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再平衡：奥巴马政府国家安全战略再思考，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巴马论文,国家安全论文,战略论文,政府论文,全球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可能很少会有人否认，自2009年1月奥巴马政府上台以来，美国国家安全战略发生了重大变化。但是，如何概括过去五年间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其战略态势究竟是扩张还是收缩？地缘战略重心到底是在亚太还是在中东？战略效果究竟如何？对这一系列问题，学术界似乎并无共识。2014年3月，美国国防部已经推出新的《四年防务评估》报告(QDR)。按照计划，奥巴马政府今年上半年还将出台新的《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和《四年外交与发展评估》报告(QDDR)。上述报告的出台，标志着奥巴马政府从时间上已经完成一个战略周期，并将根据对过去五年的评估谋划剩余三年的国家安全战略。因此，从中国视角对奥巴马政府过去五年的国家安全战略作一评估，可谓正当其时。 本文认为，奥巴马政府国家安全战略的核心是，根据国际战略环境及美国权力资源的现实，全面调整美国政府运用权力资源①的方式与重点，纠正前任遗留的重大战略问题，维护其必须维护的“较小霸权”，夯实美国未来的权力基础，并适时推行一套根植于自由主义或进步主义的外交理念。在这一过程中，奥巴马政府在各个具体领域中有进有退、有取有舍、有攻有防，且两方面相互交织。尽管“再平衡”是奥巴马政府用来描述其亚太战略的专门术语，②但本文认为，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调整，其实质是一种在全球范围和战略各领域之间的“再平衡”。③ 一、战略谋划：环境、手段与议程 分析奥巴马政府过去五年的国家安全战略，首先需要回到源头，梳理其上任前后的战略设想，也即奥巴马政府“想做什么”。由此我们才能理解并评估其战略的实施，也即“做了什么”。现在看来，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至少有以下三个逻辑起点。 (一)应对金融与经济危机，纠正国家安全战略失误 从短期看，应对“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金融与经济危机，纠正布什政府八年在国家安全战略上的失误，是奥巴马政府的当务之急。 2008年金融和经济危机对奥巴马政府的执政环境和战略目标产生了根本性影响。到2009年1月奥巴马就职时，美国权力资源严重受损，战略地位可能处于越战以来的最低点。奥巴马在其就职演说中开宗明义地描述了美国的困难处境：“我们的国家处于战争当中……我们的经济严重受损……房产不保、工作丢失、企业倒闭……人们的信心受损，担心美国衰落不可避免。”④在这样的处境下，应对危机、重振美国经济无疑是奥巴马政府面临的首要任务。 此外，奥巴马打着“变革”的旗号上台，迅速改变布什政府最不受欢迎的政策是其必然选择。在精英层面，布什政府过度消耗美国权力资源，其单边主义、黩武主义作风广受批评。⑤在民众层面，经过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美国民众表现出明显的内倾倾向。美国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显示，近年来美国民众的“内顾倾向”十分明显，2013年有高达53%的美国民众认为“美国在世界上应该关注自己的事，让其他国家自己管好自己的事”，这一比例为1964年以来的最高值(见图-1)。⑥因此，奥巴马、希拉里·克林顿等民主党候选人在竞选期间就主张“休养生息”，尽可能采取多边主义、在使用武力之前要穷尽其他手段。⑦
图-1 认为“应专注于本国事务，让别国自己管好自己事情”的美国人比例 数据来源：皮尤研究中心。 (二)新的战略理念 在21世纪第一个十年，新保守主义在美国大行其道。但在美国政府之外，却逐渐形成了一些不同的战略理念。这些理念的共性是对以国家为中心的现实主义战略观的反动，因而具有较强的自由主义色彩，但也能被政府外的两党人士所接受。从更深层次和更长时间段看，新的战略理念为奥巴马政府的长远谋划提供了基础。 一是“巧实力”。进入21世纪以来，美国面临的安全威胁日益多元化，美国战略界不同流派基本都接受这一认识。但是布什政府和共和党主流在“9·11”事件前，主要将中国等崛起大国看做主要威胁；“9·11”后则主要把恐怖主义及其资助国看做主要威胁。从威胁来源上说，似乎有“一元论”的倾向；更重要的是，在应对手段上，布什政府体现了现实主义的国家中心主义，“用过时的常规思维应对非常规的‘9·11’事件”，仍然“认为可以依靠军事手段来解决”。⑧与这一思路相反，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的“巧实力委员会”于2007年推出研究报告《更灵巧、更安全的美国》，⑨很快成为民主党特别是希拉里·克林顿阵营的“宠儿”。报告强调，面对美国实力和影响力下降的现实，美国应灵活使用不同的政策工具，特别是要加强与盟国的关系，强化国际制度，善用发展、公共外交、经济整合、科技创新等途径实现美国的战略目标。奥巴马上任后，美国政府正式接受了“巧实力”的提法。 二是“网络化”世界。普林斯顿大学教授安妮-玛丽·斯劳特被外界普遍认为是希拉里的智囊之一。在担任奥巴马第一任期的国务院政策规划司司长之前，斯劳特在《外交事务》杂志上发表文章提出，当今世界不再是民族国家组成的“撞球世界”。“我们生活在网络化的世界里”，战争、外交、商业、社会、媒体乃至宗教都是一个个网络。“在这个世界上，关系的密切程度是衡量实力的标准……拥有最多关系的国家会成为世界事务的主要参与者，能够制定全球议程并推动创新和可持续发展。美国在这方面具有明显的可持续优势”。“不再是相对实力，而是在日益密集的全球网络中的中心地位”，才是问题的关键。⑩这一认识推动奥巴马政府着力加强美国的“联网能力”，包括强化美国的盟国和伙伴国体系，加强新媒体的运用等都是题中之意。 三是打造“基于规则”的世界。这一思想最集中的体现是普林斯顿大学学者约翰·艾肯伯里与安妮-玛丽·斯劳特共同主持的“普林斯顿国家安全战略计划”最终报告。该报告突出强调要“打造基于法治的自由世界”，(11)提出以积极的干预来打造基于“自由民主”价值观的世界秩序，具有强烈的“自由干预主义”色彩。由于报告完成于金融危机之前，因此其对干预的主张在奥巴马政府上台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建立基于法治或者规则的世界秩序的主张在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中有明显体现。其自由干预主义在利比亚战争以及叙利亚危机中仍有相当市场。 (三)奥巴马团队将其战略议程与偏好带入政府国家安全战略 奥巴马本人在担任总统前缺少外交经验，他在担任伊利诺伊州参议员时，就对两个外交议题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即核裁军问题和巴以和平问题。除奥巴马个人外，他身边所谓“奥巴马族”(12)的决策小圈子也有比较明显的外交偏好。先后担任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及国家安全事务助理的苏珊·赖斯对非洲问题、“保护的责任”情有独钟；先后担任国家安全委员会多边事务和人权问题高级主管、驻联合国大使的萨曼莎·鲍尔同样是一个“自由干预主义者”。她们的偏好对奥巴马政府在利比亚战争中的立场产生了重要影响。与此同时需要注意，奥巴马第一任期外交和国家安全团队是一个“对手团队”，曾经的竞选对手希拉里·克林顿担任国务卿，布什政府的国防部长盖茨留任。这些力量特别是希拉里团队的理念对其后几年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也产生了重要影响。