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谭论赋与汉赋的“讽谏”传统,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汉赋论文,传统论文,赋与论文,桓谭论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文学研究,除了关注作者生平与籍贯、行迹与交游,或其作品数量与流传、真伪与时代等文献问题,还需要关注文学作品本身的文学性问题。钱锺书先生曾云:“尽舍诗中所言而别求诗外之物,不屑眉睫之间而上穷碧落、下及黄泉,以冀弋获,此可以考史,可以说教,然而非谈艺之当务也。”①这个话题,本就“谈艺”而言,但也应当引起文学研究者的思考。以汉赋研究为例,除了关注文体意义上的发展情况,我们还需要深入到这种文体内部,关注汉赋的学习、创作、评价与发展过程。桓谭《新论·道赋》,虽然材料不多,却皆是对汉赋的评论,为我们思考这些问题提供了很好的线索。
大致说来,汉代学赋、作赋、评赋皆有一定之规。根据桓谭《道赋》与其他材料的记载,诵读是汉人学赋的基本手段,“拟”与“反”则是汉人学赋、作赋的两种方式。“讽谏”、“劝百讽一”、“实核”、“要约”、“丽文高论”则是汉人对辞赋的基本要求,也是他们评价辞赋优劣的标准。汉赋具有“讽谏”传统,但其“极丽靡之辞,闳侈巨衍”的写作方式,最终削弱了汉赋的“讽谏”意味。这是导致扬雄等人在汉赋方面“辍不复为”的主要原因。
一、由《道赋》篇看桓谭时代的学赋与作赋
朱谦之《新辑本桓谭新论》搜集桓谭关于汉赋的文字凡六则。这些材料,有的属于桓谭自述学赋、作赋的情况,有的是辑自刘勰《文心雕龙》记载桓谭评赋的文献,从中可以看出桓谭对汉赋的认识。
汉人作赋主要是模仿,有两种方式:一是继承,即“取其一点而拟之”;一是“反其意而行之”,具有创新的意味。这是汉人为赋之“道”。这两点在扬雄身上表现得最突出。《汉书·扬雄传》:“蜀有司马相如,作赋甚弘丽温雅,雄心壮之,每作赋,常拟之以为式。又怪屈原文过相如,至不容,作《离骚》,自投江而死,悲其文,读之未尝不流涕也。以为君子得时则大行,不得时则龙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乃作书,往往摭《离骚》文而反之,自岷山投诸江流以吊屈原,名曰《反离骚》;又旁《离骚》作重一篇,名曰《广骚》;又旁《惜诵》以下至《怀沙》一卷,名曰《畔牢愁》。”颜师古注“旁”曰:“旁,依也。”“畔”,李奇曰:“畔,离也。牢,聊也。与君相离,愁而无聊也。”②扬雄一“拟之以为式”,一“摭《离骚》文而反之”,是汉代人学赋、作赋的两种不同方式。
但是,作赋不像一般人想象得如此简单。“反学”者由于知识缺陷等原因,容易陷入“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地步。因此,如桓谭“博观他书”一样,“诵读”群书就成了写好辞赋的必要准备。《道赋》记载了扬雄教桓谭学赋、王君大教桓谭学剑的事情:
扬子云工于赋,王君大晓习万剑之名,凡器遥观而知,不须手持熟察。余欲从二子学。子云曰:“能读千赋,则善赋。”君大曰:“能观千剑,则晓剑。”谚曰:“伏习象神,巧者不过习者之门。”③
这个故事揭示了汉人学赋的基本途径就是“读赋”。这是写好赋作的首要准备。扬雄《与桓谭》称:“长卿赋不似从人间来,其神化所至邪?大谛能读千赋,则能为之。”④桓谭此处所记载的,比较符合当时汉人学赋的过程。
另外,根据史书记载,“诵读”不仅是汉人鉴赏、交流赋作的主要方式,还是一项必要的学习技能。《汉书·司马相如传》记载:“蜀人杨得意为狗监,侍上。上读《子虚赋》而善之。”由于汉赋多奇字、僻字,这个“读”,未必是汉武帝亲自诵读,也可能是由身边侍臣诵读。汉赋中存在大量的拟声词,甚至发音响亮的象声词,都是为了适应诵读的需要。扬雄告诉桓谭“能读千赋则善赋”,实际上是辞赋词汇的记忆过程。由于汉代文字载体的缺乏,“诵读”反而成为衡量一个人词汇多少与知识水平高低的标志。当初贾谊“以能诵诗书属文称于郡中”、司马迁“年十岁则诵古文”、东方朔上书自称“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都是这种文化现象的反映。
