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复任后的俄美关系前景：多视角的分析，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视角论文,前景论文,关系论文,普京复任后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中图分类号]D85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0452-8832(2012)3期0062-15
在国际关系行为体不断增多、国际议事日程日益复杂的当下，传统大国关系在全球事务中的影响正在明显下降。今天的俄美关系已不可能如同冷战时期的苏美关系那样，对世界局势产生全面而决定性的影响，这在一定程度上使国际关系研究学界对于俄美关系的重视程度有所降低。但俄美关系本身仍在诸多因素影响下不断演进，并经常表现出出人意料的“戏剧性”。就在梅德韦杰夫和奥巴马宣布俄美关系“重启”仅仅两年多的时候，随着普京即将重返克里姆林宫，国际学术界又在热议俄美关系可能再次“趋冷”。
为什么学界对于俄美关系的评价会发生如此迅速的变化？究竟怎样才能切实把握俄美关系的内在逻辑和发展前景？笔者认为，学界观点的迅速变化在很大程度上是缺乏相对稳定的分析框架造成的，评价标准的变动不居和历史性审视的缺失，导致分析者的观点更多受到短时段内新闻事件的影响和大众媒体的左右。若要对俄美关系进行学理性研究而非时政性评论，就必须将影响俄美关系的基本变量置于一个清晰的坐标体系之内加以探讨，构建起一种相对稳定的分析框架。笔者认为，影响俄美关系的主要变量包括军事战略、地缘政治、经济贸易和国内政治四个因素。本文将通过对这四个变量的多视角分析，来探讨俄美关系未来5年的发展前景。
一、军事战略：讨价还价、寻求妥协
尽管苏联解体、冷战结束已经20余年，但今天的俄美关系仍然在很大程度上延续着苏美关系的内涵。“苏美关系是两种不同社会制度、不同意识形态的关系，又是世界上两个超级大国的关系，还是冷战时期两大阵营各自为首的对立关系。”①如果说当下两国社会制度与意识形态的对立已经大大弱化，那么围绕军事战略平衡的较量仍是俄美关系的核心内容。在美国看来，俄罗斯仍是世界上惟一能在数分钟内完全摧毁美国的国家，因此美国对俄政策的重点：一是确保俄罗斯的战略核武库不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二是避免俄罗斯的核技术、核材料和导弹技术流失和扩散。而俄罗斯则认为与美国保持战略平衡是维系其大国地位的重要手段，因此对美政策的目标很大程度上集中于保持既有的战略平衡不被打破。从这一角度而言，“俄美关系仍是军事政治性质的……它们仍像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而其实质正简化为徒劳无益地不断清点彼此的导弹数量。”②
苏联解体20多年来，俄美围绕《第二阶段削减战略武器条约》的签署与废止、《莫斯科条约》的订立、美国退出《反导条约》和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等问题进行了不间断的较量。③但同时也不可否认，随着国际战略形势的变化，俄美在核军控与核安全领域的合作也取得了相当进展。在核军控方面，梅德韦杰夫与奥巴马签署的《第三阶段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被视为俄美关系“重启”最重要的成果。条约确立了俄美在核战略领域的新关系，在共同削减核武库的同时维系了双方的核战略平衡，“可以保证2020年前战略稳定和可预测性”。④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在俄美关系中出现任何问题，莫斯科和华盛顿都会保住《第三阶段限制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俄美不太可能进行新的军备竞赛，因为存在预算赤字，存在与两国战略核武库没有直接关系的其他经济与安全问题。”⑤在核安全领域，双方不仅共同完成了“降低风险计划”、加强了在核材料管制和防扩散领域的合作，还正式启动了“民用核协议”，允许双方进行技术、设备和其他材料的交换，这使两国在核技术领域获取新的商业机会成为可能。
