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民族学材料寻觅西南民族的远古图腾,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民族学论文,图腾论文,远古论文,民族论文,材料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一
图腾文化是人类最古老最奇特的文化现象之一,在世界文化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许多著名的民俗学者和文化人类学家都曾卷入这一热潮,从不同的角度或多或少地研究或考察过这一稀奇的文化现象。
我国西南少数民族的图腾文化资料十分丰富,从新石器时代的图腾文化遗迹直至近代的各种图腾文化现象均有发现。云南少数民族中,新平鲁魁山彝族还保留着浓厚的图腾意识,滇池地区的彝族村寨和武定三台山彝族尚有较为完整的图腾名称、图腾禁忌及与此相关的神话。
滇池地区的萨咪族主要崇拜虎和龙,山地氏族崇虎,认为群体的祖先是吃虎奶长大的。近代彝族各村寨均有在寨门立石虎的习俗,并将披虎皮作为最大的殊荣。水边氏族传说其始祖是女人与“龙”交配而生,并有龙父人母的神话。祭龙仪式是人们宗教生活中的盛典,不但祭水龙也祭地龙,村社后山均有神树林,林中的“龙树”是宗族的祖先和保护神,攀折神树被视为掘其祖坟,将受到习惯法严酷的惩罚,甚至有杀身之祸。恰普鲁氏族崇拜蜘蛛,认为蜘蛛曾经保护过群体的始祖;阿的氏族崇竹,传说他们的祖先在竹林中生出;阿卡氏族崇鸟,认为他们的祖先是鸟卵孵化出来的。总之萨咪部落氏族繁多各有其名,据呗耄经书记载,原始的氏族名称尚有青牛、白马、黑熊、黄狗等氏族,亦有白鹭、青雀、黑鹰、绿水鸟等氏族。屼山各氏族有女子与蛇交配而生其始祖的神话,九连山各氏族则有男子与牝狼结合而生族祖的传说。
云南新平鲁魁山大寨黑彝,元江沙马头及大明庵各寨彝族,在本世纪四十年代尚保留有许多的图腾名称,例如獐子、绵羊、岩羊、水牛、蛤蟆、白鸡、绿斑鸠、黑斑鸠、黑甲虫、细芽菜、香苕草、芭蕉叶及象牙、茭瓜、饭箩、猪槽等各式各样的图腾名称[1]。时至今日,鲁魁山大寨彝族的图腾文化遗迹还十分明显,尽管由于大寨的迁徙和氏族人口的流动,他们的图腾制主要以残余的形式遗存下来,并与其它民间信仰交融混杂而汇为一流。
云南武定县万德白露等地的彝族,在三四十年代亦十分盛行图腾制,他们的氏族名称有蜂氏族、虎氏族、鸟氏族,以及獐子、白鹿、猴子、黄牛、蛇族、水族、地族、火族、风族、山族、及牛、马、鸡、羊、鸭、谷、竹、梨树、酒壶等各种氏族。近年来我们曾多次到武定调查图腾文化,发现他们的图腾观念在逐渐消失,人们不再把图腾奉为亲属、祖先或保护神,氏族组织以图腾命名的习俗亦仅见于巫师经典,唯有古老的口头文字中保留有少许神话。
在彝文史籍中亦可找到不少古代图腾制的实例。《梅葛》中说,在讨亲嫁女的那天,要用树枝搭棚子,青松毛铺地;要用“五炷喜香一壶酒,一支羊膀半爿肉”去迎新人。姑娘不愿走,哀哀地唱着哭嫁的歌:“什么是鸟王?凤凰是鸟王。凤凰带信来,我才到你家;竹鸡箐鸡带信来,我才到你家;绿斑鸠带信来,我才到你家;布谷鸟带信来,我才到你家……”这些动物几乎全是近代彝族的图腾,这从民族学调查中可以获悉。《梅葛》又说,楚雄州彝族生小孩必须到图腾神物前去祈祷并取名字,这样娃儿容易养育。“马樱树下清水流,清水挑来洗娃娃,娃娃就象马樱花……松树林中取名字,荞子花中取名字……”,这里的松树、荞子和马樱花,都是近代楚雄彝族的图腾植物,著名的昙华山插花节便是实例。
