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成语法框架内的维吾尔语句法，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维吾尔论文,语句论文,语法论文,框架内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引言
从生成语法理论的词法学角度讲，词法研究的是构词规则，主要关注派生词缀和其他词素。相比之下，句法研究的是如何由词素组成短语和由短语组成句子。在突厥语这样的黏着语里构形词缀在组成短语和句子方面扮演主要角色，但是我们的传统语法学家们未能看到黏着语和其他类型语言之间的主要区别。其结果是，这些黏着型语言的句法研究跟屈折型语言的句法研究没有多大区别，许多句法问题被掩盖了。本文以维吾尔语句法研究为例，讨论这方面的进展情况。
二 确认构形词缀为功能语类
在生成句法框架内，将构形词缀确认为功能语类是一个突破性的进展。在任何一个有关英语生成句法的著作里，都有DET或D(限定词)、INFL或I(屈折词)、COMP或C(标句词)等功能语类，但由于它们不在构成短语和句子方面扮演主要角色，只是在句法部分作为重要的功能语类得到描写，因而我们没有必要在维吾尔语和其他突厥语里找出相应的功能语类。但是，在重新认识这些语言里的构形词缀的功能方面，它们却一个重要的启示。作为黏着语，维吾尔语和其他突厥语言有丰富的构形词缀，但没有构成新词的功能，相反，它们的功能是构成短语或句子。认识到这一点，我们在新的句法框架里将格附加成分确认为K(格)语类，把所谓的副动词、形动词和动名词词缀等确认为SUBS(静词化)语类，把时和人称附加成分确认为INFL(屈折)语类。这一新途径被证明是成功的。
K(格)语类的特征
K语类包括所有的格附加成分和后置词。突厥语言里格附加成分和后置词的功能相当于英语和汉语的介词。我们知道，英语和汉语的介词能够构成自己的短语。由于过去描写的不充分，突厥语言相应的格附加成分和后置词在传统语法的句法部分从未得到过自己相应的位置，它们一直被视为句子中名词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种描写的不充分性表现在以下几方面：首先，传统语法一贯的做法是试图在一个单词平面上解释所有格变化。比如，拿
y“房子”为例，它的各种格变化被描写为：y“房子”(主格)、yni
“房子的”(属格)、yni“把房子”(宾格)、yg
“向房子”(向格)、yd“在房子里”(位格)、ydin“从房子”(从格)等。其实这种描写仅仅解释了单词y的格变化。事实上格附加成分可以很自由地缀加在任何一个名词或名词短语上，无论名词是单数或复数、或者是领属形式。如果遇到ikki y“两间房子”或azad hm yoruq ikki y“宽敞而明亮的两间房子”等名词短语时，如何缀加格附加成分呢？我们在传统语法书里对这个问题找不到答案。现在看来，正确解释这一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承认缀加格附加成分不是词法问题，而是句法问题。如果我们采取句法手段，就可以把格附加成分和后置词都看成是功能语类K的成员，并确认它们跟名词或名词短语结合时能够构成自己的格短语。也就是说，当一个名词或名词短语与格或后置词结合时，它不再是名词，而是KP的内部成员了。这样我们就避免了把一个词没有任何词汇意义的无数个语法形式列在词典里。第二，因传统语法学家误认为格的问题在词法部分里在一个单词平面上得到解释，他们在句法部分从未考虑过格附加成分和后置词的句法层次问题。这方面生成语法又显示了比传统语法更优越的一面，即我们可以利用语类标志和树状图来可以解决这一问题。如拿上述例子中的y“房子”和名词短语ikki y“两间房子”、azad hm yoruq ikki y“宽敞而明亮的两间房子”来说，在现代维吾尔语里，它们可以很自由地与10个格附加成分和20多个后置词的任何一个相结合。下面让我们看看它们跟位格-d(在…里)结合时的句法层次：