俄美军事战略领域最突出的矛盾在于“反导”问题。在2010年11月的里斯本峰会上，俄罗斯和北约商定在建立欧洲导弹防御系统方面进行合作。俄罗斯认为，应该在平等基础上制定欧洲导弹防御系统的构想和结构，并采取相应措施加强双方在该领域的信任和透明度。换句话说，俄罗斯既想共同管理该系统，又想让美国做出该系统永远不会针对俄罗斯的法律承诺。但这两项要求都遭到了拒绝。俄罗斯担心，美国在欧洲分阶段部署的导弹防御系统有朝一日会强大到足以拦截俄罗斯导弹的程度，从而削弱其核威慑力。因此，梅德韦杰夫总统2011年11月23日宣布，如无法与美国达成反导协议，俄罗斯将采取多种反制措施：一是下令国防部立即启动部署在加里宁格勒的早期预警雷达。二是将大力加强战略核力量的防御能力，并将其作为太空防御总体计划的一部分。三是即将列装的陆基和海基弹道导弹将配备更具突防能力的最先进核弹头。四是下令俄军采取扎实有效、性价比高的一系列措施，确保必要时摧毁美国反导数据交换及控制中心。五是考虑在俄西、南边境地区部署先进攻击性武器。⑥
值得注意的是，尽管俄罗斯在“反导”问题上言辞激烈，但其根本意图既不是与美国在这一领域展开军备竞赛，也不是与美国形成对立，而是要通过施压迫其改变立场，保持双方的战略平衡。即使是在发表上述强硬讲话时，梅德韦杰夫也强调俄罗斯仍倾向于同美国、北约继续对话，以在与西方关系“最阵痛的环节”上求得妥协。⑦
近来，俄罗斯战略思想库和决策层对于美国“反导”系统对俄罗斯是否构成现实威胁的判断以及俄罗斯应采取的应对措施的表述发生了明显变化。
2012年2月17日，俄罗斯科学院美国和加拿大研究所所长罗戈夫撰文称：“至少到2020年，美国反导系统所能拦截的俄罗斯弹头不超过几十枚。在波兰和罗马尼亚部署48枚‘标准—3’Block2B型导弹不会使‘确保相互摧毁’的情况发生改变。而在可预见的将来，俄罗斯将生产出近500枚洲际弹道导弹和潜射弹道导弹，装备1500枚核弹和攻克反导系统的手段，美国绝无可能逃脱我们的反击。只有在几十年后，当美国完成太空梯次反导系统以及数千枚陆基和海基战略拦截导弹的部署，情况才会发生变化。”⑧
随后，普京在2月20日发布有关国防安全的竞选纲领时明确表示：“核大国之间爆发全球战争的可能性不高……只要让我们的父辈付出巨大努力建立的战略核力量保持戒备，谁也不敢对我们发动大规模侵略。”⑨2月24日，普京在下诺夫哥罗德州“萨罗夫核研究中心”会晤军事专家时特别强调，俄罗斯在核遏制力量及导弹技术领域已领先于美国，美国的反导系统对俄核遏制能力构不成威胁。⑩4月25日，俄军总参谋长马卡罗夫表示：“我们一直在谨慎追踪很多国家核力量的发展。我们与美国进行的分析证实，威胁是存在的，建立反导系统是有必要的，我们对此表示同意。”(11)这是俄军方首次承认存在来自伊朗和朝鲜的核威胁。
基于这种认识，俄罗斯一面坚守“不对称平衡”原则，加紧发展自己的核力量，特别是提升其突防能力，一面加紧在“反导”问题上与美国讨价还价，力图达成妥协。2月27日，普京发表有关对外政策的竞选纲领，表示：“反导系统和进攻性战略武器之间的相互联系已在2010年签署的‘削减进攻性战略武器条约’中得到体现，这是巨大的外交成就。我们愿意研究各种可能方案，以便未来在军控领域同美国人制定我们共同的议事日程。”(12)他还回忆起2007年同小布什在肯纳邦克波特的会谈，称“如果当时在反导系统问题上取得突破，就能使俄美关系惯有的性质发生改变，使形势走上积极的发展轨道，也能直接在许多其他敏感领域为建立崭新的、接近联盟模式的合作关系开辟道路”。(13)他还表示：“近年来俄罗斯领导人为尽可能就反导问题达成协议还提出了其他建议，这些都还有效。俄罗斯不希望放弃找到妥协方案的任何机会，也不希望事情发展到美国部署的反导系统达到需要我们采取反制措施的程度。”(14)
当前，俄美两国外交界与军界加紧就“反导”问题密集磋商，不仅涉及军事政策问题，更深入到技术参数层面。值得注意的是，在3月举行的首尔核峰会期间，奥巴马要求梅德韦杰夫转告普京，一旦他再次当选，将在导弹防御系统等问题上采取更灵活的政策。这显示出奥巴马在“反导”问题上有意与普京妥协。4月26日，梅德韦杰夫表示，“反导问题应该得到解决，还有5至7年的时间来做最终决定。我希望，我们能够在近年内取得进展。如果不成功，我们将部署导弹。”(15)
种种迹象表明，俄美正就“反导”问题加紧磋商，双方并不急于在今年5月的北约芝加哥峰会上做出最终决定，两国还有相当长的时间讨价还价。从国际战略安全形势和俄美关系变化趋势来看，不排除双方在“反导”问题达成妥协并开展某种形式合作的可能。
二、地缘政治：矛盾暂时缓解
苏联解体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美国仍将俄罗斯视为最重要的地缘政治对手。警惕俄罗斯的“帝国野心”、防范其重新崛起是美国对俄政策的重要支点。美国一方面通过北约东扩消化冷战胜利成果，不断压缩俄罗斯的地缘政治空间。通过两轮东扩，北约吸收了波罗的海三国、中东欧以及巴尔干半岛主要国家，在这些地区建立起以北约为主导的政治秩序和安全安排；另一方面借“颜色革命”、“民主援助”等手段推动原苏联国家的“民主化进程”和对俄罗斯的“离心倾向”，防止这些国家重新被俄罗斯控制。尽管美国在这方面曾经一度得手，但俄罗斯与这些国家的传统经济与人文联系难以在短时间内消除，俄美在“后苏联空间”的攻守数度转换，一时难分胜负。