滇南彝族的图腾就更丰富了,从史诗《查姆》中反映出来的即有石蚌、苍鹰、尖刀草、小绿雀、葫芦、蜂等。据史诗《查姆》说,洪水泛滥后,天神为了寻找人烟,派出各种动物四处寻觅,“喜鹊啊喜鹊,你成天到处飞,格见着大葫芦?”喜鹊叽叽喳喳地叫:“没有见到兄妹俩,要是见着嘛,早早飞来将喜讯传。”由于喜鹊良心好,天神封它专门传喜讯,从此以后“喜鹊房前来做窝,站在枝头唱得欢!”这便是后世人们喜欢喜鹊的原因,亦是古代彝族视为图腾的缘由。
蜜蜂在帮助天神寻找人烟时也十分努力,所以天神也给予它相当的荣誉:“辛勤的小蜜蜂呵,世上百花任你采,四季鲜花你先尝;鲜花酿蜜香又甜,后世子孙喂养你!”从此以后“百花丛中小蜜蜂,人人见了都喜欢!”彝族将蜜蜂视为图腾,并以其作为自己氏族的标记,除了其实用性之外,远古神话当为其唯一的依据。所以从创世史诗中我们可以寻觅各民族的远古图腾。
拉祜族史诗《牡帕密帕》说:“厄莎天神种了一棵葫芦,从葫芦里出来一男一女,男的叫扎迪,女的叫娜迪,他们就是拉祜族的始祖。
为了繁衍人类,厄莎天神送来“发情水”,扎迪喝了一碗,娜迪喝了两碗,他俩便相亲相爱地结合在一起。后来,生下了13对儿女。
“孩子饿得哭,厄莎就叫动物来喂奶。厄莎叫狗来喂奶,并对孩子说:你长大了不要吃狗肉!厄莎叫牛来喂奶,又对孩子说:你长大了不要吃牛肉!厄莎叫马来喂奶,还对孩子说:你长大了不要吃马肉!厄莎叫豹子来喂奶,叫麂子来喂奶,叫野猫来喂奶……”
厄莎叫来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鼠、牛等12种动物,叫它们各自领去抚养一对孩子。厄莎还给他们取了名字:虎养大的男孩叫扎拉,女孩叫娜拉;兔养大的男孩叫扎妥,女孩叫娜妥;龙养大的男孩叫扎罗,女孩叫娜罗;蛇养大的男孩叫扎土,女孩叫娜土;马养大的男孩称扎母,女孩叫娜母;羊养大的男孩叫扎约,女孩叫娜约;猪养大的男孩叫扎亡,女孩叫娜亡;牛养大的男孩叫扎奴,女孩叫娜奴;鼠养大的男孩叫扎发,女孩叫娜发;最后一对是由扎迪和娜迪亲自养大的,男孩取名扎里,女孩取名娜里。自此以后,拉祜族便以出生时的属相取名。
据萨咪族传说,有的氏族认为自己的祖先是狗奶喂大的,故长期保留不吃狗肉的习俗,还认为狗为阴物,能看见冥冥之中的鬼魂活动,如果院子中的狗朝一个方向狂吠不止,那是狗在驱逐鬼魅出寨。有的氏族以虎为图腾崇拜对象,认为自己的始祖是吃虎奶长大的……。
云南怒江州碧江县一区九村的怒族,分属于“蜂”、“虎”两个氏族,虎氏族传说森林中的老虎向来不伤害他们;蜂氏族据图腾神话,说他们是怒江地区最早的土著居民。据本世纪50年代调查,碧江县一区九村有196户怒族,他们分属蜂氏族和虎氏族;普乐乡188户怒族,则分别属于虎、熊、蛇、麂、岩石等五个氏族[2]。
傈僳族的氏族图腾也不少,1935年陶云逵考察了居住于怒江上游碧罗雪山的傈僳族,发现其宗族的名称多以动植物命名,例如马、兔、鸡、龙、牛、鱼、羊、狗、鸟、蜂、虎、蛇、猴、猪、熊、鼠等,另有稻、黍、麦、荞、青菜、薏米等。[3]1947年陈宗祥调查川康边境傈僳族的图腾名称,有鹰、狼、熊、羊、松鼠、獐子、田鼠及李子、谷子等图腾。[4]1956年怒江傈僳族的氏族图腾尚有虎、羊、蜂、鱼、雀、猴、鼠、熊以及竹、荞等。
