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批评的形态研究_文学批评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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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I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579X (1999)03-0003-07

文学批评是与文学创作同样古老的文学活动,无论实际批评还是理论批评,在中外都有悠久的历史传统。然而,从学科建设的意义而言,在整个文艺学的建设发展中,关于文学批评的理论建设也许是显得更为薄弱,更不成熟的。美国著名文学批评理论家雷纳·韦勒克曾说,只是到了20世纪,才算真正进入“批评的时代”(这当然是就西方文学批评而言),按我的理解,这一方面是指实际批评真正开始重视并切实地进入作品文本分析;另一方面大概也包括理论批评开始走向多方面探索和自觉系统的理论建构。在这几方面,西方20世纪文学批评确实卓有成就。

比较而言,我国文学批评建设的相对滞后是不言而喻的。新时期之前,几乎谈不上作为一门学科的系统探讨,只在文学概论教科书中有个别章节讲“文学批评”的常识,观照面十分狭小。进入新时期之后,对文学批评规律性的探讨才逐渐展开,尤其是80年代中期以后,在改革开放的时代条件下,西方现代文学批评理论和方法源源不断被引进,由此引发了一个文学批评方法论探讨的热潮,一时轰轰烈烈、热热闹闹,持续了不短的时间。这场文学批评方法论的大讨论,最大的成绩是使我国文学批评界解放了思想,打破了以往僵化的文学批评观念,极大地强化了文学批评的主体意识,激发了文学批评的活力,使理论批评和实际批评都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繁荣景象和开放性的发展格局。然而从另一方面看,真正深入系统并富有创造性的理论建设仍嫌不足。

在经历了急风暴雨般的批评观念大解放和批评方法的全面探新之后,文学批评界逐渐沉静下来,沉稳之中实际上也不无困惑。如今,我们该做什么?我们又能做什么?人们都在思考探索。近一时期,理论界正在讨论如何建构面向新世纪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文艺学体系,从文学批评的角度来说,也就是要建构新的文学批评形态。那么,这种建构应当从哪里起步?应当以什么为理论基点?应当循着怎样的思路去探寻建构之路?这些似乎都还悬而未决。现在我们也许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下新时期以来文学批评变革发展所走过的道路,认真总结已经取得的成果和分析目前存在的问题;同时站在新时代的制高点,以民族的现代意识和眼光,重新审视既有的文学批评传统,在宏观观照和比较中,获得某些规律性的认识,从而为当代文学批评的建设提供参照和借鉴。

对文学批评传统和当代文学批评变革的认识总结,当然可以从不同的方面和各种不同的角度进行,而从文学批评形态论的方面试作一些探讨,也许是不无意义的。我们这里所说的文学批评形态,是指由一定的文学批评观念、方法、范型和话语构成的有机系统:在理论批评层面,形成一定的理论系统;在实际批评层面,形成一定的批评模式。文学批评的变革发展,从大的方面着眼应当说是以批评形态转变(或者说批评转型)的方式实现的。当然,文学批评形态作为文学批评的有机系统,可以从两个不同的层面来理解:一是指文学批评的整体结构系统,涉及对文学批评作为一门科学的整体系统结构规律的认识把握;二是指具体的文学批评形态,即处于文学批评整体结构系统中的具体批评模式或类型,它们既从属于文学批评的整体结构系统,同时又有自身的系统结构;每一种批评形态既有自己的形成演变规律,也与别种批评形态有这样那样的联系。从文学批评形态的角度来对文学批评传统和当代文学批评的变革发展加以观照总结,也许能获得某些比较宏观的规律性认识,对当今文学批评形态的建构不无借鉴意义。

按笔者的构想,关于文学批评形态学研究,大致包括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

1.关于文学批评形态的理论探讨

其中包括对文学批评的理论定位,关于文学批评的系统结构及其基本形态的探讨,尤其后者,是文学批评形态研究的重心所在。

从文学批评的历史发展来看,迄今为止已经形成了各家各派的批评理论,各种各样的批评模式和方法,并且还在不断创新发展。那么文学批评作为一门科学(像人们所常说的那样),有没有某种系统结构关系,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批评理论和模式、方法,是否有某种形态学的规律可循?似乎都没有得到认真探讨。通常对文学批评的研究,无非史、论两个方面。从“史”的方面而言,常见的文学批评史著述,基本上以时序为“经”、以某家某派的批评理论为“纬”构织而成,大致属于一线穿珠式的线性平面的归纳和描述,不大能看出文学批评的系统结构关系和形态演变规律。之所以如此,则又与“论”的状况相关。长期以来,理论界对于文学批评作为一门科学的内在系统结构规律的研究一直比较薄弱,近一时期的研究则又偏于求新求异的探索,疏于作比较系统的理论思考,因而对于文学批评系统规律的把握仍显不足。