全球金融危机不仅冲击了既有的国际秩序和地区架构，也使俄美的地缘政治关系发生了新变化。俄罗斯在金融危机中遭受严重冲击，2009年经济跌幅无论是在“八国集团”还是在“金砖国家”中都是最大的，充分暴露出其经济发展结构的不可持续性和国家实力的脆弱性。与此相伴随的是，美国综合国力的相对下降和中国成长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实力对比的变化引发大国战略和大国关系新变化。美国在进行重新评估后认为，俄罗斯对美国的地缘政治挑战已大大下降，美俄应改变传统的国家关系模式，寻求一种新的关系架构。2010年5月，奥巴马政府通过新的国家安全战略，宣称：“寻求在共同利益的基础上，与俄罗斯建立稳定、务实、多维的关系。一个强大、和平、繁荣且尊重国际规则的俄罗斯符合美国的利益。作为拥有世界上大多数核武器的国家，美俄两国正努力通过减少各自核武库、确保世界其他国家履行防止核武器扩散义务的方式，推进不扩散事业。我们将寻求与俄罗斯建立更密切的伙伴关系，以应对暴力极端主义，特别是在阿富汗。”(16)
与美国对俄罗斯认知变化同步的是，其推动北约进一步扩大的能力下降，曾长期困扰俄罗斯的北约东扩暂时画上了“休止符”。俄罗斯则抓住机遇，努力恢复其在“后苏联空间”的影响。2011年10月5日，普京发表《欧亚大陆新一体化计划——未来诞生于今日》的文章，系统阐述其“欧亚联盟”建设构想。在普京看来，欧亚联盟是要在新的价值观、新的政治和经济现实基础上实现一体化，未来的欧亚联盟将是能够成为世界多极中的一极、并发挥欧洲与亚太地区有效“纽带”作用的“超国家联合体”。(17)按照普京的设想，欧亚联盟建设将分四步走：第一步是关税同盟。俄罗斯、白俄罗斯与哈萨克斯坦2007年签署《关税同盟条约》，2011年7月统一关境。目前，三国已取消内部海关，建立超国家机构——关税同盟委员会；第二步是欧亚统一经济空间。2012年起，三国间实行商品、贸易、投资、劳务自由流通。2013-2014年，实现统一经济空间，组建超国家协调机构，建立统一央行和共同能源市场，并吸纳更多独联体国家加入；第三步是欧亚经济联盟。它有望于2015年建立，届时将统一货币与市场，在宏观经济、技术标准、农业补贴、交通等方面实行统一政策，取消内部边检，实行类似“申根区”的统一签证和移民政策；第四步是欧亚联盟。它将成为从经济领域向政治、安全、教育、文化等更高水平的一体化扩展的“超国家联合体”。(18)
尽管美国一些人认为普京建立欧亚联盟的作法“将使俄罗斯在未来20-30年内重新崛起为区域性帝国，并与美国形成新的对抗局面”，(19)但国力下降的现实以及其他需要优先解决的任务使美国暂时没有意愿和能力与俄罗斯正面交锋。有美国学者认为，“尽管原苏联地区一体化倡议开始落实将给华盛顿带来政治问题，但美国没有准备好，甚至从未估计过这种融合的经济和政治影响，华盛顿现在不愿预测这一地区的事态发展……美国对于那些既无任何经济利益、又不处于美对外政策优先位置的原苏联国家提不出什么建议，没有竭尽全力使其依附西方的政治意愿。”(20)
在俄美地缘政治矛盾暂时缓解的同时，双方在其他一些重要国际政治问题上的合作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最突出的就是双方在“北方配送网络”上的合作。所谓“北方配送网络”，是为了向驻阿富汗联军提供给养和运送阿富汗重建物资而途经俄罗斯和中亚国家的运输线路。由于途经巴基斯坦、需要穿过开伯尔山口的南方运输通道经常遭到塔利班的袭击，致使装备、食品和弹药供应中断，北约不得已从2008年起开始拓展经由俄罗斯和中亚国家的北方运输线。更积极地利用“北方配送网络”的想法是在奥巴马当选总统之后产生的。2009年7月，经俄罗斯闪电式同意后，美军解决了保留在吉尔吉斯斯坦的马纳斯基地问题，把它变成物资转运中心。当月，俄美总统达成有关军用物资过境协议。随后，美国与中亚几个国家签订了过境运送军用物资协议。
随着美国加快从阿富汗撤军进程和巴基斯坦局势的复杂化，“北方配送网络”的战略意义更加凸现。2011年9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在纽约举行的阿富汗问题会议上正式提出“新丝绸之路计划”，将其定义为“一张能将这个长久以来因纷争和政治隔离而被撕裂的地区重新整合在一起的经济和运输网”，力图通过兴建基础设施，消除人为障碍，将阿富汗打造成连接中、南亚资源与市场的枢纽，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21)尽管有俄罗斯人士担心美国的“新丝绸之路计划”将削弱俄在中亚地区的传统影响，但俄官方对此基本持默认态度。不仅如此，俄美近来还加紧讨论在乌里扬诺夫斯克为北约从阿富汗运回物资设立中转站事宜。普京表示，“北约需要在乌里扬诺夫斯克设立中转站，如同阿富汗稳定符合俄国家利益一样。”(22)俄罗斯还期待撤军完成后该线路能在沟通俄与中亚、南亚物流，增强俄罗斯在该地区的地缘政治影响方面发挥“极大作用”。