除“巧实力”外，希拉里的主要外交助手、后来担任负责亚太事务的助理国务卿的科特·坎贝尔非常强调亚洲的重要性，他与其他一些战略界人士一直强烈批评布什政府因专注反恐战争而忽视亚洲。(13)以汤姆·多尼隆为代表的奥巴马政府中的现实主义者则十分强调美国需要将战略重心从中东转移到亚太。这一判断对奥巴马政府的亚太战略走向产生了重大影响。(14) 正是从以上逻辑起点出发，混合了不同的理念，奥巴马政府制定了其国家安全战略，并在实施过程中逐渐调整、演变。以下将从三个层次梳理和分析奥巴马国家安全战略的实施。 二、战略实施(Ⅰ)：纠错疗伤 如前所述，纠正布什政府最不受欢迎的政策是奥巴马政府的当务之急，美国朝野各界对此也有较强共识。在过去五年中，奥巴马政府主要从结束两场战争、调整反恐战略、改善美国形象几个方面入手。 (一)结束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场战争 “负责任地结束两场战争”，是奥巴马的竞选承诺。因此，奥巴马上任后立即启动了分阶段从伊拉克撤军的行动。2010年8月31日，奥巴马宣布美国正式结束在伊拉克的作战任务并开始撤军。到2011年12月18日，美军完全撤出伊拉克，国防部长帕内塔于12月15日正式宣布伊拉克战争结束。 对阿富汗战争，奥巴马政府的战略也是逐步退出，不过采取了先增兵、后撤出的程序。2009年2月17日，奥巴马宣布在原有3.6万美军基础上，向阿富汗增派1.7万人，以稳定阿富汗安全形势。2009年3月27日，奥巴马政府宣布《阿富汗—巴基斯坦新战略》：一是将阿富汗—巴基斯坦视作一个整体来看待；二是强调从“巧实力”出发，除军事手段之外，着力从经济、政治制度、国际合作等方面解决阿富汗问题，同时加大对阿富汗的基础设施投入，加强对巴基斯坦的援助；三是向阿富汗再增兵4000人。2009年12月1日，奥巴马宣布向阿富汗再次增兵3万人，并宣布从2011年7月开始从阿富汗撤军。目前美军撤出阿富汗的进程已经开始，并计划到2014年年底撤出全部战斗任务。由于美国与阿富汗围绕“后2014”安排尚未达成妥协，两国《双边安全协议》迄今未能签署，美军在2014年之后是否在阿富汗保持一定规模的驻军尚难确定。据美国媒体报道，如两国在2014年签署协议，美军可能会保留1万人左右的部队；如谈判失败，美军将完全撤出阿富汗。(15) 总之，伊拉克战争已经完全结束，在阿富汗无论最终撤军方案如何，美国主要部队撤出已成定局，阿富汗战争也将告终。尽管伊拉克和阿富汗两国的安全形势难言乐观，但从美国的角度看，“甩包袱”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 (二)调整反恐战略 布什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之所以饱受诟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打着“反恐战争”的旗号，用大规模部队发动战争的方式来反恐，结果“大炮打蚊子”，越反越恐。调整反恐战略、降低其在国家安全战略中的地位，是奥巴马政府的另一项“必做”事项。2009年8月，奥巴马反恐顾问约翰·布伦南在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发表演讲，标志着美国反恐战略正式调整。布伦南宣布，美国将只把恐怖主义视作“21世纪的诸多挑战之一”，“不再片面地从狭窄的反恐棱镜中看待世界”。美国将通过3D(外交、发展和防务)三管齐下反恐。(16)这一调整方向与美国战略界的共识一致：不再从国家中心视角看待恐怖主义这一非国家中心威胁。2011年6月，美国发布新的《国家反恐战略》。2013年5月23日，奥巴马在国防大学发表了几年来最重要的反恐政策演讲。奥巴马提出了以无人机精确打击、有效力的伙伴关系、加强外交和援助为主要内容的反恐战略。美国应该投入的，不是“无边界的全球反恐战争，而是对那些威胁美国的极端和暴力网络实施有针对性的、连续的打击”。“我们系统打击恐怖组织的努力必须继续，但是这场(反恐)战争，就像其他战争一样，必须终止”(17)。 不过，美国反恐战略的调整不意味着反恐行动的终结，而只是反恐方式的调整，即更多地运用特种部队和无人机，反恐甚至比过去更狠。2011年5月，美国特种部队在巴基斯坦击毙本·拉登，取得了十年反恐斗争的最大胜利。与此同时，美国使用无人机“定点清除”尽管造成无辜平民死伤，但也确实“静悄悄”地打击了恐怖分子。根据“长期战争”网站统计，奥巴马第一任期内，美国在巴基斯坦使用无人机次数、消灭恐怖分子数量都大大上升(图-2和图-3)。仅2010年一年，就在巴基斯坦实施了117次无人机打击，击毙801名恐怖分子。(18)2011年，美国在也门用无人机击毙了“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领导人奥拉基。尽管叙利亚、伊拉克等中东地区以及非洲萨赫勒地区恐怖主义势力仍在发展，美军从阿富汗撤军后南亚和中亚恐情也有待观察，但就投入产出比看，奥巴马政府改变反恐战略，成本更小、“脚印”更轻、收效更明显，其反恐战略调整相当成功。
图-2 美国在巴基斯坦使用无人机打击恐怖分子次数(2004～2013) 数据来源：The Long War Journal网站。
图-3 美军在巴基斯坦使用无人机消灭恐怖分子/造成平民死伤数量(2004～2013) 数据来源：The Long War Journal网站。图中浅色为消灭恐怖分子数量，深色为平民死伤数量。 (三)避免在中东投入过多权力资源 奥巴马政府不仅坚决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其在整个大中东地区都坚决执行了减少干预的战略。这一取向集中表现于以下四个案例。其一，对2010年中东和北非“阿拉伯之春”，美国采取了不积极介入的方针，对其在中东的重要盟友埃及也未作直接干预，并放弃了“老朋友”穆巴拉克。此后，埃及先后经历了伊斯兰主义倾向明显的穆兄会政权和军政权。面对这些变化，美国都“顺势而为”，不直接介入，而是试图顺应变化并在其中谋求利益最大化。其二，2011年利比亚战争。面对法国等欧洲盟友的劝说和政府内部“自由干预主义者”的推动，(19)奥巴马政府虽决定参战，但在几天后即将指挥权交给北约，仅在幕后提供支持。这一战略被冠以“幕后领导”的称谓，(20)并被看做奥巴马政府的主要战略风格之一。其三，2013年叙利亚危机升级。美国宣称叙利亚政府使用化学武器，打破了美国的“红线”。美军在叙利亚周边做好了战争部署，军事打击一度看似不可避免。在这种“箭在弦上”的情况下，奥巴马居然宣布将战争决定权交给国会，打破了美国政治中行政部门一直不愿将战争决定权交给国会的惯例。俄罗斯提出调解方案后，美又决定接受外交手段解决。叙利亚危机在一个比较极端的程度上再次显示了奥巴马政府实施战略克制、尽力避免消耗美国权力资源的特点。其四，在伊朗问题上，奥巴马政府综合运用多种外交资源，彰显了“巧实力”要义。一是对伊朗维持军事威慑；二是动用经济制裁，拉住欧盟、日、韩，与中、印等新兴大国讨价还价，成功地组织了对伊朗最严格的石油制裁；三是在伊朗内政上利用2009年的选举危机，推动“推特”革命；四是继续维持外交谈判努力。“四管齐下”之下，伊朗问题终于取得一定转机。鲁哈尼被选举为伊朗总统后，奥巴马利用鲁哈尼赴联合国参会的机会与其通话。2013年11月24日，伊核问题“P5+1”(美、俄、英、法、中、德)与伊朗的谈判取得突破，双方签署了临时协议。 中东变局仍在持续，美国也在等待“尘埃落定”，其中东战略调整对其战略利益的影响现在尚难判断。但是，奥巴马政府避免使用武力或浪费权力资源这一最大战略意图得到了成功贯彻，在利比亚以极小代价实现政权更迭，在伊核问题上取得阶段性成果。因此其战略效果可说是成功的。需要看到，奥巴马政府在中东是要避免消耗权力资源特别是军力、财力等可见资源，但不是减少对中东的关注。2013年奥巴马政府进入第二任期后，新任国务卿克里对中东地区投入的外交资源明显上升。到2014年2月，克里已12次访问中东，而访问亚太仅有5次。巴以和谈也于2013年7月重启。作为全球霸权，中东和亚太将是美国必须同等重视的两个地区。 (四)改善美国形象 改善美国形象是奥巴马政府上台前就明确提出的战略目标。实际上前文提到的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避免使用武力等举措的目的之一，也是改善美国黩武主义的形象。除此之外，奥巴马政府重点在以下三个方面加大投入。 一是改善同伊斯兰世界的关系。奥巴马甫一上任，便对伊斯兰世界摆出了较高姿态。2009年4月，奥巴马在土耳其发表演讲，表示美国与伊斯兰世界“永不开战”；(21)2009年6月在开罗演讲，宣称将与伊斯兰世界寻求合作共赢，结束猜疑与不和的恶性循环；(22)奥巴马访问沙特时向沙特国王鞠躬，为此还在美国国内引起争议，身段不可谓不低。不过在“阿拉伯之春”爆发后，美国改善同伊斯兰世界关系的办法并不多，掌控中东局面的能力进一步下降，上任后第一年的势头逐渐消退。 二是向所谓“问题”国家“伸手”。奥巴马上任后很快提出“握手外交”，宣布“如果(伊朗)愿意松开拳头，美国愿意与伊朗握手”，“建立建设性关系”。(23)五年来，美国向不同的“问题国家”“伸手”，但效果不一。最成功的是缅甸：2011年12月，国务卿克林顿访问缅甸，成为半个多世纪以来首位访缅的国务卿；2012年，美缅两国互派大使，美国放松对缅甸的金融、经济和外交制裁；同年，缅甸总统吴登盛与奥巴马实现互访，美缅关系全面突破。其次是伊朗，奥巴马2009年向伊朗“伸手”遇挫，但在2013年终于实现了“握手”。第三是古巴，奥巴马上任后宣布放松对古巴在食品药品采购、探亲和汇款方面的限制，被认为是美国50年来对古巴政策的最大调整。2013年，奥巴马借参加曼德拉葬礼的机会与古巴领导人劳尔·卡斯特罗实现“握手”。两国关系虽无决定性突破，但也有一定松动。美国对朝鲜政策则完全没有取得效果。朝鲜半岛形势反复紧张，朝鲜多次进行核试验和导弹试验，美国政策也维持其“战略耐心”，短期内难以取得突破。 奥巴马在竞选期间就美国形象作出的另一个重大承诺是关闭美军关塔那摩监狱。2009年1月22日，奥巴马第一任期开始后的第二天即签署行政命令，决定在一年内关闭关塔那摩，对此事不可谓不重视。但是由于国会从中作梗，对转移关塔那摩监狱囚犯设下了困难的条件，导致关塔那摩监狱至今仍未关闭，奥巴马的竞选承诺未能兑现。 从实证数据看，美国形象在奥巴马执政五年中有所改善。皮尤中心在全球38个国家进行的民调显示，美国形象在欧洲(英、法、德、俄、西班牙、波兰)、除中国以外的东亚地区(印尼、日本、韩国)、拉美地区(巴西、阿根廷、墨西哥)都有明显改善，但在奥巴马最希望改善形象的伊斯兰世界(埃及、约旦、黎巴嫩、巴基斯坦)，美国形象甚至更为恶化。除土耳其之外，美国在伊斯兰世界的形象目前均低于2008年布什政府的最后一年。除黎巴嫩对美国的好感度维持在47%～55%之间外，在伊斯兰世界其他被调查国，民众对美国的好感度均低于30%。(24)总之，奥巴马政府改善国际形象的效果是混杂而有限的(参见图-4、图-5)。
图-4 美国在欧洲的国际形象 数据来源：皮尤研究中心。
图-5 美国在伊斯兰世界的国际形象 数据来源：皮尤研究中心。 三、战略实施(Ⅱ)：霸权重建 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绝不仅仅止于应对危机、修正错误。竞选期间，奥巴马就把目标定位为“重振美国领导地位”。(25)过去五年中，奥巴马多次宣示“美国绝不当第二”。(26)2010年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宣称：“在应对当前战争的同时，我们必须将目光投向更远的地平线，投向一个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美国将更为强大和安全，能够战胜自身所面临的挑战并为全球人民所向往。”(27)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有相当部分是围绕美国霸权的维持与复苏展开的。对奥巴马政府而言，由于不愿意继续付出过高的权力资源，其战略目标就收缩到维持重要领域的霸权，也可以说是一种“较小霸权”；与此同时，奥巴马政府将有限资源投入到事关未来霸权的领域，并在经济、政治、外交诸方面采取了进取态势。 (一)以“经济国策”服务美国经济复苏 将经济问题置于国家安全战略的首要位置，是奥巴马政府的国安战略与过去相比最大的变化。2010年《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开宗明义：“我们的战略基于这样的认识，即我们在国外的力量与影响力源自我们在国内的行为。”“我们工作的中心是让经济保持活力，这是美国力量的源泉”(28)。强调对外战略的基础是国内经济、对外战略要服务于国内经济发展需要，这在美国战略中还是第一次。在具体实施中，奥巴马政府特别是克林顿担任国务卿的国务院反复强调“经济国策”(Economic Statecraft)的重要性。奥巴马在2012年“全球经济国策日”讲话中表示，“我们要利用我们的经济力量推进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地位，也要用我们的外交政策推进国内繁荣”(29)。显然，“经济国策”可以理解为经济外交。实际上，奥巴马在那次讲话中主要关注的还是如何通过外交帮助国内“拼经济”。为此，奥巴马政府推出了几个重要政策倡议。 在自由贸易方面，除批准了布什政府时期与韩国、巴拿马、哥伦比亚达成的自贸协定外，奥巴马政府还以小多边方式积极推进“跨太平洋伙伴关系”(TPP)和“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TTIP)这两个新的经济自由化安排。这两个协定的成员主要是美国与亚太、欧洲的发达经济体，协议将在劳工、环境、知识产权、国有企业、市场开放等方面设立较高标准。美国的参与和推动对两个协议起了关键作用，谈判取得了一定进展。奥巴马政府希望2014年完成TPP谈判，并基本完成TTIP的谈判。从目前态势看，如果美国国会能够给予奥巴马政府“快速通道”(TPA)，这一目标的实现具有相当的可能性。一旦这两项协议完成，将囊括美、日、欧等几乎所有发达经济体，提升全球自由贸易标准，对世界经济制度产生重大影响，对美国经济也将是一个利好。 此外，在出口方面，奥巴马政府于2010年3月推出“出口倍增”计划(NEI)，提出五年内将出口提高一倍，并创造200万个就业机会。截止到2013年年底，计划时间已过大半，美国出口总额虽从2009年的1.57万亿增长到2013年的2.27万亿，但2011年以来增速明显放缓，目前距其设定的2014年年底达到3.14万亿的目标相距甚远(见图-6)，实现“出口倍增”的可能性不大。
图-6 美国出口总额(2009～2013) 数据来源：Foreign Trade Division，US Census Bureau。 在吸引投资方面，奥巴马政府于2011年6月推出“选择美国”计划，希望吸引更多外国投资。(30)从效果看，2009年至2011年流入美国的直接投资有所增长，达到2300亿美元，但随后2012年大幅下降至1600亿美元，2013年可能将继续下降10%左右。(31)为此，2013年10月底，美国政府在华盛顿召开“选择美国2013年投资峰会”，奥巴马等高层亲自参加，希望能够将“选择美国”提升到与“出口倍增”战略同样的高度，促进对美直接投资。但从近几年的走势看，奥巴马政府要想达到预期并不容易。 总体看，奥巴马政府的“经济国策”取得的最大成绩，或许并不在于具体的投资、贸易等领域，而在于其确实将国家安全的重心放在了国内，给经济的复苏创造了一个比较稳定的外部环境。但是具体到自由贸易谈判、出口倍增、“选择美国”，目前看来，出口倍增与“选择美国”要想达到预期十分困难，但TPP和TTIP谈判仍有一定可能。谈判成功与否，将成为判断奥巴马“经济国策”成败的决定性指标。 (二)能源革命 从布什时期开始，美国战略界就普遍认为美国高度依赖中东石油，导致美国在这一地区过度投入，丧失了行动自由。2009年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开始推动“能源新政”。