附图
(KP=格短语；K=格；N=名词；Num=数词；Adj=形容词；Conj=连接词)
SUBS的特征
SUBS(静词化成分)也就是在传统语法里所谓的动名词、形动词和副动词词缀。现代维吾尔语里有不少这类词缀。在传统语法研究中它们就像格附加成分一样，在词法部分被视为类似于的派生词缀，即传统语法学家们试图在一个词干基础上解释所有动名词、形动词和副动词的构成。如我们拿动词yaz-“写”为例，它的动名词形式被描述为yazmaq“写的动作”，yezi
(＜yazi)“写的动作”，yaz
u“写的必要性或欲望”；形动词形式被描述为yazar“将要写的”，yazan“写的”；副动词形式被描述为yezip(＜yazip)“写了后”，yaza-yaza“写呀写”，yazi
“直到写”，yaza“顺便写”，yazanseri“越写…”等。这种描写的不充分性也是一目了然的。这是因为：
首先，这种构形方法不属于词法，而属于句法。
第二，虽然突厥语言的黏着特性要求这些后缀必须与动词词干相结合，但它们实际上缀加在整个动词短语上，而不是仅仅缀加在一个动词词干上。所以这些后缀的句法层次关系应该在句法部分得到解释。我们现在在新框架里把这些后缀确认为SUBS(=静词化成分)语类，因为它们能使一个动词短语变成名词、形容词或副词。当然，我们也可以根据它们各自的特殊功能把SUBS再分为NOML(名词化成分)、ADJL(形容词化成分)和ADVL(副词化成分)，并在相应的短语里把它们的句法层次表示清楚。例如：
附图
(NOMLP=名词化短语，ADJLP=形容词化短语，ADVLP=副词化短语，VP=动词短语，V′=一阶标杆动词，V=动词，Pro=代词)
INFL类的特征
英语里的INFL是Inflection(屈折)的缩写形式。它主要指一个动词的时态和人称。因为突厥语言不是屈折型，我们一开始就有条件的接受了这个术语。当然，我们也在用T(=tense“时态”)来替代它。所以在突厥语言里语类INFL包含所有的时态(T)和人称(Pers)词缀。突厥语言里的INFL语类与SUBS语类为互补关系，即动词短语要么被名词化成分、形容词化成分或副词化成分静词化，要么通过人称和时态成分构成屈折短语INFLP(即传统语法所说的句子)。这种互补关系也许促成传统语法学家们在词法部分用对待SUBS语类的方法去解释INFL语类。如他们同样试图在一个单词基础上解释时态和人称变化：yazimn“我将写”，yazisn“你将写”，yazidu“他将写”，yazdim“我写了”，yazdi“你写了”，yazdi“他写了”等。很显然，INFL语类的这种不充分描写与以上静词化成分的不充分描写是一样的。因此，我们可以在生成句法框架内用树状图清楚地揭示INFL语类的句法层次：
附图
这里我们省略了一些移位步骤。但应该说明，在以上的两个例子中，代词mn为了获得主格最终将移位到Spec-INFL位置。
三 把语态成分确认为轻动词
根据Radford(1997，2000)的定义，轻动词在性质上是词缀性的，经常使与自己结合的名词、形容词或动词带有使动意义。如在英语sadden里的+en被认为是轻动词，它与形容词sad“悲伤”结合构成使动意义的sadden“使悲伤”。当类似轻动词与一个词干相结合时，句子里自动增加一个致使或原因论元。然而不是所有的轻动词都像+en一样是可见的，它们在形式上可以为零或抽象的。试以英语(a)、(b)两句作比较：
(4)(a)The ball rolled down the hill.
