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疏》作者异说考论,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异说论文,国本论文,作者论文,请严塞漏卮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众所周知,《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疏》是鸦片战争时期禁烟运动的重要文献,其作者和上奏者是鸦片战争时期著名经世致用学者和爱国思想家黄爵滋,历来正史和公文中都有明确记载,我也从未表示过怀疑。但是,我在研究鸦片战争史的过程中发现几则史料对其拟稿者有不同说法,这些不同说法尽管丝毫也不能改变我对其作者的认定,但其反映的鸦片战争时期人们对鸦片问题的关注,对我们认识当时学术思想界的风气和黄爵滋本人的性格是很有意义的,现对作者异说作初步考辨,并对其意义试作论述。
一、作者异说考辨
关于作者异说的记载主要有以下几种:
第一,吴嘉宾等说。欧阳兆熊、金安清在《水窗春呓·禁烟疏》中说:“自来处士横议,不独战国为然,道光十五六年后,都门以诗文提倡者陈石士、程春海、姚伯昂三侍郎;语谏垣中徐廉峰、黄树斋、朱伯韩、苏庚堂、陈颂南;翰林则何子贞、吴子序;中书则梅伯言、宗稷楼;公车中则孔宥涵、潘四农、藏牧庵、江龙门、张亨甫;一时文章议论,掉鞅京洛,宰执亦畏其锋。禁烟之疏,实子序、牧庵、龙门三人夜谈翦烛,无意及之,遂成一稿,而黄树斋亟上之。其词危慄,宣宗阅之大动,遂决计施行。”
第二,倪印垣、江开说。雷瑨在《蓉城闲话》卷五中记载曰:“清初烟禁固甚严厉,然为日既久,地方官奉行不力,或过于操切,致酿事变,因之大吏以宽大为尚,禁令渐同于虚设,民间私吸者多,私贩者愈多,堤防一溃,而全国几成为烟世界矣。至道光十八年,鸿胪寺卿黄爵滋上折,奏请禁止鸦片烟,其属稿者为富顺倪印垣,书折者为庐江江开。后倪、江二人俱官陕西知县,甚有政绩。”
第三,张际亮说。谢章铤在《稗贩杂录》卷三《夷事》中说:“初宜黄黄树斋爵滋请禁鸦片,则建宁张际亮为之起草”。在关于张际亮为《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疏》起草者的说法中,许多人还引用了林则徐在1843年为张际亮的英年早逝而写的《哭张亨甫》诗句“修文定写平生志,犹诉苍苍塞漏卮”为证。侯官魏秀仁在《陔南山馆诗话》卷五中也持此说:“己亥,议禁海洋私贩鸦片以泄漏中国金银,从大鸿胪黄爵滋之请也。……按黄疏实出建宁张亨甫际亮之手。承办诸公自林文忠外,或矜客气,或护前非,事竟瓦裂,贻祸至今未艾也。亨甫《故人》诗云:‘故人一疏直承明,门客当时独窃名。危论自关天下计,佥谋翻囗海南兵。千秋难信真功罪,五岭堪悲半死生。欲叹曾参饶智术,萧规随守荷殊荣。’盖谓侍郎字树斋庚戌卒于都门。”
第四,温训说。即黄爵滋此奏蓝本为广东嘉应州温训所作文稿之说,比如梁绍献纂同治《南海县志》卷二十六《杂录》下说:“许青士光禄乃济抗疏请弛阿芙蓉禁,疏稿实本于吴石华广文兰修,黄树斋侍郎爵滋又请严禁,吸食者死,疏稿实本于温伊初孝廉训。厥初展转反复,遂至酿成中国大患,迄今三四十年而未已。广文、孝廉俱嘉应人,同寓粤秀讲院东斋,有与素交者,两文稿皆曾寓目,各微规,以喜谈经济,夷然不屑。然亦不知其流毒之至于此极也。有治人无治法,亶其然耳。”
其实,这些记载是无从确定其真实性的,尽管对此奏出现了诸多不同说法,但是我对黄爵滋是此疏的作者的认识丝毫也没有动摇。这是因为:且不论正史和各种公文是这么记载的,后人也是这么肯定的,我还可以从以下几则史料中进一步证明此疏的作者是黄爵滋是不容置疑的。
其一,与黄爵滋生活在同一时代的丁晏在《书包倦翁〈安吴四种〉后》中说:“丙申春,余在都中,宜黄黄树斋鸿胪示余禁洋烟疏稿,请塞漏卮以培国本,座客皆交口赞之,余独嘿无一言。”查《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疏》是在丙申年(1938年)闰四月初十日上奏的,闰四月当是在夏初季节,但丁晏记载说春季时黄爵滋即拿这篇疏稿给许多人看,而且引起众人的称赞。从黄爵滋在上奏前即把疏稿拿给别人看这一事实来看,一来他是在普遍征求他人意见,二来也说明他是这篇奏折的起草者,因为他是不可能拿着别人的草稿给他人看的。
其二,李星沅在此疏上奏两年后的庚子年五月初七日(1840年6月6日)的日记中写道:“禁烟重辟之议始于树翁(指黄爵滋——引者注),成于少翁(指林则徐——引者注),而安抚包懋斋连上两折,力为从臾,尤不可解。”所谓“重辟之议”系指“吸食者罪以死论”的严厉主张,这里很明显地指出此议始于黄爵滋,说明黄爵滋确实是这篇奏折的拟稿人。
