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启超与墨家研究_梁启超论文

梁启超与墨家研究_梁启超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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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K825.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6425(2002)02-0017-05

梁启超(1873-1929)是中国近代史上最负盛名的思想家、政治活动家、学者之一。其立功以发动戊戌变法闻名于世,其立言则以一部1400多万字的巨著《饮冰室合集》流芳百年。梁启超的著作就像一部百科全书,涉及文史哲、政经法等许多方面。本文仅就他的墨学研究学术成果加以述评。

一、梁启超墨学研究的两个阶段

梁启超是一个积极入世的政治思想理论家、活动家,他不是一个书斋内的学者。梁启超的墨学研究在时间上受其政治活动的影响,大体上可分作两个阶段:

1.从《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到《子墨子学说》

1902年,梁启超发表了《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他将中国学术思想变迁分作7个时期:(1)春秋以前的胚胎期;(2)春秋末至战国的全盛期;(3)两汉的儒学统一期;(4)魏晋的老学昌盛期;(5)南北朝和唐代的佛学一统期;(6)宋元朝的儒佛混合期;(7)清以后200多年的衰落期。

梁启超试图从宏观上考察中国学术的演变,探讨救国的道理。梁启超特别推崇战国时代。他说:“全盛时代,以战国为主,而发端实在春秋之末,孔北老南,对垒互峙,九流十家,继轨并作,如春雷一声,万绿齐作于广野;如火山乍裂,热石竞飞于天外。壮哉!盛哉!非特中华学界之大观,抑亦世界史之伟绩也。”[1](P11)

梁启超以南北区分学派,可谓慧眼独识。从地理上讲,以老学为代表的南派,后来演变为楚文化;而以孔学为代表的北派,后来演变为汉文化。南派以老子为正宗,庄子、列子、杨朱为门徒,许行、屈原为支流;北派以孔子为正宗,孟子、荀子为门徒,又有管子、邹衍等齐派,申不害、商鞅、李悝、韩非等秦晋派,墨翟、邓析、慧施等宋郑派。两派分化为三宗,即老学、孔学、墨学;三宗最后又演变为六家:儒家、墨家、名家、法家、阴阳家、道家。对于汉代的儒学一统,梁启超颇不以为然。他认为,“儒学统一者,非中国学界之幸,而实中国学界之大不幸也。”[1](P38-39)他把汉代的儒学一统看作是文化专制,“一尊定而进化滞”。梁启超在这部著作中,纵览中国古今学术演变之迹,卓见甚多,全书规模很大,可惜没有完成。

1903-1904年,梁启超著《子墨子学说》,标志着梁启超墨学研究的第一阶段。这篇著作受到黄公度的赏识。黄在致梁的信中说:“前读《管子传》,近见《墨子学说》,多有出人思想外者,益叹智愚之相去,何啻三十里哉。”[2](P341)

2.从《墨经校释》、《墨子学案》到《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

1918年以后,梁启超治学进入第二个高潮。同年11月20日,胡适在致梁的信中说:“任公先生有道:秋初晤徐振飞先生,知拙著《墨家哲学》颇蒙先生嘉许,徐先生并言先生有墨学材料甚多,愿出以见示。适近作《墨辩新诂》,尚未脱稿,极思一见先生所集材料,惟彼时适先生有吐血之恙,故未敢通书左右,近闻贵恙已愈,又时于《国民公报》中奉读大著,知先生近来已复理文字旧业,适后日(11月22日)将来天津南开演说,拟留津一日,甚思假此机会趋谒先生,一以慰生平渴思之怀,一以便面承先生关于墨学之教诲,倘蒙赐观所集墨学材料,尤所感谢。”[2](P872)

梁启超和胡适之成了忘年交。这对于二人的墨学研究有所促进。1920年,梁启超完成了《墨经校释》、《清代学术概论》两书。1921年,他又完成了《墨子学案》、《中国历史研究法》两书。此外,有关墨学的文章,还有《复胡适之论墨经》、《墨子讲义摘要》。前篇录入《墨经校释》,后篇载《改造》杂志第3卷第10号。

1922年,梁启超到各地开展讲学活动。同年10月10日,《梁任公近著第一辑》编成。书中收入《清代学术概论》、《墨子学案》、《墨经校释》、《中国历史研究法》、《孔子学案》、《国学小史稿》等。12月,《梁任公学术讲演集》出版。年底,《先秦政治思想史》一书由讲义整理而成。1923年,发表了《清代学者整理旧学之总成绩》等多篇著作。1924年,整理出版了名著《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此外,他还有两部未完成的学术著作《先秦学术年表》、《老孔墨以后学派概观》。

