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世界”与社会体育的生活化,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生活化论文,社会论文,体育论文,世界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G80—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9154(2000)04—0001—04
CLC number:G80—5 Document code:A
Article ID:1001—9154(2000)04—0001—04
我国的社会体育,在当前和今后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都必须坚定不移地把全民健身作为自己的中心工作,并在切实做好这一工作的具体实践中,使自身也获得长足的组织发展和广泛的社会认同。按理,健身是利己的好事情,全民健身的实施不应有太多的困难和太大的障碍。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国家体育总局1998年发布的《中国社会体育现状调查报告》的数据表明:1996年我国16岁以上城乡居民有66.7%的人在这一年中没有参加过体育活动;1997年我国城乡居民中仅有5 %的人了解《全民健身计划纲要》的内容,有30%的人略知情况,但不甚了解内容,尚有65%的人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1]这一严峻的现状, 不能不让人深思和担忧。在一个有着十几亿人口的发展中国家,实施“全民健身计划”是一项相当艰巨的社会系统工程;同时,也赋予了我国的社会体育工作者任重而道远的历史使命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对于这样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社会系统工程,在社会转型和经济转轨的时代背景下,显然不能依赖行政手段,采取例行公事的工作态度或采用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行事,必须要有深刻的哲学基础为其提供理论支撑和深厚的社会基础为其提供实践支持,以保证业已启动的“全民健身”广泛、深入、持久地开展下去;否则,就很容易使之成为流于形式的时尚潮流或止于表浅的群众热潮。鉴于此,笔者试图引入“生活世界”,阐释社会体育的生活化。
1 “生活世界”与社会体育认识的扩张
20世纪的哲学发展,在人类理性趋于多重格局和多向流变的图景中,还发生着一个很具普遍性的哲学转向,即人类理性向“生活世界”的回归。所谓“生活世界”或“日常生活世界”,按现象学的创始人胡塞尔的解释,即是“直觉地被给予的”、“前科学的、直观的”、“可经验的”人之存在领域。[2]这一转向的意义无疑是深刻的, 是值得高度重视的。人类在全球范围内面临生存和发展危机所引发的“全球问题”,人的自由个性遭受严重压抑和扭曲所引发的“个性问题”,从一定程度上讲,正是由于现代社会过度崇尚客观理性,过分迷信实证科学,过多依赖工业技术,而陷入传统理性主义或普遍理性尺度所致。生活世界同科学世界相比,不仅具有优先性,更为重要的是“在生活世界中,人和世界保护着统一性,这是一个有人参与其中的、保持着目的、意义和价值的世界”。但是,在传统的哲学理论中,日常生活一直被当作“非哲学的”和“非真理的”存在而被拒斥其外,使日常生活世界退隐为人类生活的背景世界,成为人类自觉理性不屑一顾的荒凉世界。哲学与日常生活的分立,是很消极、很危险的。它一方面使哲学远离生活世界,成为“无现实的真理”;另一方面,又使日常生活脱离理性世界,成为“无真理的现实”。[3]
