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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坛时察
近来文坛热闹事多,王彬彬和王蒙的论战,便是其中之一种。先是王彬彬在《过于聪明的中国作家》一文中对王蒙提出批评,然后,王蒙以《黑马与黑驹》予以强烈反击,王彬彬索性是将计就计,以“黑驹斋”自许;二王之间,直接和间接的论战文字,还有许多,令我们这些旁观者在感到“热闹”、“好看”之余,也想出来说三道四,既为对阵的双方加油喝采,也要给他们排排毛病论短长,以期论战除了激烈火爆之外,还能够取得积极的建设性的成果。
当代的作家和批评家,居于同一片蓝天下,往往是友谊为重,人情难免,锋快犀利的批评与反批评,则是难得一见,这对于文学的发展当然有其消极的一面;文学批评的独立品格和充分发展,亦难以实现。如今,勇猛的批评家赤膊上阵,资深的作家怒气冲冲,批评和创作拉开了距离,强化了各自的角色。
但是,我也有不满,有微词,这是就二王之争的内容和态度而言。
王彬彬近年来作了不少快言快语的文字,思想活跃,敏捷,常有令人拍案称快处,对于“晚报文体”的抨击,就显示出他的锋芒。但是,作为经受过学院派训练的批评家,王彬彬的文风又过于随意和即兴,他抓住了瞬间感觉,却又忽略了逻辑和理性沉思。他的话题,少有潜心独处,穷形尽相地琢磨出来的,更多地是在朋友们聊天、对话之中撞击出来的;对批评对象,鲜有资料的爬梳、作品的考辨(恕我浅陋,这一两年,王彬彬的论人论事的短章我读了不少,却很少看到他作的作家作品论),而是直奔主题,三言五语就把一个话题(本来可能深入地发掘其价值、深化其内涵的话题)打发掉了。他批评池莉,是在饭桌上触发的灵感,他批评王蒙,亦是“与几位友人在一起聊天”引出来的——文学圈子里的人,品评文字,谈论作家作品,乃是常事,吾辈亦常常如此。但是,它有特殊的语境,有说了就完的约定,有朋友相知,有信马由缰;因此,它要转换为公诸世间的文字,就需要依照公共社会的语境和文学批评的规范,重新运作。论题可以在聊天中产生,论文却不能象聊天一样浮光掠影,点到为止。除非是孔子或尼采的语录体,才可以“一言以蔽之”。
王蒙的反批评,同样让人感到那种辞浮气躁、意气用事的心态。他似乎比王彬彬更懂得为文之道,嬉笑怒骂,皆成文字,以语言的密集轰炸舒泄情感的愤激。他考证和挖苦“一个文学青年的遭遇”,拉出当年的一桩公案来进行“黑马”与“黑驹”的高下比较,然后又一口气用四首打油诗给对手以“毁灭性打击”。但是,在妙语连珠、气盛言直的背后,却也露出了破绽。那种“好不容易获得了最高级学位”,却又“一篇文章也发表不出来,这样就积蓄了太多的‘力比都’”,未免过于刻薄和主观,却又以“友人向我介绍”引出,既损了人,还不用负澄清事实的责任;对于“黑马”,在当年可以互相论争的时候不曾记得王蒙说过什么,时移事异的今天,为了打“黑驹”而拉出“黑马”进行“缺席审判”,未免有失公允;至于打油诗,以此为前提,便也底气不足,而徒有“穷追猛打”、“一举封杀”之气势。
或过于随意,或意气用事,在真正有价值有意义的焦点上,他们却轻轻地一笔带过,这就是关于“聪明”的话题。王彬彬批评萧乾也罢,褒奖吕荧也罢,是在理想的层面上,在至高的道德律令上立论;王蒙的反驳,是就现实的可能性和可行性而言;二者不在一个层面上,却又打乱仗,如何扯得清是非?廓清前提,认真对话,在理想与现实、作人与作文、绝对命令与权宜应变等方面,本来是有许多兼具理论性与现实性的文章可做的,只顾论战得痛快淋漓,自说自话,或攻其一点,不及其余,这都会与世无补,“徒劳恨费声”。
王蒙诗云:笔墨官司大众看,差强肥皂剧翩翩。我却希望,这论争不只是胜过“肥皂剧”许多,还要在论争的规范和论争的成果上提出更高的要求:其一,我可以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我维护你说话的权利。其二,不只是追求合乎理性的价值,也要采用合乎理性的形式,实现“大道”之“道”与“道路”之“道”的统一。是耶非耶,就教于二王和读者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