白族的动物图腾约有四十多种,其中以虎命名的自称有十一种,碧江县第四区勒墨人有虎氏族,尚保持着比较浓厚的氏族观念,其谱系中亦保存着完整的虎家传说。男人出远门必得选虎日这天,认为这样才吉利;虽彼此不相识,但只要是虎氏族的虎子虎孙,就亲如兄弟生死与共。[5]
白族四十多种他称中,称之为鸡的也有六种。不仅氏族和人名以鸡称,就是村名寺庙亦以鸡命名,如金鸡村、金鸡庙等便是。反映在民间传说中,则说鸡氏族的祖先是从金花鸡的蛋里孵化出来的,所以其子孙后代都姓鸡……。
西双版纳勐腊县的克木人,通常以飞禽走兽作为崇拜对象和氏族的名称,据调查现在仍然存在的图腾氏族有虎氏族、猴氏族、松鼠氏族、秧鸡氏族、水鸟氏族、小米雀氏族、白头翁氏族、水獭猫氏族、长嘴八哥氏族,等等。[6]每个氏族都有解释其氏族来源的神话,并有相应的崇拜习俗与图腾禁制。克木人居住在景洪、勐腊两县,共有18个氏族,其中以动物命名的有16个氏族,而以植物作氏族标记的则仅有两个。
原始先民把动物尊奉为神而加以崇拜,是原始宗教中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这是因为在原始社会初期人类曾依靠采集野生植物和猎取动物以作为生活资料的缘故。那时候,原始先民们刚刚从动物界分化出来,在许多方面跟动物相差不多,对周围世界的认识能力极为低下。对于氏族集团所居住和游猎地区的动植物,人们都以为是与自己存在着血缘联系,甚至想象出自己的女性祖先曾与某种动物交配而繁衍后代,于是各氏族便把与人类生活有密切关系的某些植物或动物,当作具有某种神秘力量的灵物加以崇拜,将它视为自己的亲族,甚至于认为是自己的祖先。
二
狩猎时代,原始先民们要同各式各样的动物打交道,在这些动物当中,既有原始初民的猎物,更有危及生命的“四脚敌人”,因而引发出种种神化动物的观念,并因此而形成图腾神话。
在各种图腾神话传说中,反映最为突出的是蛇和狗的崇拜观念。蛇图腾的根源存在于原始先民的现实生活之中。原始先民穴居野外,生活于湿热的丛林和沼泽河谷之中,那里的毒蛇曾相当严重地威胁着人类的生命,腹蛇致人死命的毒涎,蟒蛇吞食动物的魔力,使原始初民胆裂心惊。蛇构成了人们生活中的严重威胁,人们的恐惧心理很容易产生宗教情绪,生发崇拜观念,并进而产生企图“同化”它的心理,于是产生了将危害人类的蛇转化为氏族保护神的幻想,遂将其拥戴为自己的老祖宗,并以蛇作为自己氏族的标识。在以后的发展过程中,与蛇氏族的通婚便演化为人与蛇通婚的神话。这些神话的出现,说明“原始人不仅认为他们同某种动物之间的关系是可能的,而且常常从这种动物引出了自己的家谱,并把自己较低级的一些文化成就归于它。”[7]
云南晋宁石寨山出土文物中蛇的形象颇多,估计不下40余处。在铜饰物(M6∶22)中,平台前木牌上有一蛇蜿蜒而上。在“杀人祭铜柱”贮贝器(M∶26)的平台后面立一铜柱,柱上蟠蛇二条,柱脚所蟠的巨蛇已将一人吞噬一半,仅胸首露于外。可知蛇为滇人之图腾物。对于蛇的尊崇在古代的云南却为一种十分普遍的信仰。《东观汉记》卷十二载:“永昌太守铸黄金蛇献之冀,益州刺史种嵩发其事。”可知太守以金铸蛇献梁冀,对于蛇必有一种特殊观念。
蛇在滇族中亦视之为“土地”的象征物。在双人托盘舞铜饰物(M13∶38)中二人所踏者为蛇。在《石寨山考古报告》图版74~85各图中,凡人物和动物之踏于蛇上者,一共不下二三十件。可知在这里蛇非图腾而是具有“繁殖力”的“土地”的象征了。故在各种农业祭祀中往往以之作为象征物而用之。[9]
