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的两个原则，本文主要内容关键词为：词汇论文,对外汉语论文,原则论文,两个论文，此文献不代表本站观点，内容供学术参考，文章仅供参考阅读下载。
学习语言，词汇是基础，它应当贯穿学习的始终。汉语的词汇体现了语音的结构和变 化，组成语句又体现了种种语法关系，学习词汇也连带学了语音和语法。词汇教学的效 果直接影响着留学生汉语的整体水平。然而，词汇教学又是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困难环节 。因为汉语词汇数量庞大，系统繁复，外国学生又全然没有语感。至今为止，国内对外 汉语教学界尚未建构起一个理想的词汇教学体系，尚未找到高效的词汇教学途径。
汉语的词是集形音义于一体的字构成的。中国人学母语都由字及词，经过字义的组合 和类推去理解词义。但是，十几年来的对外汉语教学总是以语法教学为中心，把词作为 最基本的教学单位，教材中只列词义、不列字义，忽略了汉字(语素)与词的密切关系， 结果“学生看不清汉语词汇的规律，不知道汉语词汇跟汉字的密切关系，学习和记忆起 词汇困难很大”(贾颖2001)。近年来，“字词直通、字词同步”的思想逐渐为学界认可 ，“词本位”的教学理念受到挑战。“语素教学法”、“字本位教学法”等都试图抓住 汉语的特质，抓住构词的最小单位——汉字(语素)来进行汉语教学。“字本位”的思想 打破了“字”和“词”之间的森严壁垒，进一步的工作就是要建立一个具体可操作的， 从汉字(语素)出发、合理把握字词关系的词汇教学体系。
要建立这样一个词汇教学体系，我们认为首先必须如实地把握语言的层次，严格区分 字、词的频度，贯彻常用先教的原则；理清字义和词义的种种关系，贯彻由字及词的学 习导向。本文认为贯彻这两个原则是对外汉语词汇教学的“高效之路”，下文试作一番 分析。
一 关于区分频度原则
任何事情都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语言教学更是如此。国外语言教学界早就注意到利 用计量统计的结果，注重语言教学中的词量控制。20世纪30年代英国的语言学家帕默尔 就指出，任何语言里最常用的1000词总要覆盖用词频度的85%。后来的许多研究证实， 这个数据大体不差。在我国，从陈鹤琴的《语体文应用字汇》算起，汉字频率统计已有 六十余年的历史。词汇频度的统计研究，也有了《汉语词汇的统计与分析》、《现代汉 语频率词典》(以下简称《频率词典》)等成果。汉字、词汇教学首先可以在计量统计的 基础上，抓住常用先学、常用多学的频度原则。
(一)关于汉字频度
汉字总量多达数万，词语更是数不胜数，并且词汇的队伍还在不断繁衍扩大。汉语词 是由汉字构成的，词汇教学离不开汉字教学，我们先从汉字的频度问题说起。《现代汉 语常用字表》综合汉字的使用频率、构词能力等各项指标，确定了2500个常用字和1000 个次常用字，并且进行了检测，结果是：“2500个常用字覆盖率达97.97%，1000个次常 用字覆盖率达1.51%，合计(3500字)覆盖率达99.48%”(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汉字处 1988：7)。教材编写和教学实践中首先应该体现出常用字与非常用字的层次。当然，语言教学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3500个常用字不可能在教学过程中一股脑儿出现，更不可以只是“昙花一现”，这就要求我们在常用字中再划分出若干层次，安排它们合理复现，实现螺旋式的递进。
在常用字中再划分层次，必须综合考虑字频、构词能力等多种因素。《频率词典》中 指出“前100个汉字……累计频率为47.52040%，出现在245次以上的前1000个高频汉字 ……累计覆盖率达91.25619%”(北京语言学院语言教学研究所1986：Ⅸ)，而从汉字的 构词能力来看，“构词能力在10条以上的1689个字，它们出现的字次总数达到全部语料 的91%强”(北京语言学院语言教学研究所 1986：Ⅹ)。从这些数字来看，常用汉字的再 分级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