在上述这些著作中,最能反映他的墨学研究成就的是《墨经校释》和《墨子学案》两本书。这标志着其墨学研究的第二阶段。他在《墨经校释·自序》中说:“启超幼而好墨,二十余年来,于兹经有所校释。随札记于卷端,得若干条,未及整理,辄复亡散。今冬方在清华园为诸生讲国学小史,值岁暮休暇辍讲,利用余晷,随检旧藁,比而此之,得数万言,命曰墨经校释。其于毕张孙诸君子之说持异同者过半,然非诸君子勤之于前,则小子何述焉。故知学问之业,非一人一时代所能就,在善继而已矣。”[3]在《墨子学案》中,他说:“十余年前,曾著《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一篇,刊于《新民丛报》。当时即欲将诸家学说,各为专篇,示其梗概,久而未成。”“本书既概述墨学之全体大用,而结论则太息于秦汉以后墨学之中绝。”[4](P1)

二、梁启超对墨学精神的阐释

梁启超是一个爱国的思想家和政治活动家,他的墨学研究是为了阐发墨家精神,启蒙救中国。

梁启超十分推崇真墨精神。1904年,他在致蒋观云的信中赞扬“涣公坚苦刻厉,今之墨子也,钦佩无任!”[2](P346)他在《墨子学案·第二自序》中说:“吾尝谛观思惟:则墨学精神,深入人心,至今不坠,因以形成吾民族特性之一者,盖有之矣。”[4](P3)梁启超认为,墨子精神在士大夫阶层鲜见,相反在民间人民大众中得以发扬光大。在他眼里,墨子精神主要有:

1.牺牲精神。梁启超说:“墨教之根本义,在肯牺牲自己。《墨经》曰:任:士损己而益所为也。《经说》释之曰: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墨子之以言教以身教者,皆是道也。”[4]他认为,这种“损己而益所为”和“为身之所恶以成人之所急”的精神,正是墨道不同于其他学派之道的地方。墨道的牺牲精神包含利他精神,但墨家的利他不是利一二人之他,而是利亿万人之他。所谓“摩顶放踵,利天下而为之”,质言之,这种利他是损己而利他。

2.互助精神。梁启超认为,墨学之根本观念在于兼爱。墨学中的“非攻”、“节用”、“节葬”、“非乐”等等,都是从“兼爱”这个根本观念得来的。墨子常把“兼相爱,交相利”合在一起讲,“兼相爱”是他的理论纲领,“交相利”是实行这个理论纲领的方法。二者是利他主义与互利主义的统一。梁启超说:墨子最要紧的一句话,是“兼以易别”。他替当时的君主起一个绰号,叫做“别君”,替当时士大夫起一个绰号,叫做“别士”。他们的“墨者”,自己就号做“兼士”。兼和别的不同在哪里呢?老实说一句:承认私有权的叫做“别”,不承认私有权的叫做“兼”[4](P19)。梁启超认为,墨子把私有制看作是万恶之原。由于“私”而导致“利己”,由于利己家、己国,而导致损他家、他国,最后彼此利害冲突,天下大乱。墨子说:“视人之室若其室,谁窃?视人之身若其身,谁贼?视人之家若己家,谁乱?视人之国若己国,谁攻?”所以,墨子要破除一切含有私有性质的团体,建立一个“共享共有”的团体,这就是墨子的兼爱社会。

3.和平精神。春秋战国时期,诸侯信奉实力政策,实行强权政治。所谓“春秋无义战”,人民痛苦不堪。墨子主张“非攻”,反对当时的霸权政治。梁启超认为,墨子的“非攻主义,是由兼爱主义直接衍出。既已主张兼爱,则攻之当非,自然不成问题,为什么还要特标出来做一种主义呢?因为当时军国主义,已日见发达;多数人以为国际上道德和个人道德不同,觉得为国家利益起见,无论出什么恶辣手段都可以。墨子反对此说。”[4](P23-24)墨子说:“天下之军皆知而非之”,“杀一人谓之不义”,可是,“今至大为不义攻国,则弗知非”,这不是咄咄怪事么?(参见《非攻》上)值得一提的是,墨子不仅倡导非攻主义,而且实践非攻主义。他的止楚攻宋的故事,千古传诵。墨子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人。