哲学家们对日常生活世界的关注与批判,不仅极大地拓宽了当代哲学的视野,有助于丰富和加深对人类社会结构、人类文明演进的内涵及内在机制的理解;同时,也为认识社会体育存在的社会本质和揭示社会体育发展的社会动力,提供了更广阔的认识空间和更坚实的哲学基础。具体说来,对社会体育的认识,不能局限在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范围内,而应纳入包括日常生活世界的、更具一般性的人类社会结构的理论范式中。在这一理论范式中,人类社会结构被划分为三个最为基本的层面:以个体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饮食男女、言谈交往为主要内涵的日常生活领域,是最基础的层面;政治、经济、技术操作、经营管理、公共事务、社会化大生产等直接涉及社会的体制、规范的“制度化领域”,是中间层面,属于非日常的社会活动;由科学、艺术和哲学等构成的“自觉的类本质活动领域”,是最高层面,属于非日常的精神生产活动。[4]显然,以往对体育的研究,习惯于向上, 拔高甚至夸大体育的政治功能、经济功能、教育功能和艺术功能;不屑于向下,去发现和探求体育的生活价值和大众对体育的社会心理。脱离生活世界的体育,必然失去人民大众的积极支持和热情参与,使人民大众由主体蜕变为观赏体育的“客体”。更为严重的是,一些封建迷信活动却打着“体育”的幌子,进入生活世界,给人们的生活和生命财产造成极大的危害,同时也极大地损害了体育的社会声誉,给社会体育的开展造成极坏的影响。尤其要指出的是,目前正在全国批判的“法轮功”邪教,也是用“体育”的旗号,借群众健身土壤滋生的社会毒瘤。这一惨痛的经验教训,不能不让每一个体育工作者,特别是社会体育工作者深思和反省。痛定思痛。在狠批“法轮功”邪教反科学、反人类、反社会、反政府的本质的同时,还必须狠批“法轮功”邪教反体育、反生活的本质,坚持以人为本,从健康出发,让科学、文明的体育进入人们的生活世界,成为不可或缺的生活内容,使“法轮功”邪教,及其各种封建迷信、愚昧落后、伪科学和反科学行为,在群众健身的领域中,失去滋生的土壤和兜售的市场。所以,社会体育立足于生活世界,关注民生、关心民情、关爱民心、关照民俗,已不单纯是社会体育理论研究的方法问题或哲学基础,也是紧系社会体育的存在与发展的方向问题,直接涉及到社会的安定团结和“全民健身”目标能否真正达到的现实基础。
2 近、现代体育的发展对生活世界背离的反思
体育原本与生活世界有一种天然的联系。因为,一方面体育作为一种现象的存在,有着十分悠久的历史,可以说与人类社会的起源与形成同步;另一方面,最具体育基本特征的走跑跳投掷攀爬等运动形式,就其实质而论,是人类最基本的活动技能和最经常性的生活行为,在人类的原始社会就已十分普遍和平常。“对于原始人而言,日常生活涵盖了他们的全部生活与活动。……因此,可以断言,日常生活世界曾经是人类社会的原生态,整个原始社会可以说就是一个日常生活世界。”[ 5]正是在这个日常生活世界中,原始人凭借近乎于生命的冲动向命运挑战,依靠近乎于生存的本能向自然抗争,以及近乎于动物的快感表现的嬉戏,不仅为后来近、现代体育的发展,提供了基本的运动形态和原始的活动素材,也赋予了体育不屈的拼搏精神和无穷的创新灵感。只要简单地查阅现代奥运会所包括的各运动项目的形成与产生,就不难发现无论是古奥运会就有的传统项目,或是近、现代社会才有的新创项目,都无一例外地有着深沉的生活渊源,蕴涵着浓厚的生活气息。
但是,体育作为一种相对独立的社会活动,却始于近代,是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产物,并以1896年第一届现代奥运会的举办为其显著的、划时代的标志。从宏观上看,工业文明相对应的社会结构发生了根本性的演变,“非日常生活世界的领域急剧扩大,结构日趋复杂,而日常生活世界的领域急剧缩小,退隐到背景世界之中,成为与轰轰烈烈的非日常生活世界相对应的狭小的私人领域。”[6 ]这一演变的历史功绩是巨大的、毋须置疑的。可是,工业文明推动的社会在政治、经济、科技、文化等各方面进步,并没有给人们提供足够的安全感和归属感,面对激烈的竞争和急剧的变化,人们深感命运的不可捉摸和生活的扑朔迷离,由此生发出焦虑不安、孤独空虚、无家可归的感觉。工业文明带来的物质财富的增长,生活条件的改善,文化知识的丰富,娱乐休闲的方便,并没有为人们提供足够的“终极关怀”和“人生关照”,置身物欲横流和文化危机,人们痛感人心的不古和道德的沦丧,由此追问人生的价值和生存的意义。