笔者总是存有这样一种信念:文学批评既是一门科学,那么,看似五花八门的批评理论和模式、方法之间,就应该存在某种系统结构关系和形态变化规律,只是缘于我们认识和思维的局限,尚不能准确把握和揭示而已。文学批评学科的建设与发展,一方面当然要重视多样化多元化的理论探索与创新,但另一方面,综合性的理论研究和思考,对文学批评系统结构规律的认识探讨,恐怕也是不能忽视的,两者都有不可取代的意义价值,都有助于学科建设的推进。

由此,笔者联想到化学家门捷列夫对化学元素周期律的研究发现。到19世纪中期,世界各地的科学家通过各自的反复实验,先后发现了60多种化学元素。这些元素把化学家们搞得眼花缭乱,想要把它们分分类、排排队也感到无从下手。1869年3月,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 青年化学家门捷列夫用自制的一副纸牌,对已发现的这60多种化学元素按一定的理论构想进行排列组合,提出了关于化学元素周期律的设想。门捷列夫的演示和发言,让同行们惊得目瞪口呆,他的老师齐宁十分生气地批评他不在实验室里老老实实做实验,却异想天开要发现什么规律。门捷列夫解释说:不是不要做实验,而是前人已经做了够多的实验,发现了这么多元素,现在该从理论上做一点思考了。当年开普勒从他的老师第谷手中接过700颗恒星的观察资料,并没有按照师嘱再去观察更多的新星,而是着重于理论思考,终于发现了能够解释众星运行的三定律;勒维烈之前有多少人在观察寻找天王星外的新星,他并没有把主要精力放在实地观察,而是做了理论推算,很快准确地找见了海王星。在研究化学元素的过程中,已有了许多新手段新方法,但现在需要理论,化学应该有自己强大的理论问世了。门捷列夫坚信自己理论探索的方向是对头的,便不顾非议,继续研究,终于揭示了化学元素周期律,不仅已发现的元素在他的周期表中全部“对号入座”,而且他还一口气预测了十多种未知元素,后来这些元素一个个都被各国科学家找到,证实了他的理论预测的科学性。[1]这说明,“规律”虽然是客观存在的, 但需要通过理论思考去探索和发现。一旦对“规律”有所发现,就有可能使已有的知识成果系统化,并依据已经掌握的规律,进一步深化对事物的认识,从而有助于新的发现和创造。

继而,笔者也联想到对文学艺术的认识,联想到文学批评。

文学艺术也许可说是人类所创造的最复杂的事物之一,古往今来的艺术形态、种类可谓层出不穷。那么,由各种艺术样式构成的艺术世界是否存在某种内部结构关系及其规律性呢?原苏联著名美学家莫·卡冈对此作了肯定回答。他在《艺术形态学》中曾引用歌德《自然和艺术》这首诗中的句子“只有规律方使自由高于一切”,并强调指出:“当我们把艺术作为类别、门类、样式、品种、种类和体裁的系统来研究时,我们的出发点是,在这一领域也和其他所有领域中一样,应该有某些客观规律发生作用,艺术创作不是主观的随心所欲和杂乱无章的领域。”[2](P173)他的这部著作,专门分析艺术世界的内部结构, 并称之为“艺术形态学”。卡冈特别解释说:“形态学——这是关于结构的学说”[2](P15),这里指的不是艺术作品的结构,而是整个艺术世界内部结构的规律性。在他看来,早在古希腊、罗马美学中,就已经初步形成了对艺术活动和艺术样式分类认识把握的形态学观念,并开始了对艺术进行形态学分析的最初尝试,尤其是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总结并确立了对所有艺术进行形态学分析的基本原则,为认识把握艺术世界的内部结构规律和进行艺术分类奠定了基础。然而随着艺术的不断创新发展和艺术种类的不断丰富,以往的理论认识显然已难以适应。正是在前人认识的基础上,卡冈以现代艺术观念为基点,着眼于人类艺术的历史演进和最新发展,重新确立艺术分类的水准和坐标,揭示艺术世界的系统结构规律,研究这个系统不断演变的过程以及可能发生变异的前景,构建了一个完整的艺术形态学理论体系。尽管对这个理论体系人们还有争论,但卡冈试图把握揭示艺术世界内在结构规律的努力,以及艺术形态学研究的思路方法还是能给我们许多启示。