其重点是推动绿色能源(可再生能源)的发展，如投资34亿美元发展智能电网，重新设立家电能效标准、汽车燃料能效标准，设立了250亿美元的节能汽车研发基金，建立“能源创新中心”等。然而，经过几年的推动，美国在绿色能源方面“有心栽花花不开”，技术进步距产业化仍有距离；在国际上，绿色能源产业受到中国等发展中国家的激烈竞争。但与此同时，美国在“褐色能源”(天然气与核能)方面“无心插柳柳成荫”：页岩油气产业成功地实现了大规模商业化开采。2009年，美国超过俄罗斯成为世界最大的天然气生产国。2011年美国页岩气产量已经由2000年的110亿立方米猛增至2262亿立方米。(32)美国研究机构估计，到2030年，页岩气占美国天然气产量的比重可能超过50%。(33)从对外能源依存度来看，2011年前10个月美国的能源自给率达到81%，为1992年以来的最高水平，(34)石油对外依存度降至46%。2013年，中国已经取代美国成为欧佩克最大的原油进口国。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EIA)的预测，到2035年，美国从中东进口的石油将从2011年的190万桶/日下降至10万桶/日。(35)显然，过去五年中，美国能源供应形势发生了重大改变(参见图-7)。美国国内天然气价格迅速下跌，企业能源成本下降，促进美国制造业回归，拉动美国经济复苏。美国能源生产形势的变化正在引起世界能源格局的改变，如这一趋势持续，还将深刻影响世界地缘政治结构。虽然页岩油气等非常规油气的发展与奥巴马政府发展绿色能源的初衷“错位”，但奥巴马政府将页岩油气视为清洁能源的一部分纳入其新能源战略，因此，“能源新政”可说获得了意外成功。
图-7 美国能源消费量与生产量(1980～2040)(36) 数据来源：美国能源信息署。 (三)调整军事态势 军事能力是一国国家安全与大国地位最基本、最根本的保障。奥巴马政府执政五年来，其军事战略、军事能力、军事学说都在发生重要转变。这些改变之所以发生，与美国国防开支的变化有直接关系。由于美国的财政状况恶化，奥巴马政府在过去几年不得不着手削减政府开支，而国防预算是减支当中的最大部分。自2001财年以来，美国国防预算一直处于迅速增长之中，但奥巴马政府逆转了这一趋势。根据2011年美国《预算控制法》，美国国防开支需从2013财年开始的10年间削减4870亿美元。美国基础国防预算从2013财年开始减少，未来10年将进入下行区间。如果把对伊拉克、阿富汗战争的临时拨款(COC)计算入内，美国总军费在2010财年达到峰值(6910亿美元)后，已经明显下降(参见图-8)。
图-8 美国基础军费和总军费(2001～2014财年) 数据来源：美国国防部网站。 基于这一事实，奥巴马政府采取了“三管齐下”的办法。 首先，调整军事与国家安全的关系，强调军事手段在对外战略中只是最后的选择。2013年11月，国防部长哈格尔在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发表演讲时，再次表示军事力量在美国对外战略中只起到支持作用，而非主角。(37) 第二，“精兵简政”，加速军事转型。在军事战略层面，与传统的“同时打赢两场战争”不同，奥巴马政府强调“在一个战场击败重大侵略行动，同时在另一场冲突中干扰和破坏潜在敌人，或使其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38)美军向“小、快、灵”方向转型，陆军将在2012年之后的四年内削减8万人，海军陆战队削减2.3万人，同时大幅削减文职人员和高级军官人数。 第三，确保对未来重点领域投入。尽管国防开支整体缩水，但国防部2014财年《国防预算优先性与选择》明确要求确保将紧张的经费投入到太空、网络、特种作战以及情报、监视、侦察等重点领域；(39)为应对中国等国的“反介入/区域拒止”能力，提出“空天一体战”等构想；高精尖武器的研制部署也有进展。2013年7月，美军X-47B无人机实现在航母起降；10月，美军新一代航母和驱逐舰下水；11月，首次成功使用激光武器摧毁空中目标。这些新装备在未来可能成为美军新的优势战斗力。此外，为了应对小型冲突以及亚太地区近海冲突，加强与盟国及伙伴国的军事合作，美军开始使用驻军轮驻的方法，创新前沿存在方式。 美国军事战略的调整与转型究竟收效如何，短期内还很难判断。美国从中东撤军以及国防预算的削减，给人以较强的“收缩”感。但是从以上态势可以看出，美军在整体收缩的大背景下，仍在对未来加大投入。美国过去一直是世界军事变革的引领者，战略理念和科研水平领先全球。如果此轮变革见效，其军事能力有可能再次得到提升。 (四)重返亚太 至少在中国国内，“重返亚太”可能是奥巴马政府国家安全战略中被人讨论最多的部分。从地缘角度看，奥巴马的国家安全战略变化十分清晰：在中东避免投入过多的权力资源，在亚太则加大权力资源投入。 外交上，美国加入《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并加入东亚峰会。军事安全上，美国加强美澳军事合作，在澳大利亚达尔文轮驻200—250名海军陆战队官兵。2012年国防部《国防预算优先性与选择》提出美国战略重心必须向亚太倾斜。(40)同年6月，国防部长帕内塔宣布将在2020年前，将在太平洋和大西洋部署的舰艇数量比例从5∶5调整为6∶4，(41)这一决定清晰地展现了美军重心向亚太地区转移的事实。为应对东海、南海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冲突，美军在新加坡轮驻濒海战斗舰，在日本冲绳部署鱼鹰直升机，加强其在亚太驻军的针对性。经济上，大力推动TPP谈判，使其不仅成为重塑全球经济制度的抓手，也成为亚太再平衡的重要工具。日本、越南等国不顾各自国内的农业、国有企业等难题加入谈判，充分说明TPP的战略意涵。 从美国的角度看，其重返亚太战略相当成功。美国在这一地区的政治、军事和经济“存在感”得到加强，地区国家借美国的“重返”平衡中国崛起，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重心已经从聚焦中东转为中东与亚太并重。 (五)重振盟友关系 奥巴马政府强调的“权力网络”，很大程度上要依靠其盟友体系。在过去五年中，美国恢复了其与欧洲和亚太主要盟友的关系。从美欧关系看，奥巴马自由主义色彩较重的外交理念与欧洲国家契合度较高，美欧在阿富汗、伊朗、利比亚等问题上密切合作，这些都推动美欧关系迅速恢复。美欧TTIP如能达成协议，将进一步密切美欧关系。 在亚太，奥巴马政府上任之初，日本民主党政权曾一度表现出“脱美”倾向。但从2010年开始，美国借助“天安舰事件”、“延坪岛炮击事件”等地区紧张局势，重新拉近了美日同盟。这一年，美日就普天间基地搬迁问题达成妥协。2013年朝鲜核试后，美国开始在日本部署新的X波段雷达。2014年，美日将重新“定义”《日美防卫合作指针》。美国鼓励日本发挥更大作用，分担其霸权成本，日本则希望“借船出海”、走向“正常国家”，两国战略目标契合。加上应对中国崛起的结构性需要，未来美日同盟只会进一步加强。 (六)调整与新兴大国的关系 在盟友关系之外，与新兴大国特别是中、俄、印的关系是美国构筑“权力网络”的另外一环。奥巴马政府2009年上任后试图加强与这三个最重要的新兴大国的关系，但是由于利益分歧与意识形态差异，美国与三个新兴大国关系的发展并不理想。 2009年奥巴马政府上任后即提出“重启”美俄关系。双方合作一度加强，俄同意开辟向阿富汗运送物资的“北方配送网络”，两国签署新的《削减战略核武器》条约。但美俄间的不信任根深蒂固，美国对俄罗斯政治特别是普京的看法消极。普京再度当选总统后，美俄关系再次趋冷。2013年的“斯诺登事件”以及叙利亚危机彰显了美俄关系的两个“边界”：既斗争又合作，既有尖锐矛盾又都留有余地。“斯诺登事件”中，美俄以对抗面为主，但俄罗斯也给美国留了一定余地。叙利亚危机中美俄本有深刻矛盾，但在俄罗斯提出和解方案后，奥巴马政府也接受了俄方提案。不过，2014年2月以来乌克兰政局的演变，将美俄关系再次推入新低。 美印关系在布什政府时期发展较快。奥巴马政府上任后，希拉里2009年6月在“美印商业理事会”演讲时，提出要把美印关系提升到“3.0版”。(42)2010年6月美印举行了首次战略对话，印度方面认为这意味着美国承认其世界主要大国的地位。