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瞰现代世界社会的变迁——《现代世界体系》评介,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世界论文,体系论文,社会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七十年代中期,美国学术出版公司出版了伊曼纽尔·沃勒斯坦的学术著作《现代世界体系》,很快就受到多方面学者的广泛关注。凡是研究16世纪以来世界史的学者,研究世界资本主义体系形成、发展历史的学者,研究第三世界发展问题的发展学家,包括研究发展经济学、发展社会学、发展政治学和发展战略学的学者,对沃氏的观点不管是肯定还是否定,都得在他们的著作中对他的观点加以引述和讨论,都得承认这是一部不可忽视的名著。这部著作还是西方大学生必读的参考书。
我国著名学者、北大教授罗荣渠于1984年读到这部书的英文版时,认为这不是一般的世界近现代史的著作,而是一部整体地阐述近五个半世纪历史进程的综合性宏观论著,应该翻译介绍给我国读者。为了翻译该书,罗教授与该书作者、现任美国纽约州立大学宾厄姆顿分校杰出教授沃勒斯坦开始书信往来,神交甚笃。1987年沃氏应邀来北大讲学,把《现代世界体系》一至三卷赠给罗教授,并在卷首写道:“但愿中国历史学家会帮助我们为《现代世界体系》作出富有意义的阐述。”罗教授在主持翻译此书第一卷的同时,请他早年的弟子、著名史学理论家、天津师大教授庞卓恒主持第二卷翻译。鉴于该书第四卷英文版尚未出版,暂不翻译第三卷,留待以后与第四卷一起翻译。现该书的第一、第二卷中文版已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
十分不幸的是,罗教授在审校该书译稿期间与世长辞,未能就译述过程中的心得作进一步阐述。庞卓恒教授义不容辞地承担起这一重任,他在通读英文版和中文译稿后,写下近万言的中译本序言,其中就沃氏的“世界体系论”作出了梗概性的介绍,现摘要如下:
自16世纪起,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以西北欧为中心开始形成世界性经济体系,即资本主义的“世界经济体”。资本主义不是在某个国家孤立地出现的,而是由中心区、半边缘区和边缘区三部分联结成一个整体结构出现的。中心区利用边缘区提供的原材料和廉价劳动力,生产加工制品向边缘区销售牟利,并控制世界体系中的金融和贸易市场的运转。边缘区则向中心区提供原材料、初级产品、廉价劳动力和销售市场。半边缘区介于前两者之间,对中心区部分地充当边缘区角色,对边缘区部分地充当中心区角色,处在中心区资本主义国家和边缘区国家之间的“缓冲”地位上。这三种不同区域有不同劳动控制方式:中心区为雇用劳动和自我雇佣,边缘区是奴隶制和封建制,半边缘区是分成制,从而确保剩余产品流入西欧以保障其资本主义制度的生存。这个体系处于无休止的变动之中,在16—17世纪,它还是欧洲的世界经济体。产业革命后,即1815—1917年间,它逐渐扩大到全球。16世纪的霸权国是荷兰,17、18世纪被英国取而代之,19世纪以后,随着中心区逐渐由西欧扩大到北美,到20世纪中叶,美国成为霸权国。然而,称霸必然是短暂的,现代世界格局由一极向多极演变的趋势已是不争的事实。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中,始终充满压迫、剥削和不平等,各区域内部和它们相互之间也充满复杂的阶级斗争和政治斗争;这个体系经历了许多“过剩”危机,但它具有自我调节机制,使它能在五百年之久的历程中不断巩固和发展。然而,它本身固有的矛盾始终不能消除,致使它如今已进入混乱的告终时期,势必要由一种具有更高生产效率和更合理的收入分配制度的新的世界体系取代。这种新的世界体系将引起政治和经济决策层的重新整合,而构成这一体系的可能形式便是“一个社会主义世界政府”。尽管沃氏认为现在难以预测“社会主义世界政府”实行的制度会是什么样子,但这一变革肯定会到来,当21世纪中叶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让位于后继的体系(一个或多个)时,我们将看看这后继的体系是否会更平等。我们不能预测它将是一个什么样的体系,但能通过我们目前政治的和道德的活动来影响其结果。——这就是沃氏“世界体系论”的基本轮廓。
