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瓶新酒——莫言《檀香刑》中叙述视角转化的价值探究论文_李昱洁

旧瓶新酒——莫言《檀香刑》中叙述视角转化的价值探究论文_李昱洁

西安外国语大学 陕西 西安 710128

摘要:莫言小说叙述视角大多丰富多样,变化万端。《檀香刑》是莫言在突破传统,标新立异的叙述秩序上的又一力作。小说以戏文开篇,提纲挈领,形式独到。它采用传统叙述手法,将作品分为凤头、猪肚、豹尾三部分,却又在每个部分输入不同的叙述视角,将人物各自分列,各自成章。不同的主体都在引导读者靠近作者本身想要传达的价值观,即对生命力的赞扬以及对古老文明的尖锐审视。

关键字:檀香刑;叙述视角;价值倾向;价值观

《檀香刑》是莫言90年代初的作品,小说将一段不符合道德伦理的爱情,一场变态异常的刑罚,一出民间参与的荒诞大戏杂糅在一起,将民族命运、人格尊严、亲情道义这些宏大的命题浓缩在小人物的故事纠葛当中,将人伦情感的脆弱和毁灭,文化道德的顽疾和无知,历史文明的痼疾和在众声喧哗、浓墨重彩的表演中以戏剧的方式展现了悲剧性的内涵。[1]文章整体采用传统叙述手法,将整个主体分为“凤头”、“猪肚”、“豹尾”三部分,但在传统中又注入不同的叙述视角相互穿插,在凤头、豹尾部分隐退了叙事者的全知视角,不同的章节换上了不同的角色视角,在猪肚部分又回归全知视角,作者对每一个人物事件的安排,都总揽全局,凤头部从中间着笔,猪肚部则由跳到凤头部的时间之前进行叙述,豹尾则是将时间拉回,再次叙写了凤头部之后发生的故事,圆满了故事结局。同时,文中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在不同的视角之中尽情的切换,引导着读者较为全面系统的潜入小说。

一、不同叙述视角之间的关联

不难看出,文章看似利用传统叙事模式,实则在传统的外衣下赋予了其新的内在格调。他对叙述模式加以改造,主题鲜明地以“凤头部”、“猪肚部”、“豹尾部”命名小说的三个部分。在“凤头部”和“豹尾部”采用人物视角,赋予人物兼叙述者的所思所感、所作所为,让他们通过言语的形式(内心独白)自觉展示自己思维活动和性格特点,属于典型的内视角叙述。[2]

“凤头部”共四章,依次是“眉娘浪语”、“赵甲狂言”、“小甲傻话”、“钱丁恨声”,人物依旦、生、丑、净的次序出场。第一部分采取第一人称叙述视角,用每个人物的自白方式将整个故事搭起了基础的框架。“猪肚部”共九章,分别采用第三人称全能叙述视角,站在主角之外对整个“凤头”部分的缝隙进行填补,为整个故事的开展填充背景、补充人物关系等。第三人称全知叙述视角更好的能在客观角度对整个故事进行大体的把握,整个部分也未下一部分做了很多伏笔。

“豹尾部”共五章,分别是“赵甲道白”、“眉娘诉说”、“孙丙说戏”、“小甲放歌”、“知县绝唱”,同时这也是小说的高潮部分,檀香刑的实施借助五个人的不同视域下的叙述,对整个刑罚进行了全面的形容。每个人物在叙述自己参与的故事部分,互为补充或者相互重叠,人物之间不同的价值立场、不同的思维习惯、不同的情感方式,使得他们对檀香刑以及对彼此的叙述呈现一种分裂的状态。这种分裂,不是文本结构上的相互分离与脱节,而是作者通过极致化的审美法则,将种种二元对立的审美理想推向各自的巅峰状态,从而在叙事形式上形成某种两极化的审美效果。[3]

二、人物总体的价值倾向

不同于莫言早期的作品,其实《檀香刑》委实没有像《丰乳肥臀》、《红高粱家族》这般有着宏大的历史背景:于主旨而言,它只是对“吃人”主题的一种延续;于刑罚而言,它只是“行刑者”、“受刑者”、“看客”这三种角色共同演绎的大戏;于历史而言,它只是“猫腔”和“火车”碰撞之后所产生的悲剧。这种悲剧莫言拒绝用历史背景来呈现,而是选择一种以小见大的方式来让作品显露它的价值——即不同人物视角的切换。它以极度民间化的传奇故事为底色,借助那种看似传统的文本结构,充分展示了作者内心深处非凡的艺术想象力和高超的叙事独创性,张扬了作者长期所崇尚的那种生命内在的强捍美、悲壮美。[4]毫无疑问,“一个女人三个爹”的故事力撑起了整个《檀香刑》的故事大幕,利用小人物的视角进行多方位的穿插,从而形成了这场传奇大戏。

赵小甲是刽子手赵甲的儿子、受刑者孙丙的女婿、是檀香刑真正的施刑者,同时,他也是小说当中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叙述者。