可以看到，随着国际战略形势变化，俄美之间的地缘政治竞争暂时有所缓解，而在阿富汗等问题上的合作又为俄美关系的进一步提升提供了契机。
三、经济贸易：寻求突破
经贸关系薄弱一直制约着俄美关系的发展。2008年，俄美双边贸易额仅为271亿美元。2010年，尽管俄美双边贸易额基本恢复到金融危机前的水平，但依然只有253亿美元。美国是俄罗斯第七大贸易伙伴，俄美贸易规模甚至不及俄罗斯同白俄罗斯、土耳其之间的贸易水平。俄罗斯在美国贸易伙伴排序中居25名之后，大大低于八国集团其他成员。
在投资合作领域，尽管2011年百事可乐公司投资38亿美元收购了俄罗斯粮食生产商“威比丹”公司，微软、IBM、因特尔、谷歌等美国大企业也对“斯科尔科沃”创新科技园表现出浓厚兴趣，但截至2011年1月1日，美国对俄累计直接投资只有53.8亿美元，仅占俄罗斯吸引外来直接投资的4%。
经贸关系滞后对俄美关系发展形成了严重掣肘。“狭隘的军事政治局限性使两国关系面对这一领域的任何分歧都显得极其脆弱，而经济利益和好处的缺乏又使任何政治分歧都可能变成两国关系中的主要问题，并使两国关系受控于靠冲突谋取政治利益和钱财的人。”(23)普京清醒地认识到，“俄美关系的主要问题在于，双边政治对话与合作没有稳定的经济基础。双边贸易额和相互投资规模远不符合两国的经济潜力，使两国关系免受时局起伏影响的防护网始终未能建立。”(24)
普京复任总统后的核心任务在于，必须重振俄罗斯依然严重依赖油气出口的经济，并使停留在苏联时期的工业实现现代化，因此他需要说服更多的西方企业到俄罗斯做生意。分析人士认为，“由于发展两国经济关系对普京和奥巴马均关乎利害，美俄改善关系的最佳机遇或许就存在于商业和贸易之中。”(25)
近来，一些曾经长期阻碍俄美经济合作的障碍正逐渐去除，这预示着俄美经济合作可能即将迎来一个迅速增长的新时期。2011年11月10日，世界贸易组织通过了俄罗斯“入世”条约最终文本，俄罗斯长达18年的“入世”谈判进程终于结束。“入世”是俄罗斯融入世界经济一体化的最重要尝试，将推动其融入全球经济。尽管俄罗斯国内对“入世”带来的风险仍有许多担忧，但普京确信，“入世将在战略方面为我国经济的创新型发展提供强劲动力。经济的开放、竞争的加剧有利于俄罗斯公民，也将刺激我国生产者进一步发展。同时，加入世贸组织提供了在法制轨道内文明捍卫我国利益的可能。”(26)俄罗斯“入世”也将给贸易伙伴和企业带来稳定的贸易环境，有利于统一贸易规则的推广。“入世”后，俄罗斯总体关税水平将从目前的10%降至7.8%，其中农产品关税水平从13.2%降至10.8%，工业产品关税水平从9.5%降至7.3%。
俄美关系“重启”之后，美国在俄罗斯“入世”问题上采取了建设性立场，而俄罗斯“入世”也将为俄美经济合作的深入发展带来新机遇。继支持俄罗斯“入世”后，奥巴马总统将提升经贸关系作为改善俄美关系的突破口，认为保留“杰克逊—瓦尼克修正案”会使美国商界无法全面分享俄罗斯“入世”带来的好处，(27)因此加紧推动国会废弃该修正案。尽管国会两党在这一问题上仍意见相左，但可以肯定，在俄加入世贸组织的条件下，美国废除该法案是履行世贸规则所必需的，曾长期阻碍俄美经贸的桎梏正在松动。
也许是为了给俄美经济合作升温助力，4月16日，俄罗斯石油公司总裁胡代纳托夫和埃克森—美孚总裁迪勒森在普京位于新奥加廖沃的官邸签署了成立战略联盟后的第二阶段协议，普京亲自见证了协议的签署。根据这一协议，俄罗斯石油公司将获得位于美国西德克萨斯、墨西哥湾和加拿大阿尔伯特省的三个项目中30%的股份。(28)2011年8月，两家公司曾签署共同开发俄罗斯喀拉海和黑海大陆架的协议，将联合开发喀拉海三个油气区块(可采储量49亿吨石油和8.3万亿立方米天然气)和黑海的图阿普谢区块(12亿吨石油当量)。为此，双方将成立两个专门的作业公司，其中埃克森—美孚占股33.3%，其余股份归俄罗斯石油公司所有。项目的地质勘探和第一阶段投资将由埃克森—美孚公司承担。在获得开采收益后，这些投资将获得补偿。俄罗斯副总理谢钦估计，喀拉海的项目总投资将达到2000至3000亿美元，黑海项目约550亿美元。仅喀拉海三个区块的地质勘探工作就需要耗资32亿美元。图阿普谢区块的地震勘探工作目前已完成70%，计划2014至2015年钻探第一口探井。(29)