我想,卡冈所说的形态学研究的原则方法对于文学批评研究也应当是适用的。和艺术领域一样,文学批评也不会是主观的随心所欲和杂乱无章的领域,它也应该有某些客观规律发生作用,应当有一定的结构系统,各种文学批评形态也应当有其共时态的逻辑结构关系和历时态的发展演变规律——对这些问题的研究,如果仿照卡冈的说法,也许可以称之为“文学批评形态学”。不过,笔者并无意于建立某种学说体系,而只想借鉴形态学研究的观念和方法、思路,对文学批评的系统结构和形态演变试作某些理论探讨,因而充其量只能称为“文学批评形态论”,“论”者,讨论而已,至于所论是否成理,是否有价值,则又当别论。

文学批评形态研究,作为一种宏观的理论观照,要探讨文学批评的系统结构和形态演变规律,显然需要有相应的思维方法。美国艺术评论家H.罗森贝格谈到当代文学批评时曾说:“现在的文学批评改变了以往的逻辑,从前它是从所看到的东西里推导出原则,而如今却是它教导眼睛去‘看出’原则来。”[3](P24)此话确实别有见地,它指出了这样一个现实,即文学批评已从原来的倚重经验事实归纳推导出某些原则、规律,发展到当今主要靠理论眼光的洞察观照去“看出”(或谓“发现”)某些原则、规律。罗森贝格当然是指西方当代文学批评而言,我们看到,进入20世纪以来,西方各派批评家站在各自的理论立场,以各自的理论眼光,确实“看出”了一个又一个文学批评的新领域,也“看出”并建立了一套又一套文学批评的新原则和新方法,如形式主义批评、心理分析批评、结构主义批评、神话原型批评等等。更不必说像韦勒克、艾布拉姆斯这样的批评理论家,能够站在更高的理论制高点,以宏阔的视野和敏锐的眼光,“看出”并揭示文学批评的某些系统结构规律。虽然他们“看到”的只是西方文学批评的某些现象及规律,事实上不无局限,然而仍值得我们借鉴。对于中国文学批评来说,我们的传统可能是经验的归纳和印证胜于理论的观照发现,如今在西方现代批评观念的冲击影响之下有了较大的变化。不过,一段时间来我们主要是借用别人的理论“眼镜”来看文学和文学批评,难免看不真切,只有下功夫锻造自己的“眼镜”,既能看他人的东西,也能看自己的东西,才可以期待有新的“发现”和创造。这当然不是短时间所能做到的,需要朝着这个方向不断自觉努力。

当然,我们设想通过文学批评形态研究,探寻文学批评的系统结构规律,并非为了玩心智游戏,虚构某种理论乌托邦以自娱,而是出于这样一种愿望:如果我们能在一定程度上认识把握文学批评的某些系统结构规律,则有可能将各种各样的文学批评形态(含各种批评模式、方法)适当“归位”(就像各种化学元素在化学元素周期表中的“归位”一样),在文学批评的系统坐标中找到它所处的大致方位,这样对各种批评形态的特点及长短优劣的认识也许就要更清楚一些,从而避免一些盲目无谓的争论。

事实上无论中外,在文学批评中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尊此抑彼的现象。比如西方自进入20世纪以来,确实如韦勒克所说,真正进入了一个批评的时代,各家各派各种批评模式方法此伏彼起层出不穷。从整体上看,无疑使文学批评的疆域得到极大拓展;但另一方面,各派理论则又往往自立门户,唯我独尊,排斥别家,虽然在某一方面确实别有发现和开拓,然而固步自封的结果也只能是导致“片面的深刻”,难有更大的发展。即便是一些批评大家(如韦勒克等人),试图从更宏阔的视野对文学批评作历史的观照和进行理论整合,却也难以超越门派之见,具有不可避免的局限。我们长期独尊现实主义批评或社会历史批评,后来实际上是政治批评一统天下,所有别的批评形态都被拒之门外。新时期打破了单一政治批评的僵化格局,全面引进西方现代各种批评模式方法,在此过程中,一些批评家显然各有所取,对某种批评模式方法情有独钟,理论研究和实践探索也用力最勤,收获颇多,体会尤深,这本也无可厚非。但问题是,一些批评家在标举自己所信奉擅长的批评模式方法时,非要把它说成是最好、最优越、最有合理性的批评方法,而对别种批评模式方法则加以贬抑排斥,尤其是对以往传统的批评形态,如现实主义批评、社会历史批评等等,往往抓住它们在某些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简单化、僵化的弊端,非加以彻底否定不可,这很难说是科学的态度。