他手握一根所谓的通灵虎须,可以看到人的“本相”。在他眼中,眉娘是大白蛇,赵甲和钱丁是黑豹子和白老虎,虎豹相争,二者相斗,势均力敌。袁世凯在小甲的眼中是一个“道行很深”的“高级鳖”——即民间“王八”的象征。这种“王八”的话语,作者巧妙的通过一个傻子的视角去呈现,这种感受是过滤掉理性、道德伦理等外物影响而得到的纯粹的认知,是一种本能的直觉,莫言通过小甲的眼睛,开始尝试让人们反观自身。

同时,小甲也是整部作品中唯一一个有着细微变化的角色,从赵甲的出现开始,他从开始的屠夫,时刻粘着眉娘的傻子,逐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刽子手——檀香刑的行刑者。其实,他 的这种“愚昧”有着特殊的代表性。在乱世学会明哲保身,虽蒙昧未开,但却看透时代的秘密,这是愚众的代表。

“我不是我,我是皇上皇太后的代表,我是大清朝的法律之手!”这个“法律之手”是赵甲对自己身份的一种认定。作为传统文化的代表者,赵甲的形象无疑是最为生动和具有典型性的。他将自己的价值紧紧的和“慈禧太后”、“袁世凯”等挂钩,借着背后的封建势力用“姥姥”的头衔在整部作品中耀武扬威,“这刽子手的活儿,也是一门手艺。这手艺,好男子不干,赖汉子干不了。这行当,代表着朝廷的精气神儿。这行当兴隆,朝廷也就昌盛;这行当萧条,朝廷的气数也就尽了”。

期刊文章分类查询,尽在期刊图书馆在这种权利话语体系下,赵甲的价值观也发生了扭曲:在行刑时,他将受刑者当作他施展才华的工具,他认为杀死自己的亲家,他“会使出平生的本事,让他死得轰轰烈烈,让他死后青史留名”认为华丽的刑罚之死才能对得起受刑者的价值;他热衷于创造和实施刑罚,并从中获得美的体验,在执刑时,他巧妙的将所有感性因素封闭,“他恍惚觉得,在执刑的过程中,自己的灵魂在最冷最深的石头缝里安眠着;活动着的,只是一架没有热度和情感的杀人机器”叶朗先生对此评论说“这是因为创造产生的愉悦……这种精神愉悦、精神享受,实质上是审美的愉悦、审美的享受”。[5]这种病态的审美,造就了赵甲这个人物终是耽于旧梦的腐朽人物的典型代表。

钱丁的形象一直是“矛盾”二字的代表,当和赵甲发生冲突时,他指责皇帝不顾身份将下九流都入不了的刽子手赐珠赏椅,为了泄心头只恨,他在赵甲将珠子椅子放进轿子后狠狠地抽了他的耳光,要说钱丁没有血性,怕也是说不过去的。他勇于追求心中所爱,与眉娘“如鱼得水颠鸾凤,大堂之上敢偷情”;他心高气傲,与孙丙县衙大堂斗美髯;他偶有正义之感,为眉娘之情也为孙丙的勇敢动容,两次放走孙丙。钱丁这个人是复杂的,他充满了自省意识,因此变得清醒,尽管为这清醒他付出了无尽的精神痛苦。精神刑罚过后,清醒的痛苦一度使其选择自尽,当被夫人救活后,却再度无奈地选择自我麻痹,封闭起内心,继续做那个“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在上司和洋人面前谀言谄笑的、媚上欺下的小人”。[6]这角色虽然是可悲又可怜的,却又是有一定进步意义、蕴含着无尽希望的。

孙丙是整部作品中反抗者的代表。当马桑镇的屠杀结束后,孙丙就不再是“斗须”时那个傲气十足的孙丙了,当身上背负了国仇家恨后,他所代表的,就是大多数的反抗者的形象。作为猫腔戏班的班主,他身上有着一种强烈的表演欲。这就使得整场反抗在大义凌然之余带着些许的滑稽性。他设立神坛,祭拜天地,自封元帅,训练士兵武术来抵挡洋枪洋炮,这种滑稽式的召唤其实暗示了孙丙最后悲剧式的结局。用钱丁的话说,“还是乡村野戏台子上那点玩意儿”。这种意识的狭隘性其实已经决定了孙丙反抗的失败,他不听知县钱丁的劝说,一意孤行,不计后果,杀害德国人质,蛊惑乡民构筑街垒,用血肉之躯抗击德国人的大炮,把马桑镇数千良民诱导到水火之中,结果导致这个高密县最繁华的大镇被血洗,数千名无辜百姓被杀害。[7]他本可以被解救,但却打定主意要奔赴刑场,只因“俺盼望着走马长街唱猫腔,活要活得铁金刚,死要死得悲且壮,俺盼望着五丈高台上显威风……”,这种“仁义”的理解怕是要有很多争议了。