不过奇怪的是，过去几年美印军事合作、经贸关系虽均有一定发展，但美印关系的发展并未达到美国期望的程度，美国国内甚至出现了所谓的“印度疲劳”现象。(43)印度外交政策始终维持着一定的独立性，不愿意被视作配合美国战略需要的“棋子”。印度在阿富汗、伊朗、叙利亚等热点问题和国际秩序问题上与美国的看法保持一定距离。美国虽然批准了美印民用核技术合作，但双方实质性商业合作迄今未有重大进展。2013年年底发生的印度外交人员被纽约警方逮捕的危机，也彰显了美印关系中脆弱的一面。 美中关系一直被美官方称为“21世纪最重要的双边关系”。2009年奥巴马上任后，美中关系“高开高走”。“两国集团”(G2)论一度大行其道，奥巴马2009年访华时两国签署了《联合声明》，表示要建立“积极合作全面的建设性伙伴关系”。但是以2009年年底哥本哈根会议为转折点，中美关系开始迅速下行。2010年和2011年美国政府两次对台军售、奥巴马两次在白宫会见达赖喇嘛、双方围绕“核心利益”问题的争议，都使得中美关系中的疑虑面、竞争面日渐凸显。双方围绕“天安舰事件”、“延坪岛炮击事件”、黄海军演等问题矛盾不断。美国国内“中国强硬论”大行其道，而美国重返亚洲的政策在中国也引起了广泛的疑虑。这一紧张态势到2013年奥巴马政府进入第二任期、中国完成领导班子调整之后有所缓解。以2013年6月习近平主席与奥巴马总统在加州阳光之乡的非正式首脑会晤为高峰，中美两国围绕中方提出的构建“新型大国关系”目标，采取了一系列自上而下的努力，中美关系趋于稳定，中美两军关系取得突破，经贸领域开始加快双边投保协定的谈判，战略与经济对话框架下成立了气候变化工作小组以及网络安全工作小组。但是，中美间诸多争议仍然存在，近期两国围绕东海防空识别区、南海断续线等问题的博弈日趋激烈，中美关系的稳定局面仍相当脆弱。 (七)打造网络实力 随着信息技术的突破性发展，网络经济、网络军事、网络外交、网络文化、网络安全将全面影响人类社会和国际关系。一国的网络实力(cyber power)已成为决定国家竞争力的核心之一。奥巴马曾被称为“互联网总统”，其竞选经费87%来自网络小额募款，各类社交网站是其动员和组织选民的关键。奥巴马上任后，将网络实力放在国家安全中最核心的地位，采取了一系列进取性的动作，美国网络实力在全球的垄断性优势持续扩大。2013年，“斯诺登事件”的爆发，淋漓尽致地反映了美国在网络空间的垄断优势和霸权行为。无论在美国国内还是国外，无论是国家元首还是草根百姓，无论是海底光缆还是移动电话，美国“老大哥”都在对全球网络、通讯实施着全方位的监控。 在体制机制以及规划上，2009年5月奥巴马就“关键基础设施保护”发表演讲，明确将网络安全列为美国联邦政府各部门“第一要务”。(44)白宫设立了网络安全办公室，办公室的网络安全协调官被外界称为“网络沙皇”，负责协调各部门的网络安全工作。2011年5月，奥巴马政府公布《网络空间国际战略》，提出了美国在网络空间的目标与政策重点。 在网络规则问题上，美国积极主导行为准则制定。长期以来，美国企业一直在全球享有技术垄断优势，在全球互联网治理机构如“互联网域名和地址分配机构”(ICANN)中也有较大发言权。因此，美国政府主要在幕后主导国际网络规则的制定，又与其他西方发达国家一道主导话语权，推动《网络犯罪公约》，要求将现行国际法体系适用于互联网，反对联合国“接管”互联网。 在网络外交上，奥巴马政府把“互联网自由”作为美国外交的主战场。美国国务院成立了“网络事务协调员办公室”。在伊朗2009年选举、“阿拉伯之春”中，“脸谱”、“推特”、“优兔”等社交媒体发挥了巨大作用。国务卿克林顿多次发表“互联网自由”演讲，新媒体成为美国外交转型、“21世纪的治国之道”的关键工具。 在网络空间的军事能力建设上，2010年5月，美国正式宣布成立网络司令部，宣布对涉嫌攻击美国重要基础设施和网络的计算机，无论其位置是在美国国内还是国外，美国网络部队将主动还击。2011年7月，国防部出台《网络空间行动战略》，将网络空间明确定位为与陆、海、空、天同等重要的“军事行动领域”，强调“网络威慑”，必要时“将动用军事力量来应对网络空间的敌对行为”。(45)2012年1月的《国防预算优先性与选择》明确宣布“网络空间仍将是经费投入还会增加的少数领域之一”。(46)在此过程中，美国网络空间军事战略逐渐成熟并且富有攻击性。国防部长帕内塔宣称：“如果美国在网络空间感到被威胁，将采取先发制人的行动。”(47)在实战层面，美国使用“震网”病毒重创伊朗核设施，并与以色列联合研制“火焰”病毒，表明美国网络战已经进入实用阶段。 四、战略实施(Ⅲ)：推进自由主义议程 纠错与疗伤、维护霸权都是着眼于相对比较实用主义、现实主义的目标。除此以外，奥巴马政府外交中强烈的自由主义理念也推动其在以下两个领域投入巨大精力。但相比于战略实施中的前两个方面，奥巴马政府过去五年自由主义外交议程的推进并不顺利。 (一)无核世界与核裁军 奥巴马在担任总统前对外交议题并不熟稔，但是在担任伊利诺伊州参议员时，他对核武器与核扩散问题颇为关注。这一议题是真正有着奥巴马个人印记的外交议题。2009年4月5日，奥巴马在布拉格发表“无核世界”演讲，号召全球各国减少核武器在国家安全中的作用，推动核裁军、强化防扩散努力、打击核恐怖主义，最终彻底消除核武器。(48)2010年4月，美国公布新的《核态势评估》报告，首次将“寻求无核武器的世界”作为其核战略的终极目标，降低核武器在美国国家安全战略中的作用，由此构成了美国核战略的一次重要调整。(49)2010年4月，首次核安全峰会在华盛顿召开。同月，美俄签署《关于进一步削减和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双方承诺将核武器数量削减三分之一，为美俄核裁军再次注入动力。总之，奥巴马政府上任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在核问题上着墨相当多。不过，奥巴马政府的相关努力在2011年以后开始逐渐走弱。在美国国内，美国军方并未放弃核优势以及对其他国家的核威慑，在国防开支减少的背景下，对核武项目的预算还在持续增加。美国国内共和党也认为“无核世界”理念太过激进。在国外，美俄间的战略疑虑长期存在，美俄核裁军谈判进展缓慢，伊朗核问题、朝鲜核问题都久拖不决，“无核世界”只可能是一个远景。总之，自2009年提出“无核世界”以来，奥巴马政府雷声大、雨点小，实际进展有限。 (二)气候变化 如果说无核世界是奥巴马印记最强的外交议题的话，气候变化就是美国民主党印记最强的外交议题。这一问题长期以来都是民主党攻击共和党的议题，在奥巴马上任时，气候变化在美国也已成为“政治正确”。奥巴马上任后，美国气候政策出现大幅度调整，在气候变化议题上营造了巨大动能，将这一问题置于美国外交的核心位置。2009年，美国国会通过了《清洁能源与气候安全法案》。2009年11月25日，奥巴马政府作出承诺，到2020年，美国将在2005年的基础上减排17%，到2025年、2030年和2050年分别减排30%、42%和83%。同时，奥巴马开始积极游说中国和印度等新兴大国，希望共同达成有约束力的新的气候公约。但是在2009年年底的丹麦哥本哈根会议上，世界主要国家激烈博弈，最后只达成无约束力的《哥本哈根协议》，大大低于美国期待，奥巴马政府的气候外交由此一蹶不振。在政府层面，虽然气候外交还在持续推进，但是对于短期内达成一个强制性的、覆盖主要排放国家的协议的预期已经消失；在美国国内政治和媒体当中，有关气候变化的讨论迅速减少；在普通民众层次，美国公众对气候问题的关注大幅下降。根据皮尤研究中心的调查，同意“气候变化是非常严重的问题”的民众从2008年的44%下降到2013年的33%；认为“不太严重”或者“完全不是个问题”的民众从2008年的24%上升到2013年的33%。(50)奥巴马政府在气候变化上的努力在哥本哈根会议之后失去了动力。 通过前述分析，我们大致可以对奥巴马政府2009年以来的国家安全战略作出总体把握。与布什政府倾向于在全球推进美国霸权及美国自由民主体制的战略扩张态势相比，奥巴马政府的战略目标集中于纠错、维持美国必须维持的霸权“基本盘”，努力为未来夯实基础。其国家安全战略的目标与前任相比确实呈战略收缩态势。就战略手段而言，布什政府倾向于使用武力以及单边主义，而奥巴马政府则强调“巧实力”、多边主义。如果把对外使用武力视为战略手段上的扩张或进取态势的标志的话，奥巴马政府在国家安全战略的手段上与前任相比也呈现收缩态势。由此，可以得出结论，从宏观层次看，奥巴马政府奉行了一套整体收缩和克制的国家安全战略。 不过通过前述具体议题层次的讨论，我们又可以得出以下更为细致的结论(参见表-1)。