俄罗斯石油公司是俄罗斯政府实施能源战略与能源外交的重要工具，它与埃克森—美孚公司的战略协作绝非即兴之举，而是有着长远战略目标。一是启动北极大陆架开发。普京高度重视开发北极，认为北极是俄国家发展的战略储备。俄罗斯《矿产资源法》规定只有国有公司有权开发俄大陆架，但俄罗斯石油公司与俄罗斯天然气工业公司无力单独开发。2011年，俄曾向欧美多家能源企业发出合作邀请，并与BP公司达成合作意向，但因股权纠纷而流产。最终，埃克森—美孚满足俄罗斯吸引资金、技术和进入全球上游市场需求，成为进入俄北极大陆架的首家外国能源公司。二是加快能源领域现代化。为勘探喀拉海项目，俄美两家公司将在圣彼得堡共同研发用于北极冰原勘探的石油钻井平台，俄首座浮动核电站也将在今年下水，服务项目开发。借助美国的先进技术与经验，俄罗斯将掌握北极大陆架油气开发的全套技术，提升油气行业的现代化水平。三是提供创新经济所需资金。普京的创新经济计划需上万亿美元投资，远远超出俄罗斯当前财力极限。俄罗斯政府计划2030年前每年从北极大陆架开采8000万吨石油、2100亿立方米天然气，总值逾千亿美元，作为财政收入的新增长点，保障创新发展。四是带动吸引外资。俄罗斯至今仅吸引外国直接投资4935亿美元，其中65%来自国际离岸中心，多数为本国资本迂回投资。近年，因腐败、保护私有产权不利等原因，俄投资环境明显恶化，不仅外资裹足不前，而且屡遭国内反对派诟病。普京预计，该项目将在未来30年内为油气领域吸引5000亿美元，为相关领域吸引3000亿美元直接投资。俄罗斯副总理谢钦称，喀拉海项目至少需建10个抗冰石油钻井平台，单个造价150亿美元，需双方共同投资1500亿美元。因此，如果项目进展顺利，美对俄直接投资将逾千亿美元，远超其他国家。巨额美资在普京新任期前注入，有利于提振经济和普京威望。
可以说，俄美能源合作是实现双方经济利益捆绑的重要举措，将带动俄美经济合作的整体水平，也将为双方关系改善奠定基础。
四、国内政治：走向积极的变化
俄美关系长期受到两国国内政治因素的强烈影响。冷战结束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里，“俄罗斯虽不再是华盛顿的全球竞争者，但是对于俄罗斯和美国的许多人来说，对峙仍是两国关系的自然状态。心理、习惯、个人原因、官僚机制，都对对峙产生影响。”(30)然而，在全球金融危机引发的国际大变局下、在俄美关系“重启”的氛围之中，影响俄美关系的国内政治因素正在发生缓慢而重要的变化。
首先，俄美两国的相互认知正在经历从“对手”向“伙伴”的重要转变。2011年3月，俄罗斯的重要战略思想库“瓦尔代国际论坛俱乐部”发表题为《“重启”后的俄美关系：走向新的议事日程》的研究报告，明确判定“俄美关系近两年有了重大改善，‘重启’成功实现使倒退回体系对抗的危险几近消失。两国的许多矛盾或得到解决，或(大部分)转入‘阴燃’状态。俄美两国都表现出务实主义，与合作的好处相比，现存矛盾的重要性降低。美国首次在后苏联时期开始部分修正对俄立场，以换得俄对美所关心问题的支持。当前的关系改善与从前几轮改善相比，有更稳固的基础—明确并务实地认识到双方的各自利益及保持建设性关系对实现利益的重要性。”(31)
美国对俄罗斯的态度也在发生重大变化。2009年，尼克松中心主任西梅斯撰文表示：“尽管寻求与莫斯科建立伙伴关系十分困难且令人沮丧，但忽视俄罗斯将给美国带来巨大损失，美国必须消除‘俄罗斯不可能成为战略伙伴’的惯性思维。需要从战略高度考虑，怎样才能将俄罗斯转变成国际安全领域的利益攸关方。”(32)2010年，卡内基国际和平基金会俄罗斯和欧亚项目主任、前美国驻俄大使柯林斯强调，“俄罗斯对美国来说绝非是个随和的盟友，但不管俄美关系多么具有挑战性，美国都无法承担不与俄进行合作的后果。美国必须认识到，俄罗斯对于美国参与全球经济、维护海外利益不可或缺。除了与俄保持良好关系外，美国别无选择。”(33)就连对俄罗斯“帝国野心”始终充满警惕的布热津斯基近来也表示，“俄罗斯实际上正在出现基于民主准则和民主信念的公民社会……俄罗斯年青一代和年轻的中产阶段真正赞同民主准则。”(34)他在新著《战略远景：美国与全球权力危机》中明确提出：“应接纳俄罗斯成为欧洲大西洋体系的一员，以此构建一个更大和更加生机勃勃的西方。”(35)
不仅如此，俄美两国战略界还增强互动，努力寻求双边关系的新突破。俄罗斯前外长伊万诺夫、美国参议员能恩等要人组成“欧洲大西洋安全倡议”团队，并于2012年2月在第48届慕尼黑安全政策会议上发布最终研究报告，称“应改变美国、北约同俄罗斯之间的战略关系，建立一个包容性的、有效率的欧洲大西洋安全共同体”。(36)
其次，美国国内支持发展俄美关系的院外集团正在成长。今年是美国的大选年，但在民主、共和两党有关对外政策的辩论中，中国已取代俄罗斯成为最被关注的对象。尽管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罗姆尼在“麦克风门”之后指责奥巴马“软弱”，称俄罗斯是美国地缘政治方面的“头号敌人”，但随后美国国内就此展开的辩论却显示出他的看法并非主流，早已过时。更为重要的是，尽管美国对俄罗斯出口的总量依然很小，但是包括波音公司、卡特彼勒公司、通用汽车公司和福特公司在内的一些美国大企业已经在俄罗斯找到了利润空间广阔的市场。“为应对华盛顿一贯对俄罗斯持怀疑态度的游说集团的担忧，这些公司愈发活跃地为良好的美俄经济关系的重要性进行辩护。这使美俄关系有望最终获得必要的基础，以防止双方不可避免的分歧让全部努力付诸东流”。(37)