那个球滚下了山坡。
(b)We rolled the ball down the hill.我们把那个球滚下了山坡。
在例句(4a)里，动词rolled“滚下”为了构成V′rolled down the hill，首先与它的处所/地点论元" down the hill" (PP介词短语)结合，然后V′为了构成VP the ball rolled down the hill，与它的经历者论元the ball“球”(DP限定词短语)结合。如：
附图
然后VP与TP(时态短语，相当于INFL)结合，同时the ball为了获得主格，从它的Spec-VP位置移到Spec-TP的位置。于是如下句子(6)The ball rolled down the hill就产生了：
附图
然而，在例句(4b)结构里存在着带有使动意义的不可见的轻动词。根据统一题元指派假说(UTAH)，我们可以假设(4b)的底层形式跟(4a)相同，也就是跟例(5)所示的一样。所不同的是，在(4b)里带有使动意义的抽象轻动词短语vp(一般用小写字母表示)与VP结合，而且vp有自己的主语we“我们”。同时动词rolled为了完成合并，移到轻动词v下面的节点。如：
附图
当该vp与TP结合时，vp的主语we移到TP的主语位置(如例(6)所示)，于是句子(4b)We rolled the ball down the hill就形成了。
突厥语言的动词变化是一种非常复杂的现象。比如，维吾尔语的动词按照所要求的不同论元至少可以分为12类(力提甫2001)。当它们的语态变成使动、被动、反身或交互态形式，并且这些语态相互重叠时它们的结构会变得更复杂。这引起相应论元的直接增加或减少。按照惯例，我们把维吾尔语的语态成分用小写字母来表示如下：
(8)a.cv=使动态轻动词：-
-，-DUr-，-
-，-GUz-，-st-
b.pv=被动态轻动词：-
-(-
-)
c.rfv=反身态轻动词：--(--)
d.rcv=交互态轻动词：-
-
例(8)中我们可以看到，维吾尔语不仅有使动意义的轻动词，还有被动、反身和交互意义的轻动词。但是它们都可以在统一的框架内得到解释。
由不及物动词构成的使动态动词短语结构的解释
维吾尔语动词pi-“变熟，熟”是不及物动词。当该动词与其做标志词的受事论元g“肉”结合时，就形成如下的VP(动词短语)g pi-“肉熟”：
附图
当该VP与以过去时成分-ti为中心的TP结合时，g为获得主格-
，从Spec-VP位置移到Spec-TP位置，并且留下一个语迹t，从而形成以下的主动态句子g piti“肉熟了”：
附图
现在我们看看有使动意义的句子tursun gni pi-ur-di“吐尔逊煮熟了肉”的形成。我们相信，在这种情况下VP g pi-首先与以cv -ur-为中心的使动态轻动词短语的cvp结合，而且该cvp有自己的致使/原因论元tursun。但由于阿尔泰语言特有的词序，cv- ur-出现在动词的pi-之后并且它的致使/原因论元tursun出现在VP之前。而且，cv′的标志词位置上出现的不是V，而是N。如：
附图
由于在这种结构里主动态形式的原主语表现为一个宾语，以上例(11)里的g移到cvp下面的KP位置后获得宾格-ni。当这个cvp与一个TP结合时，tursun为获得主格移到Spec-TP(或者主语)位置。如：
附图
当然，有时由于这种结构里受事论元所指事物的不确定性和抽象性，宾格-ni可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下，该句子表现为tursun 
“吐尔逊煮熟了肉”。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假设受事论元g留在原来的位置。如：
附图
由及物动词形成的使动态动词短语结构的解释
突厥语的及物动词词干加一个使动态成分使其双及物化很普遍。如维语动词imzala-“签字”是个及物动词。为了构成自己的充足短语，它要求一个施事论元和一个受事论元。我们通过下面的树状图来看看它的充足结构。我们假设动词imzala-的施事者是mudir“主任”，它的受事是xt“信”，因此它的充足短语VP应该是mudir xtni imzala-“主任在信上签字”。如：
附图
我们假设例(14)里的VP(动词短语)要与以-t-为中心语的cvp(使动轻动词短语)结合，而该cvp的致使/原因论元是katip“秘书”。这时原施事论元mudir为完成合并，从原来的Spec-VP的位置移到在Spec-cvp位置，出现在与katip相邻的位置并获得向格-a。这样cvp katip mudira xtni imzalat-“秘书让主任在信上签字”就形成了，它把内核VP包含在内。如：
附图
(为了把注意力集中在语态变化上，下面我们不再显示动词短语最终与TP结合的过程。)
被动态动词短语结构的解释