4.崇利精神。墨子是中国历史上敢于言利的思想家。梁启超称墨子为“实利主义”者。他认为,离开了利,墨子学说不能成立。他在《子墨子学说》中,详细分析了墨子之实利主义包括:以利为目的、以利为手段两大方面。他十分赞赏墨子所说的“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说这是“墨子立言垂教之大宗旨”。在《墨子学案》一书中,他进一步考察了墨子的实利主义与经济学说。他说:“从经济新组织上建设兼爱的社会,这是墨学特色。”他认为,研究墨子经济学,须先从消费起点,墨子讲消费,定出第一个公式是“以自苦为极”,“凡足以奉给民用则止”。墨子以为人类之欲望,当以维持生命所必须之最低限度为标准。讲到生产方面,墨子立出第二个公例是“诸加费不加利于民者弗为”,“凡费财劳力不加利者不为也。”墨子非乐的主张,就是从这个公例衍生出来的[4](P30)。对于墨子的实利主义和经济学说,梁启超批评说:“墨子的实利主义,原是极好,可惜范围太窄了。只看见积极的实利,不看见消极的实利,所以弄到只有义务生活,没有趣味生活。墨学失败最重要的原因就在此。”[4](P45)

5.宗教精神。在《子墨子学说》中,梁启超认为,墨子时代宗教和科学之间发生冲突,怀疑主义盛行,派别林立。墨子想把宗教与哲学统一起来,在宗教的基础上建立哲学,“于是有天志明鬼非命诸义”。墨子的宗教精神是墨学的一大特色。墨子的宗教精神不是出世的,而是入世的。墨子的宗教是尊天之教。“天为其学说最高之标准”,“故不知天无以学墨子”。中国古籍所用之“天”大概有四种含义:一为形体之天;二为主宰之天;三为命运之天;四为义理之天。墨子的天是第服种意思。墨子尊第二种之天,反对第三种之天,含有“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之义。在墨子眼里,“天犹父,人犹子。父有十子,爱之苦一,利之若一。天之于人者亦然。”梁还认为,墨子的宗教是鬼神教。在《墨子学案》中,梁启超进一步发挥了这个思想,说:“天志明鬼非命三义,组成墨子的宗教。墨子学说,件件都是和时代潮流反抗。宗教思想亦其一也。说天说鬼,原是古代祝史的遗教。春秋战国时,民智渐开,老子孔子出,大阐自然法,这类迷信,已经减去大半了。像墨子这样极端主张实际主义的人,倒反从这方面建设他学术的基础,不能不算奇怪。”“墨子的天和老孔的天不同,墨子的天是一个人格神,有意欲,有感觉,有情操,有行为。”“墨子讲天志,纯是用来做兼爱主义的后援。质言之,是劝人实行兼爱的一种手段罢了。”墨子明鬼,“他引证许多鬼的故事,讲的都是报仇作崇,叫人害怕,至于鬼神有无的问题,他并不在学理上求答案,乃在极粗浅的经验论求答案,实在没有什么价值。”[4](P51)

6.民主精神。梁启超把墨子的政治思想比作西方的民约主义。在《子墨子学说》中,他认为,墨子主张人民有权“选择天下贤良圣知辨慧之人,立以为天子”,君权固然神圣,但人民有权对君权加以限制。至于地方官吏,不仅要上面任命,更要由人民选举。梁启超说:“要而论之,墨子之政术,非国家主义,而世界社会主义也。”[5](P51)不过,在《墨子学案》中,梁对墨子的政治学说看法有所改变。他说,国家成立之后,墨子的主张有点令人失望。因为墨子的结论流于专制主义。墨子的“民约论”不彻底,它是霍布士的民约论,不是卢梭的新民约论。墨子的“尚同”,意思是“上同于天子”。老实说,就是让人民跟着皇帝走。当然,墨子的尚同主义,是主张“贤人政治”,也可以说是尚贤主义。总之,墨子的新社会是求平等而不是求自由的社会,墨子主张“上之所是,必皆是之,上之所非,必皆非之”,难怪章太炎说,墨学若行,一定闹到教会专制,杀人流血了。

7.科学精神。在《墨经校释·自序》中,梁启超说,在中国古籍中,体现科学精神的是墨经。“经上下两篇,半出墨子自著,南北墨者俱颂之,或述所闻,或参己意,以为经说,则教智之言也。经文不逾六千言,为条百七十有九,其于智识之本质,智识之渊源,智识之所以睿发运用,若何而得真,若何而堕谬,皆析之极精,而出之极显。于是持之以辨名实御事理,故每标一义训,其观念皆颖异而刻入,与两千年来俗儒之理解迥殊别,而与今世西方学者所发明,往往相印,旁及数学形学光学力学。”[3](P1)梁启超认为,墨经还是最古的名学之一,比古希腊的逻辑学还早,可惜秦汉以后成为绝学。梁启超用三段论法对墨子的论理学加以研究,其《墨子之论理学》一文,对近现代中国逻辑学的创立影响很大。