我们对《频率词典》中《汉字构词能力分析表》列出的前70个字进行统计，它们的构 词数都在100个以上，在频率词典所依据的180万语料中，出现次数都在1000次以上，属 于高频汉字。它们的平均笔画数为5.7画，远远低于7000通用汉字10.75画的平均笔画数 (据苏培成1994：56)。其中，构词数在200个以上的前11个汉字“子、不、大、心、人 、一、头、气、无、水、地”的结构就更简单了，平均笔画数仅为3.5画。可见，生成 能力最强的汉字，不但在语料中使用频率高，在形式上也是最简单易学的，这部分汉字 应该先学，也容易掌握。
另一方面，区分汉字频度，不仅要看汉字自身的使用度和构词能力，还要看它们作为 构词语素时语素义的使用频度。一个汉字构词能力愈强，也就意味着它作为语素时，义 项可能愈多，意义上更加复杂，这就需要我们从语素义上再把关，具体考察每个义项的 使用频率，找出最常用最基本的语素义，从微观角度上再分层次。下文我们将结合多义 词的义项层次划分举例说明。
(二)关于词语频度
从词的角度来说，《频率词典》8548个高频词中“出现1000次以上的词共175个……累 计频率为48.8337%，出现100次以上的词共1678个，……对语料的覆盖率为80.1015%” ，前5000个词“对语料的覆盖面达到91.6675%”(北京语言学院语言教学研究所1986： Ⅵ)。因此，与汉字一样，对外汉语词汇教学也必须区分词的频率，做到常用先学。区 分常用度的目的是为了集中力量，使学生在较短的时间内掌握一定的构词规律和词义组 合规律，达到最好的学习效果。同时，常用词在语料中出现的频率高，看起来“脸熟” ，也容易加深记忆。在熟记常用词，培养出“语感”、“词感”，掌握由字到词的学习 规律之后，词汇量的再扩充也就不是难事了。“教是为了不教”，教材中对词量的严格 控制，是为了教材之外，学生自行扩展词汇的能力不受限制。
常用词的义项数往往较多，在教学中，对多义词义项的处理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目前对外汉语教材中对多义词义项的处理方法大概可以分为两种，一是随文释义，二是 一次性地列出多个义项，以前者最为常见。随文释义由于受到课文语料及语法点的限制 ，词语的出现、义项的出现都由课文和语法点来决定，在词语和义项的安排上无法遵循 常用先学的规律。我们选取多义词“把握”为例来说明。
《现代汉语词典》中，“把握”一词有三个义项，义项①为“握；拿”，义项②为“ 抓住(抽象的东西)”，义项③为“成功的可靠性(多用于‘有’或‘没’后)”。这三个 义项中，①是本义，②是引申义，③是在②基础上的再引申。为了考察这三个义项在实 际语言中的出现频度，我们对8700万字的大规模语料库(其中含6000万字新闻语料和270 0万字文学语料)作了检索，“把握”一词总共出现4926次。各义项分布如表1。
表1 “把握”一词的义项分布
总计义项①义项②义项③
语料条数4926条7条
4075 844
百分比 100%0.14% 82.72%17.13%
由表1可见，“把握”一词使用频度最高的是义项②“抓住(抽象的东西)”。在我们的 教材及教学活动中，这一高频义项却得不到体现，如：北京大学出版社的《汉语初级教 程》、《汉语中级教程》、《汉语高级教程》共8册课文中，“把握”一词一共出现了 两次，都是③的用法，没有出现①②的用法。教师直接讲授义项③，体现不出词义教学 应有的层次，学生不易理解，只好死记硬背。我们认为，在教学活动和教材编写的过程 中，必须适当考虑义项的实际使用频率，尽量按照频度来安排义项学习的顺序及比重。 在对义项按照频率划分层次的基础上，再结合词义发展的脉络来安排教学，学生可以较 快地理解掌握较为抽象的词义，同时可以增进他们对于汉语词义组合和发展规律的认识 ，培养语感。根据频率安排多义词义项的教学，可以先教高频语素义，再教含有该语素 义的合成词的高频义项，有时还须综合考虑学生理解能力的局限，先简单介绍易理解的 本义，再讲解引申义，通过讲解本义帮助学生理解引申义。
以“把握”这个词为例，我们这样来安排教学进程：先通过打手势介绍“把”和“握 ”的语素义“用手抓住”、“用手拿”，这样“把握”一词的本义(义项①)就显而易见 了，然后再讲授引申义②和③。
(三)关于多音字的音项频度
从语音的角度来说，汉语中有一定数量的多音字，《普通话异读及音变词语手册》中 收录的常见多音字就有580个，字的读音不同，意义也不同。“越常用的字往往异读多 ，义项也多，常见音和生僻音，常见义和生僻义的频度也是很不相同的。教常用的基本 字不能只教一音一义，也不能把所有的音义都教全，而应该先选教其中的常见音和常用 义”(李如龙2001a)。