美国俄克拉何马大学的托马斯·D·霍尔教授对沃氏的理论评述道:“世界体系论的一个关键假设性前提是必然把世界经济当作一个整体来研究”,因此,世界体系论的研究课题具有双重任务:一方面,探讨体系成分(如国家)中的能动变化对体系演变和不同成分在体系内的运动造成什么影响;另一方面,探讨世界体系的能动变化对其不同成分的内在动因和社会结构造成什么影响。为了进行这两方面的探讨,沃氏在书中就世界体系的兴起和演变作了实例研究,对这一整体的不同成分作了精湛入微的分析。至于研究方法,按沃氏自己的说法是:“我不采用多学科方法来研究社会体系,而采用一体化学科的研究方法。”这是一种比单学科和跨学科方法层次更高的方法,也就是说,他力求把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历史学、人类学、文化学、军事学、宗教学等学科的理论和方法融为一体,力求从整体上揭示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发生、发展和演变的脉络和历程。这可说是对年鉴学派倡导的“总体史学”方法的进一步发挥和发展。同时,这与我国著名学者吴于廑、齐世荣主编的《世界史》(6 卷本)所体现的全局史观及其综合多学科的研究方法也有某些近似之处。尤其是吴于廑教授关于人类历史上的游牧世界—农耕世界—工业世界伴随着不同社会形态的纵向与横向发展,交织着暴力与和平和交往,从而形成为一个整体的现代世界的论述;关于现代以至未来资本主义工业世界与社会主义工业世界的较量、竞争和彼消此长,最终将走向合理的未来社会——合理地生产、合理地分配、合理地应用科学技术、合理地满足人类群体和个体不断提高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需要等论述,与沃氏关于“资本主义是一个不平等的体系”和“后继的体系是否会更平等”论说相比较,可谓异曲同工,殊途同归。由此可见,沃氏在西方学术界被称为“新左派”学者或“新马克思主义”学者,就不足为奇了。沃氏在该书的导言中说:“我不认为存在什么不具有责任感的社会科学”,“往事只能是按照现在而不可能是按照过去的真实性加以叙说。因为叙说往事是当前人们的社会行动,并且影响着当前的社会体系。”寥寥数语,反映了沃氏对于历史与现实的高度责任感。他在书中对现代世界社会变迁的研究,对人类“承受资本主义带来的后果”所表达的忧愤,读来令人深思,有助于唤起人们对人类命运的关注和对真理的追求。
这部《现代世界体系》对我国学者的吸引之处不仅在于它的体系宏阔,高层建瓴,还在于它的旁征博引,资料丰富,犹如把世界级的名流大家“邀请”到沃氏的书房中展开辩论,先让别人畅抒己见,然后再发表自己的见解。见诸书中正文和注释中的名家有马克·布洛赫、布罗代尔、吕西安·费弗尔等十几个我国学者熟悉的名字,还有上百位我国学者不很熟悉的国外学者,他们的论说约占全书的1/4篇幅。外国评论者也认为:世界体系论的文献由于掺杂许多论战言词而复杂化了。这些论战集中在下列问题上:社会主义国家在当代世界体系中起什么作用;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可能性如何;各种不同政策对世界体系的演变有什么影响;世界体系论是对马克思主义有益发展,还是对它的粗俗歪曲?仅就这些问题的性质而言,这部著作决非单纯的历史学论著。这一点罗荣渠教授已有言在先,而国际学术界也把沃氏的“世界体系论”编排在政治学的范畴中予以介绍,更何况沃氏现在担任的几十项学术职务中,就有一项是“国际社会学协会”主席。社会科学界的各路专家学者来研究这部译著,发表不同的见解,才有可能对上述论战的问题作出我们中国学者的回答或阐释。
标签:现代世界体系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