第三，俄美双边总统委员会(奥巴马—梅德韦杰夫委员会)为两国关系的改善提供了相应的机制保障，并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两国官僚机构的惰性。作为俄美关系“重启”的一项重要成果，2009年俄美总统委员会正式建立，其任务是为推进相互利益而发展和深化两国政府与人民之间的合作。目前，该委员会包括政治协商、宇宙空间合作、科技、核能与核安全、防务关系、军事合作、卫生保健、环境、能源、农业、武器控制与国际安全、发展商务联系与经贸关系、公民社会、反毒品、反恐、教育文化与体育交流、紧急状态、创新、司法合作等20个工作组，俄美两国的60多家国家机构参与委员会的工作。(38)自建立以来，委员会共召集过400多场会晤、交流与演习，同时也成为两国公民和不同专业人士扩大交流的重要平台。(39)
第四，普京“王者归来”并非如大众媒体所宣扬的那样对俄美关系不利。随着普京重新回到克里姆林宫，大多数人都认为这将对俄美关系发展带来消极影响。但必须看到的是，普京尽管口头上对美国言辞激烈，但绝非“反美主义者”。“9·11”事件发生后，普京曾坚定地支持华盛顿。2009年和2010年，俄罗斯在联合国安理会关于加紧对伊朗制裁的投票中也投下了赞成票。可以说，“在诸如核不扩散、反恐、巴基斯坦局势和全球经济问题等让俄美两国都感兴趣的重要政治议程上，经验丰富、精于计算的普京早就分清了轻重，显示出他务实的一面”。(40)在俄罗斯总统大选过程中，尽管普京深知选民期待着“反美论调”，但他表现得更像是以国家利益为上的战略家、而非民粹主义者。在普京的竞选纲领中，他对美国的态度相当温和，期待“在对美关系上取得实质突破”，并使俄美走上“盟友合作的模式”。(41)可以说，普京“深知与美国、北约建立真正伙伴关系对俄罗斯现代化的重要性……他不仅原则上赞成，而且还在寻找推动这种关系发展的现实可能性。当然，是在不牺牲俄罗斯利益的前提下。”(42)
通过对上述四个变量最新变化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俄美关系正在酝酿非常重要的变化。在军事战略领域，两国已经在核裁军、防扩散等问题上取得了不小进展，并在“反导”问题上积极地讨价还价、寻求妥协；在地缘政治领域，曾让俄罗斯倍感压力的北约东扩暂时止步，俄美在“后苏联空间”的地缘政治争夺暂时停歇。俄罗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机会“重整河山”，而美国对此采取了默认态度；在经济贸易领域，俄罗斯“入世”和“杰克逊—瓦尼克修正案”的即将废止将使俄美经济合作摆脱旧有障碍。普京将美国视为俄罗斯经济现代化必不可少的资金、技术来源，正试图以能源合作为突破口促使俄美经济合作提速；在国内政治领域，俄美相互战略认识正经历由“对手”到“伙伴”的历史性变化，支持俄美关系发展的院外集团正在生成。总统委员会的建立与运行也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官僚机构的惰性，为双边合作提供了新的平台。更为重要的是，普京是一位现实主义者，他期待并将推动俄美关系实现“质的突破”。可以预见，未来5年，俄美关系“重启”的进程不会中断，俄美关系有望保持升温势头。
注释：
①桂立：《苏美关系70年》，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第1页。
②Николай Злобин.,Воен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дружба США и России.Ведомость.26 марта 2012.
③参见吴大辉：《防范与合作：苏联解体后的俄美核安全关系(1991-2005)》，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④Сергей Рогов.,Россия и США:неизбежна ли новая конфронтация? От перезагрузки к новым договоренност-ям о стабильности и взаимодействии двух стран.Незав-исимое военное обозрение.17февраля 2012.