但是纵观滇人的祭祀场面,可知蛇主要是作为图腾神物而被崇拜的。而且蛇亦可能是龙的象征,因为龙的基调就是蛇。在古代文献中龙与蛇从来就纠缠不清,“我们在引用古书中关于龙蛇的传说时,就无法也不必将它们分清。甚至正因其分不清,我们才更能确定龙是古代图腾社会的遗迹。”[10]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贵州黎平、从江两县侗族村寨几乎都有鼓楼,在其屋脊上都有泥塑的龙蛇装饰物。塑于门额上的两条“龙”,完全是现实生活中蛇的形象。这与古代越人“立蛇门者,以象地户”的习俗相同。至今,侗族社会中尚有“蛇种”或“蛇家”的说法,将蛇种视为传于母系根基的家族。人们若在庙宇及坟山看见蛇类,一概视之为“蛇神”显灵。若家中有孕妇梦见有蛇进屋,则以“尊神托梦,必生贵子”视之,有的家族又认为是生女孩的梦兆。
在云南阿拉乡彝族社会中,还遗留着许多关于蛇图腾的痕迹,这在他们的史诗神话和习俗中充分反映出来。此种图腾神话是以语言的形式表现自己的图腾观念,而在各种祭祀仪式中由巫师进行讲述的。它通常是将各种动物说成是自己氏族的亲属甚至祖先和保护神;或把他们说成是祖先的恩人而在部落中广为传颂。这类数量繁多的神话是流传至今的最古朴的神话之一,亦是少数民族意识形态的最为简单的萌芽形式……。
昆明东郊的萨咪族中,广泛地流传着蛇郎的故事,它有叙事诗一般的情节:相传古代的滇池边上,草木繁盛,彝族的祖先住在半山腰。水边有一条青蛇,它窥见人间的快乐和富裕,又钟情于阿鲁家的三姑娘,便托蜜蜂去做媒人,蜜蜂带着礼物向七位姑娘逐个求婚,都没有结果。若从姑娘父亲的眼光看来,根本不会将女儿嫁与它,蛇的模样,并不是令人羡慕的对象。青蛇着急了,每夜都化为英俊的青年去访问姑娘;白天则显露出本相,在水田的水口处盘成一团,吓唬姑娘的父母……姑娘怕大蛇震怒,一边哭一边由双亲陪着,来到蛇郎的洞穴,结果才知道这里粮食满仓金银应有尽有……。
人与蛇婚配的神话看来很荒诞,但原始先民们却认为是真的。因为受到生产力和智力发展水平的限制,“原始人朴素地把自己的特性加在周围一切事物之上;他不能把自己和它们作出任何区别;它们的生活、感觉、思想和行动完全同他一样。……经过很长的发展过程,才能使人达到自己同动物和植物区别开来,并且达到人为万物之灵的意识。”[11]早期出现的原始动物神话,往往同人类社会之低级阶段相适应,狗与人婚媾,人与蛇相配等均属于此;至于人类战胜毒蛇猛兽等英雄神话,则是原始社会末期甚至更为晚些的产物,它表现的是人类征服自然的愿望。
蛇是滇池地区彝族的图腾之一,崇蛇习俗在水边氏族各个村寨十分流行,在清末民初,民间尚有豢养家蛇的风俗,这种蛇长三尺许苍翠可爱,不畏人亦不螫人,常盘旋于柴堆间,或倒悬梁椽之上,或钻营于墙缝瓦楞间,捕捉麻雀和老鼠。传说家蛇会保护人,能使家道兴旺;养了家蛇,米囤内的谷米就会自行满出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若打死家蛇,则其家亦败亡。故有的大户人家常在户内阴暗之地置蛇宫,龛中画蛇以祭之。俗云,“凡祀蛇神者,蛇常游其家。”这或许是蛇图腾观念之遗存。现今恰普鲁村的李姓宗族,尚有不敢伤害蛇类的习俗。据老人们说,在米堆谷堆或坟上发现蛇类,是吉利之兆和家道中兴的象征;若在屋檐和梁上盘挂着蛇,就是凶兆,须请呗耄诵经禳解,并点燃三炷香将其送到北边的山沟。