8.实践精神。在《子墨子学说》中,梁启超说,墨子为中国独一无二的实行家。墨子不仅有理论,而且为实践其理论到处奔走。他还分析了尚贤、非命、明鬼说与实行的关系,其目的在于救世。他认为,墨子的实行,是以道德责任为前提,墨子本人就是道德责任的践履者。在《墨子学案》中,梁启超还说:“我们研究墨子,不但是研究他的学说,最要紧是研究他的人格。论学说呢,虽然很有价值,但毛病却也不少。论到人格,墨子真算千古的大实行家,不惟在中国无人能比,求诸全世界也是少见。”“墨子是一位知行合一的人。”“就坚苦实行这方面看来,墨子真是极像基督,若有人把他钉十字架,他一定含笑不悔。”“当时墨者的气象所以能如此其好,大半是受墨子人格的感化。他门下的人物,比孔门强多了,所以能成为一时的显学。直至秦汉之间,任侠之风还大盛,都是墨教的影响,可惜汉以后完全衰灭了。”[4](P78)

三、梁启超墨学研究的学术地位

梁启超是中国学术由古代走向近现代的开拓者。他的墨学研究具有承先启后的历史意义。众所周知,墨学在汉以后成为绝学。《墨子》一书,长期蒙尘,无人问津。晋代鲁胜的《墨经注》,好比空谷足音。唐代的韩愈、清代的汪中,虽然对墨学表示理解和同情,但由于儒学长期正统的地位,这种见解被视为离经叛道。清代中叶,由于乾嘉学派对古籍的考订,墨学才开始引起人们的注意。王念孙等对墨学加以整理、考证;毕沅集他人研究成果,写成《墨子注》,直到清末的孙诒让,旁采诸家而集大成《墨子间诂》,取得了墨学研究的新成就。梁启超继承了前人的学术成果,开拓了墨学研究的新局面:

1.确立了墨子学派的历史地位。梁启超具有把握历史大局的洞察力,他在占有大量材料的基础上,对先秦诸子学派进行了梳理。他认为,学术是特定历史时代的产儿。春秋战国之交,之所以能够学派林立,“原因是西周前后长期的文化积累为高潮的到来奠定了基础;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转化提供了学术文化发展的动力;言论自由创造了良好的学术环境;交往广泛促进了学术沟通;一批新型学者的涌现准备了众多人才;文字的发展保证了语言的畅通;讲学风之盛促进了百家争鸣。梁启超概括的这七条,的确抓住了问题的要害”[6](P207)。在《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中,梁把春秋战国学派分作南北两大重心,并以老学、孔学、墨学为三宗,由此演化出多家多派。他在未完成的著作《老孔墨以后学派概观》中,进一步发挥了这个观点,说:“古代学术,老孔墨三圣集大成。言夫理想,老子近唯心,墨子近唯物,孔子则折衷也。夫言作用,老子任自然,墨子尊人为,孔子则折衷也。三圣以后,百家竞作,各有独到之处,观其一节,时或三圣所造为深,然思想渊源,盖罔不导自三圣。”[7](P1)梁启超把老孔墨三圣并列,在先秦诸子中确立墨子学派的历史地位,对于开拓近现代中国古代哲学研究是有重大意义的。

2.初步阐发了墨子学说的精华。前面所说的牺牲精神、互助精神、和平精神、实利精神、科学精神、实践精神等,都是梁启超对墨子学说精华的阐释。值得说明的是,梁对墨学精神的阐发乃在于救世。梁既是一个思想家,又是一个活动家。他对墨学精神的阐发,目的是弘扬墨学精神,培养“新民”,救中国。在《西学书目表后序》中,他说:“今日非西学不兴之为患,而中学将亡之为患。”他推崇“忧其国者,谓之义士,忧天下者,谓之天民,墨子谓之任士。”[8](P115)他自号“任公”,大概就是从“任士”转化而来的。在《十种德性相反相成说》一文中,他还说:“故今日不独发明墨翟之学足以救中国,即发明杨朱之学亦足以救中国。”[9](P49)他认为应当把利己与利他统一起来。尽管梁的思想一生多变,但他始终是一个爱国主义者、救国主义者。梁启超是一个忠于自己理想的人。在中国近代风云际会的历史大变动面前,他不是为学术而学术,而是学以致用。他看到了中国与西方资本主义列强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各方面的差距,他一方面主张变法维新,另一方面,他又试图到中国传统文化中寻找积极因素,作为精神支柱。

