芹塑造的贾宝玉、林黛玉两个全新的人物形象,反对封建正统思想、反对封建“仕途经济”,向往自由人生之路,向往男女平等,婚姻自主,人与人友爱相处。曹雪芹创造的大观园,是一个气氛较为和谐、人们的性情得到较为自由的舒张、才情和创造力得以充分发挥的乐园。《红楼梦》中所表现的思想,属于中国封建社会缓慢转型期的新思潮,同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有某种程度的近似,是近代文明的滥觞。当然,《红楼梦》时代的中国,人文主义的社会基础还很薄弱,人文主义思潮没有形成相当的声势和气候,那时的中国不可能出现欧洲那种文艺复兴运动。中国是在资本主义经济(市场经济)萌芽和人文主义思潮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情况下,被西方列强裹挟进入近代社会的。这样,中国的近代文明便存在着严重的先天不足。农本经济社会和儒家文化留下的观念习俗给新的精神文明建设和国家的现代化造成的困难多多。因此,从封建社会“末世”,到近现代,中国都需要人文精神和民主思想的启蒙和普及。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说,《红楼梦》这部贯穿人文主义思想的著作,无论是在封建社会“末世”,还是在近现代,它都是读者的启蒙教育书。就是对于今天的读者,它也仍然有启蒙教育作用。——这就是《红楼梦》的伟大之处!

从卷首的《解读〈红楼梦〉》,到每回的评批,《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一书为读者提供了从宏观到微观的指导。各种文化层次、各种社会经历的人,从这个指导中都会有或深或浅的领悟。涵泳日久,便会知道《红楼梦》是一部不能不读的书,而且是读不厌的书。《红楼梦》已经流传两百四十余年。回顾《红楼梦》的流传史,由手抄本到印刷本,到近年的校订本,《瓜饭楼重校评批红楼梦》提供的是最接近于曹雪芹原稿的完备精当的文本之一;而将经过详审精校的、可信的文本同意味隽永的数十万字的“评批”、“解读”结合在一起,则更是前所未有。同时,全书制作之精美,亦远远超过以前所有的《红楼梦》印本;尤其是华宝斋的线装本,为书林中罕有的珍品。笔者用“精纯善美”四字形容本书,海内外学人必以予言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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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万万的研究,纯净、美好、美丽--读“红楼梦”对葫芦米楼审批的感悟_红楼梦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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