⑤Перезагрузка под нагрузкой:Бывший глава МИД РФ Игорь Иванов написал статью специально для "Ъ".Коммерсантъ-Online,27.12.2011.http://www.kommersant.ru/doc/1846554.
⑥Заявление Президента в связи с ситуацией,которая сложилась вокруг системы ПРО стран НАТО в Eвропе.23 ноября 2011.http://kremlin.ru/transcripts/13637.
⑦Там же.
⑧Сергей Рогов.,Россия и США:неизбежна ли новая конфронтация? От перезагрузки к новым договореннос-тям о стабильности и взаимодействии двух стран.Незав-исимое военное обозрение.17.фев.2012.
⑨В.В.Путин.,Быть сильными:гарантии национал-ьной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 для России.Российская газeта.20 фев-рапя 2012.
⑩В.В.Путин встретился в г.Сарове с экспертами по глобальным угрозам национальной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укреп-лению обороноспособности и повышению боеготовности Вооружённыx сил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http://premier.gov.ru/visits/ru/18238/events/18248/.
(11)Генштаб РФ впервые признaл ядерную угрозу со стороны Ирана и КНДР.http://ria.ru/defense_safety/20120424/633666848.html.
(12)В.В.Путин.,Россия и меняющийся мир.Москов-ские новости.27 февраля 2012.
(13)Там же.
(14)Там же.
(15)Дмитрий Медведев в прямом эфире ответил на вопросы журналистов российских телевизионных каналов 《Первый》,《Россия》,НТВ,《Дождь》 и РЕН ТВ.26 апреля 2012.http://www.kremlin.ru/news/15149.
(16)"National Security Strategy," The White House,May,2010. http://www.whitehouse.gov/sites/default/files/rss_viewer/
national_security_strategy.pdf.
(17)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Новый интеграционный проект для Евразии — будущее,которое рождается сегодня.Изв-естья.3 октября 2011.
(18)Владимир Путин.Новый интеграционный проект для Евразии — будущее,которое рождается сегодня.Изв-естья.3 октября 2011года.
(19)Lauren Goodrich,"Russia:Rebuilding an Empire—While It Can," STRATFOR,Oct.,31,2011.http://www.stratfor.com/weekly/20111031-russia-rebuilding-empire-while-it-can.
(20)Вaшингтон отстал:Эксперт объяснил,почему США
уже не могут больше влиятъ на Украину и Белоруссию.Взгляд.17 января 2012.
