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试论当代语文教育的价值取向与教材建设,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试论论文,价值取向论文,语文教育论文,当代论文,教材建设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本人身处语文教学教研一线。应该说,近年来,自己的主要工作都是围绕学习、宣讲、推进新课改而展开的,与此同时,还先后参与了人教版和鄂教版新课标语文教材的编写工作。不同的角色变换和思维碰撞,使我对当前语文课程改革的艰巨性较之于教材两端的教者和编者有了更为深切的体会。尽管新一轮课程改革已经推行四五年之久,新的语文教材也有了五六种版本之多,但据我看来,在绝大多数语文教育工作者心目中,当代语文教育究竟应该拥有什么样的价值取向,或者说应该坚守什么样的文化品格,秉承什么样的精神气质,实际上依然还处于“欲说还休”的地步。
我以为,在一个真正成熟的社会里,相对于政治、经济、文化等其他意识形态而言,教育对于一个时代的价值取向、道德标准、语言风格应该拥有自己更独立、更深刻、更明确的发言权。遗憾的是,我们的教育(尤其是语文教育)缺乏一种根植于民族文化深层的一贯原则和终极目标。这种浮躁反映到教材编写过程中,则集中表现为一种选文上的短视。长期以来,我国语文教育所经历的每一次变化,几乎都与当时的社会变革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这种现象,曾被解释为保持教材的时代性。然而,只要我们稍加回顾,便不难发现,当初许多最富时代性的作品,到后来,恰恰成了最反时代的糟粕,这到底是编辑家们的悲哀,还是受教育者的不幸?的确,教材要有时代性,但如果我们始终没有一个成熟的理念,而一味在时事的漩涡中追风逐月,又怎么能够把握住时代的真谛呢?
长期以来,我们的语文教育之所以饱受非议,语文教材之所以朝订夕改,就是因为我们的教育(尤其是语文教育)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立教之根和育人之本。新一轮课程改革已经开始了艰难的破冰之旅,但是,如果我们不能真正解放思想,迅速确立当代语文教育的价值取向,那么,我们就将错失最好的历史机遇。
新的语文课程标准虽然也提出了“培养和造就一代新人”的教育目标,并积极倡导自主、探究、合作的学习方式,不断强化民主、平等、和谐的师生关系。但是,在课程改革的哲学渊源和核心价值问题上总是闪烁其词,语焉不详。这不仅将新课改本身置于被异化和被消解的危险之中,而且将使教材编写者和施教者陷入茫然无措的尴尬境地。
坦率地讲,现在有许多青年教师学识渊博,思想敏锐,站位前沿,当他们在理想与现实间徘徊的时候,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曾寄希望于新课程的,但仅从教材改革一项来看,新课程远没有达到他们所企望的高度,于是,他们中的一些人不得不回到原点,开始重新审视教育的本质。
教育的本质必须基于对“人”的本质的理解之上才能得到说明。但是,长期以来,我们的教育始终被定位在工具层面进行思考,对“人”的认识,也始终“停留在国家机器的螺丝钉的水平上”[1]。培养了按图施工的“建设者”和按部就班的“接班人”,却消解了具有自主意识、责任意识和自我选择能力的个体。所以,要恢复教育的本质,就是要从人本原点出发,对“人”进行启蒙。即“通过教育的引导,使人自己从奴化状态中摆脱出来、站立起来,从而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自己创造自己的人生——这正是本真教育的内涵所在和绝对使命”[2]。
在这里,“自主意识”应该是最为核心的价值观。所谓自主意识,主要体现为主体地位上的自立、主体权力上的自决、主体精神行为上的自由。凡此种种,虽然应该并正在逐步成为我们社会生活的主流意识,但却是中国传统文化里的稀有元素。今天突然要来选编这样的教材和宣讲这样的观念,不但缺少理想的素材,而且也缺乏必要的听众。这样,难免就使教材编写和课堂教学面临了更多的困难和更大的挑战。下面,我将结合相关课例剖析一下这一问题的严峻性。
一、价值取向不明会使编辑丧失判断力
人教版九年义务修订教材第一册选有一篇宗璞的《花的话》,在我看来,这是一篇在艺术和思想上都有着严重缺陷的文章,那么,为什么会在新课改启动之初把它选进我们的教材呢?
这是一个寓言故事,讲的是春天来了,花园里百花争艳,互不相让,外表越是漂亮的,嫉妒心就越强,心理就越阴暗,而只有其貌不扬的二月兰躲在月夜的大树下默默无闻,一言不发,所以,有一个小男孩把它采摘来献给了我们的老师。
谦逊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过于内敛往往也是虚情假意的温床。大家可以看看,这样一篇寓言故事,它到底在向我们传达一种什么样的价值观念?那就是外表愈是美丽,内心愈是丑恶。这是一种怎样的思维逻辑?但曾几何时,我们不正是以这样一种标准来评判人之高下的吗?这不是作者的故意,而是时代的胎记,是文化的反射。它早已渗透进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和基因。正如文化界正在流行的一句话:“我们都是喝狼奶长大的。”改革的过程既是嬗变的过程,也是痛苦的过程。我们每一位从事语文教育工作的人,都应该有这种心理准备和承受能力。
2000年湖北省青年优质课竞赛前,我市黎胜老师向我咨询这课的教学思路时,我就建议她放手让学生自主学习,或许将有许多教参之外的收获。她那天表现得相当好。课要结束的时候,她问学生:“大家看我像二月兰吗?”学生们纷纷说:“您不像二月兰,倒像紫罗兰(因为她那天穿着一套紫色的连衣裙)、白玉兰、君子兰。”这不是对课文价值取向最直接的嘲讽吗?