之所以会出现上述情况,一方面是由于批评家自身视界的褊狭,另一方面也缘于批评界缺乏一个能对各种批评形态进行合理定位和比较的系统坐标及参照尺度,以致在对五花八门的批评模式方法无从加以比较评估。倘若能够建立这样一个系统结构坐标,将各种批评形态置于这个系统坐标的一定方位来观照,那么就应当说,每一种成熟的文学批评形态都自有其合理性和局限性——在它所处的特定方位和视界范围内,其适用性和价值也许是别种批评形态所不可取代的;在此范围之外,它的局限性也是不言而喻的。当然,处在不同方位层面上的批评形态,其观照视野可能有宽狭深浅的不同,但不能据此认为某些批评形态特别优越而排斥其它批评形态,彼此应当是一种互补的关系。

倘若我们换一个角度,即从历时态的角度来看,在文学批评的舞台上,不同的批评形态扮演不同的角色,每一角色的出场与退场,角色位置的转换,恐怕都有某种道理在内。法国著名小说家乔治·杜亚美曾说:“文学中的一切革命仅仅是虚有其表,实际上实现的,不过是进化而已。”[4](P111)对文学批评来说大概也是如此。 就西方现代文学批评而论,各家批评理论可谓热闹闹你方唱罢我登场,每一家都宣称自己带来了文学批评的一场革命,实际上都不过是整个文学批评系统中的横向拓展或纵向深入,是文学批评进化中的一个环节、链条,它自有意义价值,但也不可取代他者。另外,关于位置转换的问题,美籍学者叶维廉先生说过一段很透彻的话:任何一种文学理论都只是人类全部美感过程中的一个曲线。看看中外文学批评史上,各种理论往往是由一个中心不断转向另一个中心。显然,某一种理论在某一种历史条件、某一种意识形态之下,它占取了某种真实性。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人们就发现,它不能概括我们的美感经验。所以才由一个中心转向另一个中心。这样来看,有些本来是边缘性的东西,也就是不重要的东西,过了若干年后变得很重要;而有些原来很重要的东西却不重要了。这在中国,在西洋文学批评史上都是很常见的事情。[5](P83)我们换句话说,在文学批评的整体结构系统中,各种批评形态的中心与边缘地位并非确定不移而是流动转换的,任何文学批评形态都不可能永远占据中心,永远包打天下,而只能在一定的时代条件下和一定的范围内发生作用。至于当今文学批评将形成怎样的格局,还是取决于时代的需要和文学批评本身的发展,还是要从文学批评形态演变的轨迹中去探寻它的走向。

2.关于文学批评形态的历史观照

如果上面所说关于文学批评的系统结构和形态演变的理论设想可以成立,那么就应当适用于对文学批评历史形态的考察。如前所说,以往的文学批评史一般是以时序为经串讲各家各派理论,是“一线穿珠”式的写法,虽可不尽其详,对某家某派理论也可与上下左右相联系作些渊源师承关系等的寻绎,但对整体规律性的把握难免会有些局限。而从形态学的角度看,文学批评的历史,可以看成是文学批评的结构系统逻辑地展开以及各种批评形态历史地生成演进的过程。这个过程从整体上看,可能确如乔治·杜亚美所说是一个“进化”的过程——不仅同一坐标轴上的批评形态,其演化推进乃至裂变构成一种进化,而且不同坐标轴上的批评形态,其先后的生成发展,中心与边缘位置的转换,在历史的链条上实际上也构成一种进化。这样,任何一种批评形态,既可以在文学批评系统结构的逻辑展开中获得一种“结构定位”,也有可能在文学批评发展演进的历史链条中获得某种“历史定位”。从文学批评形态的结构定位与历史定位的相互参照中来考察文学批评的历史发展,也许能获得更多和更深入一些的规律性认识。在这方面,艾布拉姆斯的《镜与灯》对浪漫主义文论及批评传统的考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范例。[6] 不过,艾氏只是截取了西方文学批评史中的一个片断、文学批评形态中的一个类型加以探讨,那么是否可以设想,把这种思想扩展到对文学批评传统的整体观照呢?我想至少可以试作探索。