汉赋“诵读”,涉及语言的雅、俗问题。根据缪钺先生的研究,“周汉以降,凡著竹帛,悉用雅言”。⑤扬雄对桓谭所言“能读千赋”,所“读”皆雅言。扬雄后来所作《方言》,并非为汉赋“诵读”而作,实际上有经学目的。例如,刘歆曾言:
歆先君数为孝成皇帝言:当使诸儒共集训诂,《尔雅》所及,五经所诂,不合《尔雅》者,诂鞫为病;及诸经氏之属,皆无证验,博士至以穷世之博学者。偶有所见,非徒无主而生是也。会成帝未以为意,先君又不能独集,至于歆身,修轨不暇,何偟更创?属闻子云独采集先代绝言,异国殊语,以为十五卷,其所解略多矣,而不知其目。⑥
由此可见,由于汉代很多经学是以口耳相传的形式存在,《方言》是为“解经”需要而作。扬雄《方言》不仅仅是单纯地以雅言写方言,而且有将口耳相传的经学典籍统一为以雅言诵读的目的。汉赋作为一种产生于汉统一后的文体,没有像经学典籍一样由先秦流传而来的经历,它一开始就应该是以雅言诵读、写作的。以司马相如为例,他虽为蜀人,后在京城为郎,必通雅言。后病免赴梁学赋,“梁孝王令与诸生同舍,相如得与诸生游士居数岁,乃著子虚之赋”。⑦司马相如和“诸生同舍”,“与诸生游士居数岁”,这些来自各地的人,如果没有雅言的联系,根本没法交流,⑧更谈不上汉赋的诵读与学习了。
汉人所“诵”之“千赋”,一定有一个标准,不会是所见之赋皆可诵之。扬雄称:“能读千赋则善赋。”我们认为,这个“千赋”,主要指的是汉武帝至汉宣帝时期,司马相如等人奏上、在汉成帝时代编录而成的赋。这种说法,可以在班固《两都赋序》得到证明:
赋者,古诗之流也。昔成康没而颂声寝,王泽竭而诗不作。大汉初定,日不暇给。至于武宣之世,乃崇礼官,考文章,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府协律之事,以兴废继绝,润色鸿业。是以众庶悦豫,福应尤盛,《白麟》、《赤雁》、《芝房》、《宝鼎》之歌,荐于郊庙。神雀、五凤、甘露、黄龙之瑞,以为年纪。故言语侍从之臣,若司马相如、虞丘寿王、东方朔、枚皋、王褒、刘向之属,朝夕论思,日月献纳;而公卿大臣,御史大夫倪宽、太常孔臧、太中大夫董仲舒、宗正刘德、太子太傅萧望之等,时时间作。或以抒下情而通讽谕,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雍容揄扬,著于后嗣,抑亦雅颂之亚也。故孝成之世,论而录之,盖奏御者千有余篇,而后大汉之文章,炳焉与三代同风。⑨
“论而录之”,“论”,汉人多解为“编次”。《汉书》匡衡本传“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毛诗注疏》郑玄注:“孔子论《诗》,《雅》、《颂》各得其所”,此处之“论”,皆为“编次”之义。“录”,为“著录”。汉成帝时期,未必有将所有的赋汇集一起总称为“千赋”之书,但将这些人的赋作统一编次、收录,则是无疑的事情。因为班固《两都赋序》说的是“武宣之世”的赋作,故在此没有提及扬雄、刘歆等人的作品。扬雄对桓谭所言之“千赋”,就不包括汉成帝时期赋家的作品。由此判断,汉成帝之前,可能存在一种学习汉赋的材料(“千赋”),并且汉人形成了“诵读”赋作的社会风气。另外,除了扬雄所说的“千赋”,《离骚》与《诗经》也是汉人学赋的基本教材。《文心雕龙·辨骚》:“若能凭轼以倚《雅》、《颂》,悬辔以驭楚篇,酌奇而不失其真,玩华而不坠其实,则顾盼可以驱辞力,欬唾可以穷文致,亦不复乞灵于长卿,假宠于子渊矣。”⑩范文澜注“假宠于子渊”曰:“王褒字子渊,宣帝时辞家之首,故彦和云然。《北堂书钞》九十七引桓谭《新论》云:‘余少时好《离骚》,博观他书,辄欲反学。’亦此意也。”(11)桓谭的“反学”,有人理解为“返回来再学”、“反复学习”。由桓谭自言“少时好《离骚》”,而“博观他书”之后的“反学”,更接近“反其意而学之”之意。与扬雄不同的是,桓谭“反学”,不像扬雄那样“摭《离骚》文”,而是“博观他书”。这里“他书”的意思,笔者认为指的是《诗经》、《离骚》之外的汉赋作品,甚至是诸子作品。
辞赋创作是一个非常复杂、艰辛的过程。桓谭《道赋》记载了桓谭本人作赋的事情。这些材料直接出自桓谭本人之手,对于了解汉人当时创作辞赋的心理过程很有帮助。首先,创作辞赋是一个非常劳精费神的事情。桓谭《道赋》记载:
余少时见扬子云丽文高论,不自量年少新进,猥欲逮及。尝激一事而作小赋,用精思太剧,而立感动致疾病。子云亦言:成帝时,赵昭仪方大幸,每上甘泉,诏使作赋,一首始成,卒暴倦卧,梦五藏出地,以手收内之,及觉,大少气,病一年。由此言之,尽思虑,伤精神也。(12)
桓谭在这里所言他本人与扬雄作赋致病的事,刘勰也有记载:
人之禀才,迟速异分,文之制体,大小殊功:相如含笔而腐毫,扬雄辍翰而惊梦,桓谭疾感于苦思,王充气竭于思虑,张衡研京以十年,左思练都以一纪。虽有巨文,亦思之缓也。淮南崇朝而赋《骚》,枚皋应诏而成赋,子建援牍如口诵,仲宣举笔似宿构,阮瑀据案而制书,祢衡当食而草奏,虽有短篇,亦思之速也。(13)
刘勰显然认为司马相如、扬雄、桓谭作赋致病,是由于文人的“文思迟缓”之故。桓谭称“尝激一事而作小赋,用精思太剧,而立感动致疾病”。一篇“小赋”如何使桓谭“发病”呢?
据桓谭《仙赋》小序:“余户此焉,窃有乐高眇之志,即书壁为小赋。”(14)此时桓谭随汉成帝郊祠甘泉、河东,由桓谭“即书壁为小赋”分析,此赋写作时间不可能太久。使桓谭发病的“小赋”我们不知其详细内容。桓谭《仙赋》现存,据其意推测此赋写作时间很短,大概有两种原因:第一,其语词、人物、意境多仿宋玉《神女赋》、屈原《惜誓》与司马相如《大人赋》,模拟之作的撰写,显然比较容易。第二,司马相如、扬雄、桓谭、王充、张衡、左思等人,皆是儒家人物,他们的赋作,主要学习屈原《离骚》的风格,为了适应汉代儒学一统与帝王阅读的需要,很多时候有创制新词之举,有引《诗》援《书》之例,近似于一种“学术之赋”的创作路数。刘安、枚皋等人的赋,儒学色彩比较淡薄,走的是辞采华美、浮华相尚的“纯文学”路子。如此说来,当然是前者难而后者易,与文思没有关系。尤其是,桓谭等人作赋的时候,要字斟句酌,将以往记忆中的词汇提取出来并加以反复比较、选择,直至确定使用,是非常复杂的脑力过程。在这种情况下,因作赋“感动发病”,并非偶然。
二、桓谭论赋及其评价标准
《文心雕龙·序志》称:“详观近代之论文者多矣:至于魏文述《典》,陈思序《书》,应场《文论》,陆机《文赋》,仲洽《流别》,宏范《翰林》,各照隅隙,鲜观衢路,或臧否当时之才,或铨品前修之文,或泛举雅俗之旨,或撮题篇章之意。魏《典》密而不周,陈《书》辩而无当,应《论》华而疏略,陆《赋》巧而碎乱,《流别》精而少功,《翰林》浅而寡要。又君山、公干之徒,吉甫、士龙之辈,泛议文意,往往间出,并未能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不述先哲之诰,无益后生之虑。”(15)根据这段材料分析,刘勰在这里虽然称桓谭等人“并未能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但足以说明,桓谭曾经系统地论述过“为文”的问题。笔者认为,桓谭《道赋》是较早的文论作品。
朱谦之先生从刘勰《文心雕龙》辑得桓谭评论文学的资料三条:
及相如之吊二世,全为赋体,桓谭以为其言恻怆,读者叹息,及平章要切断而能悲也。
文家各有所慕,或好浮华,而不知实核;或关众多,而不见要约。
予见新进丽文,美而无采,又见刘、扬言辞,常辄有得。(16)
另外,我们上文还有桓谭对扬雄辞赋的评价之辞:“余少时见扬子云丽文高论,不自量年少新进,而猥欲逮及。”
《文心雕龙》中的这三条材料,虽然并非是针对赋而言,然由此考察桓谭的文学观念,从侧面分析其辞赋理论,也是可行的。由于第一条主要针对哀吊而言,故置而不论。后面两条中,桓谭使用了几组词汇:“浮华”与“实核”、“众多”与“要约”、“美而无采”与“丽文高论”。从桓谭的话语中,我们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文学倾向:反对“浮华”、“众多”(实际上就是繁复)、“美而无采”,肯定“实核”、“要约”与“丽文高论”(实际上就是要求“美而有采”)。
首先,“浮华”与“众多”、“美而无采”是相辅相成的。这种现象,自汉初就已经存在了。班固《典引》称:“司马相如污行无节,但有浮华之辞,不周于用。”(17)可知司马相如赋作在东汉有“浮华之辞”一说。《西京杂记》也记载:
司马相如为《上林》、《子虚》赋,意思萧散,不复与外事相关。控引天地,错综古今,忽然如睡,焕然而兴,几百日而后成。其友人盛览,字长通,牂牁名士,尝问以作赋。相如曰:“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此赋之迹也。赋家之心,苞括宇宙,总览人物,斯乃得之于内,不可得而传。”(18)