萨咪族的蛇郎故事,其原始的形态当为图腾神话。氏族祖先生了七个女儿,蛇郎钟情于美丽的七妹,托蜜蜂带上礼品去求婚做媒。六个姐姐分别嫁给了虎、豹、猿、貂、雉鸡和兔子,七妹则由蛇郎背着,向深山密林走去,在回家的途中,蛇郎在落水洞里洗了个澡,逐蜕去了蛇皮变成了个英勇的青年,他带着七妹进入岩洞,越过了洞中的水帘,来到绚丽的龙宫,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这里所虚构的异类成婚的故事,实际上是在叙述氏族始祖图腾的由来。彝族的蛇郎故事中,姑娘被蛇看中,为了亲人的利益而舍生忘死,结果她的命运是很好的,过的是富足的生活。嫁给蛇的姑娘有幸福的结局,这是典型的蛇图腾现象。一个关心自己父母命运的、纯朴善良姑娘的爱情和命运,自然会是幸福的,这是蛇郎故事的古老形态,因为它是在原始信仰很深的民族中流传的故事。
蛇图腾有一个逐渐发展的过程。在氏族社会中,对蛇的崇拜和恐惧是并存的,故将蛇本身视为与人同等;在进一步的发展过程中,对蛇的概念转变了一下,姑娘并不是与赤条条的蛇生活在一起,蛇实际上是一个杰出青年的假象,蛇精依靠自己的奇异本领,能使姑娘获得幸福。最后神竟然变成了水神,成了人们顶礼膜拜的对象。
人们将蛇类视为水神和丰收神的使者,与作为稻谷神的化身的姑娘婚配,用这种神婚的形式祈求农作物的丰收,所以古代用以祭祀水神的巫必用处女,就是这个缘故。这种古老的民俗还残存于滇池周围的民间习俗之中。
中国古代的动物神中,“蛇神”具有特殊的地位,《山海经》中的许多神灵都是人首蛇身,即如最著名的动物神--“龙”,亦与神的形象有密切关系。人们希望有神灵来控制毒蛇的行动,不要加害于人类。
在母系氏族社会晚期的文化遗存中,鸟纹是最常见的一种纹样,在西安半坡仰韶文化的彩陶罐器表面就绘有许多的飞鸟纹。鸟纹的象征意义是什么呢?郭沫若认为鸟是男性生殖器的别名,卵则是睾丸的别名,均与生殖有关。若郭氏所言不诬,那么我国古代盛行的鸟图腾崇拜当与人口的再生产有关,属生殖崇拜的范畴。
殷人祖先少嗥氏所率的24个氏族中,均以鸟为图腾。少嗥氏是从太嗥的龙族中分化出来的部落,以鸷鸟作为本族的图腾,并逐渐发展成一个强大的鸟族集团,其部落由24个鸟氏族组成,俨然是一个百鸟王国。《左传》“昭公十七年”记鲁昭公与郯国国君郯子的对话。昭公问:“少嗥氏以鸟名官,何故也?”郯子回答:吾祖也,我知之,……昔者太嗥氏以龙记,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祖少嗥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记于鸟,为鸟师而鸟名。”
云南新平鲁魁山大寨的彝族的鸟图腾十分丰富,估计不下10多种。绿斑鸠氏族传说:很古的时候,大寨黑彝被贼寇洗劫,仅余一对夫妇落荒而逃,贼兵紧追不舍,忽然从林子里飞出来一群绿斑鸠,贼兵以为神异,大敢再往前追赶。夫妇两人逃脱虎口,象鸟一样在大树上筑巢而居,靠鸟卵得以活下来。后来她们从树上移居树下,在地上种庄稼繁衍后代。自此以后,便奉绿斑鸠为祖宗,禁止射杀,因为它是老祖宗变的,若不慎误伤了,就得举行赎罪仪式。