对外汉语教学中，对于多音字的处理方法，也可以依据频度原则分为三类。首先，对 于那些使用频率很低、构词数也很少的音项，初级教学中可以考虑略去不教。如：“场 ”有ｃｈáｎｇ和ｃｈǎｎｇ两个读音，与ｃｈǎｎｇ相比，ｃｈáｎｇ的构词数量少，在意义上跟ｃｈǎｎｇ也比较接近，对外汉语教学中完全可以忽略对ｃｈáｎｇ这个读音的介绍。第二，有的音项构词数很少，但是它所构成的词在实际语料中的使用频率却很高，宜安排在适当的阶段进行教学。如：“便”有ｂｉàｎ和ｐｉáｎ两个读音，除了“大腹便便”和“便宜”之外，其他词中，“便”都读ｂｉàｎ。但“便宜”是处于《频率词典》第2442位的高频词，在日常生活中也常用，“便宜”这个词可以当作特例提出，在基础阶段进行教学。第三种情况是多音字的各音项构词数量都不少，所构成的词中，又都有一部分使用频率较高。这种情况较为复杂，以下就以“乐”字为例，作一具体分析。
我们从8700万字的大规模语料库中共检索出含“乐”字的语料32139条(排除“乐”用 作单音词和用于专有名词的情况，剩余31701条)，分布如表2。
表2 多音字“乐”的主要构词情况及语料分布表
乐(ｌè)组词出现次数乐(ｙｕè)组词出现词数
快乐3315 音乐 6219
欢乐3256 交响乐
2696
俱乐部 2050 乐团 2214
娱乐1993 乐队 1457
乐观1570 乐器 963
乐园 611 乐曲 881
乐趣 579 声乐 583
乐于…… 511 民乐 432
游乐 464 乐章 411
乐意 376 乐坛 211
享乐 305 乐谱 175
以……为乐
236 乐师 103
乐手
90
《现代汉语词典》中，乐(ｙｕè)有2个义项，乐(ｌè)有4个义项，排除作为姓氏的义项，乐(ｙｕè)只有1个义项，乐(ｌè)有3个义项：①快乐，②乐于，③笑，其中义项②③都可以由义项①引申得来。两个读音统率下的合成词数目相差不多。在31701条语料中，读ｌè的共15266条，占48.16%，读ｙｕè的共16435条，占51.84%，可见，两种读音在语料中的使用频率也基本相当。但是，具体来看，在每一个读音的统率下，都有几个词的使用频率比较高。如：ｌè统率下的“快乐”、“欢乐”、“娱乐”、“乐观”使用频率较高，词义都与“快乐”有关，“俱乐部”虽然是从日语中借来的外来词，其中的“乐”也可以解释为“愉快、高兴、快乐”。读音ｙｕè统率下的“音乐”、“交响乐”、“乐团”、“乐队”、“乐器”、“乐曲”使用频率较高，词义都和“音乐”有关。
我们可以依据频率的高低，结合词义发展的脉络，对“乐”的读音及义项进行层次划 分，同时注意对由同一个语素义构成的词进行归类教学。先教“快乐”和“音乐”两个 最基本最常用的词，从这两个词中提取“乐”最基本的语素义，再进一步拓展含“乐” 的词汇，两种音的高频词都教完后再复习总结读音规律。
二 关于语素分析原则
(一)语素分析的必要性与可行性
汉语的词由字组成，常用字的数目不多，组成的词语却层出不穷。《频率词典》的854 8个高频词仅仅用了2818个汉字。汉语又是重意合的语言，“汉语不是音位文字而是语 素文字。汉语掌握了3000常用字就同时掌握了3000个左右的基本语素”(刘英林、宋绍 周2001：27)。汉语词义的一大特点就是语素义与词义关系密切，并且语素义的数量比 词义的数量少得多，因此，通过语素分析来进行词汇教学，必须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汉语单音词词义和语素义是重合的，而大多数复音词也能通过语素分析的办法找到构 词的理据，分析词的语素义是理解词义的基础。总的来说，汉语中的词义可以分为可用 语素义分析论证和不可用语素义分析论证两大类。
首先，从单音词来看，《频率词典》8548个高频词中，单音词有2333个，占高频词总 数的27.30%，其中，使用频率最高的前13个词全部为单音词，前175个词中有144个是单 音词，前1678个词中有829个是单音词。可见，语素义和词义重合的单音词在高频词中 占有很大比重。
其次，从复音词来说，清华大学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支持下，曾经对覆盖6763个汉字 的汉语语素及其所构成的二字词、三字词、四字词进行了穷尽性描述。他们的结论是“ 语素在构词时意义绝大多数保持不变，少数变化情况也是有规律可循的”。而且，“语 素基本上是一个封闭集，具有长时间的稳定性”(苑春法、黄昌宁1998)。这个结论为词 汇教学坚持语素分析原则提供了一个数据上的支持。