从体育的具体发展来讲,体育的独立,也意味着与生活世界的剥离。尽管在近代体育形成的初始期,为冲破封建“禁欲主义”的桎梏和宗教神权统治的枷锁,文艺复兴运动赋予了体育较多的人文主义思想,即以肯定人的价值,维护人的尊严,重视人的自由意志,追求人的现世幸福为思想基础,复兴古希腊文化,重举古奥运圣火。然而,近代体育一经独立和一旦步入国际社会这个大舞台,就获得了强大的生命力和不可遏制的发展势头,伴随着欧洲资本主义的势力扩张,迅速传播于全球和风行于世界。不仅其发展速度是它的倡导者和发起者所始料不及的,其发展的方式与方向更是它的倡导者和发起者所难以接受的。如在1894年通过的、由顾拜旦制定的《奥林匹克宪章》中,就提出了业余性原则,明确规定,只允许业余选手,不允许职业运动员参与比赛。所谓“业余者指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由于兴趣或嗜好而致力于体育,通过它并不获得任何物质利益的人”;[7]所谓职业运动员, 即“以运动为业者,及曾经或现在靠运动获取金钱者”。[8 ]强调业余性原则,也就是把体育建立在人们的“兴趣或嗜好”之上,而不受金钱或物质利益的驱动。业余性原则,从根本上讲,是对体育生活化的肯定和规范,以保证独立后的体育发展仍与人们的日常生活世界保持着自然、密切、亲近的联系。对于职业主义可能引发的弊端,顾拜旦早在《1896年的奥运会》一文中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人们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一项竞技运动,由练习它而致富,从而使它的一切高贵之处荡然无存,使肌肉凌驾于精神之上,而破坏了人的均衡。”[9 ]也就是说,体育的职业化,不仅使体育失去了生活的情趣,也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不仅因肉体与精神的分裂,破坏了人全面发展的均衡,也因竞技项目的局限,破坏了人体本身协调发展的均衡。但考察以现代奥运会为代表的近、现代体育发展历程,不难发现,要恪守业余性原则是何等的艰难与无聊,以致国际奥委会最终在1980年从章程中删除了“业余”的规定。事实上,在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具体实践中,受到极大挑战而不得不作出让步和改革的,除了业余性原则所引发的非职业化问题,还有非商业化问题、非政治化问题、非民族化问题和非女子化问题。尤其是科学技术对体育过程的大量渗入和国家政治对竞技意识的极度强化,在推动近、现代体育“更快、更高、更强”发展的同时,也使近、现代体育走上了科学选材、科学训练、科学管理的竞技化道路。同样,在充分肯定近、现代体育的历史功绩的同时,也必须指出,工具理性导致的体育科学化和功利主义导致的体育竞技化,不仅使体育发展远离了生活世界,也使体育的发展脱离了人民大众。现代竞技体育的发展,已属于极少数具有运动天赋的人,是一种高超的技艺,是一种艺术的表演。它虽然为丰富现代社会生活具有积极的意义和广泛的影响,但体育观赏不等于体育实践,生活的“作料”也不等于生活本身。
20世纪60年代,人们开始把注意转向有生活情趣的体育休闲,不仅把健身与提高生活质量结合起来,而且把体育与人的生命历程和人的基本权利联系起来,使体育的发展向生活化、终身化和大众化的方向发展。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1975年成立了“政府间体育运动委员会”,以“促进大众体育的发展”为其主要任务;在1978年通过了《体育运动国际宪章》,提出参加体育运动是所有人的一项基本权利。国际奥委会也于1985年设立了“大众体育委员会”,并在1991年终于意识到“奥林匹克主义是增强体质、意志和精神并使之全面发展的一种生活哲学”。[10]让体育回归大众,让体育回归生活,已成为世界体育发展的时代潮流。衡量一个国家体育发展水平和体育社会化程度的基本指标,已明显地由奥运会金牌的数量向“体育人口”的总量转化。