(21)Hillary Rodham Clinton,"Remarks at the New Silk Road Ministerial Meeting," U.S.Department of State,Sep,22,2011.http://www.state.gov/secretary/rm/2011/09/173807.htm.
(22)Председатель Правителъств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В.В.Путин выступил в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Думе с отчётом о деятельности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за 2011 год.11 апреля 2012.http://www.premier.gov.ru/events/news/18671/.
(23)Николай 3лобин.,Военно-политическая дружба США и России.Ведомость.26 марта 2012.
(24)В.В.Пyтин.,Россия и меняющийся мир.Моско-вские новости.27 февраля 2012.
(25)Lynn Berry,"Victorious Putin has tricky path with US," Moscow(AP),Mar,8,2012.http://www.gosanangelo.com/news/2012/mar/08/bc-eu—russia-us-analysis-1st-ldwritethru0693/?print=1.
(26)Председатель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В.В.Путин выступил в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Думе с отцётом о деятельности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за 2011 год.11 апреля 2012.http://www.premier.gov.ru/events/news/18671/.
(27)“杰克逊—瓦克尼修正案”是1974年美国国会通过的《贸易改革法案》所附法案，其内容是禁止给苏联、东欧等限制移民出境的国家提供贸易最惠国待遇和政府贷款担保等。
(28)《Роснефть》 и ЕххоnМоbil объявляют об успешнoм хoде реализации Сoглашения o стратегическoм сoтрудни-честве.16 апреля 2012.http://www.rosneft.ru/news/pressrelease/16042012.html.
(29)ОАО 《НК《Роснефть》 и ЕххоnМоbil объединяют ус-илия для освоения ресурсов Арктики и Черного моря,расширяют сотрудничество путем технологического обме-на и совместных международных проектов.30 августа 2011.http://www.rosneft.ru/news/pressrelease/30082011.html?# press_
30082011.
(30)Перeзагрузка под нагрузкой:Бывший глава МИД РФ Игорь Иванов написaл статью специалъно для "Ъ".КоммврсантЪ-Online,27.12.2011.http://www.kommersant.ru/doc/1846554.
(31)Отношения Россия—США после 《перезагрузки》:на пути к новой повестке дня.Взгляд из России.Доклад российских участников Рабочей группы по будущему российско-американских отношений.http://vid-1.rian.ru/ig/valdai/US-Russia%20relations_rus.pdf.
(32)Dimitri K.Simes,"An Uncertain Reset:Can the United States and Russia Find a Common Language?",Foreign Affairs,Jul,17,2009.http://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65203/dimitri-k-simes/an-uncertain-reset.
(33)James F.Collins,Matthew Rojansky,"Why Russia Matters?" Foreign Policy,Aug,18,2010.http://carnegieendowment.org/2010/08/18/why-russia-matters/3vou.
(34)Александр Гасюк.,Понять последствия:Збигнев Бжезинский рассказал "РГ" о своем стратегическом предв-идении отношений России и Запада.Рoссийская газета.29 марта 2012.
(35)Zbigniew Вrzezinski,Strategic Vision:America and the Crisis of Global Power,New York.Вasic Books.2012.
(36)"Toward a Euro-Atlantic Security Community," Euro-Atlantic Security Initiative,EASI FINAL REPORT,February 2012.http://carnegieendowrnent.org/files/EASI_FinalReport.pdf.
(37)Nikolas Gvosdev,"The Realist Prism:Relocating U.S.-Russia Ties Beyond Obama,Putin," The World Politics Review,Mar,09,2012.http://www.worldpoliticsreview.com/articles/11711/
the-realist-prism-relocating-u-s-russia-ties-beyond-obama-putin.
(38)Рожански М.,Незаменимые институты:Комиссия Обамы-Медведева и пятьдесят лет американо-россий+ского диалога / Мэтью Рожански; пер.с англ.М.Коробо-чкина; Моск.Центр Карнеги.—М.:ООО 《Пресс Клуб Се-рвис》,2010.
(39)Совместный Доклад Координатовор о Деятельн-ости Российско-Американской Президентской Комиссии.29 марта 2011.http://www.echo.msk.ru/doc/873323-echo.html.
(40)Andrew S.Weiss,"Five myths about Vladimir Putin," The Washington Post,Mar,03,2012.http://www.washingtonpost.com/opinions/five-myths-about-vladimir-putin/2012/02/29/
gIQAchg8mR_story.html.
(41)B.B.Пyтин.,Россия и меняющийся мир.Mоско-вские новости.27 февраля 2012.
(42)Леонид Aлександрович.,Eще одна разрядка? Из последней статъи Bладимира Пyтина видно,что он отлично понимает важность партнерства с СШA и Западом.Hазависимая газета.1 марта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