然而,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文学和文学批评传统,应当如何来进行这种历史观照呢?有人曾设想“建立一个共同的美学据点,以此出发去讨论共同的文学规律”[5](P84)。果真能做到这样当然很好,如果一时做不到,似乎也可以从不同批评传统的实际出发,建立与一定批评传统相适应的系统坐标,从而对这种批评传统进行历史考察和形态学分析。在此基础上进行比较综合,求同辨异,也许有可能发现一些共同规律,真正建立能适用于各种批评传统的系统结构框架。

我们这里当然主要是就中西的文学批评传统来作一些历史考察。显而易见,中西的哲学文化背景不同,文学发展道路不同,文学形态不同,那么文学批评的历史形态也不同。两种批评传统各有自己的结构系统和形态演变的轨迹,值得进行梳理追寻。关于西方文学批评历史形态研究的系统坐标,有西方学者艾布拉姆斯、韦勒克等人的理论可供参照,我们认为可主要以文学本体论和文本论为理论基点或轴心建立批评形态学研究坐标展开历史考察;而对于中国古代文学批评传统,我们也参照多家理论,设想主要以文学价值论和文体论为理论基点或轴心建立批评形态学研究坐标,据此进行历史分析。当然,这只是笔者的粗浅尝试而已。

3.关于文学批评现代转型与重构的现实思考

文学批评形态研究,所注重的是文学批评结构系统及形态演变的规律性探寻,无论对文学批评形态的理论探讨还是历史考察,都是着眼于此。而对于某些规律性的把握,说到底还是为了当代文学批评的建设与发展,即所谓“究古今之变,启当下之思”。

前面说过,我国新时期以来文学批评的变革发展,在经历了打破僵化格局和走向多元化探索之后,如今面临着如何从多元混杂中走向成熟的批评形态建构的问题。我们认为,面向新世纪的中国文学批评,既不可能完全照搬西方的批评观念、方法和模式,也不大可能实现或仅仅依靠所谓“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比较现实可行的道路也许在于,以20世纪中国文学批评现代转型发展的既有成果为基础,站在新时代的制高点,以民族的现代意识,重新审视并吸纳中外文学批评的传统理论资源,在创造性融汇中建构适应中国文学现代化发展的现代批评形态。这样就有必要切实研究总结20世纪中国文学批评现代转型发展所走过的道路和所取得的成果,以及这种转化发展过程中的经验教训。

按我们的理解,所谓文学批评“转型”,就是批评形态的转变,即从一种批评形态转变为另一种批评形态,其中包括文学批评观念、方法、范式和话语的全面转换。通常所谓文学批评的变革发展或者说“进化”,在一定意义上说是以文学批评形态转换的方式实现的。从这个角度看,可以说中国文学批评在20世纪至少发生了两次重大转型:第一次在世纪之初,由古典文学批评形态向现代文学批评形态转换,那么这次转型有哪些因素的参与?形成了怎样的批评形态和格局?其中有些什么经验教训?都值得作一些分析总结。新时期发生的第二次转型首先是打破单一僵化的政治批评模式,走向多元化探索发展,到目前则正寻求从多元混杂中突围出来,走向对文学批评形态的重新建构。那么由此带来的问题是,应当选择怎样的建构道路?如何确立建构的现实基础与理论基点?建构中如何实现两次现代转型成果的创造性整合,以及对三大批评传统(中国古典文学批评、西方文学批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重新审视和吸纳?如此等等,都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现实课题,也都值得进行一些思考探索。

正是从文学批评形态学的理论思路,笔者意识到有上述一些问题值得探讨。我们感觉到,我国的文学批评在实现了批评方法的大变革之后,有必要再推进一步或上升一个层次,即进入到文学批评形态论的探讨,走向文学批评方法论的系统归纳和理论整合,纳入文学批评的系统结构中加以观照,以求获得对某些规律性的宏观把握,这对于当代文学批评的建设发展是不无意义的。

收稿日期:1999—0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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