其三,林则徐在其《筹议严禁鸦片章程折》中说:“论死之说,私相拟议者未尝乏人,而毅然上陈者独有此奏。然流毒至于已甚,断非常法之所能防,力挽颓波,非严蔑济。”作为关注鸦片问题的伟大爱国者林则徐来说,他对于国人对鸦片问题的议论和主张是非常清楚的,他知道私下主张“吸食者罪以死论”的人确实不少,但是向皇帝上奏提出这种主张的人只有黄爵滋。
另外,从黄爵滋关于严禁鸦片论点的立论来看,《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疏》与他1835年上奏的《敬陈六事疏》中关于禁烟的立论是相同的,都是从危及封建政权财政收入、经济秩序方面入手的,这与以往及同时代的其他人从鸦片有害民情风俗,有失“天朝大国”体统着眼来论证禁烟的必要性有很大不同。应该说,《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疏》中的禁烟思想是黄爵滋不断发展自己的禁烟思想并在不断汲取其他严禁论者的观点基础上不断得到充实和发展的。
二、对异说现象意义的分析
但是,关于此疏作者毕竟出现了诸多异说,这肯定是事出有因的,对出现这种现象的剖析,可以说明鸦片战争时期思想文化界的许多有意义的现象。
首先,说明清代在文字狱高压政策下出现的乾嘉考据学之盛至道光时期已渐趋衰落,代之而起的是经世致用学派。那时稍有眼光和抱负的知识分子关注的是社会实际问题,他们针砭时弊,力主改革,对于祸国殃民的鸦片切齿痛恨,都在想办法禁绝之。《请严塞漏卮以培国本疏》一奏就是经世致用思想的代表作,它说出了许多人的心里话。所以它一旦出笼,不但在朝野引起极大震动;而且许多人都有同感,有相同的认识,故后人将持有这种主张的人附会说成是此疏的起草者,说明当时经世致用思潮已蔚然兴起。
其次,无论是吴嘉宾、张际亮还是倪印垣、江开,抑或是温训,毫无疑问都是当时力主严禁鸦片的有识之士。比如吴嘉宾就是一位和林则徐、黄爵滋等有深厚交谊的爱国知识分子,他在鸦片战争时期力主加强海防,抵抗侵略,禁绝鸦片。张际亮也是一位积极拥护严禁鸦片和抵抗侵略的爱国者,他对直言敢谏、负拯时救世抱负的黄爵滋推崇备至,曾称赞说:“阁下存仁心,怀长才,正宜外任方面,使闾阎受无疆之福,而久任京秩,则非弟意中所愿望也。”(注:张际亮:《答黄树斋鸿胪书》,《张亨甫全集》卷3。)对黄爵滋久囿京官闲职, 未能获任封疆大吏造福一方,感到遗憾。林则徐《哭张亨甫》挽诗,也证明张际亮确实是以禁绝鸦片为职志的。这也说明严禁鸦片,抵抗侵略,维护国家主权和民族独立已成为近代第一批先进中国人的共同事业。
再次,说明黄爵滋是善于集思广益的人,其禁烟疏是在总结前人和同时代的人禁烟主张的基础上形成的,不但可以视为当时严禁论者的代表作,甚至可以说成是严禁论思想的集大成之作。正如林则徐所说:“论死之说,私相拟议未尝乏人,而毅然上陈者独有此奏。”也就是说同黄爵滋持相同主张的人很多,他们或者与人一起进行过类似的议论,或者写有相同观点的文章进行论述,黄爵滋肯定会听取并参考他们的意见,吸收他们的主张,成此一篇雄文,说明黄疏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对于黄爵滋这种“喜交游,每夜闭阁草奏,日骑出,遍视诸故人名士,饮酒赋诗,意气豪甚”(注:赵尔巽主纂:《清史稿》卷378, 《黄爵滋传》。)的豪放之士来说,他不但朋友很多,而且也不会在朋友面前隐瞒自己的观点,李星沅即有“树师(指黄爵滋)门墙太广”(注:袁英光、童浩整理:《李星沅日记》,中华书局1987年6月版,第113页。)的说法。根据黄爵滋的性格和为人特点,他主动征求他人意见是完全可能的;因而,吴嘉宾、张际亮等人参与起草、讨论不是不可能的。丁晏的记述中即有黄爵滋出示其疏稿时,“座客皆交口赞之,余独嘿无一言”之语。向他人主动出示疏稿,意在征求他人意见,就连和他持不同意见的丁晏也不回避,黄爵滋豪爽的性格可见一斑;而对于和自己志趣相投的吴嘉宾、张际亮等人则更是毫无顾忌,经常在一起切磋学问、研究问题,其中涉及对鸦片问题的讨论是不可避免的。由于他们都是主张严禁鸦片的有识之士,黄爵滋肯定也应该吸收他们的某些意见来进一步完善自己的禁烟思想。
最后,作者异说说明黄爵滋确实是“遇事锋发,无所回避”(注:赵尔巽主纂:《清史稿》卷378,《黄爵滋传》。 )的有胆有识之士。《清史列传·黄爵滋传》中记载黄爵滋被擢用为鸿胪寺卿时道光帝对他的评价:“科道中黄爵滋等平日遇事敢言,是以擢用京卿,风励言官,即是广开忠谏之路,嗣后务当摒除私见,力矢公忠,随时进言,以资采纳。”既然那么多人都持有“吸食者罪以死论”的严厉禁烟主张,却未上奏,只有黄爵滋毅然上奏,这就足以说明黄爵滋确实是一位忧国忧民、能言人所不能言、能言人所不敢言的直言敢谏之士,是一位置个人安危于度外的爱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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