《西京杂记》虽然时代较晚,但其中所言“合綦组以成文,列锦绣而为质,一经一纬,一宫一商”,确实道出了司马相如赋的主要特征。这种纵横交错的文字排布,的确具有“华丽”的效果。后人称司马相如赋“浮华”也是有来由的。我们看司马相如《子虚赋》、《上林赋》,琳琅满目的奇字怪辞纷至沓来,令人目不暇接,的确有“美众多”的意思。司马相如《封禅文》自称其为赋“依类托寓”(19),道出了汉赋的基本写作范式。汉人作赋,基本上都具有这个特点。司马迁称屈原“举类迩而见义远”,又称“连类以争义”,枚乘《七发》称“离辞连类”,皆为此意。例如,司马相如《子虚赋》:
云梦者,方九百里,其中有山焉。其山则盘纡弗郁,隆崇律崒;岑崟参差,日月蔽亏;交错纠纷,上干青云……其东则有蕙圃,衡兰芷若,穹穷菖蒲,茳蓠麋芜,诸柘巴且。其南则有平原广泽,登降陁靡,案衍坛曼,缘以大江,限以巫山。其高燥则生葴菥苞荔,薛莎青薠。其埤湿则生藏茛蒹葭,东蔷雕胡,莲藕菰芦,庵轩于,众物居之,不可胜图。其西则有涌泉清池,激水推移;外发芙蓉菱华,内隐钜石白沙。其中则有神龟蛟鼍,瑇瑁鳖鼋。其北则有阴林,其树楩柟豫章,桂椒木兰,檗离朱杨,栌梸梬栗,橘柚芬芳。其上则有鹓雏孔鸾,腾远射干。其下则有白虎玄豹,蟃蜒貙豻。(20)
由文字的选用看,字中言草木则多草木偏旁(“莲藕菰芦”、“栌梸梬栗”),言虫鸟则多虫鸟偏旁(“蟃蜒貙豻”),言水则皆有水(“涌泉清池”),言山则皆有山(“隆崇律崒、岑崟参差”)。这是当时的一种普遍风气。如题刘歆的《甘泉宫赋》:“深林蒲苇,涌水清泉。芙蓉菡萏,菱荇苹蘩。豫章杂木,梗松柞棫。女贞乌勃,桃李枣檍。”(21)也是这种风格。这种文字具有很好的视觉效果,诵读起来也有很好的节奏感,确实能够体现汉赋的气势不凡与铺张扬厉的风格。这是“美众多”造成的“浮华”效果。但是,司马相如之赋由于兼重《诗》之比兴,故尚无“美而无采”之弊。即如上文司马相如列举诸物,皆为表现楚国的富庶与盛大。尤其是此段文字中的奇字、怪辞,皆为当时人所少见。这种“奇”,凸显的是汉赋之“丽”的特征,也就是桓谭所言“丽文高论”。而这个由“奇”来体现的“丽”,是汉赋最基本的创作要求。桓谭总结的汉赋“丽”的特征,是符合汉赋创作要求的。这一点,在刘勰那里我们可以得到证实:“物以情观,故词必巧丽。”(22)而“丽”由“奇”显,则在刘熙载处找到证据:“赋取乎丽,而丽非奇不显,是故赋不厌奇。”(23)此诚一语中的。扬雄之赋,乃学司马相如之赋而来,故扬雄之赋也具有“丽”的特点。桓谭称扬雄、刘歆之赋为“丽文高论”,可知两人之赋继承了司马相如之赋的文学风格。
仅有“奇”,当然也可以称得上“丽文”,故桓谭有“新进丽文”之说。但过分求“奇”,却会导致“不奇”的结果。刘熙载称:“赋取乎丽,而丽非奇不显,是故赋不厌奇。然往往有竟体求奇,转至不奇者,由不知以蓄奇为洩奇地耳。”(24)此即桓谭所言“新进丽文美而无采”的原因。
与桓谭大约同时的王褒,其赋曾受到士人讥刺:“上令褒与张子侨等并待诏,数从褒等放猎,所幸宫馆,辄为歌颂,第其高下,以差赐帛。议者多以为淫靡不急。”(25)汉宣帝以赋“第其高下,以差赐帛”的情况,说明此时的汉赋,已经与物质利益紧密联系起来了。汉宣帝喜欢什么样的辞赋呢?《汉书》记载,汉宣帝称:“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辟如女工有绮縠,音乐有郑、卫,今世俗犹皆以此虞说耳目,辞赋比之,尚有仁义风谕,鸟兽草木多闻之观,贤于倡优博弈远矣。”(26)值得注意的是,虽然汉宣帝前面称“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但他后面将汉赋比作“女工有绮縠,音乐有郑、卫”,显然是在为汉赋之“小者”辩解。汉宣帝是喜欢“辩丽可喜”之赋的。“辩丽可喜”之赋,实际上就是文辞华丽之赋,这与“奇”也有关。王褒熟悉“奇字”,其赋必然具有“奇丽”特征。《汉书·王褒传》记载:“(汉宣帝)诏使褒等皆之太子宫虞侍太子,朝夕诵读奇文及所自造作。疾平复,乃归。太子喜褒所为《甘泉》及《洞箫》颂,令后宫贵人左右皆诵读之。”(27)“朝夕诵读奇文”,说明王褒等人确实喜欢奇文、奇字。王褒的《洞箫赋》,刘勰认为“穷变于声貌”(28)。这当然可以说明王褒十分谙熟汉赋创作的技巧。但是这个“穷”字,也反映出王褒赋的一个瑕疵:过分追求汉赋描写对象的形貌描写,过分追求“奇”,就会破坏汉赋有张有弛的节奏,使文章的表述由于过分紧张而使人读来感觉厌倦,终至沦为“不奇”。《洞箫赋》不是很长,但是读起来有促迫之感。文中大量罗列的典故,容易使读者沉迷于历史掌故的欣赏而游离于文章本身之外,从而忽视此赋的内在美感:
钟期牙旷怅然而愕兮,杞梁之妻不能为其气。师襄严春不敢窜其巧兮,浸淫叔子远其类,嚣顽朱均惕复惠兮,桀跖鬻博儡以顿悴,吹参差而入道德兮,故永御而可贵。(29)
以上这些文字,与《洞箫赋》咏物的主旨没有直接联系,徒具政治教化意义而无多少文学美感,对文章阅读相反还有阻滞作用。这就是桓谭所说的“美而无采”了。“采”是对汉赋形式的要求。与“美而无采”相对的是“美而有采”,其实是对“内容”的要求。在桓谭这里,何为“内容”?笔者认为,实际上就是桓谭所说的“实核”。可见在桓谭之时,已经注意到汉赋形式(即“浮华”、“美众多”)需要与内容(即“实核”、“要约”)相结合的问题。这个问题与“要约”关系密切。汉赋“丽辞”等形式上的过分追求,会削弱其思想内容的力度。一般的初学者,看到的往往首先是汉赋华丽的辞藻(“浮华”与“美众多”),而忽视了对其思想内容(“实核”)的关注与理解。例如,汉赋作品在选用奇字的时候,往往过多考虑的是其形与声,不太考虑文字含义的内在逻辑性。有时候因为一篇汉赋文字较长,还会出现文字重复的现象。而奇字的大量罗列,当然会使辞赋显得冗长而不“要约”。这一点,刘勰也注意到了:“文虽新而有质,色虽糅而有本,此立赋之大体也。然逐末之俦,蔑弃其本,虽读千赋,愈惑体要。遂使繁华损枝,膏腴害骨,无贵风轨,莫益劝戒,此扬子所以追悔于雕虫,贻诮于雾縠者也。”(30)由此可见,桓谭“文家各有所慕,或好浮华,而不知实核;或美众多,而不见要约”之论,确实一针见血地道出了汉代辞赋的弊病。
三、汉赋“讽谏”传统的式微及其形式变化
桓谭《道赋》针对汉赋提出的各种弊病,主要与汉赋“讽谏”、“劝百讽一”的特点有关。汉赋为了“讽谏”的目的,常对作品中的事物进行曲折、繁复的描绘,而不直白道尽。“曲折”也是汉赋的一个特征。(31)汉赋铺张扬厉、“好浮华”、“美众多”的特征,与此有关。
汉赋与《离骚》有思想渊源。但实际上,《离骚》除了“委婉而讽”,还有“直谏”的特点。自战国以降,辞赋作者只继承了屈原的“讽谏”,而抛弃了《离骚》的“直谏”传统。《史记·屈原贾生列传》称:
屈原既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其后楚日以削,数十年竟为秦所灭。(32)
从这里分析,屈原之赋,既有“从容辞令”,又有“直谏”之作。前者自不待言,后者如《橘颂》,刘熙载评其“不迂而妙”(33),得其真旨。
但是,自宋玉等人以降,“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明陈第就此解释道:“愚谓宋玉诸赋,大抵婉雅之意多,劲奋之气少。”(34)这说明,学《离骚》者,自宋玉以后,继承的仅是屈原文学风格的一个方面而已。入汉以后,至司马迁时,汉人看待《离骚》与辞赋,仅重视其“讽谏”意义。如《史记·太史公自序》:“作辞以讽谏,连类以争义,《离骚》有之。”(35)对于《离骚》“直谏”的一面,并没有提及。这与《诗大序》所言“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的思想是一致的。因此,汉赋从一开始就是以“风”为目的的。扬雄就具有这种认识:“雄以为赋者,将以风之也,必推类而言,极丽靡之辞,闳侈巨衍,竞于使人不能加也,既乃归之于正,然览者已过矣。”(36)
司马相如作赋,已经大量运用“讽谏”:“其卒章归之于节俭,因以风谏。奏之天子,天子大悦。”他的其他赋作,也具有“讽谏”的意义,如《哀二世赋》:“还过宜春宫,相如奏赋以哀二世行失。”(37)这里虽未言及“讽谏”,但“哀二世”这个题目,本身就具有以古论今的“讽谏”意思。汉武帝见司马相如赋之后的“大悦”、“善之”,并非对“其卒章归之于节俭”等的“讽谏”感到高兴,而是喜欢司马相如赋的华丽与盛大场面。这说明,赋家在汉赋作品中预设的“讽谏”,在帝王对汉赋作品本身的喜好那里大打折扣。汉赋“讽谏”的目的很难实现。其实,司马相如“作赋甚弘丽温雅”(《汉书·扬雄传》),充分证明他的赋作“劝百讽一”的特点非常明显。尤其是,在赋家创作主观上的“讽谏”与帝王无意识忽视的矛盾中,汉赋的“讽谏”意味会逐渐减少,从而很容易出现“劝百讽一”的局面。司马相如作《大人赋》时,已经变为“颂”:“相如既奏大人之颂,天子大说,飘飘有凌云之气,似游天地之间意。”这是司马相如个人辞赋创作的变化。