3.初步考证了墨家学派的历史演变。在梁启超之前,对墨家学派历史演变考证成绩最大的首推清末的孙诒让。梁启超在《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中,高度评价了前人的学术成果。他说:孙诒让“覃思十年”,集诸家说,断以己所兴,得成《墨子间诂》十四卷,复辑《墨子篇目考》、《墨子佚文》、《墨子旧叙》,合为附录一卷;复撰《墨子传略》、《墨子年表》、《墨子传授考》、《墨子绪闻》、《墨学通论》、《墨家诸子钩沉》,各一篇,合为《墨子后语》二卷。俞荫甫序之,谓其“自有《墨子》以来,未有此书。诚哉然也!……盖自此书出,然后《墨子》人人可读。现代墨学复活,全由此书导之。”[10](P359)在孙诒让之后,康有为、章太炎对墨学也有一定研究。康有为是在对孔学研究之中涉及墨学问题的,他本人没有专门的墨学著作,但对墨家学派演变也有一定的研究。梁启超师承康有为,受康的影响较大。梁对墨子年代的考证、对墨学的演变用功甚勤,有许多独到的见解,为后人的研究奠定了基础。

4.开拓了墨学研究中的中西哲学比较研究。在近代,随着西学东渐,西方哲学观念大量涌入,梁启超在接受西方哲学的基础上,自觉地把西方哲学与中国哲学加以比较。这种比较尽管有不准确的地方,但毕竟开拓了哲学研究的一条新路,启发了人们的思想。梁启超在《论中国学术思想变迁之大势》中,将先秦学派与希腊学派加以比较。他认为,二者既有相同之点,也有不同之处。他十分推崇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学,认为这是推动希腊学术进步的思想武器。而中国先秦的逻辑思想不太发达,“其间惟墨子剖析颇精,但当时传者既微,秦汉以后,益复中绝。”[1](P34)在《子墨子学说》中,他还把墨子的政治、国家思想与霍布士、洛克、卢梭、康德等加以比较。认为在国家起源问题上,墨子思想与他们很接近。他甚至说:“今世所谓社会主义者,以自由平等为精神,面不得不以法制干涉为手段。墨子之民约建国说与君权神圣说所以并容不悖者,亦明此而已。”[5](P41)在《墨子学案》中,他除了发挥这个思想之外,还把墨子的人口思想与玛尔梭士(按:即马尔萨斯)联系起来。他说:“墨子的人口论,和玛尔梭士的人口论,正相反,玛尔梭士愁的是人多,墨子愁的是人少,人少确是当时的通患。”[1](P17)梁启超之所以能够旁征博引,比较研究,与他渊博的知识有关,这种治学精神是值得后人学习的。

5.推动了墨学研究的复兴。在梁启超之后,墨学研究一度出现热潮。胡适在为梁启超《墨经校释后序》中说:“梁先生在差不多二十年前就提倡墨家的学说了。他在《新民丛报》里曾有许多关于墨学的文章,在当时曾引起了许多人对墨学的新兴趣。我自己便是那许多人中的一个人。现在梁先生这部新书,一定可以引起更多更广的新兴趣,一定可以受更多读墨子的人欢迎”。[3](P99)胡适还对梁启超的墨学研究提出了诚恳的批评,他自己治墨也有所创建。王桐龄治墨受梁启超的影响很大。他在《儒墨之异同》一书中说:“今人新会梁启超复汇集历来学说,参以近代新知识,作墨子学案。用科学的眼光,以解释墨子。凡墨子学说,与西洋古代学说有何种联系,与西洋现代学说有何种联系,墨子理想,影响于现代思潮者何若,影响将来思潮者何若,一一加以解析。于是墨学遗骸,遂如神女再世,灵光普照大地矣。”[12](231)伍非百在《墨子大义述》中,系统地阐发了梁启超提出的墨学精神,进一步提出:“今欲重振华夏,再建禹域,非恢大禹之精神不为功。读墨子者,当时时有大禹之人格与社会在。心大禹之心,行大禹之行,学大禹之学,志大禹之志。”[13](P196)这些思想的提出,直到今天仍然具有深刻的意义。

[收稿日期]2001-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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