为了使研究更有针对性，我们对《汉语水平词汇与汉字等级大纲》中基础部分的双音 词进行分析。符淮青在《现代汉语词汇》中将词义和语素义的关系分为五大类型，我们 参照这个标准，将《大纲》甲、乙两级共1859个双音词、2494个义项分为“直义”、“ 转义”、“偏义”、“无关”四类。其中，“直义”表示构词语素义与词义有直接联系 ，语素义直接相加可以得到词义；“转义”表示构词语素义叠加后还要稍作引申或转换 才形成词义；“偏义”表示构成合成词的两个语素中有一个语素的意义失落；“无关” 表示构成词的语素完全无法显示词义，结果如表3。
表3 《大纲》语素义与词义关系分析情况表
词义与语素义情况 语素义与词义有关 语素义与词义无关 直义 转义 偏义
义项数(共2494) 1182 1039
153120
百分比
43.39%41.66% 6.13% 4.81%
从总体上来说，“直义”、“转义”、“偏义”这三类双音词词义都与语素义有一定 的联系，只是联系的密切程度不同。我们可以将语素义与词义的关系总结为“两级四类 ”，即可用语素分析和不可用语素分析两级，“直义”、“转义”、“偏义”和“无关 ”四类。
这样看来，《大纲》甲、乙两级词汇中只有120个即4.81%的词(义项)，词义与语素义 无关。可见，通过语素分析推进词义教学，提高词汇学习的效率，从而培养学生的自学 能力和语言生成能力是完全可行的。从语素义到词义，不仅可以加强学生对词义的理解 和记忆，而且能培养学生利用汉语思维的能力，进入李芳杰(1998)提出的“以词带字定 字音辨字义，以字解词证释明词义，以字串词习旧词学新词”的良性循环，从而在更高 的层次上建立起字与词、词与词的联系，为进一步扩大词汇量打好基础。
另一方面，从对外汉语的教学对象来说，大多数学生是成年人，他们具有一定的语义 推导能力。引入语素分析法安排教学，“通过字与字的组合，让学生在学会一个一个词 语的同时，学会词语的组合原则和掌握语义的聚合群”(王若江2000)，才能在认识有限 汉字的基础上培养他们“望文生义”的能力，开发潜在的“开放式扩展词语的能力”( 王若江2000)。
(二)语素分析法的运用
从具体的操作过程来说，要运用语素分析法进行词汇教学，每一个语素参与构成的常 用词有多少，如何理清该语素义与词义发生联系的脉络，编成适用的教材，从而使字词 结合的教学呈现出层次清晰的状态，做到循序渐进，这些都是教学过程中必须综合考虑 的。
从宏观上，我们可以对大纲词汇中涉及的语素义进行一定的整理，归纳出最常用最简 单易学的语素义作为第一阶段教学的内容。从微观上来说，则应该考察每一个构词语素 所组成的合成词，理出每一个语素的基本义、常用义，合理编写教材、设计教学活动， 让学生对合成词的结构和意义组合关系有初步的了解，日后遇到旧字新词，便可利用已 学知识进行合理推测。
需要注意的是：语素义与词义，字与词之间的关系或单纯或复杂，教学的时候不能只 采用一种处理方法，必须按照不同的类型区别对待。
从单音词来看：单音词语素义与词义重合，只有一个义项的单音词在常用词中是很少 见的，不必赘言；遇上有多个义项的单音词，应考察其义项的使用频率，依照频率顺序 安排教学。
复音词的情况则较为复杂，有的汉字构成的复音词数量不少，但语素义的使用情况却 比较简单，如上文提到的“乐”(ｌè)字。在这种情况下，可以先教高频词，从高频词 中归纳语素义，再推导运用到其他词义中。先教“快乐”，归纳出“高兴、愉快”的语 素义，再运用到“欢乐”、“乐趣”等词的讲解中。如果一个语素有多个义项，构词的 情况也比较复杂，则不能简单地一股脑把所有义项都介绍一遍，必须对其常用度和难易 度进行区分，让学生先接触常用易学的语素义。
遇到语素义与词义关系复杂的情况，学习过程的设计可以参照下图：
当然，在词汇教学中引入语素分析方法辅助教学，必须根据实际情况，不能生搬硬套 ，语素义对理解词义是有效的，但不是万能的，语素义的教学不可能完全取代词义的教 学，字的教学也不能完全取代词的教学。
三 结语
综上所述，对外汉语词汇教学中，贯彻层次观念，在区分频度的基础上推进语素分析 教学法，才能真正做到字词同步，事半功倍。语素分析原则与常用先学原则结合，一方 面，在短时间内让学生看到自己学习的成效，可以增强其信心，提高学习积极性，避免 长时间停滞不前所造成的学习疲劳；另一方面，能在有限的学习时间内，教给学生科学 地掌握汉语词汇的方法，下至汉字、上至句子、篇章，形成一个良性的自学机制，并使 学习过程延伸到课外。