枚皋之赋,“其文骫骳,曲随其事,皆得其意,颇诙笑,不甚闲靡”。(38)颜师古注:“骫,古委字也。骳音被,骫骳,犹言屈曲也。”这里的“骫骳”,与“讽谏”无关,而是说枚皋为增加表达的隐秘,故意使其文字显得曲折,意思显得隐晦,近似于倡优的“隐语”。
王褒之赋,已经开始流入“歌颂”一途。《汉书》王褒本传称“上令褒与张子侨等并待诏,数从褒等放猎,所幸宫馆,辄为歌颂”,“太子喜褒所为《甘泉》及《洞箫》颂”,“颂”亦“赋”体,然正面歌颂之意多、委婉而讽之旨少。在汉赋的“讽谏”功能逐渐式微的过程中,它作为一种特别“文体”的传统意义也正逐渐减小。
扬雄作赋,意欲恢复“讽谏”传统。他认为,汉赋必须要“讽谏”,如《汉书》本传载其“从上甘泉,还奏《甘泉赋》以风”,“上《河东赋》以劝”,“故聊因《校猎赋》以风”、“雄从至射熊馆,还,上《长杨赋》,聊因笔墨之成文章,故藉翰林以为主人,子墨为客卿以风”(39);《汉书·游侠传》也记载:“先是,黄门郎扬雄作《酒箴》以讽谏成帝,其文为酒客难法度士,譬之于物。”(40)皆可说明这一点。如果“讽谏”不能奏效,起码也要求能够“劝百讽一”,是以扬雄称:“讽乎!讽则已,不已,吾恐不免于劝也。”(41)然扬雄又称“劝而不止,明矣”,这是他对汉赋性质发生变化的清醒认识。这种认识,在《汉书·扬雄传》也有类似材料:“往时武帝好神仙,相如上《大人赋》,欲以风,帝反缥缥有凌云之志。繇是言之,赋劝而不止,明矣。又颇似俳优淳于髡、优孟之徒,非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也,于是辍不复为。”(42)扬雄最后在辞赋方面不得不采取的“辍不复为”,实在是一种无奈之举。在西汉,汉赋确实是一种向帝王进行“讽谏”的方式。但是,汉赋撰写要求的“讽谏”与“劝百讽一”,造成了汉赋对“丽辞”的过分依赖与追求。这样的话,汉赋对“辞”的过分铺衍就会掩盖辞赋本身“意”的表达,很容易导致阅读者“取其辞而忘其意”。这就违背了先秦诸子的文学精神。(43)
就汉赋而言,篇幅增大了,奇字、僻字增多了,在“极丽靡之辞,闳侈巨衍”内在气势的推动下,作者很难为“讽”与“劝”留一个合适的位置。因此,扬雄等赋家,只能寄希望于阅读者会在主、客问答或绮丽文辞的行文中体悟这种“讽”与“劝”。这是对阅读者的一个苛求。可以说,在汉赋写作中,过多的“侈俪闳衍之词”与过分的铺张扬厉,会取得相反的“讽谏”效果。即使今天我们读司马相如《大人赋》、扬雄《甘泉赋》等,仍然感觉其中“讽”与“劝”的比重很小。(44)难怪王充对司马相如、扬雄之赋提出了尖锐的批评:“孝武皇帝好仙,司马长卿献《大人赋》,上乃仙仙有凌云之气。孝成皇帝好广宫室,杨子云上《甘泉颂》,妙称神怪,若曰非人力所能为,鬼神力乃可成。皇帝不觉,为之不止。长卿之赋,如言仙无实效;子云之颂,言奢有害,孝武岂有仙仙之气者,孝成岂有不觉之惑哉?然即天之不为他气以谴告人君,反顺人心以非应之,犹二子为赋颂,令两帝惑而不悟也。”(45)王充距桓谭不远,这个判断,可以反映桓谭时代的辞赋认识。
既然如此,汉赋最主要的两个特征:“闳侈巨衍”与“劝百讽一”——这种形式与内容的关系——就只剩下了前者。扬雄对汉赋的认识,此时发生的大变化,就是对汉赋“讽谏”作用的批判:“扬雄以为靡丽之赋,劝百而讽一,犹骋郑、卫之声,曲终而奏雅。”(46)班固虽然以此言为“不已戏乎”,但已经不能改变汉赋本身的性质定位了。他也不得不承认,西汉辞赋至扬雄,其“讽谏”色彩已经大大削弱:“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俪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47)班固“下及扬子云”一语,无疑为西汉辞赋的“讽谏”传统写下了一个休止符。