3 社会体育的回归与生活化
20世纪末,以全民性为主体特征、以终身性为行为特征的社会体育的兴起,标志着体育的发展以人为本的重新定位和以健康为目的的重新定向。它不仅体现了人们对体育基本权利的普遍追求和充分享有,也明确了体育是应该由社会成员自己支配的社会生活事务,而非由政府操纵或包办的国家政治事务。因此,社会体育的发展,必须以生活世界为基础,与人们的现实生活相融合,满足人们日益增长的物质和文化生活的需要,在体育实践中,关注人生的意义、目的和价值,为陷入文化危机的人类寻找一个安宁的家园,使陷入现代生活冲突与困境中的人们产生一种强烈的归属感,才能获得巨大的发展空间和广泛的社会认同,才能获得可持续发展的社会动力和自激互动的内在活力。换句话讲,只有使社会体育的发展具有普遍的生活化意义,从而使经常性的体育行为成为人们生活的基本内容和习以为常的生活习惯,体现为一种积极向上、健康文明的生活方式,才可能是全民的和终身的。而要做到这一点,社会体育必须突破传统的、带有较强功利性目的的“生存——发展”模式,形成注重过程体验的、具有较强生活情趣的“生存——享受——发展”模式,使社会体育的驱动力源于人们内在的生活需要,而不是响应政府号召的策动或凭一时兴趣的冲动。按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生存需要、享受需要和发展需要,是人最基本的生活需要。首要的是生存,只有在解决了生存问题的前提下,才谈得上享受;由于享受继而追求发展。不仅追求享受的内容与形式的发展,也追求享受的器官与机能的发展,更追求享受的时间与空间的发展。但发展不是为发展而发展。“人是人的最高本质”[11]。发展是为了更多更充分地享受生活;享受是为了更好更深刻地体验生存的价值和生命的意义,从而更加地激发人们热爱生活、珍惜生活、创造生活的人生追求和现世情结。检讨近、现代体育的竞技化发展,最大不足或失误,就在于忽略或忽视了“享受”这一中介环节,过分地强调意志磨练和刻苦精神,“闻鸡起舞”,“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不仅使体育远离了生活,脱离了大众,也使从事运动训练或体育锻炼的人,个性受到较大的压抑,人格受到极大的扭曲。社会体育应吸取这一经验教训,使自身的发展具有“快乐”的生活情趣,“休闲”的生活情调,“余暇”的生活自由,“闲暇”的生活充实,亦即通常所说的“快乐体育”、“休闲体育”、“余暇体育”、“闲暇体育”。从一定意义讲,体育的社会魅力,在于它具有把生存需要、享受需要和发展需要有机地统一起来的生活本质;体育也正是基于这种生活本质,才赋予了体育的社会实践具有全民自愿参与和终身自觉践约的活动性质。所以,社会体育回归生活世界的生活化,就是要尽可能地使体育实践既是一种积极的生存体验,又是一种积极的人生享受,还是一种积极的自我发展。
必须指出,社会体育的回归与生活化,不是简单地迎合日常生活,而是对传统的生活方式具有批判精神的重新构建。因为,日常生活是以重复性思维和重复性实践为基础的活动领域,具有按固有或给定的思维定式、工作经验、行为习惯、生活常识、民族传统、社会风俗、处世和处事的惯性特征,虽能给人们提供“在家”的熟悉感、安全感,但也极易形成自我的封闭和保守,极易养成自身的惰性和散漫。尤其对于中国这样一个经历了较长封建社会历史时期的文明古国,有着根深蒂固的传统日常生活,目前正处于社会转型和经济转轨的变革过程中,批判传统日常生活,构建崭新的生活观念、生活习惯和生活方式,是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和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一项基本任务。社会体育的生活化,就是要用科学战胜迷信、用文明战胜愚昧、用健康战胜腐朽,从而形成科学、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使人们从一种自在自发的生活状态进入一种自由自觉的和创造性的生活状态。
生活是美好的;社会体育的前景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