二、价值取向不明会使教师丧失理解力
现在,很多的版本都选用了沈石溪的《斑羚飞渡》。这篇文章的故事梗概是:一群斑羚在猎人的追赶下,走上了无法逾越的伤心崖,结果,这群斑羚在镰刀头羊的带领下,自发地以牺牲老年斑羚为代价,用空中接力的方式,把年幼斑羚渡到了对岸,从而完成了一次生命的壮举。
长期以来,由于我们的核心价值对于生命意义的漠视,作为一篇影射人类的动物寓言,这篇课文在课堂上一直被误读着。教师们或是把它上成了真实的散文,引导学生学习并不存在的老年斑羚的牺牲精神,进而批判人类面临灾难时的胆怯与保存自己的私念;或是把它当作了一篇环保题材的劝喻小说,引导学生要正确认识人与自然的依存关系;或是把课堂的精力放在对文本不真实的批评上,最后得出了此文虚假的结果。而浙江宁波万里国际中学的干国祥老师,精心设计了三个材料,由兽而人,由古及今,由野蛮到文明,引导学生思考面临灾难时作为群体的人类的选择,以及灾难中个体生命的尊严和意义。不仅直接地传达了新课程的理念,而且准确地触摸到了文本的真意。[3] 因为作者本人早就说过:“动物小说折射的是人类社会。动物所拥有的独特的生存方式和生存哲学,应该引起同样具有生物属性的人类思考和借鉴。”
从课程意义上讲,阅读是一种多维互动的交流活动。它追求的是作者文本、编者文本、教者文本、学者文本的四极碰撞和交融,看重的是阅读过程中的结伴而行和相互提携,它虽然同样鼓励各方的“创造性开发”,但必须有利于“课程和教学目标的达成”。现在,由于课程的核心价值理念得不到彰显,作者文本处于休眠状态,编者文本和教者文本处于蒙蔽状态,学者文本自然就处于误会状态了。
三、价值取向不明会使教材丧失吸引力
价值取向的不明,首先是部分率先觉悟的教师由此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一方面,他们不愿意完全背离自己的人生信仰和价值观念来继续充当“过时话语”的传声筒,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可能完全超越现有的文化背景和教材体系来架构新的话语系统。于是,多种另类阅读的教学模式便开始应运而生。过去我们常说课本是例子,绝不仅仅是指“文”的示范作用,同时也是指“道”的引领作用。现在,许多课文既然不再足具或已经丧失道义上的引领作用,其课文的价值便也开始呈现出肤浅化、空壳化、边缘化倾向,阅读教学也相应出现了单极性、寄生性、颠覆性的另类特色。
如果说一部分教师只是在新课程的树阴下进行有边界、有选择的思想放牧和文化反思的话,那么,另一部分教师则企图在每一寸土地上绝地反击,他们几乎完全无视课程目标、文本真意和阅读习惯,而以全盘自我的思维方式和价值取向统治着课堂。尖锐的思想不但刺破了理性的护栏,而且也为我们留下了置喙的空间。已有许多人对这样的阅读进行过毁誉参半的评说,但大多是用阅读的一般规律和当下的课程意义在比照,而忽视了这些教师利用现有教材暗渡陈仓的心路历程,忽视了他们在课程建构上的超凡胆识和对语文教学论的空前破坏。在同一语文课堂上,他们为什么既是建构者又是破坏者,因为他们对现有的课程目标和教材选文已丧失了基本的信任。
这里以《珍珠鸟》为例作一点简要分析。冯骥才的散文《珍珠鸟》,通过自己与一只小珍珠鸟逐步建立信任的过程,引发出一个人生哲理:“信赖,往往创造出美好的境界。”文章语言优美,道理浅显,也符合人本和谐的时代精神,应该说是一篇很有价值的新课文。但有些教师在长期的突围中已经形成了一种以挑剔和破坏为特征的惯性思维,他们完全无视作者与珍珠鸟相互信赖的美好情感,而一味在小鸟居住的笼子上做文章。在这些教师的眼里,作者的信赖成了居高临下的恩赐,小鸟居住的笼子成了专制的代名词,小鸟的不逃亡成了逆来顺受的象征。这些教师可能是出色的思想者,但绝不是成熟的语文教师。究其原因,除了他们自己的刻意追求之外,可能还与新课程本身的吊诡不无联系。[4]
有人说过,一个心灵健康的人,才能拥有正常思维的大脑。一个身心健康的人,才有信心去创造。因此,心灵教育才是让人成人的教育,才是中国乃至天下所有父母对自己孩子负责的教育,才是让我们真正实现民族伟大复兴、国家民主富强的教育,才是人类最终的教育——愿我们的当代语文教育也成为这种心灵的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