屈原骚赋作品体现的“从容辞令”与“直谏”传统,至宋玉等人,只取“从容辞令”一种;至扬雄时代,“讽谏”作用大大削弱,“劝而不止”,“从容辞令”亦已式微。这样,辞赋必然流为近似“倡优”一途的“隐语”。同时,又像扬雄所言,“非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辞赋的创作,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文学与学术价值。刘咸炘总结道:刘向、扬雄“显合诸子、词赋、经学为一,散文成专门,下开东京”。(48)刘向、扬雄是当时非常重要的学术风尚引领者,他们的学术变化,足以代表当时学术的发展方向。自此以降,汉赋的“讽谏”意味大大减弱,而其文学性反而大大增强。萧统《昭明文选》将“赋”列于首,并且将班固《两都赋》居首,首先考虑的并非班固赋“讽谏”意味更浓,而是因为班固之赋,一是文学性较凸显,例如,其中对西汉辞赋作家的胪述,具有文学史的意义;二是班固赋中虽自称“抒下情而通讽谕”,但这个“讽谕”已非西汉“讽谏”可比,其歌功颂德的政治意味更加浓厚。故缪钺先生认为,班固《两都赋》“逢迎帝意,奏上此赋,拥护都洛主张”,“文采虽优,实不免曲学阿世之讥”。(49)东汉以后,汉大赋之所以流为抒情小赋,魏晋以后之所以出现“大文难作”(50)的情况,就是因为辞赋中的“讽谏”传统式微以后,辞赋写作没有了以曲、奇、丽、闳侈巨衍、铺张扬厉进行表达的必要,直抒胸臆的抒情小赋,已经成为表达赋家思想的主要方式。
从文学性上看,汉赋的“讽谏”传统对后世文学的直接影响,就是造成了“主文而谲谏”、“言外之意”、“味外之旨”等文学思想的传播。尤其是在儒家思想笼罩的时代,“温柔敦厚”一度成为判断文学性高低的标准,却不知“沉着痛快”亦是文学一大特色。明郑燮《潍县署中与舍弟第五书》曾石:
文章以沉着痛快为最,《左》、《史》、《庄》、《骚》、杜诗、韩文是也。间有一二不尽之言,言外之意,以少少许胜多多许者,是他一枝一节好外,非君子本色。而世间娖娖纤小之夫,专以此为能,谓文章不可说破,不宜道尽,遂訾人为刺刺不休。(51)
郑燮所言此风,至今仍有影响。
汉赋写作的基本要求主要有两个:形式上追求“极丽靡之辞,闳侈巨衍”,内容上要求“从容辞令”、“劝百讽一”。可以肯定的是,“讽”是汉赋写作的第一要求,“劝”则是“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二者皆不能得,汉赋就失去了政治上存在的价值。徒具形式上的华丽与侈靡的汉赋,缺乏继续存在的“内核”——内容,它必须另外为自己找到一个存在的意义。东汉以后,班固《两都赋》、张衡《二京赋》已经没有西汉时期的“讽谏”传统,而是具有浓厚的政治宣教意味或直接的文学讽刺意图。(52)汉赋必须揭示现实生活、抒发文人真情实感的要求,就上升为主流,成为继“劝百讽一”之后的另一个重要诉求,文学意蕴大大增强。也就是说,汉赋在内容上(“讽谏”)发生变化以后,形式上(“闳侈巨衍”)也会随之相应发生变化。例如,以往的“闳侈巨衍”之辞、恢弘的气势与缥缈的意象,被纤巧、细致、写实的语句代替;以往的“讽谏”与“劝百讽一”在东汉小赋中偶尔也有体现,但这种“讽”与“劝”的对象,已非帝王或其他阅读者,而是更侧重于赋家本人。这说明,东汉的小赋,更注重于赋家本人感情的表达。将西汉王褒《洞箫赋》与东汉马融《长笛赋》比较,可以明显看出这种差异。
注释:
①钱锺书:《管锥编》,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7年,第109—110页。
②班固:《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3515页。
③朱谦之:《新辑本桓谭新论》,北京:中华书局,2009年,第52页。
④张震泽:《扬雄集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第274页。
⑤缪钺:《周代之“雅言”》,见《缪钺全集(第二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25页。
⑥周祖谟:《方言校笺》,北京:中华书局,1993年,第91—92页。
⑦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2999页。
⑧缪钺《周代之“雅言”》:“秦、吴、燕、粤之人,对面莫能通语,而达之于书,皆相悦以解,莫逆于心。”