首先，奥巴马政府的国家安全战略大致包含三部分，一是疗伤纠错，二是霸权重建，三是自由主义议程。在具体实施中，第二部分也就是重建霸权、夯实未来基础最为丰富，包括经济国策、能源革命、军事转型、重返亚太、重振盟友、拉住新兴大国、提升网络实力七大类政策，奥巴马政府付出的主要精力也集中于此；其次是纠错疗伤部分，实施了从两场战争撤军、调整反恐战略、减少介入中东、改善国际形象四大类政策；内容相对单薄的是奥巴马或者民主党自由主义色彩最为强烈的，包括无核世界、气候变化等。当然，以上三大类的区分只是相对的，前两部分战略中的一些议题也明显体现了自由主义色彩，纠错疗伤与重建霸权之间有时也很难截然分开。 第二，就实施效果看，第一部分纠错疗伤相对清晰简单，实施效果良好。除改善美国国际形象只在部分地区取得效果之外，其余三项议程基本都达到了设想目标。第二部分巩固霸权的七项议程中有四项(能源革命、重返亚太、重振盟友、网络实力)基本成功，提振与新兴大国关系一项基本可以判断为不成功，其余两项(经济国策、军事转型)还需要较长时间才能得出结论。实施效果最差的则是第三部分自由主义议程，两项议程效果均不理想。这一点与以上自由主义议程实施内容最弱的分析相结合，可以看出，奥巴马自己最关注的自由主义议程实施不理想，以希拉里·克林顿为代表的民主党中间派或者“塑造派”(51)比较关注的“霸权重建”议题反而取得了较好成绩。这一结论也与美国外交学者对奥巴马执政后逐渐从进步主义向现实主义移动的分析相契合。(52) 第三，就战略态势而言，奥巴马政府采取的战略举动有相当多的进取成分。在纠错疗伤部分，由于其政策多数是从前任的政策上后撤，因此其战略态势多为战略收缩，只有反恐战略在收缩中体现着进取的态势；在霸权重建和自由主义议程部分，其战略态势则多为战略进取，将资源投入到为维护霸权必须投入、为未来需要投入以及奥巴马希望投入的领域。从战略“取舍”的角度看，第一部分纠错疗伤以“舍”为主，有所不为；第二部分霸权重建和第三部分自由主义议程则以“取”为主，是“有所为”的表现。 根据以上结论展望未来，有两个问题值得进一步关注。 其一，奥巴马第二任期有可能着力加强其第一任期相对失败的自由主义议程，力图留下外交遗产。奥巴马第一任期的“对手团队”成员均已离任，奥巴马第二任期起用了克里、赖斯、哈格尔、鲍尔等一批与自己理念更为接近的“节制派”官员。第二任期的第一年，奥巴马政府明显加强了对中东和平进程斡旋的力度，气候变化也再次被提到中美关系以及美国外交议程最优先的位置。这些迹象显示，奥巴马政府有回归“本源”、追求历史“遗产”的倾向。奥巴马任上的国家安全战略是否将从现实主义再向进步主义或自由主义回摆，值得密切关注。 其二，奥巴马过去五年一直执行节约使用美国权力资源的战略，当美国权力资源逐渐恢复后，使用权力资源的冲动就会再次上升。由于奥巴马第二任期团队以“节制派”为主，美国节制使用权力资源的倾向在未来三年可能还将持续下去。但是，攒下的好“牌”早晚要打出去。2016年美国大选之后，共和党或民主党内围绕希拉里·克林顿形成的所谓“塑造派”可能卷土重来，美国是否将在此后再次进入一个相对的战略扩张期，值得密切关注。 ①本文明确区分权力与权力资源两个概念。权力或权势是国际政治中感受到的一种控制和影响力，美国的霸权实质上是权力。权力来自权力资源或权力基础，类似于中文意义上的实力。 ②这一术语的最早提出，见于The Department of Defense，Sustaining US 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Century Defense,http://www.defense.gov/news/defense_strategic_guidance.pdf,p.2,2014-02-24。 ③再平衡(rebalance)在英语中的基本含义是“恢复相对于某事物的平衡或均衡”。“再平衡”经常被用于金融领域，指根据不同资产表现的变化，调整所持有的不同资产的比例。本文认为，奥巴马政府的对外战略的实质即在于根据新环境，调整不同权力资源的使用方式。 ④The White House,"Full Transcript:President Barack Obama's Inaugural Address",January 20,2009, http://abcnews.go.com/Politics/Inauguration/president-obama-inauguration-speech-transcript/story?id=6689022,2014-02-24. ⑤参见Zbigniew Brzezinski,Second Chance,Three Presidents and the Crisis of American Superpower,New York:Basic Books，2007，pp.135-178。布热津斯基作为民主党最重要的战略家之一，对奥巴马政府形成最初的外交政策曾产生重要影响。 ⑥PEW Research Center,Public Sees U.S.Power Declining as Support for Global Engagement Slips:Americas Place in the World 2013,http://www.people-press.org/files/legacy-pdf/12-3-13%20APW%20V1%20release.pdf,2014-02-21. ⑦奥巴马与希拉里·克林顿在竞选期间的对外战略主张，参见：Barack Obama，"Renewing American Leadership",Foreign Affairs,July/August 2007; Hillary Clinton,"Security & Opportunity for the
Century",Foreign Affairs,November/December 2007。 ⑧Barack Obama,"Renewing American Leadership". ⑨Richard L.Armitage and Joseph S.Nye,Jr.(cochairs),A Smarter,More Secure America,A Report of the CSIS Commission on Smart Power,http://csis.org/files/media/csis/pubs/071106_csissmartpowerreport.pdf,2014-02-24. ⑩Anne-Marie Slaughter,"America's Edge,Power in the Networked Century",Foreign Affairs,January/February 2009. (11)G.John Ikenberry and Anne-Marie Slaughter(co-directors),Forging a World of Liberty under Law,Final Paper of the Princeton Project on National Security,https://www.princeton.edu/～ppns/report/FinalReport.pdf,2014-02-24. (12)关于这一说法及奥巴马核心小团队，参见James Mann，The Obamians:The Struggle inside the White House to Redefine American Power,New York :Viking,2012。 (13)例如Kurt Campbell,"Confronting Our 'Siberian Dilemma' in Asia and Elsewhere",The New York Times ,September 27,2007。 (14)关于奥巴马政府内部现实主义、自由干预主义的争论，以及这些思想流派如何塑造奥巴马第一任期前两年的外交政策，可参见Ryan Lizza,"The Consequentialist,How the Arab Spring Remade Obama's Foreign Policy",The New Yorker,May 2,2011，http://www.newyorker.com/reporting/2011/05/02/110502fa_fact_lizza#ixzz1NXrph0gC,2014-02-24。 (15)Jackie Calmes and Eric Schmitt,"U.S.Military Eyes Afghan Force of 10,000,or a Pullout",The New York Times,January 21,2014. (16)The White House,"Remark by John O.Brennan,Assistant to the President for Homeland Security and Counterterrorism,'A New Approach to Safeguarding Americans'",August 6,2009,http://www.whitehouse.gov/the_press_office/Remarks-by-John-Brennan-at-the-Ceter-for-Strategic-and-InternationalStudies,2014-02-24. (17)The White House,"Remarks by the President at the 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National Defense University,Fort McNair,Washington,D.C.,May 23,2013,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3/05/23/remarks-president-national-defense-university,2014-02-24. (18)Bill Roggio and Alexander Mayer,"Charting the Data for US Airstrikes in Pakistan,2004-2014",The Long War Journal Website,http://www.longwarjournal.org/pakistan-strikes.php,2014-02-25. (19)Ryan Lizza,"The Consequentialist,How the Arab Spnng Remade Obama's Foreign Policy". (20)Ryan Lizza,"Leading from Behind",The New Yorker,April 27,2011,http://www.newyorker.com/online/blogs/newsdesk/2011/04/leading-from-behind-obama-clinton.html,2014-02-24. (21)The White House,"Remarks by President Obama to the Turkish Parliament",Turkish Grand National Assembly Complex,Ankara,Turkey,April 6,2009,http://www.whitehouse.gov/the_press_office/Remarks-By-President-Obama-To-The-Turkish-Parliament,2014-02-25. (22)The White House,"Remarks by the President,'On a New Beginning'",Cairo University,June 4,2009,http://www.whitehouse.gov/the_press_office/Remarks-by-the-President-at-Cairo-University-6-04-09,2014-02-25. (23)Msnbc.com News Services,"Obama Reaches out to Iran via Video",March 20，2009,http://www.msnbc.msn.com/id/29785710/,2014-02-24. (24)PEW Research Center,America's Global Image Remains More Positive than China's,July 18,2013,http://www.pewglobal.org/files/2013/07/Pew-Research-Global-Attitudes-Project-Balance-of-Power-Report-FINAL-July-18-2013.pdf,2014-02-24. (25)Barack Obama,"Renewing American Leadership". (26)The White House,"Remarks by the President in State of the Union Address",January 27,2010,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state-union-address,2014-02-25. (27)The White House,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May 2010,p.2. (28)The White House,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May 2010,p.2. (29)The US Department of State,"President Obama on Economic Statecraft",June 13,2012,http://iipdigital.usembassy.gov/st/english/video/2012/06/201206137312.html#axzz2uoYZBJpc,2014-02-25. (30)中华人民共和国驻美国大使馆经济商务参赞处：《美国“选择美国”倡议(参考译文)》，http://us.mofcom.gov.cn/article/zt_investguide/lanmuthree/201201/20120107934937.shtml,2014年2月25 (31)James K.Jackson,"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An Economic Analysis,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https://www.fas.org/sgp/crs/misc/RS21857.pdf,2014-02-25. (32)EIA,"Shale Gas Production",http://www.eia gov/dnav/ng/ng_prod_shalegas_s1_a.htm,2014-02-25. (33)James A.Baker Ⅲ Institute for Public Policy of Rice University,"Shale Gas and U.S.National Security",Baker Institute Policy Report,No.49,October 2011,http://bakerinstitute.org/files/523/,2014-02-25. (34)Rich Miller,Asjylyn Lord and Jim Polson,"Americans Gaining Energy Independence with US as Top