三、人物视角中的本真价值观

整部《檀香刑》看似在人物视角下构造了一个刑罚病态的社会,但不难看出,这种“五人一台戏”中也穿插了作者想赋予读者的一种本真价值观。莫言试图以一种刚烈剽悍的叙事方式,在重新激活民间生活艺术质感的同时,将生命真正地推演到种种极致状态,推演到作者内心深处渴慕已久的精神高度。这使得《檀香刑》不仅在叙事形式上呈现出传统与现代、民间与个人、残酷与诗意、悲剧与喜剧等二元共生的奇妙状态,而且还通过这种形式自身的整合,透视出作者对于传统文化和生命本源的某种深邃而复杂的理解。[8]这种可靠叙述可以贴近作者本真的构想,传达一种贴近主旨的价值观。

不难看出,眉娘好似“五人大戏“中的传接纽带,她是赵甲的儿媳妇、钱丁的情妇、赵小甲的老婆,同时也是孙丙的女儿。这个女性角色在整部作品中所占分量也是不容忽视的,所以,在找寻可靠叙述得人物角色时,眉娘似乎是不二之选。她的聪颖大义,善良重情,都与莫言塑造的其它文章中的女性形象相似且更得人心。

“月光如水,她就是一条银色的大鱼。这是一朵盛开的鲜花,一颗熟透了的果子,一个青春健美的身体。她从头到脚,除了脚大,别的无可挑剔。她皮肤光滑,惟一的一个疤,藏在脑后茂密的头发里。”这个魅力四射的女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原始的美丽。“俺感到飘飘欲仙,鸟儿的翅膀变成了俺的双臂,羽毛长满了俺的胸膛。俺把秋千荡到了最高点,身体随着秋千悠荡,心理汹涌着大海里的潮水。一会儿涨上来,一会儿落下去。浪头追着浪头,水花追着水花。大鱼追着小鱼,小鱼追着小虾。哗哗哗哗哗……高啊高啊高啊,实在是高,再高一点,再高一点……俺的身体仰起来了,俺的脸碰到了飞翔着来看热闹的小燕子的嫩黄的肚皮,俺臭美地躺在了风编雨织的柔软无比的垫子上,荡到最高处时,俺从那棵最大的老杏树的梢头上咬下了一支杏花,周围一片喝彩……”文章开篇的眉娘实在让人惊艳,已为人妇的她丝毫没有晚清时期女人的晦涩之感,她给人传达的那种自由奔放是很多女性都无法比拟的。在整部《檀香刑》中,眉娘不同于其他四个角色,在整部作品透露着一种强烈的严酷的气息的同时,当面对入侵的强权,这种劣根使得统治者用酷刑维持自己的地位,施刑者自大自负,以残害同胞来炫耀技艺,而受刑者也甘之如饴地接受刑罚以表露自己的大义的同时,只有这一个女性形象,如同一股清流,在“文明”苟延残喘的时期,用自己微弱的力量在进行着微弱的反抗,它的终极指向都是对中国传统文化权力体系以及伦理体系的一种反抗。正如眉娘试图勾引自己的公公,出轨县令钱丁,在传统伦理体系中,这无疑是一种“大逆不道”,但正是这种原始的野性,在整部作品中就如一股清流,引导读者进行深刻的反思。这种可靠叙述,作者通过对眉娘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切实的将本真的价值观展露出来,为整部作品增加了更多不同的色调。

四、总结

这种贴近作者本真价值观的人物形象的塑造就像是一种符号,或者说一种态度,一种透过人物视角来代替作者发声的方式。眉娘只是一个靠近莫言本真价值观的人物,但是整部作品所想要揭示的那种落后与蒙昧之间擦出的火花所演绎的民族悲剧,那种“猫腔”和“铁路”碰撞的文明之间的滑稽喜剧,以及民族文化落后顽劣的悲剧性确是依靠每个人物来尽情书写表现得,这种以民间的视角来对历史进行反思,或许就是莫言作品叙述的最大魅力所在了。

注释:②本文所有未注明出处的引用皆来自莫言小说《檀香刑》。

参考文献:

[1]孙婷.《檀香刑》的叙事策略研究[J].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5年3月.

[2]王西强,张笛声.“旧谱新词”:众语喧哗的狂欢化叙事范本——《檀香刑》的叙事视角解读[J].作家作品新论.

[3][4]洪治纲.刑场背后的历史——论《檀香刑》[J].南方文坛,2001年第6期.

[5][6]王皓潼.反抗者已死、中间者惊醒、统治者将亡——试论《檀香刑》几组人物形象[J].名作欣赏.

[7]储诚意.英雄的解构———莫言《檀香刑》主人公孙丙形象探析[J].黄山学院学报,2014年12月第6期.

[8]孔范今等.莫言研究资料[M].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6.

论文作者:李昱洁

论文发表刊物:《文化研究》2017年2月

论文发表时间:2017/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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