一般来说，只有及物动词可以被动化。做为一般规律，被动动词的主语来自它的逻辑宾语。维吾尔语里它的逻辑主语可能不出现，或者必要的话，通过方位名词tripidin“从…方面、被”来引进句里。由于被动态动词逻辑主语的出现与否是不确定的，我们在这里假设两种可能性：要么上述例(14)中的动词imzala-原来在主动态形式中有明确主语：
附图
两者都可以被动化。例(16)的结构可被动化为例(18)：
附图
例(17)可被动化为例(19)：
附图
反身态动词短语结构的解释
反身态动词一般在动词的宾语和主语一致时，在及物动词词干的基础上形成。因此原来的宾语可以理解为z“自己”。比如，维吾尔语句子tursun zini yu(y)di“吐尔逊洗了自己”里，及物动词yu(y)-可以被反身态轻动词成分-un-反身化，并且宾语zini“把自己”成为多余成分同时被省略。按照上述框架，我们同样假设它首先应该由一个内核VP结构。如：
附图
然后该VP跟以-un-为中心的反身态轻动词短语rfvp结合，同时tursun移到rfvp的主语位置并宾语zini“把自己”被省略，从而如下的短语tursun yuyun-“吐尔逊洗个澡”就形成：
附图
交互态动词短语结构的解释
交互态形式不改变论元的数量，但要求涉及到一个动作的施事者多于一个。交互态动词在动词词干上缀加轻动词--来构成。如拿维吾尔语动词kr-“看”为例，假设在主动态表达上，这个动词可能有ular bir birini krdi“他们相互看见”或者u uni krdi， umu uni krdi“他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她”的形式。因此前一个例子的内部VP结构可表示如下：
附图
当该VP与以--为中心词的外部rcvp(交互态轻动词短语)结合时，ular移到rcvp的主语位置并且宾语bir birini“相互”被省略。于是如下的rcvp ular krü-“他们见面”就形成了：
附图
重叠语态结构的解释
在实际交际中我们经常看到语态的重叠。如果我们坚持上述描写，需要在同一个框架内解释语态的重叠现象。我们再看看动词kr-。在例(23)中，我们讨论了被交互态轻动词--构成的rcvp(交互态轻动词短语)。现在我们假设该rcvp又要与以使动态轻动词-tür-为中心词的cvp结合并且该轻动词有自己的致使主语biz“我们”。于是例(23)里原来的主语ular“他们”就像例(11)所描述的那样为获得主格移到cvp下面的KP位置。这个过程可描写为如下：
附图
这样，基于rcvp之上的biz ularni kr-ü-tür-“我们让他们彼此看见”或“我们让他们见面”的cvp就形成了。
现在我们再假设上述cvp biz ularni krütür-与以-ül-为中心词的被动态轻动词短语(pvp)结合。在这种情况下，pv krütürül-“被某人彼此看见”或“使得被某人彼此见面”经历另一个调解过程。即例(24)里的宾语ularni“把他们”移到pvp的主语位置，并且致使主语biz“我们”要么被省略，要么就像下列例(25)里的那样，通过方位名词tripimizdin再引入pvp下面的KP位置：
附图
当这些轻动词短语与一个TP结合时，它们的主语为了获得主格，移到相应TP的主语(Spec-TP)位置，在此基础上形成句子。
四 结论
以生成句法理论和方法作为新途径研究突厥语言的句法结构给我们带来了突破性的进展。这种成果在最近语法研究的各方面都有所体现，包括放弃“词类”这一提法而接受“语类”这一术语，语类标志和树状图的引入，以X标杆理论把名词、动词、形容词、副词等更详细地子语类化，从句法角度重新考虑派生词缀和构形词缀的语类问题等等。主要突破点来自把格附加成分重新确认为K语类，把所谓的动名词、形动词和副动词词缀重新确认为SUBS语类，把时态和人称成分重新确认为INFL语类，并且确认语态成分为轻动词等。通过把生成语法创造性地运用到突厥语言，我们现在可以正确描写它们的句法特征了，从而黏着型语言迄今未被解决的一些问题在这新框架内开始得到充分解释了。
在词缀性功能语类里还有名词的复数成分、从属人称成分、动词的否定成分、条件式成分等正等待我们去重新研究。这些成分在传统语法里同样没有得到充分描写。应该提到，当我们说“传统语法学家们把许多句法成分没有放在句法部分，而是放在词法部分处理，导致了解释得不充分”时，我们主要指现代突厥语言的研究。古突厥语或回鹘语的语法研究有所不同。如在Marcel Erdal教授(2004)以及其他一些学者的古代突厥语语法书里格附加成分、后置词、否定词缀和条件式词缀等都作为句法成分来处理的。这是我们在现代突厥语言语法研究中希望看到的方法。这又反过来对我们应用生成语法理论研究突厥语言给以一种肯定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