Producer",http://www.bloomberg.com/news/2012-02-07/americans-gaining-energy-independence-with-u-sas-top-producer.html,2014-02-25. (35)"EIA Short-Term Energy and Winter Fuels Outlook",October 8,2013,http://www.eia.gov/forecasts/steo/special/winter/2013_winter_fuels.pdf,2014-02-25. (36)EIA,"AEO2014 Early Release Overview",http://www.eia.gov/forecasts/aeo/er/pdf/0383er(2014)pdf,2014-02-25. (37)The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Speech Delivered by Secretary of Defense Chuck Hagel at CSIS Global Security Forum",Washington D.C.,November 5,2013,http://www.defense.gov/speeches/speech.aspx?speechid=1814,2014-02-25. (38)Department of Defense,"Sustaining U.S.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the
Century Defense",January 2012,http://www.defense.gov/news/defense_strategic_guidance.pdf,2014-02-25. (39)The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Defense Budget Priorities and Choices Fiscal 2014",April 2013,http://www.defense.gov/pubs/DefenseBudgetPrioritiesChoicesFiscalYear2014.pdf,2014-02-25. (40)Department of Defense,"Sustaining U.S.Global Leadership:Priorities for the
Century Defense". (41)美国国防部：《帕内塔谈美国新防务战略和亚太政策》，http://iipdigital.usembassy.gov/st/chinese/texttrans/2012/06/201206046790.html#axzz2uoYZBJpe,2014-02-25。 (42)The US Department of State,"Remarks at U.S.-India Business Council's
Anniversary 'Synergies Summit',by Secretary of State Hillary Rodham Clinton",June 17,2009,http://www.state.gov/secretary/20092013clinton/rm/2009a/06/125033.htm,2014-02-24. (43)Daniel Kurtz-Phelan,"The New New Thing in U.S.-Indian Relations?" The New York Times，June 22,2013,http://india.blogs.nytimes.com/2013/06/22/the-new-new-thing-in-u-s-indian-relations/,2014-02-24. (44)The White House,"Remarks by the President on Securing Our Nation's Cyber Infrastructure",May 29,2009，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securing-our-nations-cyber-infrastructure,2014-02-25. (45)The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Department of Defense Strategy for Operating in Cyberspace" ,July 2011,http://www.defense.gov/news/d20110714cyber.pdf,2014-02-25. (46)The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Defense Budget Priorities and Choice,January 2012,http://www.defense.gov/news/Defense_Budget_Priorities.pdf,2014-02-25. (47)Jim Garamone,"Panetta Spells out DOD Roles in Cyber Defense",October 11,2012,http://www.defense.gov/news/newsarticle.aspx?id=118187,2014-02-25. (48)The White House,"Remarks by President Barack Obama",Hradcany Square,Prague,Czech Republic,http://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remarks-president-barack-obama-prague-delivered,2014-02-25. (49)The US Department of Defense,"Nuclear Posture Review Report",April 2010,http://www.defense.gov/npr/docs/2010%20nuclear%20posture%20review%20report.pdf,2014-02-25. (50)Pew Research Center,"Continuing Partisan Divide in Views of Global Warming,Keystone XL Pipeline Draws Broad Support",April 2，2013,http://www.people-press.org/files/legacy-pdf/4-2-13%20Keystone%20Pipeline%20and%20Global%20Warming%20Release.pdf,2014-02-26. (51)关于奥巴马政府中的“节制派”与“塑造派”，参见Thomas Wright，"Neocons vs.Realists Is So 2008,Your Guide to the New Foreign Policy Divide",Foreign Policy,February 11,2013,http://www.foreignpolicy.com/articles/2013/02/11/neocons_vs＿realists_is_so 2008,2014-02-25。 (52)参见Martin S.Indyk,et al.,Bending History:Barack Obama's Foreign Policy,Washington,D.C.:Brookings FOCUS Book,2012,pp.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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