秧鸡氏族传说:他们的祖先从土林一带迁徙到鲁魁山地区时,适逢三年干旱,沿途找不到水喝,一个个渴得快要死了,正在这危难之际,人们发现远处林子边跑来一只小秧鸡。酋长的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什么预兆,只见他弯着腰跟踪追击这只小秧鸡……几天以后酋长回来了,原来他到秧鸡的住处寻觅到一处泉眼,他用双手紧扒了一阵,一股细细的清泉流了出来,他惊喜地呼天喊地:这真是救命水呀!氏族得救了,还找到了定居的地址。为了不忘记秧鸡的活命之恩,氏族以奉其为图腾祖先,并以秧鸡作为氏族的名称和徽号。这是把禽鸟作为自己氏族祖先的典型实例。
在洪荒远古时代,原始初民们把生有双翅能在空中自由飞翔的鸟类,想象为天空与人间的使者,专门负责传递天上神们的意旨和信息。后来这一使命由氏族萨姆承担起来了,人们便将萨姆视为鸟儿的化身。传说最有威信的女巫的形象,就是一只翅膀强健能搏击长空的鹰。亦有人说她们是神鹰的后代,死后变为雕神。
萨咪族每个女巫都有自己的图腾神,其中以鹰和鹿蛇最多,据说鹰能上通天堂,蛇能下达地府,这些动物最初都是氏族的图腾,逐渐被巫师所窃取,成为巫师的个人图腾。据说巫师和图腾能互相转化,她摇身一变就会变成老鹰,就地一滚就会变成一条小蛇。还说巫师具有超人的本领,是由于她豢养着许多的神秘动物。
原始社会的自然宗教反映了原始部落或原始民族周围的自然现象,其中包括人们的日常生活中赖以生存的植物和动物。因此,恩格斯说:“最初的宗教表现是反映自然现象、季节更换等等的庆祝活动。一个部落或民族生活于其中的特定自然条件和自然产物,都被搬进了它的宗教里……人在自己的发展中得到了其它实体的支持,但这些实体不是高级的实体;不是天使,而是低级的实体,是动物。由此就产生了动物崇拜……”[12]将动物作为神物来崇拜,是原始民族早期宗教思想中十分普遍的现象,随着这些民族的进步和他们的思想发展到更高一级的水平,这些动物就不再被当作神灵,而纯粹成了神的使者或拟人神的象征。
注释:
[1]参见陶云逵:《大寨黑夷之宗教与图腾制》,载《边疆人文》第1卷第1期,1943年。
[2]参阅《怒族社会历史调查》第36页,云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
[3]参阅陶云逵:《碧罗雪山之傈僳族》,《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第17本,1948年。
[4]见陈宗祥:《西康傈僳水田民族之图腾制度》,《边政公论》第6卷,第4期,1947年。
[5]见张旭:《白族的原始图腾虎与鸡》。
[6]见高立士:《克木人的图腾崇拜与氏族外婚制》,载〈思想战线〉1986年第2期。
[7]《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3卷、第386页,三联书店。
[8]参阅冯汉骥《考古学论文集》,文物出版社,1985年。
[9]参阅《云南晋宁石寨山古墓群发掘报告》第76页,文物出版社,1959年。
[10]闻一多《伏羲考》,《闻一多全集》第1卷。
[11]拉法格《宗教与资本》,三联书店,1978年。
[1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7卷,第6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