⑨萧统:《文选》,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第21—22页。
⑩(11)范文澜:《文心雕龙注·辨骚》,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第48、58页。
(12)(14)朱谦之:《新辑本桓谭新论》,第52、53页。
(13)范文澜:《文心雕龙注·神思》,第494页。
(15)范文澜:《文心雕龙注·序志》,第726页。
(16)朱谦之:《新辑本桓谭新论》,第53页。
(17)萧统:《文选》,第682页。
(18)葛洪:《西京杂记》,《燕丹子、西京杂记合印本》,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2页。
(19)(20)萧统:《文选》,第678、119—120页。
(21)欧阳询编,汪绍楹校:《艺文类聚》卷六十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65年,第1113页。
(22)范文澜:《文心雕龙注·诠赋》,第136页。
(23)(24)刘熙载:《艺概·赋概》,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第100、100页。
(25)(26)(27)班固:《汉书》,第2829,2829,2829页。
(28)(30)范文澜:《文心雕龙注·诠赋》,第135、136页。
(29)(33)刘熙载:《艺概·赋概》,第214、90页。
(31)刘熙载称:“赋须曲折尽变。”
(32)司马迁:《史记》,第2491页。
(34)陈第:《屈宋古音义》卷三,康瑞琮点校:《毛诗古音考·屈宋古音义》,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第236页。
(35)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314页。
(36)(37)(38)(39)(40)(42)班固:《汉书》,第3575、2591、2367、3522、3535、3541、3557、3712、3575页。
(41)汪荣宝:《法言义疏·吾子》,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45页。
(43)《吕氏春秋·离谓》:“夫辞者,意之表也。鉴其表而弃其意,悖。故古之人,得其意而舍其言矣。听言者以言观意也。听言而意不可知,其与桥言无择。”
(44)但刘勰却认为“子云《甘泉》,构深玮之风”,大概是认为扬雄此赋中的“风”,包含在全赋的遣词用句中。
(45)王充著,黄晖校释:《论衡·谴告》,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第641—642页。
(46)(51)班固:《汉书》,第3609、1756页。
(47)刘咸炘:《文学述林》,见《刘咸炘学术论集(文学讲义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24页。
(48)缪钺:《周代之“雅言”》,见《缪钺全集(第二卷)》,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4年,第40—41页。
(49)陆云著,刘运好校注:《陆士龙文集·与兄平原书》,南京:凤凰出版社,2010年,第1054页。
(50)郑燮著,华耀祥、顾黄初译注:《板桥家书译注》,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第66页。
(52)按照缪钺先生的说法,班固《两都赋》“徒迎合皇帝之意”,张衡《二京赋》“意在讽当时王侯之逾侈”。(《后汉书·张衡传》:“时天下承平日久,自王侯以下,莫不踰侈。衡乃拟班固《两都》,作《二京赋》,因以讽谏。精思傅会,十年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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